作品名称:    永远的常春藤

作者:    mingming

译者:    -

章节:    -

配对:    T/L+E/L

级别:    NC17

类型:    Romance 

警告:    Mpreg 生子 

剧情概要:    我是个孤儿，但却有一个美好的童年。


在我满一百岁的时候，他送给了我一样礼物，常春藤的种子。我精心的种植它，每天跑去看它，盼着它快快长大。


常春藤长高了，可并没有延着我为它立的藤架长，而是努力伸出他的藤蔓，攀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榕树，蜿蜒着爬上去。


负责照顾我的萨莎阿姨要扯下那攀住大榕树的常春藤，重新盘到藤架上去。我叫着不答应。


你看，常春藤一定是特别眷恋着榕树，拼命的拥抱着它，缠绕着它。


让他们在一起吧，别拆散他们。





【魔戒同人】永远的常春藤 by：mingming



序：

在丛林的深处，有一处荒废的庙宇。庙宇的房屋都已经倒塌，到处残垣断壁，一片荒败。唯一还算完整的，是一段长长的阶梯。走在那段阶梯上，四外寂静无声，天地间似乎一切都静止不动。

我喜欢慢慢行走在这段阶梯上，低声的自言自语，诉说心中的欢乐与苦闷。我并不缺乏同龄的伙伴，可我有一个秘密，不能对任何人说。只有身处这被遗忘的庙宇，走在这只属于我的阶梯上，我才能说出我的秘密，我的心事，说给我自己听。我把这里叫做独白的楼梯。能坦白我的心，我的爱的地方。




我是个孤儿，但却有一个美好的童年。


在我满一百岁的时候，他送给了我一样礼物，常春藤的种子。我精心的种植它，每天跑去看它，盼着它快快长大。


常春藤长高了，可并没有延着我为它立的藤架长，而是努力伸出他的藤蔓，攀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榕树，蜿蜒着爬上去。


负责照顾我的萨莎阿姨要扯下那攀住大榕树的常春藤，重新盘到藤架上去。我叫着不答应。


你看，常春藤一定是特别眷恋着榕树，拼命的拥抱着它，缠绕着它。


让他们在一起吧，别拆散他们。






“陛下不知是怎么想的，不管元老院的大臣怎么劝，他就是不听，硬要让那个小子当禁卫队的队长。他才多大，有这个资格吗？”


“嗨，这还看不出来。那小子虽然是陛下拣回来的孤儿，可偏偏特别招陛下喜欢。谁知道他用什么手段迷住陛下，队长算什么，说不准哪天我们的王还会把王位传给他呢……”




说话声渐渐远去，莱格拉斯仰起头，盯着头顶上绿荫荫的常春藤叶，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动人的微笑。




1、


莱格拉斯坐在镜子前，歪着头上上下下的端详着镜子里的精灵。


边缘坠着暗花的银色丝绸长袍，极其合体的贴服在身上，紧紧裹住胳膊的衣袖，和恰倒好处塑出腰身的银色腰带，都突显了颀长纤秀的身材。


精灵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撅起嘴抱怨着：“萨莎阿姨，这衣服太别扭了，捆的我动都动不了。不如，换了它吧……”说着，就要解开胸前那些繁复的扣子。


“你敢，淘气鬼，我好不容易才帮你穿戴好的。”萨莎口气凶恶的威胁着身前不安分的精灵。


萨莎虽然是个普通的女侍，可正是她从莱格拉斯被拣回来后就一直负责照顾他，在莱格拉斯心目中，她就象自己的妈妈一样。所以，萨莎也就成了幽暗森林里极少数可以治的住莱格拉斯的人之一。


叹了口气，莱格拉斯只好耐着性子听凭萨莎继续摆弄自己的头发。


平时，莱格拉斯为了方便自己作战，通常只梳非常简洁的发式，不图好看，有利活动就好。可今天，萨莎已经和自己的头发战斗了近一个小时，还没有搞好！


“呦！”莱格拉斯尖着声音叫起来。


“又搞什么花样！”萨莎敲了莱格拉斯的头一下，丝毫不为所动。


“你拽的我的头发好痛！”莱格拉斯扮出一副可怜相。


“再忍耐一会，要知道，今天是对你很重要的日子，瑟兰迪尔陛下特别嘱咐我要让你精精伸伸的出席仪式呢。”




是他说的吗？他……




“再说，你一年到头打仗，不知受过多少伤，还会在乎这点疼？”萨莎絮絮叨叨的说着，手里的动作一点也没停。




又过了半小时，萨莎终于放下手，对着镜子里的精灵笑着说：“好了，你自由了。”


莱格拉斯似乎并没有听见萨莎的话，看着镜子里的一点，呆呆的发愣。


轻轻拍拍莱格拉斯的脸，萨莎温和的问：“怎么了？我的孩子。”


“没什么，我，有点紧张。”莱格拉斯把萨莎温暖的手掌与自己的手贴在一起。


“在别人眼里，你早就是一名勇猛善战的精灵战士，可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莱格拉斯站起身，拥住萨莎的身体，把头伏上她的肩头：“萨莎阿姨，我能有今天，都要感谢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你就是我的妈妈，我就是你的孩子。”


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泪水，可萨莎并不打算擦掉它，因为此刻，她说不出有多幸福。


轻抚着莱格拉斯的头发，萨莎轻声说：“莱格拉斯，好好争气，不要辜负陛下对你的期望。”




感觉到搂在腰上的手臂突然的收紧，萨莎抬起莱格拉斯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


“莱格拉斯，我知道即使是你的萨莎阿姨，也不可能了解你所有的心思。你长大了，有一些事，我恐怕帮不上忙了。你在战斗和政务方面的能力，我从不怀疑，可你毕竟年轻，最容易在感情上犯糊涂。”


萨莎看了看莱格拉斯逐渐阴沉的脸色，鼓足了勇气继续道：“听我一句劝，如果你不想痛苦一辈子，就找个喜欢的姑娘，哪怕是不讨厌的男孩子，只要般配就好。”




“般配？”


莱格拉斯慢慢重复着这两个字。


萨莎看着莱格拉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的捧住他的脸。


“好孩子，听我的话，抛开那些荒唐的念头吧。”


“荒唐吗？”莱格拉斯又重复了一遍。


慢慢转过身，直愣愣的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凄楚的笑。


“萨莎阿姨，你看见那棵常春藤了吗？它不乖乖的顺着藤架长，偏要攀上大榕树。很艰难，而且，很荒唐，可是，这是它的心愿，唯一的心愿……”





2、


宏大而庄严的音乐回荡在雄伟的大殿中，王国里所有有官职和有地位的精灵都整齐的排列在大殿两旁，王国的普通臣民则聚集在大殿前的广场上。所有人都静默的注视着两个人，王国的统治者瑟兰迪尔，以及今天仪式的主角，即将成为幽暗森林历史上最年轻的禁卫队队长的莱格拉斯。


观礼人群中，那些禁卫队和常规部队的将领们，都怀着赞许和认同的心情看着莱格拉斯。在他们心目中，这个年轻的精灵，不仅勇敢，武艺高超，而且具有敏锐的观察能力和细致准确的分析能力，是一个天生的统帅。这个职位，他当之无愧。


而位列前排的大臣和贵族们，却是一脸的冷漠和鄙夷。在他们看来，这个身份不明，既不具有深厚的资历，又没有高贵血统的孤儿，是无论如何不应该在刚刚过了五百岁的时候，就跃上了禁卫队队长的高位。




莱格拉斯的目光慢慢扫过那些和自己朝夕相处，生死相随的战友，而故意不去理睬那些满怀敌意的注视，最后集中在面前的精灵王身上。


明显比自己高大健壮的身躯，罩着一件金色的长袍，比袍服更眩目的是光华四射的金发。


莱格拉斯眨了眨眼睛，仍觉得瑟兰迪尔的面目不甚清晰。


恭敬的垂下头，屈膝跪倒在尊贵的精灵王身前。




“莱格拉斯，你能发誓永远效忠幽暗森林王国，忠于正义，忠于光明，作到抛除贪念，宽容正直吗？”


瑟兰迪尔浑厚凝重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中回响。


跪倒的精灵没有回应。


微微皱了皱眉，瑟兰迪尔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我跪在地上，心思却惶惶忽忽的飘开去。


我想起，在闪烁的灯光下，我的小手第一次翻开泛黄的书页，开始刻苦的攻读枯燥的文字，直到有一天王国里知识最渊博的学者也夸赞我的博学。


我想起，幼小的我从宽大的马背上一次次摔下来，又顽强的一次次爬上去，直到有一天我成为王国中骑术最精良的骑士。


我想起，在我握着比我还高的弓箭站在箭靶前，不顾掌心磨出无数的血泡，无休止的拉弓射箭，直到有一天我在任何的箭术竞技中都再无对手。


我想起，在我第一次面对凶恶的奥克斯，战战兢兢的砍出第一刀，直到有一天我被公认为王国的第一勇士。


做这一切，不为名，不为利，做这一切，只为你。为了能得到你的赞许，为了能看到你的微笑。


从尸横遍野的战场归来，带着一身的伤痛，一脸的疲惫。而你的微笑愈合了我身上的伤口，你的注视化解了我心中的疲倦，你飘扬的发丝扫去了我的征尘。浴血的我，只要看到立在宫殿阶梯上的你，就忘记了一切。我的眼中只见你，我的心只容着你。


如今，我得到了无数人渴望的至高荣誉。可是我却感觉不到喜悦，我真正盼望的，难道就那么难实现吗？




“莱格拉斯……”瑟兰迪尔的声音第三次响起，人群里已经开始骚动起来。




莱格拉斯抬起头，无限崇敬的仰视着精灵王。


“我发誓做到这所有的，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的心，为了我的国家，为了您……”





3、


盛大的舞会开始了。无论是宫殿的舞池，还是殿外的广场，所有的精灵都随着美妙的音乐翩翩起舞，快乐愉悦洋溢在每个人脸上。


作为舞会的主角，莱格拉斯却悄悄隐进一边的角落。他手里端着酒杯，慢慢旋转着，琥珀色的琼浆在雕花的水晶杯中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莱格拉斯的视线始终集中在那旋涡的中心。




“莱格拉斯，怎么不去跳舞。”


莱格拉斯的好友哈尔迪尔特意从萝林赶来祝贺，却一转眼不见了朋友的影子，好不容易在这里找到他。


“我不想跳。”莱格拉斯向哈尔迪尔扬了扬酒杯，随即一饮而进。


“怎么？没有中意的舞伴？”哈尔迪尔向舞池里望了望，“你的眼光也太高了，幽暗森林里可不缺乏美丽的女孩。”


莱格拉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有喜欢的吗？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


哈尔迪尔在莱格拉斯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嘿，别戏弄我。”




正在两个好朋友互相打趣的时候，一位盛装的女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王后陛下。”先发现的哈尔迪尔捅了捅背对的莱格拉斯，两人连忙弓身行礼。


“哈尔迪尔，你不愧是莱格拉斯的挚友，我们的禁卫队队长平日是很严肃的，只有你来的时候，才可看到他难得一见的笑容。”


王后故意把“禁卫队队长”几个字说的格外重，听起来特别刺耳。


莱格拉斯看了看王后，彬彬有礼的回答：“陛下，您说笑了，我并没有那么严肃，也许是和您见面的机会比较少。”


“是吗？”王后定定看着莱格拉斯，捕捉着他眼中闪过的每个神色。


“是的。”莱格拉斯坦然的迎视着王后，丝毫不躲避。




哈尔迪尔纳闷的看了看王后，又看了看莱格拉斯。即使是外人，哈尔迪尔也明显的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奇异关系。




一直逼视着莱格拉斯的王后，忽然缓和了表情，向莱格拉斯幽雅的伸出手。


“听说我们的卫队长不但英勇善战，而且是跳舞的高手。”


微笑着握住王后的手，莱格拉斯礼貌的说：“这是我的荣幸，陛下。”




在旁观者看，舞池中央共舞的王后和莱格拉斯，真是舞技高超的绝妙搭档；而在王后和莱格拉斯两人感觉，更象是一场无声的交锋，每次眼神的接触都似乎碰撞出火花。


“你还不满足？”


保持着脸上礼貌的微笑，莱格拉斯说：“不，我不满足。”


“你还要怎样？”王后的语气逐渐严厉起来。


“这不关您的事。”莱格拉斯依旧平静。


“你，放肆！别以为瑟兰迪尔宠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他是国王，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妄想占据他的心吗？”


莱格拉斯觉得自己的心猛的抽紧了，赶紧偷偷的长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表情上的自然。


“这，恐怕由不得您。”


“你……”王后完全被莱格拉斯气疯了，把起码的礼仪也抛到脑后，没等乐曲结束，摔开莱格拉斯的手，愤然离开了大殿。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更料不到王后会完全不顾王室的脸面，当众把他们之间的矛盾暴露出来。


看来，即将被这件事逼疯的不但有自己，王后也再所难免。




虽然早就有思想准备，莱格拉斯还是觉得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包围过来，其间又夹杂着周围灼人的嘲讽目光。


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莱格拉斯一转身，快步走出大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4、


愣愣的仰望着空荡荡的藤架，莱格拉斯的心也空荡荡的。转而望向旁边高大茂盛的榕树，浓密的枝叶阻挡了本来就昏暗的月光，可莱格拉斯还是凭着精灵天生的敏锐感觉竭力的分辨着。


看见了，一条手腕粗细的藤蔓紧紧的缠绕着粗壮的树干，盘旋而上，一直伸进黑沉沉的树冠里。


慢慢走近榕树，莱格拉斯伸开手臂，抱住粗糙的树干和突起的藤蔓。


常春藤拥抱着榕树，一定很温暖，很幸福吧。可我，怎么感觉不到？反而是寒冷，彻骨的寒冷。




“小心着凉。”随着低低的话语，一件披风盖在了莱格拉斯的身上，透过质地柔软的织物，莱格拉斯感觉到织物那边的温暖和体贴。


莱格拉斯没有转过身，反而越发紧紧的抱住树干。


宠爱的抚弄着莱格拉斯的头发，瑟兰迪尔带点责怪的说：“又耍小孩子脾气，当心把脸划破了。”


“那又怎样？”压制的声音含混不清。突然，莱格拉斯转过了脸。“那又怎样？”莱格拉斯提高声音重复道。




抬起手欲抚上那张精致的容颜，犹豫了一下，又轻轻放下。


“你，为什么非要招惹耶丽亚。”瑟兰迪尔转移了话题。


“哈，原来你是来问罪的。那，我现在就去向王后道歉。”说着，莱格拉斯闪身越过瑟兰迪尔。




“你……”瑟兰迪尔从后面抱住莱格拉斯的腰，刚想斥责几句，却感受到身前纤秀的躯体有微微的颤抖。要知道，这在勇猛无敌的莱格拉斯身上，是很少见的。


“你，哭了？”


瑟兰迪尔想扳过莱格拉斯的身体，可执拗的精灵却用全身的力量抗拒着，瑟兰迪尔竟然拗不过他。


无限哀愁的叹了口气，瑟兰迪尔环绕着精灵握住了他的手。


“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呀……”




忧郁的精灵王喃喃的重复着这一句，竟然没有发觉莱格拉斯已经转过了身体。等他从失神中清醒过来，撞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脸庞。那清秀的五官，即使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也找不出任何瑕疵，只是脸色出奇的苍白，而紧闭的薄唇却眩目的红，那颜色如同雪地上绽开的红梅般鲜艳。




呼吸变的急促，原本冰冷的身体突然炽热起来。


这么多年，一直在苦苦等待，还要忍耐，还要错过？


不！


莱格拉斯猛的勾住瑟兰迪尔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火热的吻。




大概是初吻吧，那蠕动有些许的生涩。可其中清新，甜美，纯净的味道，却令瑟兰迪尔无法抵挡，无法抗拒。


“今天，我就把我的全部奉献给你，我的王。”




神思恍惚的瑟兰迪尔，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牵引着探入已经敞开的衣衫，牵引着抚上纤细的腰，又滑向圆润的臀。


感觉到封存了很久的情欲正叫嚣着从心底挣脱出来，瑟兰迪尔收紧双臂，箍住怀里微颤的身子，开始狂热的亲吻着莱格拉斯的唇，修长的脖颈，敏感的耳尖，以及裸露出来的胸膛。


“唔……”


一串细碎的呻吟断断续续的传进瑟兰迪尔的耳中，几乎勾去了他全部的理智。瑟兰迪尔用力的压向莱格拉斯，莱格拉斯禁不住重压，连退了几步，正好撞在藤架上，藤架哗啦啦的倒下来。


正是这使得瑟兰迪尔抓住最后的思想，从欲望的泥潭里爬了上来。


“不，不行，不可以这么做！”


瑟兰迪尔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莱格拉斯。




象从火热的碳炉边突然落进刺骨的冰水中，莱格拉斯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断了，他觉得，天塌下来了。




“你，不要我？”莱格拉斯惊奇自己还能说的出话。


没有等到瑟兰迪尔的回答，莱格拉斯走近一步。


“为什么？”




“我们，不般配。”


瑟兰迪尔本想安慰莱格拉斯，却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莱格拉斯嘴唇动了动，却无力重复那个词。


抬起手，木然的系好胸前一粒粒纽扣。


“对不起，我，让您为难了。”




“莱格拉斯。”


瑟兰迪尔怀着无限愧疚呼唤着离去的银色身影。


莱格拉斯果然站住了。


一会，莱格拉斯转过身。瑟兰迪尔惊奇的发现那本该写满悲伤的脸上，竟重新浮现出动人的笑容。


“我会等，等你回心转意。”





5、

注视着跳荡的银色轻快的远去，瑟兰迪尔无力的靠在榕树上。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每每如此接近这年轻的精灵，瑟兰迪尔都会陷入痴迷。

他的美丽，不仅是表现在穿着轻软的长袍伫立在玫瑰花丛中，也突显在他身披铠甲跃马舞刀冲杀在战场上。瑟兰迪尔痴迷这样的美丽。

对战友的忠诚，对朋友的热情，对敌人的冷酷。在那些怀有敌意猜忌的注视中，他永远都高昂着头，自有一派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孤傲。而对瑟兰迪尔，他只会投去崇拜，温柔的目光，绝对的服从，而且不顾一切的的爱。

除了今天，瑟兰迪尔甚至很少与莱格拉斯有身体的接触，他们总是通过眼神交流，通过心对话。可这对于敏感的精灵族来说，已经足以成为好事者的谈资。

为了不让事态发展的不可收拾，瑟兰迪尔总是在谣言四起的时候，不得不故意疏远莱格拉斯。可年轻的精灵却一如既往的为了他在疆场上拼杀，一如既往的为了他埋首在繁难的文卷中，一如既往深情凝视着他。


瑟兰迪尔不知下了多少次决心要斩断这无尽的情思，可最后都失败了。就象这次，他忍不住要唤住那离去的身影，而他则永远只有一句“我会等，等你回心转意”。

这都怪莱格拉斯太固执，固执的爱他。

瑟兰迪尔也正爱着莱格拉斯这一点。虽然他不敢承认，可他心里明白，他已经被彻底征服了，他再不能过没有莱格拉斯的日子。他们的爱不可能有任何好的结果，发展下去只有危机，只有灭亡。然而瑟兰迪尔无力阻拦。


凝神听了听，大殿方向已经安静下来。因为刚才莱格拉斯与王后的直接冲突，想必没有人还有心情跳舞了。

轻轻叹了口气，瑟兰迪尔抽身向寝宫走去。



“耶丽亚，睡了吗？”

瑟兰迪尔推开卧室的房门。

王后端坐在梳妆台前，长而卷的金发在细心的梳理下柔顺似水。

瑟兰迪尔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脸。不可否认，她是个美人。可就象加了水的橙汁，虽然还甘甜，却终显淡泊。

知道耶丽亚不会理他，瑟兰迪尔自行脱去衣服，把身体扔到大床上，面向里，严严的捂上了被子。


“不洗个澡吗？”

耶丽亚的声音听起来很温顺，可瑟兰迪尔却预感到随之而来的暴怒和喋喋不休的埋怨，不回答她的问话，只是用被子盖住头。


耶丽亚回过头来，呆呆的注视着床上的精灵王。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看到丈夫的背影比看到他的脸要多的多。

“你看到了，我和他摊牌了，可他不肯退却。”

没有希望中的安慰，耶丽亚咬了咬嘴唇，费力的继续：“你呢，你是怎么打算的？”


沉默比争吵更让人疯狂，耶丽亚按捺不住怒火，冲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高声吼道：“你们到底要荒唐到什么时候？你明知道你们不可能的！”

瑟兰迪尔慢慢坐起来，不紧不慢的说：

“请你小点声，注意你的身份。”

“身份？”耶丽亚哈哈笑起来。“现在还有人顾及身份？你顾及吗？莱格拉斯顾及吗？”

“你要我怎么办？”

“送他走，去萝林，去林谷……”

赶紧捂住嘴，可说出的话却收不回来了。


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要折断了，耶丽亚疼痛的扑倒在床下，睁着满是泪水的大眼睛惊恐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过了好一会，瑟兰迪尔松开了耶丽亚，一字一顿的说出自己的决定。

“莱格拉斯就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去。”

抬起耶丽亚的脸，瑟兰迪尔狠狠的瞪着她，眼睛里的火焰几乎灼伤了她。

“谁也不能对他胡说八道，你要这么做了，我也同样不放过你。”


“疯了，全都疯了！”

耶丽亚一步步后退，终于转身 奔出了房间。




6、

“莱格拉斯，我要回家省亲。”

王后站在门口，对桌案后的精灵说。

站起身，微施一礼，莱格拉斯平静的说：“王后陛下，国王陛下知道吗？”

“有这个必要吗？他还会不同意？”耶丽亚凑近莱格拉斯。


作为禁卫队队长，保护王室成员的安全是首要任务。莱格拉斯没有任何推辞的借口。

“是，陛下，我这就去准备。”

一闪身，耶丽亚挡在莱格拉斯面前。

“这下，你高兴了？不过我警告你，你们没有好下场，记住我的话！”

看着步步紧逼的耶丽亚，莱格拉斯稳稳的站着，毫不后退。直到两人的脸几乎碰到一起，最后还是耶丽亚重新退回到门口。

“去准备吧。”耶丽亚木然的说。


莱格拉斯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前面，他感觉到无数目光的注视。

精灵卫士们都是与自己同生共死的战友，在战场上，他们始终团结一心。可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

可是我不在乎。


不管心里怎么想，莱格拉斯还是很快发现了埋伏在树后的危险。

尖利的精灵口哨响处，所有的精灵卫士都以最迅捷的动作张弓搭箭，在莱格拉斯威严的指令下，万箭齐发，一场激战在精灵与奥克斯之间展开。


莱格拉斯立马守在车前，静观战局。

敌人的数量明显比我方多，凭着精灵出色的战斗力，花一些时间，还是可以取得胜利的。可莱格拉斯没有心情等。

几声清晰的命令，训练有素的精灵卫士迅速以王后的车驾为中心组成一道屏障，弓箭手和刀手间隔而立，前者负责消灭远处的敌人，后者负责抵御攻到近处的敌人。

战局瞬间逆转，奥克斯的数量锐减。当然，也有几个奥克斯冲破了屏障，向车驾围过来。

莱格拉斯微微一笑，在他看来，这些奥克斯已经是死尸了。


招式很简单，但绝对实用。莱格拉斯最看不上那种花里胡哨的打斗方式，这是战斗，最致命简洁的才是最有效的招式。


莱格拉斯感觉不到平日战斗中的兴奋，反而是很乏味。今天以来，莱格拉斯一直有点心不在焉，他只是希望这些丑恶肮脏的奥克斯快点从自己眼前消失。


突然，一到刺目的刀光晃的莱格拉斯眯起了眼睛。

一双乌黑的爪子握住一柄长刀，已经挑开了车帘。


时间停止了。

我看到奥克斯丑恶的眼睛里显露的凶光，看到耶丽亚苍白但毫无惧色的脸，甚至还看到了瑟兰迪尔的的笑容。

多温柔的笑，我真想那笑容只属于我。


我没有动。


鲜血四溅，不是黑色，而是红色，鲜艳的红色。

我伸手滑过脸颊，湿湿的，热热的，粘粘的。放进口中尝了尝，腥，涩，却甜。





7、

房间里立着很多人，几位医生离开床边，凑近瑟兰迪尔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瑟兰迪尔转脸看了看躺着的妻子，走到她身边，替她掖了掖背角。

“你们都去吧。”

房间里的医者和几位王族悄悄退了出去。

“你也先出去。”瑟兰迪尔没有回头，仍是看着昏迷的妻子。


隐在房间角落里的精灵没有遵从王的命令，反而靠近了他。

“您，没有要问我的吗？”


莱格拉斯看着眼前的身影。

那熟悉的挺拔，总是最吸引我的。可现在，永远挺直如松的脊梁有了些许的弯曲，从来高昂的头也象坠了千斤似的垂下去。

抬起手，莱格拉斯欲扶上宽阔的肩，却正迎上瑟兰迪尔投来的目光，象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手只有颓然落下。


“你要我问什么？问英勇无比的队长怎么会疏忽大意让魔兵偷袭得手？问为什么王后伤势如此严重，负责护送的你却毫发无伤？问你是不是有意为之？”

瑟兰迪尔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缓，可在莱格拉斯听来，却如同惊雷。

莱格拉斯一语不发，只是盯着瑟兰迪尔的眼睛看。过了一会，莱格拉斯忽然笑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想我的。”


床上躺着的人发出一点轻轻的呻吟，慢慢睁开眼睛。

瑟兰迪尔把视线从年轻的精灵身上移开，转向病床上的妻子。

“你怎么样？”


耶丽亚定定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这算是关心我吗？大约是的吧，毕竟，我快死了。


莱格拉斯依旧注视着王，并不去看床上的耶丽亚，他在等，等她哭哭啼啼的向瑟兰迪尔告自己的状，说是自己故意要至她于死地。

莱格拉斯并不害怕，他不担心耶丽亚说什么，因为他对自己有信心。瑟兰迪尔只相信他。在王的心里，天平早已经倾向自己。


出乎意料的，耶丽亚也不看莱格拉斯，一双大大的绿宝石般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好象在看瑟兰迪尔，又好象什么也没看。

吃力的抬起手，耶丽亚拉着丈夫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们分开吧。”

看瑟兰迪尔盯着自己的手，动也不动，耶丽亚终于看向莱格拉斯。

“分开吧。”


莱格拉斯突然觉得嘴唇干的象要裂开，不自觉的舔了舔。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学会了迎视任何人的目光，鄙夷的，嘲弄的，威逼的，我都从不躲闪回避。我知道，逃避就是懦弱。我是勇敢的，我这样告诉自己，因此，我不逃避。

可耶丽亚的凝视却如同一柄锋利的剑，割开了我所有的防卫和伪装。我竟然低下头去。


“要是你真爱他，就不该放任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你知道，这不行，这不行！”

耶丽亚忽然有了力气，攀住丈夫的胳膊坐了起来。


瑟兰迪尔象是冻僵住了，连神情也凝滞，目光也凝滞。


“好，既然这样，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他！”

耶丽亚尖声叫着。所有的创口都火烧般的疼痛起来，身体里的血液一起冲上头顶，眼前的事物全都摇晃着，旋转着。


“不行，耶丽亚，不许你说，不许！”

瑟兰迪尔象是被刺伤了的狮子，全然忘记了妻子的伤势，铁钳似的大手箍住耶丽亚的肩膀，狠狠的摇了摇，又重重的把她推回床上。


“告诉我什么？”莱格拉斯走近床边。


“不，你别过来。”瑟兰迪尔放开妻子，一步跨到年轻精灵身前，推搡着把他往门外拉。


瑟兰迪尔越是这样，莱格拉斯越是觉得事有蹊跷，拼命挣开瑟兰迪尔的围困，冲到床边，大声叫着：“你要告诉我什么？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你说呀！你说呀！”


耶丽亚漂亮的眼睛依然大大的睁着，可眼睛里已经全无光彩，只有一滴清清的泪沉甸甸的挂在睫毛上。

手指完全不受控制的颤抖，莱格拉斯探了探耶丽亚的鼻息，停了一下，垂了手，回过身。



房间里静静的，没有一点生的气息。

太阳慢慢的沉下去，心也随着沉下去。





8、

哀伤的挽歌在大殿中回荡，如泣如诉，缭绕不绝。

大殿的中央摆放着一口精致的水晶棺，里面躺着死去的耶丽亚。她还是很美丽，可身边无数的鲜花也无法给她苍白如纸的面色，增添一点生的红润。她象睡了，可她的睡眠一定是不安稳的，眉宇间似乎总有一片阴影，象有无限的愁怨，醒着时解不开，还要带到梦里面。


莱格拉斯伫立在棺木前，愣愣的看着里面躺着的精灵。

“是我杀了她。”

耶丽亚雪一样洁白的裙子忽然染上了一块块醒目的红。

“是我杀了她。”

那一块快的红色逐渐蔓延开来，最后竟充满了整间大殿。


一声惊叫，使得大殿中哀悼的精灵全都转过头。

莱格拉斯不顾一切推开众人，风一样冲出大殿。

来到静而冷的夜中，莱格拉斯使劲的喘着气，过了好一会，才稍稍缓解了胸口的憋闷。


他来了，就站在身后。莱格拉斯感觉到了。


瑟兰迪尔没有象往常那样走的很近，莱格拉斯也没有象往常那样转身看着他。


“耶丽亚要告诉我什么？”

“你得走，明天一早到边境去。”

“你为什么不让她说？”

“这件事不做个交代不行，可你放心，过一段时间，我会让你回来。”

“我要知道！”

“你只要记住，我爱你。”


这三个字，莱格拉斯等了几百年，可现今听来却没有丝毫的甜蜜和幸福。

莱格拉斯突然旋过身，近乎歇斯底里的高呼：“我要知道！我为了爱你已经成了杀人犯，难道还没有权利知道真相吗？为什么耶丽亚说我们不能在一起？告诉我！”


瑟兰迪尔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为了掩饰，他后退了一步，把自己隐入一片黑影里。

沉默了好久，瑟兰迪尔开始慢慢的讲述：

“你的父亲当年犯了很大的罪行，本来应该处死，念在他曾有赫赫战功，被赦免后驱逐出境，几个月后，他忽然病死了，你母亲生下你也死了，我才把你接回来。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除了耶丽亚。历来只有高贵血统的精灵才能与王子或国王成亲，你出身平庸，又有那样的父亲，我们相爱自然不被接受，而且也有辱皇室的脸面。”


就这么简单？

我一直瞪着他看，他的声音十分平静，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我甚至不太关心我的父母是谁，父亲究竟犯了什么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似乎没有什么感情再能打动我。没有对陌生父母的亲情，甚至对耶丽亚的死也不怀有多少自责与愧疚。我的心里只容的下一个人，为了他，我能做一切，为了他，我不惜牺牲所有，包括自己，甚至他人。


“你知道，为了爱你，我会不顾一切。可也是为了你，我甘愿躲在暗地里。只要能象现在这样看着你，留在你身边，我不贪求其他的。”

莱格拉斯走近瑟兰迪尔，把他拉出阴影。“我不会让你为难，明早我就走。我等你，等你想念我，等你回心转意。”

紧紧拥住年轻的身体，瑟兰迪尔心中默念：原谅我，我真的不能说出真相。因为我根本忍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那还不如杀了我。

“放心，我的宝贝。我们很快就能相见，我保证。”





9、

坐在水边的大石上，莱格拉斯脱去了鞋袜，将裤腿高高挽起。清凉的水流缓缓滑过小腿，轻柔自然的抚弄驱除了大战后的疲惫，让莱格拉斯惬意的仰起了头，尽情享受着轻松凉爽的感觉自脚下一点点漫上心头。


“队长，你胳膊上的伤还是先处理一下吧。”

“莱格拉斯，叫我莱格拉斯，都对你说过多少遍了。”莱格拉斯头也不回的嘟囔着。

“哦，莱格拉斯，你的胳膊……”希弗斯担忧的盯着莱格拉斯被鲜血浸透的衣袖。

“不用管它，血一会就会自己止住的。”

莱格拉斯自顾自的用脚丫拍打着水面，根本不把希弗斯的话放在心上。


知道自己的话又是白费，希弗斯干脆走到莱格拉斯身边，拽起受伤的胳膊，用自己带来的药开始处理伤口。

“你呀，打起仗来不管不顾，受伤也不懂的及时治疗，一天到晚要人担心，你不烦我都烦了。”希弗斯一边包扎一边唠叨。

“那也是你自找，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还不清楚这点伤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


“我是知道，”希弗斯有意瞟了莱格拉斯一眼，“可有人不答应。”

“谁？”

“当然是陛下了，每次你出战，陛下都不放心……”

看了看莱格拉斯的脸色，希弗斯叹了口气，收拾起东西，起身离开。


把腿从水中收回来，双臂抱拢着撑在胸前。莱格拉斯把下巴顶在膝盖上，眯起眼睛望向溪流的对面。

如果我的眼睛能穿透那些丛林，我就能看到那巍峨的金顶宫殿，也许还能看到他立在台阶上，看到他舞动的长发，看到他威严的目光。


“放心，我的宝贝。我们很快就能相见，我保证。”


已经十年了，这对精灵来说实在很短暂，可我却觉得它漫长的没有尽头。我驻守在王国的边界，每天除了打退进犯的敌人，就是来到这里遥望，思念。

何时才能回到你身边？何时才能与你相见？


“队长，陛下派人传下旨意，有贵客来访，召你即刻觐见。”

不等传令兵把话说完，墨绿色的身影已经一阵风似的没了影，传令兵只好拣起地上的靴子追着莱格拉斯跑回营地。



埃尔隆德扶着精美的玉石栏杆，悠闲的欣赏着院中的美景。

“格洛芬德尔，看来我们还真是不虚此行，幽暗森林果然有不同于林谷的美丽之处呢。”

“唔，是啊。”


格洛芬德尔坐在椅子里，一脸的疲倦。

他累极了。埃尔隆德，他的王，也是他的挚友，越来越变的令人琢磨不透。作为林谷之王最依仗的助手，他不得不尽心竭力的说服埃尔隆德放弃或改变他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奇怪念头，当然，大多是无功而返，埃尔隆德这家伙固执的让人头疼。

就象这次。


“埃尔隆德，我还是觉得你提出的条件太苛刻，这几乎不存在谈判成功的可能性。”

格洛芬德尔郁闷的盯着埃尔隆德的背影。

“除非，你并不打算谈成它，只是想羞辱他一番。”


玄色的袍子下摆卷起了一条美丽的弧线，林谷之王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助手。

“看你说的，我可没有那份雅兴。”

走进房间，慢慢浏览着墙上挂着的名画，壁炉上摆着的精致器具，做工精美的桌案。埃尔隆德的手指划过一件件艺术品，最后停留在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花瓶上，轻轻拿起它，送到眼前细细观赏。

“我不仅要让谈判成功，最终，我还要掌握这里的一切。”

哗啦一声，花瓶跌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埃尔隆德幽雅的张开手指，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又抬眼望向格洛芬德尔。

格洛芬德尔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刚想说什么，却被几下敲门声打断了。



瑟兰迪尔与埃尔隆德对面而立，气氛象两军对垒，紧张又压抑。

“你是乘人之危，埃尔隆德。”瑟兰迪尔先打破了沉默。“魔兵进犯我们的边界越来越频繁，而且兵力也有增无减，虽然我们竭尽全力抵抗也渐渐力不从心。”

“哦，真遗憾，我对你们的处境深深同情。”埃尔隆德故意欠了欠身，而脸上鲜明的傲慢却让瑟兰迪尔紧紧攥起了拳头。


狠狠压下想一拳打碎那副可恶嘴脸的念头，瑟兰迪尔继续说：“敌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先吞并幽暗森林，再全力对付其他精灵国。我国灭亡，对你并没有好处。”

“啊，当然，所以，我才会大老远的来与你洽谈。”埃尔隆德懒洋洋的坐下。

“可你的条件太苛刻了，那样根本不是结盟，简直是明目张胆的侵吞。”瑟兰迪尔控制不住的激动。


看两人几乎要争吵起来，格洛芬德尔赶忙出来打圆场。

“瑟兰迪尔，一切还有斟酌的余地，天色不早了，我看明天我们再详细谈吧。”


随着重重的摔门声，格洛芬德尔皱了皱眉头。

“你非要这么逼他吗？”

舒服的伸展开四肢，埃尔隆德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嘿，一切才刚开始，我们慢慢来。”





10、

清晨，瑟兰迪尔独自来到花园。

他实在是烦透了。与林谷的结盟并非他所愿，埃尔隆德不可能怀有帮助他度过难关的诚意。他和埃尔隆德之间的仇怨在很久以前就深深埋藏下来，虽然埃尔隆德此次来，对那些宿怨只字不提，然而在林谷之王那夜色般凝重的双目中一闪即逝的杀人眼神，却鲜明的表露着仇恨的真实存在。也许只是一座火山，千年的沉积正是等待某一刻的骇人喷发，毁灭爱与恨，毁灭天地间的一切。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瑟兰迪尔心跳的频率也随之猛然加快。不似一贯的轻不可闻，也打破了往日的平稳与镇定，那脚步声竟是明显的急迫，但瑟兰迪尔仍凭借直觉体察到来者的身份，在那墨绿色的身影还未从花园边的树林中完全走出时，就转了身体。


没有换下征战时的劲状，弓箭和双刀也未及解下，甚至来不及整一整因日夜兼程显的纷乱的长发，莱格拉斯打问了王的去向，就立即朝那个方向赶了过去。

他不会怨我唐突，也不会怪我衣装不整，他一定是想我了，就象我想他一样。只要能见面，还在乎别的吗？


莱格拉斯停在离瑟兰迪尔几步外的地方，先是睁大一双蓝天一样洁净的眼睛，细细端详着那张夜夜出现在梦里的脸孔，然后单膝跪地恭敬的行礼。就在瑟兰迪尔迫不及待的想拉起朝思暮想的年轻精灵时，轻盈的如同一缕春风的身躯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紧紧的搂住纤长的身子，感受那摩擦着脸颊散发出阵阵树叶沁香的柔柔发丝，陶醉于久别重逢的欣喜，体会着贴近胸膛的年轻有力的心跳，瑟兰迪尔忘记了所有的烦恼与苦闷，忘记了除自己与怀中精灵以外的所有。

愿时间的河流为了我们放慢脚步，愿时间就此停止，就让我们相依相偎，不求更多，仅此足够。



埃尔隆德将身体倒向身后舒适的靠枕，手指摸索着夹起身边小桌上的一粒草莓。

幽暗森林对自己的招待不可为不周到。舒适豪华的卧房，精致可口的食物。不过，令埃尔隆德最满意的是卧房外的巨大阳台，在这里不仅可以尽情享受温暖的阳光，更重要的是可以看到很多的美景，很多的……



“陛下，埃尔隆德陛下询问您会谈是否可以继续，他听说莱格拉斯大人回来了，希望能在会议中正式认识一下幽暗森林的年轻勇士。”


瑟兰迪尔在侍卫报告时已经松开了莱格拉斯，莱格拉斯也悄悄的退到了一边。虽然莱格拉斯从不在意外人的议论，可他不愿意瑟兰迪尔太为难，特别是在耶丽亚死了以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莱格拉斯似乎觉得瑟兰迪尔在听了侍卫的话以后，突然紧张起来。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传令官叙述了与林谷的会谈情况，对那位没见过面的林谷之王已经先入为主的讨厌起来。


“莱格拉斯，你换了衣服就来议事厅吧。”

瑟兰迪尔惴惴不安的望了莱格拉斯一眼。



会谈重新陷入僵局。在座的各位一个个紧皱双眉。格洛芬德尔愁眉苦脸的直揉太阳穴，幽暗森林的议事院大臣和国务顾问们焦急的窃窃私语，只有埃尔隆德象是旁观者一样悠然自得的在端详着墙上的一幅画。

莱格拉斯使劲压了压胸中的怒火。要不是瑟兰迪尔一个劲向他使眼色，莱格拉斯早就跳起来了。埃尔隆德提的条件根本无法接受，简直就是讹诈。

莱格拉斯冲黑发的精灵王抛过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奇怪的是，埃尔隆德已经对墙上的画失去了兴趣，正一脸高深莫测，微笑着盯着自己看。


大厅里的低语由于林谷之王的起身停了下来。埃尔隆德确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满意的点点头。

“为了表示林谷与幽暗森林结盟以共同御敌的诚意，我愿意做出让步。”


寂静。所有人都满怀希望的盯着说话的精灵王。


埃尔隆德露出一个微笑。

“要结成同盟，只要幽暗森林答应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国务顾问迫不及待的问。

“我希望迎娶一位幽暗森林的精灵作为我的王妃。”


幽暗森林一边的参会者立时涌出一阵惊奇的交谈声。

埃尔隆德的让步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的王妃在多年前病逝，一直没有再娶。现在突然要与幽暗森林联姻，这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可瑟兰迪尔与耶丽亚却没有一男半女。

“那么，您相中了哪位姑娘呢？”大臣将信将疑的问。


埃尔隆德故意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慢慢坐回椅子里，将目光投向瑟兰迪尔。

“我的妻子虽已故去，可已经为我留下了两子一女，所以我并没有缺少继承人的顾虑。早就耳闻幽暗森林有许多青年才俊，我希望有一位才智双全的精灵能辅助我管理我的王国。”


比起刚才愁闷的脸色，瑟兰迪尔现在看起来更添了一份掩饰不住的恐慌，仿佛已经料到这是瑟兰迪尔的故意报复。


“恩，埃尔隆德陛下，幽暗森林有很多美丽温柔知书答礼，又血统高贵的精灵女子，可您说的要能辅助您治理国家的，恐怕……”

国务顾问怯怯的说。早知道有这一天，就该让那些名门淑女学学政务。


埃尔隆德一脸的宽宏大度。“啊，我并不一定要娶女子。”


“什么？”大厅中爆发出一片惊呼。


“怎么，不可以吗？”


“啊，当然可以。”

大臣们连忙赔笑。


“那么，您是否已经有了意中人了？”

气氛已经接近沸点。大多数人都紧张的直冒汗。


“莱格拉斯，我衷心希望能迎娶他做我的王妃。”


11、

椅子两边的扶手被莱格拉斯攥的咯咯直响，要不是坐在身侧的大臣使劲在下面拽着他，莱格拉斯真想抓起面前的茶杯摔到埃尔隆德的脸上去。


“埃尔隆德，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听的出来，瑟兰迪尔也是压着一肚子的火。


把视线从莱格拉斯那里移开，埃尔隆德慢悠悠的站起身，跟着瑟兰迪尔进了一旁的秘室。


格洛芬德尔万想不到埃尔隆德竟然事先一点都不和他商量就贸然改变了联盟谈判的条件，而新的要求连他听起来都一头雾水。没奈何，只好仰起脸盯着天花板，以避免那个叫莱格拉斯的精灵把气冲他发。


“莱格拉斯大人，”政务顾问绕到莱格拉斯身后，弯腰轻声说：“埃尔隆德陛下改变要求对于我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比他原先提出的苛刻条件要容易接受一些。况且，”他摆出一副谄媚的笑容，“能得到林谷之王的青睐，这也是一份莫大的荣幸呀。”

啪！

莱格拉斯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一把抓起茶杯摔了个粉碎。

“什么青睐，荣幸，你稀罕，你嫁给他好了！”

说着，好象还不解气，又四下张望，看还有什么可摔的东西拿来撒气。

其他几位大臣连忙跑过来，劝的劝，拉的拉，算是把莱格拉斯暂时按住了。

被莱格拉斯一顿臭骂的政务顾问趁机躲到一边，嘴里还不服气，不住的小声嘀咕：“看他那猖狂劲，不就是仗着陛下宠爱吗？”

另一个大臣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你还别不服气，我看陛下一定不会答应埃尔隆德，他哪里舍得……”


坐在一旁呼呼生气的莱格拉斯，此时倒平静下来。

他们有一点说的对，陛下是不会同意的，他决不会答应。



虽然两人的身材一样高大，埃尔隆德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曾经不可一世的精灵王，在自己面前无奈的低着头，全然是一副缴械投降的态度。埃尔隆德极尽轻视的冷笑，他还不急于开口，他要等瑟兰迪尔求他，等戏弄够了，再毫不留情的打垮他。


如果只是自己，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向埃尔隆德低头的，可牵连了莱格拉斯，为了他，我愿意抛开所有的尊严与原则，虽然心里早就明白埃尔隆德不会放过我们，但哪怕有一线希望，我也要试一试。

咬了咬牙，瑟兰迪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饱含诚意。

“埃尔隆德，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忘记仇恨，我也不指望你的理解和原谅。你要报复，尽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拉上莱格拉斯，他没有任何错。”

埃尔隆德把胳膊支在壁炉上沿光滑的大理石上，目不转睛的瞪着瑟兰迪尔，却默不作声。

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瑟兰迪尔下了最后的决心。

“好，我答应你开始全部的条件，这总可以了吧。”

埃尔隆德轻轻笑了起来，那表情象是看着笼子里徒劳奔跑的小鼠。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开窍。我真不明白，象你这样的人，怎么竟然有人那么迷恋呢？”

瑟兰迪尔真急了，一步跨到埃尔隆德面前。

“我知道你不是为结盟来的，可为什么偏偏选上莱格拉斯？他招惹你了吗？”

埃尔隆德看着瑟兰迪尔焦急的样子，笑的更开心了。同样往前凑了凑，几乎贴上瑟兰迪尔的脸。

“我原本不想拉扯上旁人，可凑巧的很，我看到了一幕很浪漫的表演。那个小人儿正伏在你的怀里，我看的出来，他非常爱你，而且，”埃尔隆德加重了语气，“你也爱他。”


瑟兰迪尔后退了好几步扶住墙壁，否则，他真要摔倒了。

“我最后求求你，放过莱格拉斯。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埃尔隆德伸出食指摇了摇。“不可能。要么，你答应我的条件，让这出悲剧长长久久的演下去，要么，我现在就出去告诉你的心肝真相。总之，你逃不过这一关。”



秘室的门开了。

埃尔隆德幽雅的步出房门，泰然自若的向莱格拉斯摆摆手。“你的王召见你。”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椅子上站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秘室的。一种可怕的预感完全打乱了莱格拉斯的心境。掩上身后的门，莱格拉斯无力的靠在门上。

瑟兰迪尔蜷缩在墙角，头深深埋在膝间。


我不傻，不用他说话，我就明白了他的决定。我无法相信，在我心目中最勇敢，无畏，坚强的人，现在竟是这副样子。

“我不去。”

莱格拉斯一字一字的说。

瑟兰迪尔抬起脸，那上面已经满是泪痕。

“莱格拉斯，这一天迟早要来。我们不可能守在一起，不如远远的离了，彼此不相见，日子久了，也就忘了。”

“我不去。”还是这句话，因为莱格拉斯除了这，根本说不出别的了。


支撑着爬起来，瑟兰迪尔赶到莱格拉斯身前，搂住僵硬的身子，止不住的啜泣。

“莱格拉斯，别这样，听话。我这也是没办法。你怨我，打我，骂我都可以。”


从没在他面前流过一滴泪，只因为他不喜欢懦弱的人。从没向他低头求过什么，只因为我要平等的站在他面前。我的英勇，我的坚强，都只为了争取一份爱他的资格。可笑的以为自己是战无不胜的，却原来，我是这样容易被打倒。

跪在他的面前，我仰起头看着他，泪水蒙住了我的眼睛，我却不愿擦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充什么好汉，扮什么坚强。

“我从没求过你什么，今天，我就求你答应我一件事，让我留下。没有林谷的结盟，我一样可以抗击进犯，即便是豁出性命也不会丢失半寸土地。请你相信我，让我留下！别赶我走！”


我第一次见他这样。在我看来，莱格拉斯具有完全超出他年龄的成熟，机智，沉稳，刚强。以至于我常常忘记他还是刚刚满五百岁的孩子。我爱他，不仅倾心于他的美丽，更着迷于他独特的气质。我不仅爱他，也敬重他。可是我忘了，他也需要保护，在他害怕恐惧的时候，我却帮不了他。


受不了这样痛苦的煎熬，瑟兰迪尔使出全身力气拉起了莱格拉斯。

“记得你发过的誓言吗？为了国家，你必须做出牺牲！”


就在不久以前，那盛大的典礼上，我匍匐在你的脚下，宣誓要效忠于我的国家，哪怕付出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的心，为了我的国家，为了你。

那个情景不停在我眼前摇晃，与你的声音纠缠在一起。


为了国家，你必须做出牺牲！


牺牲吗？为了国家，更为了你。

我愿意……


确定自己可以站稳身体后，莱格拉斯轻轻的挣脱了瑟兰迪尔的手。虽然那触感是那么让人留恋，虽然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依靠着心爱的人，莱格拉斯还是挣开了他。

“好吧，就这样吧。请您转告埃尔隆德陛下，我答应他的要求。一个月后，我一定去林谷。”

蹒跚的走向秘室的暗门，随着空洞的关门声，莱格拉斯消失在瑟兰迪尔的视线外。

颓然的坐倒在地，瑟兰迪尔把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象个孩子般呜呜的哭了。





12、

我惶惶忽忽的走着。风吹的我泪迹斑斑的脸干涩紧致，眼睛又酸又痛，头昏昏沉沉的，这滋味真是不好受。绕开一切可能遇到注意的所在，我匆匆隐进寂静的密林。不愿意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看到我的悲伤，也不需要关心我的人的同情和劝解，我只想一个人逃开。


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做了什么，突然被卷进这场荒诞的闹剧，成为交易中的筹码，变成协议中的条件。任谁也不相信埃尔隆德说的，那么他究竟为何抓住我不放？

我下了决心，我要问个清楚。在我朝埃尔隆德居住的别馆走去时，已近深夜时分。


一路上并不见林谷的守卫，莱格拉斯很容易就靠近了埃尔隆德居室。

寂静中，一种与环境极不和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象是呜咽，强制的压抑，痛苦中又显露着索求。停住脚步细听，那声音仿佛凭空消失。继续前行，声音又再次响起，而且从模糊变的清晰，夹杂着低低的恳求和粗重的喘息。

“不！”

一个冲破喉咙的语音让莱格拉斯浑身一激灵。虽然不同与往常，莱格拉斯还是断定发出声音的精灵竟然是瑟兰迪尔。


慢慢接近敞开的窗户，莱格拉斯屏住呼吸向里张望。

两具雪白的躯体紧紧纠缠，瑟兰迪尔急促的喘息着卧于下方，凌乱的金丝散落至床下，被雾气遮盖的蔚蓝眼眸无神的直视着压迫在他身体上的精灵，白皙俊美的脸庞布满了红晕，润湿的红唇微微开启，显露着诱人的妖艳妩媚。


匍匐在瑟兰迪尔胸膛的头颅慢慢抬起，撩起遮盖住脸面的黑发，露出棱角分明的面容。

埃尔隆德！

莱格拉斯捂住嘴，堵住了险些脱口的惊叫。

“你真可爱，让我都舍不得放开你呢。”紧接着一个用力的挺身，使得瑟兰迪尔猛的弓起后背，双手死死抓住埃尔隆德的肩膀，不等他适应身体里的进入，埃尔隆德已经吻住瑟兰迪尔绯红的唇，开始了一波猛于一波的进攻。


不敢放开捂在嘴上的手，我怕控制不住的大叫。不敢再停留一秒，我怕我会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几乎辩不清脚下的路，只是跌跌撞撞的离开，跑，跑……


我大约是晕倒了，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那一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记得。可惜，这宁静是这样短暂。

支撑着抬起头，常春藤，缠绕着粗壮的树干蜿蜒进那巨大的树冠中，一阵夜风袭来，常春藤和大榕树的枝叶一起沙沙做响，象是情人在柔声低语。

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我双手攀住自己亲手种植的常春藤，疯了一样的拉扯。

“为什么一定要缠住他，傻傻的等，傻傻的盼，全是一相情愿的痴心妄想！”

常春藤的叶片在剧烈的摇晃下，纷纷扬扬的落下，我的心也分成一片片的，散落了一地。手掌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摊在眼 前一看，已是磨的血肉模糊。颤抖着把手掌握成拳，疼痛加倍强烈的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如果这疼痛能使我清醒起来，便是值得的。可是，我怕我做不到。

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忍不住回头，暮色中，常春藤依旧紧紧缠绕着大榕树，黑沉沉的浑然一体，执着的在风中倾诉，在月色中相依相偎。



疲累的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没有力气推开仍压着自己的身体，浓浓的睡意卷走了我的意识。挣扎着望向他，艰难的吐露着最后的恳求。

“埃尔隆德，记住你答应我的，好好待他，别伤害他，别为难他，他……”


看着瑟兰迪尔终于耐不住沉沉睡去，埃尔隆德露出一个冷酷的笑。





13\

次日，瑟兰迪尔听说了莱格拉斯已经起程回边境的消息。


“我也先回去了，待莱格拉斯来林谷的时候，我会立刻履行结盟的条款。”看自己的话丝毫没有引起瑟兰迪尔的注意，埃尔隆德也不以为意，带着格洛芬德尔匆匆离开。


一个月的日子转眼及逝，眼见约定的期限已近。这天，侍卫出现在端坐于王座上出神的瑟兰迪尔面前。“陛下，莱格拉斯大人回来了，请求您的召见。”


莱格拉斯，他的名字时时刻刻回响在我耳边，他的影子每晚都出现在我的梦中。突然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我却禁不住紧张起来。做了个手势叫他进来，动作僵硬的连侍卫也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和姿势，力图看起来自然些，可我失败了，我没法面对他，不知说什么，怎样度过与他在一起的最后日子。


莱格拉斯走到瑟兰迪尔的身前，略打量了几眼，便单膝跪下行礼，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激动，也没有悲伤和怨恨，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回来了。”瑟兰迪尔吞吞吐吐的说。

“是，陛下。边境的一切事务我已经安排妥当，请您准许我从现在开始离职。”

“啊，你该好好休息了。”

“多谢陛下。”

等瑟兰迪尔意识到与莱格拉斯的谈话已经结束的时候，大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我甚至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他好象瘦了，话也少了。总是能在他脸上看到的微笑，换做了陌生的平淡。好在，莱格拉斯的精神还好，情绪也控制的很稳定。他果然不平凡，比起我来，更能从容平静的应付一切。

长叹一声，瑟兰迪尔向后疲惫的靠在椅背上。

也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莱格拉斯离开我，也许先是还要想起我，慢慢的，会记不清我们在一起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再以后，可能想不起我的样子。再以后……

双手掩住脸，把如泉涌出的泪水围拢在手掌中。心下默默祈祷，希望一切如我所愿，所有的痛都留下来，惩罚我，让莱格拉斯平静的走。


走出大殿的路好长，我要用所有的毅力忍住眼中的酸楚。发过誓，不在他面前掉一滴泪，可这真的很难做到。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体疲倦的如同经历了一场大战。


萨莎阿姨直起身，停住了手中的针线。

“我的孩子……”

慢慢走近跪在她的膝前，抬起脸，本想对她微笑，可眼中却不停的落下咸涩的水滴。

萨莎把莱格拉斯的脸捧在手里，“别哭，我的孩子，坚强的活着，所有的不如意都会过去，你一定能得到幸福。”

“幸福？萨莎阿姨，您了解我的心事，我怎么还能有幸福呢。”

“你，恨陛下吗？”萨莎犹豫着问。

过了好久，莱格拉斯摇摇头。“我不恨他，他是王，有的时候要为了更重要的东西抛却感情。可是，我很失望。他为什么直到现在也不肯对我说，他实际上是舍不得我的，他曾经真心爱过我。我没有太多的奢望，只要他几句温暖的话，可是，没有，一句也没有。”

说到这，莱格拉斯又开始哭起来。


轻柔的抚摩着莱格拉斯的后背，萨莎不住的安慰。

“也许陛下就是为了让你彻底忘了他，不再挂念着他，才这样对你。”

“为什么？”

“你这一去就成了埃尔隆德的王妃，还顾念着旧情只能让你长久的痛苦。与其那样，不如早让你死了心。埃尔隆德是林谷之王，毕竟不辱没了你，陛下让你无牵挂的走，也许过一段时间，你会真对埃尔隆德产生感情。我想，能让你最小的受伤害，才是陛下最大的愿望。”

“真的？”

吻着莱格拉斯的额头，萨莎慈爱的看着莱格拉斯。

“看，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礼服，我知道你不讲究这些，可毕竟一生一世就这一回。我的孩子是精灵族里最优秀，最出色的，与埃尔隆德结合也许不是坏事。要是你体谅陛下的苦心，就高高兴兴的走，别让他担心。”



在随后的几天里，瑟兰迪尔与莱格拉斯也见过几次面。不同于刚回来的时候，莱格拉斯不再刻意冷淡或回避。年轻的精灵又重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依旧温柔的凝望瑟兰迪尔，只不过眼神里更多的是礼貌和尊敬，而少了一份亲密和依恋。


“陛下，有敌人突然进犯。”侍卫慌张的报告。

“莱……”刚叫了一个字，瑟兰迪尔就意识到莱格拉斯已经不是卫队长，而且，明天他就要去林谷了。

“带马！”瑟兰迪尔一边命令，一边示意侍从拿来盔甲。

盔甲穿在身上竟有一丝不适，瑟兰迪尔想起好久以前自己就不再亲自出战，因为有莱格拉斯，那个甘愿为自己出生入死，为自己承担一切危险的精灵。愣了一会，瑟兰迪尔告诫自己，要习惯没有莱格拉斯的日子，抓起长剑，疾步赶至广场。


“队伍为什么还没集合？”瑟兰迪尔望着空荡荡的广场厉声喝道。

“陛下，莱格拉斯大人已经带领卫队出战了。”

一阵旋风卷起地面上的尘土，瑟兰迪尔觉得心重重的跳了一下，随即又提了起来，仿佛也卷进旋风里，让瑟兰迪尔禁不住摇晃了一下。


太阳渐渐西沉，瑟兰迪尔在大殿的台阶上已经站了好久。

以前，莱格拉斯每次出战，瑟兰迪尔都会等在这里，可从没有象这回这么的焦急、担忧。

敏锐的听觉终于捕捉到马蹄声，瑟兰迪尔欣喜的迎了上去。

一队精灵战士骑着马由远而近，虽刚经历激战，却依旧是队列齐整，精神饱满，显示了平日的训练有素。队伍最前面，一匹缓缓而行的精灵马，通体洁白，正是瑟兰迪尔送给莱格拉斯的，名为闪电。

赶到闪电近前，瑟兰迪尔勒住了马缰。

落日的余辉正洒在马上精灵的头顶，一刹时晃了眼，让人看不清。用手拢在眼前，瑟兰迪尔望向挂念的人儿。

淡金色的长发，白皙的面色，肃静的衣着，眼睛里淡淡的疲倦，一抹和缓的微笑。莱格拉斯看起来是柔和的平静，不象征战归来，只象经历了一场平常的狩猎。在一团悦目的柔和中，只有一点不和谐，慢慢泛滥开来的鲜红。


一把接住坠落的精灵，瑟兰迪尔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眼前白雾蒙蒙，只见满眼的红。

瑟兰迪尔的怀抱是这样温暖，僵硬的四肢有了感觉，昏沉沉的头脑又清醒过来，莱格拉斯抬手抚上瑟兰迪尔的脸颊。“别担心，我不会死。我，会去林谷，别担心……”


15、

我坐在马车上，这是自我出生以来从没有过的经历。马车是那些柔弱女子乘坐的，我是战士，一匹战马是唯一的代步工具。不过这回，我却没有推却，乖乖的上了马车，因为这是他要我做的。怕我所受的伤禁不起一路的颠簸，这是他的关怀，我接受，在离开的时候，就让我被他宠溺一回。

靠在舒适的靠枕上，我尽量伸展了四肢。马车本来很宽敞，可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包袱，倒显的空间有点狭窄了。不用一一检视我也知道这些硬塞到身边的是些什么，珠宝，金币，花花绿绿的衣服。

我忍不住笑了笑，他这是干什么，补偿我吗？他应该知道我从不在乎这些，可我不忍当面拒绝，那会让他心里更不好受。


闭起眼睛，回想刚才分手的情景。我没有哭，记得萨莎阿姨说的，事已如此，尽量让他稍稍安心点。平静，我努力作到。想笑一笑，可脸上的肌肉全不听从指挥。罢了，仓皇的转身，躲开他悲哀的目光，他看着我，象看着一个将死的生命，无限痛惜和留恋。再多面对他一刻，我怕我……

一一看过与我日日相伴，生死与共的战友，听着他们真诚的祝福，忽然明白，我失去的不仅是我的爱人，还有很多，我曾经的所有。


马车的车轮转动起来，熟悉的人，熟悉的家，慢慢落在了身后。我再没看瑟兰迪尔一眼，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温柔的拥抱和亲吻，早就深深铭刻于心，即使我的肉体灰飞烟灭，只要精神还在，他便共存。



“西弗斯，我们到哪里了？”

“再翻过一座山，就应该是林谷的边境了。”

西弗斯担忧的看了看莱格拉斯。自从莱格拉斯卸任，西弗斯就成为了幽暗森林的新任卫队长，理所当然的承担起了护送莱格拉斯的任务。更重要的，他是莱格拉斯最亲密的朋友。

离开家已经有好些时日了，莱格拉斯受的伤却痊愈的非常慢。要是从前，比这更重的伤势也早就好了，可这回却不同。西弗斯暗暗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反正快到了，今天我们不赶路了，就在这里扎营吧。”


莱格拉斯拼命克制着自己，他真是烦躁极了，总想发脾气，距离林谷越近，越是这样。原来，莱格拉斯心里想的都是瑟兰迪尔，根本没想过林谷是什么样子，埃尔隆德会是个怎样的人。当生活了五百年的家渐渐远离，而林谷一天天临近时，这些烦心的问题才一起涌上心头。


等西弗斯为自己换好了药，莱格拉斯跃身下了马车，走到拴在车后的闪电旁边。

“莱格拉斯，你要干什么？”

“去散散心。”莱格拉斯一边说，一边已经跨上马背。

“哎，不行……”还没等西弗斯后面的话出口，莱格拉斯已经催动闪电跑开了。

再清楚不过莱格拉斯的脾气，他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而且，西弗斯也理解莱格拉斯的烦恼。算了，就让他一个人待会吧。


莱格拉斯骑着马，开始是小跑，后来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最后干脆狂奔起来，直到闪电跑的满身是汗，莱格拉斯才带住了马。

我这是去哪，逃跑吗？逃到哪里去呢？

我已经没有家了，除了林谷，我还能去哪？

轻轻跃下马背，莱格拉斯靠在闪电的脖颈上。

“闪电，你说，林谷是什么样子的？我们能住的惯吗？”

象是安慰主人，闪电打了个响鼻，用脑袋蹭了蹭莱格拉斯。

“林谷，那就是我以后永远生活的家？”

想到这，莱格拉斯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阵喊杀声，莱格拉斯警觉的寻声辨认，闪电也支起了耳朵。

“闪电，你在这里等我。”莱格拉斯拍拍马背，闪电听话的点点头，走进树林躲了起来。莱格拉斯摘下从不离身的弓箭，朝撕杀的方向跑去。


“殿下，敌人数量太多，怎么办？”一个精灵战士大叫着。

埃洛赫忍不住骂了一句，本想利用这个机会立个大功，没成想反倒被敌人围困了。

“所有人靠拢，弓箭手在外，长矛手在后！”

精灵战士迅速听从命令摆开阵势，双方暂时行成僵持。


莱格拉斯隐藏在浓密的枝叶间，很快就了解了战局形势。精灵战士训练有素，但苦于数量处于劣势，即使取胜，也必定付出惨重代价。想到这，莱格拉斯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利落的搭箭上弦，在射中敌人的同时，展开身形从立足的树干跃到临近的另一棵大树上，双脚接触树枝的一刻，第二支箭已经命中了敌人。

正全力与被围的精灵交战的魔兵，突然受到外来的进攻，纷纷抬头张望。只见墨绿色的轻灵身影在密密从从的树叶间穿梭，动作敏捷如灵猴，分不清是一个还是几个，只见一枝接一枝的羽箭从不同方向飞来，而且枝枝致命。


埃洛赫见敌人分神，抓住时机命令展开进攻，精灵战士个个奋勇，立时取得主动。

莱格拉斯趁魔兵乱了阵脚，决定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把手指簇在唇边，发出一声尖利的口哨。口哨声高亢绵长，久久不止，而意想不到的事情也发生了。远远近近的丛林间，无数鸟兽应和着口哨声一起长鸣，此起彼伏，惊天动地，如同百万雄兵。本已慌乱的魔兵惊疑是对方的后援，再无恋战之心，刹时逃了个干净。


“朋友，感谢你的援助，请下来相见。”埃洛赫朝树上喊道。

背好弓箭，莱格拉斯从站立的树干上一跃而下，触地一瞬间，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

“嘿，你受伤了！”

埃洛赫扶住莱格拉斯，瞪着他胸口的一片殷红。

“没事，是旧伤，可能是刚才挣开了。”莱格拉斯扶住胸口，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医官，医官。”埃洛赫连忙叫人替莱格拉斯包扎。


“你叫什么？是那里来的？要去什么地方？干什么去呢？”埃洛赫一边看着医官为莱格拉斯治伤，一边叽里呱啦的问。

“我叫莱格拉斯，来自幽暗森林。你，是林谷的王子殿下吧。”

“嘿，你怎么猜到的？”埃洛赫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莱格拉斯微笑着打量着眼前的精灵。一张五官很俊美的脸，显露着英挺神采，长长的黑发，整齐的梳在脑后，丰富的表情，所有的心事情绪全写的清清楚楚。

“这里接近林谷，而且我刚才听见他们叫你殿下。”

“你说对了，我是埃尔隆德的儿子，叫埃洛赫。”


歇了一会，埃洛赫又说道，

“刚才多亏你的帮助，你是怎么做到的？”

莱格拉斯笑了笑，“这不算什么，凑巧而已。”

埃洛赫支着脑袋看了看莱格拉斯，“你多大了？”

“我已经五百岁了。”

“什么？你还没有我妹妹大呢。”

“不象？是不是我显得要老很多？”

“哪呀，我只是佩服你这么年轻竟然有这么丰富的战斗经验，这么强的战斗能力。”


听埃洛赫如此直接的夸赞，莱格拉斯倒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叉开话题。

“殿下怎么会与魔兵交手呢？”

“叫我埃洛赫，”黑发精灵拍拍莱格拉斯的肩膀。“我奉父王之命去办事，半路突然遇到敌人，打探到他们是要去突袭幽暗森林。林谷与幽暗森林已经结盟，我想尽自己一点力量，也希望能立一个大功。你不知道，父王总认为我不如哥哥，我想打个胜仗给他们瞧瞧。”


“莱格拉斯？”埃洛赫捅了捅出神的莱格拉斯。

“啊，你不是幽暗森林的吗？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送一件货物到林谷。”

“什么货物？是为了结盟的事吗？”

“你知道我们结盟的条件吗？”莱格拉斯慢慢沉了脸色，看着埃洛赫 。

埃洛赫摇摇头。“不知道，父王回来什么也不说，格洛芬德尔一提起就皱眉头，也不告诉我们。”

“是吗？”莱格拉斯若有所思的说。


埃洛赫看莱格拉斯满面愁云，恨不得伸手替他拭开紧锁的眉锋。虽然刚刚认识，埃洛赫却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年轻的精灵。

“莱格拉斯，你如果不着急的话，能不能先陪我去办事，然后我再带你一起去林谷。”

“为什么？”

“我喜欢你呀，我好想和你多相处些日子。答应我好不好？”埃洛赫拉着莱格拉斯，一脸的渴望。


莱格拉斯实在觉得这位殿下很可爱，比自己年长，却天真纯朴的象自己的弟弟。

如果知道我将会成为他父亲的王妃，他还愿意这样对我吗？

一点悲伤又染上了莱格拉斯蔚蓝的眼眸。


看出莱格拉斯神色有异，埃洛赫以为莱格拉斯不同意，便抓起莱格拉斯的手又摇又晃，不住嘴的恳求。

心里暗暗希望越晚去林谷越好，莱格拉斯展眉一笑。“好，我和你一起去。”





16、

林谷城堡的大门外，两列人马静静对峙。

“我不听你的托词，我只向你要人。如果交不出人，不但结盟的事不用再提，我还要发兵攻打幽暗森林。”

埃尔隆德阴沉着脸，浑身都散发着凛凛杀气。


瑟兰迪尔费力的眨了眨眼睛。他并不畏惧埃尔隆德的恐吓，他只是担心，莱格拉斯，他到底去哪里了？


西弗斯看着埃尔隆德和瑟兰迪尔剑拔弩张，心里不由得发急。

“埃尔隆德陛下，我们确实送莱格拉斯来林谷了……”

“不要狡辩，明明是你们没有诚意结盟，还偷偷藏匿了莱格拉斯。”埃尔隆德毫不客气的打断西弗斯。


“父王。”

众人寻声望去，一队林谷精灵由远及近，为首的埃洛赫跳下马向埃尔隆德行礼。

没心情理会埃洛赫，埃尔隆德重新瞪向瑟兰迪尔，意欲发难。


“谁说幽暗森林藏匿我了？”

随着轻轻的话语，一骑雪白的战马从林谷精灵的队伍里缓缓行出。


跳下马，莱格拉斯看也不看埃尔隆德，径直走向瑟兰迪尔。

“对不起，我太贪玩，让您担心了。”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心爱的人，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吐出的却只能是这样的话。莱格拉斯别过脸，走近马车，从里面拿出自己的小包袱提在手里。

“西弗斯，其他东西都带回去，家里在打仗，花费很大，不要在我身上浪费钱财。”

说罢，莱格拉斯深吸一口气，低垂了头转向瑟兰迪尔。

“陛下，请回吧，多多保重。”


不敢走近，我怕会忍不住要抱紧他。不敢说话，我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出来。到了今天这一步，说什么做什么全晚了，莱格拉斯已经成了别人的人，再不属于我。



埃尔隆德寒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却说不出的快意。这正是他想要的，所有的惩罚才开始，伤口将变的更大，痛苦将越来越难以承受，直到摧毁仇人，让他堕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我的王妃。”

埃尔隆德向莱格拉斯伸出手，眼睛却示威的望着瑟兰迪尔。


略微抬起视线，莱格拉斯模模糊糊的看到伸于眼前的手掌。宽大的手掌，指节异常的嶙峋突出。努力控制住不合时宜的颤抖，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指间刚一接触，便传来一股凛凛的寒意，刺的莱格拉斯露出退缩之意。

然而，手掌的主人并没有给莱格拉斯逃避的机会。反手握住莱格拉斯的手腕用力一带，无防备的精灵被拉的一个踉跄，撞进埃尔隆德的怀里。

顺势伸出另一只手扣紧了莱格拉斯的腰，埃尔隆德仰起下颌，得意非凡的瞄着瑟兰迪尔。


莱格拉斯暗暗握紧了拳头，在埃尔隆德搂住自己的时候，莱格拉斯几乎忍不住要对他挥起拳头，可理智告戒自己，不能这样做，为了幽暗森林，也为了瑟兰迪尔。


感觉到身畔的紧张和颤抖，埃尔隆德觉得可以把这出好戏的效果变的更强烈些。他扭转了莱格拉斯的脸，在年轻精灵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吻上了紧紧抿住的唇。


“不！”瑟兰迪尔一声凄厉的痛呼，身体摇晃着几欲跌倒。


我差不多已经打碎了他的心，而且，不会给他重新拾起的机会。

埃尔隆德这样想着，放开了莱格拉斯的唇。他的手依然牢牢钳在莱格拉斯的腰际，冷冷的扫了瑟兰迪尔一眼，便揽着莱格拉斯走进了林谷的城门。



无法抵御的寒冷从手上，从唇间不断侵袭着我。昏昏沉沉的，我的思想，我的行动都被埃尔隆德控制。被他拉扯着向前走，轰隆一声，沉重的大门在我身后紧紧关闭。这时候，我才惊觉的回头。可是，我的爱，我的牵挂，都已经无情的被隔绝在门外，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只身陷落于冰窟中，哭泣，哀求都是无用的。自此甘于被冰雪掩埋？不，我不要！终有一天，我会回去，回家，回到他身边。


埃尔隆德吃惊的停住脚步，不容阻挠的力量使他松开了莱格拉斯。年轻的精灵退开一步，稳稳的，直直的站着，高高的昂起了头。





17、

整理了一下衣装，莱格拉斯单膝跪地，向林谷之王恭敬行礼。

“陛下，一别一月有余，不知您身体可好？”


如果莱格拉斯表现的懦弱，或是愤怒，不管是伤心的哭泣还是歇斯底里的喊叫，甚至不顾一切的动武，埃尔隆德都不会放在心上。那样的举动只是暴露这个牺牲品的无知，卑微。而此时，年轻的精灵如此平静的面对变故，掩藏了心中的痛苦，从容面对把他从爱人身边夺走的人。表面上恭敬的态度，礼貌却不失尊严。

这该是个拥有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智慧者。埃尔隆德不得不把全部放在瑟兰迪尔身上的心思，稍稍向这个自己根本没正眼看过的精灵转移一些。


见埃尔隆德目不转睛的瞪着莱格拉斯，半天不说话，格洛芬德尔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瞥了格洛芬德尔一眼，埃尔隆德抬手示意莱格拉斯起身。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一路旅途劳顿，你先休息去吧。”

埃尔隆德用一贯平淡的语气对莱格拉斯说。

“这是林谷总管拉斯克斯，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埃尔隆德转向拉斯克斯。“带莱格拉斯去月苑。”

拉斯克斯愣了愣，犹豫着问：“您是说月苑？”

埃尔隆德瞪了总管一眼，一声没吭，掉头走了。

拉斯克斯想起王的命令从来是不重复的，赶紧退到一边，待埃尔隆德去远了，才欲指引莱格拉斯离开。


莱格拉斯环视了一遍周围目瞪口呆的林谷精灵，微微一笑，把随身的包袱挎至肩上，准备去月苑。

“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停下脚步转过身。埃洛赫已经走到近前。

“这是怎么回事？你，你不是说来送货物吗？你骗我！”

握了握埃洛赫的手，莱格拉斯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没有骗你，我就是那货物。”

稍稍离开埃洛赫，莱格拉斯真诚的注视着他。“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我还是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


朋友？

埃洛赫心里默默念着。他实在很珍惜莱格拉斯这个朋友，可幽暗森林精灵突然变化的身份，让他一时乱了心性，不知如何是好。

“你认识他？”

埃洛赫闻声回头。与自己分毫不差的容貌，声音，埃拉丹，自己总是有点惧怕的孪生哥哥。

“恩，只是刚认识。”埃洛赫咕噜了一句。

仿佛是自言自语，埃拉丹瞪着莱格拉斯离去的方向，恶狠狠的说：“王妃？凭他就能取代妈妈的位置吗？妄想！”

埃洛赫张了张嘴想为莱格拉斯辩解，可埃拉丹看也不看他，早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来到月苑，莱格拉斯就明白拉斯克斯刚才为什么以为听错了埃尔隆德的话。与一路上或巍峨壮观，或玲珑精致的建筑相比，这里实在是只能用简陋二字形容。走进房间，除了必须的床，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旧的柜子以外，几乎不再有别的陈设。

莱格拉斯不禁想笑。这恐怕是埃尔隆德给自己的下马威，孰不知他从不在乎这些，常年累月在外征战，风餐露宿都是经常的事，比这更恶劣的条件也不算什么。


先是陛下安排未来的王妃住进普通侍卫居住的馆驿，再是这位突然光临的王妃坦然的接受下来，拉斯克斯一天之内已经是两次吃惊的合不拢嘴了。

“殿下，这里条件不好，您要沐浴的话，要到月苑后面的浴池去。哦，我想陛下一定是仓促间来不及，明天会请您住到舒适一点的地方去。”

“谢谢你，这里就很好。啊，你去忙吧，我想先休息一下。”


等总管弓身退下，莱格拉斯关上门，浑身象泄了气一样，软倒在床上。慢慢合上眼，瑟兰迪尔满是伤痛的面容又浮现在脑海里。莱格拉斯的心疼的一抽，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18、

似睡非睡的躺了很久，莱格拉斯见天色已晚，估计这时候去浴池该不会碰到什么人了，才慢腾腾的起身，按照总管的指引去洗浴。

浴池很大，同样没有奢华的装饰，一看便知不是供身份高贵的精灵使用的，然而莱格拉斯却对这里十分满意。一方面自己的估计没错，偌大的房间只有莱格拉斯一个人；另一方面，这里看起来虽简陋，池中一潭流动的天然温泉，却让人一见便想投入其中。


迅速的脱去衣服，莱格拉斯沿着池中的阶梯慢慢步入水中。摸到水池边缘有高矮不同的石凳，莱格拉斯捡了一处坐下。泉水漫过胸膛，热流从每个毛孔渗透进身体里，一天的疲惫、紧张、不快都被融化干净。团团薄薄的水雾弥漫在水池上方，身处其中，莱格拉斯的精神也彻底的放松。将头向后仰在池边，小心的让胸前的伤口保持在水面以上，莱格拉斯闭起眼睛思忖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诚然，埃尔隆德决不是因为看上自己才要与自己结合，莱格拉斯甚至很肯定林谷之王也并不十分在意两国结盟的事。根据莱格拉斯的观察，埃尔隆德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与瑟兰迪尔有关，如果大胆推测，那根本就是报复。可埃尔隆德和瑟兰迪尔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使得埃尔隆德连国家利益都不顾了。瑟兰迪尔是真的为了保住幽暗森林，才一味对埃尔隆德步步退让，还是根本就是有把柄攥在埃尔隆德手里，不得不听从他的摆布？如果事实确是如此，埃尔隆德又为什么偏偏抓住自己不放？一系列的疑问在莱格拉斯头脑里纠缠不清，莱格拉斯懊恼的皱紧了眉头。

不管怎样，我都不甘于束缚在这里，总有一天，我还要回到他的身边。莱格拉斯暗地下定决心。

如何才能达到目的呢？硬来是不行的，在幽暗森林面临危险的时候，自己不可以造成幽暗森林与林谷的矛盾。如果行事得当，自己也许还能暗中帮助瑟兰迪尔。


莱格拉斯心里正在盘算着，忽然感到身后一道凛然的目光。透过蒙蒙水气，莱格拉斯看到一个精灵站在不远处。

“埃洛赫，是你吗？”莱格拉斯辨清了来人的面貌，笑着打招呼。


那个精灵不答话，走近几步，停在水池边，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莱格拉斯。


感觉到来人眼光里毫无遮掩的敌意，莱格拉斯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埃洛赫，应该是埃洛赫的孪生兄弟埃拉丹。

“你是埃拉丹？找我有事吗？”莱格拉斯试探着问。


“我在想，你究竟凭什么做我父亲的王妃。是无双的美貌，还是高贵的血统？”

埃拉丹极尽轻蔑的说。

“这些我都没有，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精灵。”

“那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埃拉丹的语气里明显的表露出怒火。

“这，你还是去问你父亲好了。”莱格拉斯不再看埃拉丹，重新把头靠在水池边，闭起了眼睛。


莱格拉斯满不在乎的神情无疑激怒了林谷的王子，他蹲在莱格拉斯身边，用威胁的口气吼道：

“希望你有起码的自知之明，你根本不佩侍侯我的父亲，也永远别妄想成为林谷真正的王妃。我父亲的心里只有我的母亲，你休想取代她！听清了吗，你这个贱货！”


忍无可忍的莱格拉斯霍的从水中站起来，面对埃拉丹厉声回应。

“请你放尊重些。这里没人要取代你的母亲，我也不想与你为敌。但是你也不要以为我软弱可欺。如果你看不起我，我们尽可以在战场上较量一番，这样的机会我想以后有很多，现在乘口舌之利实在无聊，我可没心情奉陪。”

说罢，莱格拉斯跃身离开水池，抓起衣服往身上套。


昏黄的灯光下，埃拉丹看着莱格拉斯的背影，竟有一些失神。

这个精灵其实不象白天所见那般消瘦，宽而坚实的肩膀，细细的腰，窄窄的臀，长而笔直的腿，细腻光滑的皮肤，柔韧有力又不显突兀的肌肉。顺着浸湿的长发滴落的水珠，就沿着精灵的脊背蜿蜒而下，勾勒出精灵优美的曲线。这是只应出现在最杰出的雕塑家刻刀之下的美。健康，年轻，充满了无法抵御的诱惑力，即使造物主也要嫉妒他的完美。


他也许就是利用这个迷惑了父亲的心。

埃拉丹想着，不由得愤怒的失去了控制，低吼一声朝莱格拉斯扑了过去。


没有防备的莱格拉斯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撞到了墙上，双手被反扭到身后，胸口的伤口登时裂开。

“放开我！”震惊的莱格拉斯晃动双肩，想挣脱埃拉丹。

“你不是要较量吗？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埃拉丹象红了眼的猛兽，死命钳住莱格拉斯的手腕，莱格拉斯挣了几下，竟是一时挣不开。


看来不使点狠招是不行的了。

莱格拉斯撤出右腿，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盘住了埃拉丹的腿，只要一用力，埃拉丹就会失去重心，自己就可以脱困，而埃拉丹的腿最少也是骨折。

是不是有点过分？

这个招式过于狠毒，莱格拉斯不禁有点犹豫。可埃拉丹却不留情，手上加力，几乎要把莱格拉斯的手腕生生折断。

“啊。”莱格拉斯疼的叫出声。

“不想残废的话，就趁早滚回去！”埃拉丹凑到莱格拉斯耳边恶狠狠的说。


“住手！”

一声断喝从门口传来，埃拉丹还没来得及回头，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撞开。

“埃洛赫？你来干什么？少管闲事！”埃洛赫低声喝道。

埃洛赫闪身挡在莱格拉斯身前。“不许你欺负他！”

“让开！”埃拉丹根本不把弟弟放在眼里，只是死死盯着莱格拉斯，好象要一口把他吞了。

“你要再这么做，我就告诉父王。”

“你敢！”

看着目露凶光的哥哥，埃洛赫禁不住有点害怕，可终于鼓足勇气挺起腰板大声说：

“你看我敢不敢！”


虽然老大的不甘心，埃拉丹还是惧怕父亲的责罚，决定暂时放过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只要你一天不滚，我就一天饶不了你。”

说罢，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哎呀，你的伤口又流血了。”

刚松了口气的埃洛赫见莱格拉斯的胸前一片殷红，连忙掏出手帕捂在伤口上。

“我就是来给你送药的，见你不在，我就把药放在你的房间里。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就来找你，幸亏我来的及时，你不知道，我哥哥可厉害了。”


莱格拉斯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想，要是你迟一步，没准你哥哥的腿就废了。

胡乱穿好衣服，莱格拉斯和埃洛赫回到月苑。


“天都要亮了，你赶快回去吧，我自己上药就可以了。”

“不，还是我来。”埃洛赫抢过莱格拉斯手里的药瓶。


“呀，本来都要好了，这下又……疼吗？”

埃洛赫一边给莱格拉斯上药，一边关切的问。


来到林谷以后，莱格拉斯第一次感觉到真诚的关心，兄弟般的情谊，不觉发自心底的感激。

“谢谢你，埃洛赫，真高兴你还当我是朋友。”

听了这话，埃洛赫脸上露出快乐天真的笑。


收拾好药品，埃洛赫拉着莱格拉斯的手说：“莱格拉斯，反正时候也不早了，我不走了，陪你说会话，等天亮了，我带你去四处转转。”

“好呀。”莱格拉斯高兴的点点头。


看莱格拉斯痛快的答应了，埃洛赫兴奋的象个孩子似的，一转身，竟跳到了床上，拍着身边的空地招呼莱格拉斯过去。

莱格拉斯先是愣了愣，看埃洛赫一脸的无邪，便也不以为意，大大方方的躺到埃洛赫的旁边。


和埃洛赫东拉西扯的说了些闲话，莱格拉斯看出埃洛赫有点心不在焉。

“埃洛赫，有什么心事吗？”

犹豫片刻，埃洛赫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


“莱格拉斯，你真心爱父王吗？”埃洛赫忽闪着大眼睛看着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知道其实埃洛赫和埃拉丹一样对他心存芥蒂，只是善良的埃洛赫不忍心象埃拉丹那样伤害自己。

莱格拉斯一只手枕在头下，另一只手握着埃洛赫的手。

“我不想欺骗你，我只见过你父王一面，根本不熟识，哪里谈的上爱呀。而且，我相信你父王也同样不爱我。”

“不相爱怎么能在一起呢？”埃洛赫惊讶的瞪大眼睛。

面对天真的埃洛赫，莱格拉斯只有苦笑。

“有很多时候，我们必须做一些实际不愿意做的事。”

“可是，这是爱情呀！”

莱格拉斯轻轻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莱格拉斯？”埃洛赫推了推莱格拉斯。

“你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呵护下，怎知道世事的艰辛。不但是爱情，即使是生命，为了家乡的树木依旧苍翠，为了家乡的人民能幸福的生活， 为了……”

莱格拉斯说不下去了，停了一会，才又接着说。

“我必须这样做。”

不只是对埃洛赫说，也是坚定自己的决心，莱格拉斯用力握了握埃洛赫的手。


埃洛赫良久的注视着莱格拉斯，反复思忖着他的话。

这样一个年轻的精灵，忍辱负重，只为了心中的一份责任。他宽广的胸怀和坚毅的性格真是令人敬佩。


把身体向前挪了挪，埃洛赫靠近莱格拉斯，伸手搭在他的腰上。

“你放心，莱格拉斯，我父王会爱上你的，他，他会对你好。在这之前，我来照顾你。”

看着埃洛赫煞有介事的样子，莱格拉斯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过后，他又郑重的对埃洛赫说：

“埃洛赫，不管怎样，没有谁能取代你母亲。我只希望能与你成为朋友和兄弟。”

知道莱格拉斯是为了哥哥的事，埃洛赫不好意思的说：“莱格拉斯，你别生埃拉丹的气，他并无恶意，只是有时候太冲动。”

“我不生气，当时我也不冷静，说了刺伤他的话，有机会我会向他道歉。”

“那么，你能不把这件事告诉父王吗？”

莱格拉斯宠溺的刮了刮埃洛赫的鼻子，“当然，我可不是个告密者。”

“莱格拉斯，你真好！”

埃洛赫高兴的搂住莱格拉斯响亮的亲了亲他的脸颊。


除了瑟兰迪尔和萨莎阿姨，莱格拉斯很少与别人有过如此紧密的接触，埃洛赫的亲吻不禁让他红透了脸。

“莱格拉斯，你真美……”



19、

当总管捧着一份早餐敲开了月苑的门时，比发现了新大陆还要惊讶的夸张表情，让立在门口的莱格拉斯有点摸不着头脑。顺着拉斯克斯定住的眼神回头，莱格拉斯终于弄清了是什么使得这位年高德厚的总管忘记了礼仪。

“谢谢。”莱格拉斯接过拉斯克斯手里的盘子，转身对床上睡的还香的黑发王子叫着：“埃洛赫，醒醒，该起了。”

“唔，不要，丽荻娅，我还困着呢。”

埃洛赫把头往枕头里埋进去，连眼睛也不睁。


还在做梦呢，把我当侍女吗。

莱格拉斯把盘子放到桌子上，一把掀起埃洛赫紧紧裹在身上的被子，朝他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起来，懒虫，忘记你昨晚答应我什么？”


“哎呀。”埃洛赫吃痛的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清了身前抱着胳膊，一幅凶像的精灵。

“莱格拉斯，早上好！”埃洛赫讨好的看着莱格拉斯，竭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可惜那笑出现在睡眼惺忪的情况下，怎么看怎么显得滑稽。

见莱格拉斯扑哧一下笑出声，埃洛赫变的有恃无恐起来。

“莱格拉斯，我饿了。”埃洛赫撒娇的用食指戳戳肚子。

莱格拉斯白了他一眼，无可奈何的把盘子送到他眼前。


埃洛赫没有接，就着莱格拉斯的手，凑上去耸着鼻子闻了闻。

“嘿，这是什么，我从没见过这么糟糕的食物，闻了都叫人想吐。”

“真难伺候，不喜欢就饿着吧。”

莱格拉斯假装生气，把盘子往桌上一掼，抓起一片面包，狠狠撕下一角往嘴里丢。

“不行，难道你吃让我看着？”

埃洛赫象猴子一样蹿下床，抱住莱格拉斯的胳膊，张开大嘴就向莱格拉斯手里的面包咬去。

“呀，咬我手了！”莱格拉斯一边笑一边要甩脱埃洛赫，两个小精灵又是笑又是叫的扭做一团。


拉斯克斯担心自己的眼珠子要掉下来了。

林谷之王的家教是很严格的，他的属下包括子女们都时时刻守规矩，言谈举止端庄有礼，稍有越轨就会招致斥责。埃洛赫比起他哥哥是顽皮一些，可也从没见他这么嬉笑打闹。更有甚者，王子殿下居然留宿在年轻的未来王妃的房间里。

想到这件事被陛下知道的可怕后果，拉斯克斯吓的手都哆嗦了。


“咦，你怎么在这？”

埃洛赫停止了打闹，对门口的拉斯克斯说。

“我，我是为莱格拉斯殿下送……”

“早餐吗？”埃洛赫没等拉斯克斯说完就不客气的打断，拿出王子的派头教训道：“拉斯克斯，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这样的东西也能给莱格拉斯吃？去，重新准备一份，不，两份……”


听着埃洛赫报出一长串食物的名字，莱格拉斯收敛了欢跃的笑容，默默走到桌子边坐下，捡起刚才的面包，捏在手里一点点撕着送到嘴里。


看着拉斯克斯灰溜溜的离开，埃洛赫恶作剧的皱皱鼻子。

“莱格拉斯，你不要吃了，一会有更好吃的。”埃洛赫夺下莱格拉斯手里的食物。

“埃洛赫，我并非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从小我接受的是各种严格的训练，使得我在很久以前即成为一名战士，吃的怎样，穿的怎样，住的怎样，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莱格拉斯拉着埃洛赫坐下，慢慢的说。


“我，我只是想你在这里过的好一些，不要想家。”

埃洛赫有点委屈的说。


看埃洛赫眼睛里似有泪水在打转，莱格拉斯后悔自己不该拒绝善良王子的好意。

在埃洛赫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直视着纯净的黑色眼眸，莱格拉斯柔声说：“我懂你的好意。只是林谷与幽暗森林素来不合，如果我总为一点小事不满，一定会招致不必要的非议。我不想给你，或给你父王找麻烦，你明白我意思吗？”


埃洛赫眨了眨眼睛，使劲点点头。

“我明白了，以后我会注意。”


来自幽暗森林的年轻精灵即将嫁给我的父亲，也就是我的……我的长辈？可我怎么也觉得别扭，他明明就是我的兄弟，我的朋友。

埃洛赫这样想着，勾住莱格拉斯的脖子，把头伏在他的肩上，用自己的鼻尖摩擦着莱格拉斯的面颊，感受着他细腻的肌肤和清新的气味。

“不管如何，我不会让你受委屈，我父亲也不会。”


无法拒绝这颗善良纯洁的心，莱格拉斯拥住埃洛赫，宠溺的抚摩着他的脊背。

埃洛赫是这样的天真，完全不知道世事的复杂与丑恶。以后会发生什么，纵是自己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恐怕也没法向这个可爱的王子解释。

长长叹了口气，莱格拉斯不禁出起神来。





20、

日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了三天。莱格拉斯从早到晚和埃洛赫泡在一起，溜遍了林谷的每个地方，听埃洛赫讲林谷的各种奇闻逸事，心情倒也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


“莱格拉斯，父王今天传唤我有事，我去一下，尽快回来。”

埃洛赫生怕莱格拉斯孤单，一个劲的保证。

“你去吧，我的耳朵也清净一下。”莱格拉斯不以为意的笑笑。

几天的相处，埃洛赫知道莱格拉斯是在开玩笑，于是厚着脸皮大大抱了莱格拉斯一下，边抱边说：“我偏不让你清净，一会我就回来，缠死你。”


望着蹦跳着远去的小王子，莱格拉斯心里由衷的庆幸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在陌生的环境里拥有一位好朋友。

跃身跳上一棵参天古树，莱格拉斯把身形隐入浓密的枝叶间，打算计划一下以后的行动，毕竟，自己可不是来玩的。


几个林谷精灵由远而近，莱格拉斯稳住身体，不想泄露自己的形迹，可他们的谈话吸引了莱格拉斯的注意。

“你们说，陛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从幽暗森林弄来这么个货色，凭他也能当我们的王妃！”

“就是，西尔凡精灵本就不属高等精灵，更别提这个家伙。听说他并不是王族，甚至连贵族都不是。”

“哦，我还听随陛下去幽暗森林的人说，这个莱格拉斯是个孤儿，是被瑟兰迪尔拣回来的。”

说话的精灵四下望望，神秘的接道：“据说莱格拉斯好象和瑟兰迪尔有点那个。”

“哪个？”另一个精灵好奇的追问。

“笨蛋，就是关系暧昧呀。”

“啊？那我们的陛下怎么会看上他呢？”

“谁知道，我猜陛下多半已经后悔了。你没见自从莱格拉斯住下来，陛下连一次都没召见过他。”

“哎呀，要是我，早就待不下去了。这个莱格拉斯脸皮真厚呦。”

“哼，我看他不简单。我们的二王子不就被他迷住了，一天到晚和他在一起，听说他们都睡在一起了。”

“嘿，你别说，仔细看看，莱格拉斯还真是个美人，难怪埃洛赫神魂颠倒呢。”

“你还有心思说风凉话，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天都得塌下来……”


莱格拉斯把腿翘上旁边的枝干，尽力的舒展了四肢。身下的树干被压的轻微晃动，而莱格拉斯就象粘在上面，虽随着上下起伏，却丝毫没有掉下来的危险。莱格拉斯向来做事我行我素，从不被他人左右。在幽暗森林，议论他与瑟兰迪尔的流言不在少数，可莱格拉斯从不理睬，更别提林谷精灵了。


“如果觉得丢脸，躲在树上是没用的，不如趁早离开。”


莱格拉斯皱皱眉，怎么图个清净就这么难呢。

看来麻烦果然是躲不掉的，无奈，莱格拉斯将身体一倾，从歇脚的树干上落下。就在守在树下的精灵幸灾乐祸的以为他一定要脸朝下摔个结实时，半空中的精灵难以置信的一个转身，姿势优美舒展，如同蝴蝶歇于花瓣之上，落地轻盈无声。


趋赶掉脸上不小心流露出来的赞赏表情，埃拉丹沉声对莱格拉斯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觉悟的走开呢？”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你是不是该保持起码的礼貌，向我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小姐。”

莱格拉斯故意不看埃拉丹，而是微笑着打量着埃拉丹身边的精灵女子。


“我叫埃尔文，是埃拉丹的妹妹。”

“能认识您真是我的荣幸，美丽的公主。”莱格拉斯后撤一步，幽雅的施礼。


凭良心说，埃尔文真不认为眼前的精灵如哥哥所说的那么讨厌，相反，自己对他的美丽、温柔、礼貌都有着不错的印象。要不是埃拉丹一脸凶像的瞪着自己，埃尔文真想对莱格拉斯笑笑。


眼见自己的妹妹又要如埃洛赫一样被莱格拉斯收编过去，埃拉丹赶紧把谈话拉回正题。

“你还没回答我。”埃拉丹厉声说。

把视线集中到埃拉丹身上，莱格拉斯尽量和缓了口气。

“那并不取决于我。”

“什么？难道不是你不知羞耻的缠住我的父亲吗？”埃拉丹语气里的火气更盛。

“埃拉丹，我曾经对埃洛赫说过，我并没有取代你们母亲在林谷或是在你们父亲心目中地位的意思。我来这里……”莱格拉斯有点担心自己的解释不会得到埃拉丹的信任。“只不过是一项交易，是林谷与幽暗森林结盟的条件。”


象是听到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埃拉丹直到笑的弯下腰才慢慢停住，转而换上一副轻蔑鄙夷的表情。

“你也太高抬自己了，你有什么特别之处会让我父王这么处心积虑的要把你弄回来？如果真如你所说，费了这么大力气让你来到林谷，父王却对婚礼只字不提，甚至连面也不和你见？”


不想和埃拉丹争吵，但又无法为自己辩解，莱格拉斯只有避开埃拉丹咄咄逼人的目光，保持沉默。


“埃拉丹，你又在干什么！”

人影还离着老远，埃洛赫焦急的喊声就传了过来。


刚办完事，埃洛赫就急急忙忙的来找莱格拉斯。不知为什么，埃洛赫一刻也离不开莱格拉斯，看不见他，心里就不塌实。果然，远远就听见哥哥对莱格拉斯吼，埃洛赫几乎是飞奔着赶到莱格拉斯身边，跳过去把他挡在身后。


见到埃洛赫，埃拉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忽然，埃拉丹灵机一动，推开碍事的埃洛赫，盯着莱格拉斯说：“你不是说我乘口舌之利吗？这回，我就给你个机会表现一下你的实力。”

“怎么说？”莱格拉斯平静的问。

“我发现了个山洞，里面肯定有什么厉害的怪兽，我们一起去狩猎，谁先杀死怪兽，谁就赢。如果你赢了，我再也不打扰你。否则，你立刻滚出林谷！”


沉吟片刻，莱格拉斯轻声答道：“好，一言为定。”


埃拉丹拉起埃尔文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明天一早，我们三个人在这里碰头。”

“哥哥，我也去。”埃尔文摇了摇埃拉丹的胳膊，坚决的要求着。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告诉父王。”埃尔文不等哥哥拒绝就威胁起来。


“埃尔文，你就不要去了，怕会有危险。”莱格拉斯好心提醒。

“不用你装好人，林谷的公主同样也是了不起的战士。埃尔文，我们一起去。”

埃尔文朝莱格拉斯皱了皱鼻子，拉住哥哥的手，得意的走了。


“莱格拉斯？”埃洛赫碰碰莱格拉斯的手。

“啊。”莱格拉斯回过神来。

“你别担心，我不会让哥哥欺负你的。我说过，在父王接过照顾你的责任之前，我就是你的守护神。”

“谢谢你。”

莱格拉斯对好心的埃洛赫由衷的感激。虽然自己并不需要谁的保护，可纯洁的友情就如同春天的明媚阳光，总是令人愉快，而且是永远不会显得多余的。





21、

穿过无人迹的密林，渡过湍急的河流，翻过光秃秃的山崖。就在埃尔文禁不住抱怨起来的时候，埃拉丹终于停住脚步。

“到了。”


只是朝面前黑黝黝的山洞望了一眼，莱格拉斯就马上嗅出了危险的气息。多年的征战，不仅使莱格拉斯具有了过人的勇气，也令莱格拉斯拥有对暗藏危机的敏锐嗅觉。正是凭借这一点，才使得他无数次的从死神的手里逃脱。

“埃拉丹，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吗？”莱格拉斯一边向洞中窥视，一边问身边的精灵。

“怎么，害怕了？正因为不知道有什么，才具有挑战性。”埃拉丹骄傲的扬了扬下巴。


“不，惊动那里面的东西决不是好主意，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

“埃洛赫，你看见了吧，这个家伙竟然是这么懦弱，没有和敌人动一刀一枪，就先举白旗了。”

“才不是呢。”埃洛赫急着为莱格拉斯辩护，莱格拉斯的英勇是自己亲眼所见，他决不是胆小的懦夫。

一把拉住跳到埃拉丹身前的埃洛赫，莱格拉斯有点激动的对埃拉丹说：“随你怎么嘲笑我。这不是在战场上，用自己的性命去冒毫无意义的危险，无疑是最愚蠢的行为。”


不耐烦再和莱格拉斯争吵下去，埃拉丹迫不及待的拔出弓箭。

“埃洛赫，你和我一起去吗？”

“我……”

不等埃洛赫回答，莱格拉斯一把攥住他的手，斩钉截铁的喝道：“不许去！”他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埃洛赫送死。


“好吧，你们等着瞧吧。”埃拉丹一矮身，头也不回的朝洞口跑去。

“哥哥，我也去。”一直没说话的埃尔文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紧跟着埃拉丹也冲进山洞。

莱格拉斯一把没拉住，急的在后面一个劲的喊，可埃尔文理也不理，一眨眼就没影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埃拉丹和埃尔文象被张着大嘴的山洞吞了，一点音信也没有。莱格拉斯焦急的盯着洞口，连眨眼都顾不上了。

埃洛赫看了一眼被莱格拉斯攥的生疼的手，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莱格拉斯，刚要出声询问，就被山洞里突然响起的一声吼叫堵了回去。


那显然不是平日熟悉的，吼叫声在山洞里不断交叠，震的四壁的碎石簌簌落下。埃洛赫被这惊天的吼声吓住了，刚想伸手捂耳朵，身边的精灵已经象闪电一样越过自己冲向洞口。


只是短短的一瞬，莱格拉斯就判定自己的预感应验了，埃拉丹和埃尔文有性命之忧。根本不用经过大脑，莱格拉斯在快速冲到洞口的同时，双刀已经擎在手中。

就在埃洛赫刚要随莱格拉斯进洞的时候，莱格拉斯前冲的身形突然逆转，并一把勾住埃洛赫的腰向旁边跳开。埃洛赫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两条人影已经从洞中闪出。而埃洛赫从他们脸上看到的惊恐表情，是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到底是什么让精灵们这么惊慌失措，答案很快就出现了。一只火龙，即使是半低着头，高度也直达洞顶，长达十多米的身体覆盖着坚硬的鳞甲，锋利的爪子能撕裂任何碰到的东西，而左右甩动的尾巴既灵活又有力，是一件令人生畏的致命武器。


“散开！”莱格拉斯大声喊着，同时收起双刀换成弓箭，率先朝火龙的头部射出一箭，以吸引它的注意力。火龙果然把身体掉转过来，冲着莱格拉斯张开血盆大口，一团烈焰裹挟着足以让人窒息的热度朝莱格拉斯席卷而来。莱格拉斯灵巧的跃身躲过，可灼热的温度仍令他皱紧了眉头，但这并没有使他射箭的动作有丝毫的放缓。


就在火龙一心要把莱格拉斯吞进肚子里的时候，其他精灵也都进入了战斗状态，纷纷开弓放箭，很快，火龙从头到脚都插满了箭。正在精灵们契而不舍的展开进攻时，火龙突然把身体使劲一晃，插在它身体上的箭全都被甩了下来，火龙仿佛毫发未伤。这让精灵们顿时慌了手脚。


埃尔文虽也是武功不弱，但毕竟是女子，一番激战已经显得力不从心，明显露出疲态。

莱格拉斯用眼睛的余光已经发现了这个情况，躲过火龙扫过来的尾巴，飞身跃上火龙的脊背，朝其他精灵高喊：“快走，我来对付它！”

林谷精灵毕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不会丢下莱格拉斯自己逃生。而火龙似乎也发现了攻击者的弱点，不理睬其他精灵，只一味对埃尔文步步紧逼。


埃尔文在火龙的重点照顾下，立时露出败相，手忙脚乱的难以招架，只能一步步后退。

突然，埃尔文脚下一绊，跌坐于地，手里的武器也摔出老远。与此同时，林谷兄弟的心几乎停跳了，连喊叫也忘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莱格拉斯的身体如同一枝墨绿色的箭羽，从火龙的背上飞扑而下，正覆在埃尔文的身上，把她挡了个严实。

火龙可不管这些，张开大嘴，一股火焰喷了出来。然而，只是比这早了一点点的时间，莱格拉斯拔出身后的刀，反身向火龙掷过去，一道寒光刺穿烈焰没入火龙的咽喉。与此同时，烈焰也席卷而至，直奔莱格拉斯面门，莱格拉斯已经来不及躲闪。只见一片红色铺天盖地压下来，莱格拉斯闭起了眼睛听天由命。



火龙庞大的躯体轰然倒地，咽喉处致命的一击结果了它的性命。

莱格拉斯慢慢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身下的埃尔文因为惊吓过度，全身都仍在瑟瑟发抖，但身体竟没有什么损伤。扶起精灵公主搂在怀里，莱格拉斯低声安慰着，而身边传来的一声痛苦的呻吟，使莱格拉斯突然明白过来。

放下精灵公主，莱格拉斯才感觉到手脚都酥软无力，颤巍巍的爬行到离开自己几步的精灵身边。伸出去的手没有落下，因为莱格拉斯实在不敢碰一碰那身躯。

埃洛赫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背的衣服已经烧焦，露出黑碳一样的肌肤，夹杂着翻卷的血肉，令人惨不忍睹。

看着昏迷的埃洛赫，莱格拉斯的眼泪刷的落了下来。埃洛赫在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抱着自己滚到一旁，而他却被火焰灼伤了。

“莱格拉斯，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埃洛赫模糊的咕噜了一句。


莱格拉斯的视线逐渐模糊，埃洛赫脊背的惨状化作两片红色和黑色的雾气。莱格拉斯在被这雾气吞没的最后一刻，朝一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的埃拉丹喊出了一句：“快去找人，救埃洛赫，救他……”





22、

莱格拉斯的伤并不重，再加上他经历无数战斗修炼来的强健体格，相信只要一两天就会完全恢复。

在医疗所处理完伤口，莱格拉斯垂头丧气的回到月苑，一进门就扑倒在床上。他本该守在埃洛赫的身边，这是莱格拉斯特别想做的事。可当莱格拉斯遇上林谷之王的凌厉目光后，这个想法就被打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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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隆德的视线从埃拉丹，到埃尔文，最后到莱格拉斯，一个个扫过。

埃拉丹耷拉着脑袋，一副犯了大罪等候审判的样子。埃尔隆德知道不用出声斥责，自己的目光就足以惩罚他了。当然这不够，不过现在自己没心情处置他。

埃尔文好象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恢复，眼泪依旧在眼眶中打转，大概是害怕招致父亲进一步的责骂，只有使劲忍住。埃尔隆德暗中叹了口气，埃尔文是自己最疼爱的孩子，纵是她做了错事，自己也是不忍心说一句重话的。

“你们下去吧，我希望这次用生命换来的教训，能让你们今后做事时稍稍学会动动脑子。”


看着孩子们走出房间，埃尔隆德才慢慢望向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显然没有注意埃尔隆德与他孩子们的谈话，他一直专心致致的盯着里间房间的门。在那后面，林谷的医者正在为埃洛赫疗伤。


埃尔隆德有点吃惊。从前，还没有哪个能忽视自己的存在，而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事物上。林谷之王即使不说话，也能震慑所有在场的人的精神。永远都是别人在通过自己每个眼神，每个动作，来猜测自己的想法。没有人敢违背自己的意志，自己是众人的主宰。当然，也有一个例外。这么多年，只有一个例外。想到这，埃尔隆德心底深处的一道伤口突然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使得埃尔隆德皱紧了眉头。


等了几分钟，埃尔隆德确信自己恢复了自我控制，才用一贯平淡冷漠的语气开口说话。

“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莱格拉斯的眼睛仍旧注视着那道门。“没什么，闲逛而已。”

如此随意的回答，完全没有丝毫的敬畏，埃尔隆德为此感到一丝不满。

“听说，你大部分时间都和埃洛赫在一起。”

“是的，我们很和的来。”莱格拉斯直率的应对。

“这我不反对，可是你总应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或者，起码无害的事情。”


埃尔隆德总算引起了莱格拉斯的注意，年轻的精灵终于肯看着他了。

“我当然有更有意义的事情可做，但您没有给我机会。”

莱格拉斯的回答让埃尔隆德颇为吃惊。

“您当初与幽暗森林谈条件时说，您希望从幽暗森林找一位能辅佐您治理政务的人，而我就是您亲自挑选的。因此我来这里首要的任务就是通过我的努力以达到您的愿望，但到现在为止，您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埃尔隆德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便能更好的观察眼前的外来精灵。这是他第二次给自己一个意外的印象了。除了格洛芬德尔，还没有谁能在和自己的对话中能持有这样无所畏惧，平等，理性的态度。

竟是这个从幽暗森林来的，比自己最小的孩子还要年轻的精灵吗？

埃尔隆德不禁对他有点兴趣了。


里间的门打开了，几位医者鱼贯而出。

“陛下，王子殿下的身体被多处烧伤，不过经过治疗已经没有危险了。”为首的年长精灵恭敬的对埃尔隆德说。

微微点点头，埃尔隆德示意他们下去。


“你也不要留在这里了，”埃尔隆德上下打量了几眼，“你身上的伤也该处理一下。”

“我，想看看埃洛赫。”

莱格拉斯的语气明显起了变化，刚才的直率，凌厉被歉疚，担忧取代。


埃尔隆德心里一阵冷笑。毕竟还太嫩，情绪太容易被感情左右。

“不必了，埃洛赫需要安静休息，等他好些，你在来吧。”

想再争取，终于没有说出口。莱格拉斯向埃尔隆德微微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月亮已经爬的老高了。莱格拉斯在床上翻了个身，他咬咬牙，披起衣服下了床，推开门，乘着月色朝埃洛赫的住处走去。


莱格拉斯站在窗外，静静的注视着房间里昏睡的埃洛赫。

他的脸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依旧死一般的惨白，即使是在昏迷中，身体的疼痛也令埃洛赫的眉头始终簇在一起。由于他的烧伤主要在背部，因此埃洛赫是趴在床上的。一圈圈的白色纱布几乎裹满了他的整个上身，让他看起来象一具无生命的石膏像。


莱格拉斯心痛的捂住了嘴，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叫出声，惊动了埃洛赫。看着受伤的埃洛赫，莱格拉斯恨不能换做自己躺在那里。

一个王子，与自己仅仅相处了几天，无非是比较谈的来，值得他用生命来维护自己吗？莱格拉斯第一次感觉自己亏欠了别人，而这个人情太重了，自己几乎无法还清。


“莱格拉斯……”埃洛赫睁开了眼睛，但似乎也没有完全清醒，只是含含糊糊的叫着。

莱格拉斯单手按住窗台，一跃身从窗子跳了进去。

“埃洛赫，我在这，你，你还好吗？”

莱格拉斯轻轻握住埃洛赫的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抖的太厉害。


“莱格拉斯，我好疼。”埃洛赫虚弱的呻吟着。

“我去叫医生。”

“不！”埃洛赫突然睁大了眼睛。“不要走。”

“我不走，我陪着你。”莱格拉斯重新蹲下来。


“你，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做那么危险的事，你会送命的。”莱格拉斯不敢看着埃洛赫的眼睛。


大约并没有完全清醒，埃洛赫不回答莱格拉斯的话，而是用颤抖的手指摸索着莱格拉斯的手心。

“莱格拉斯，我的身体，会不会很丑？”

“不，不会，你父王能治好的。”

“如果治不好，你会嫌弃我吗？”

“怎么会呢？”莱格拉斯几乎是用全部的力气来遏止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了。


“莱格拉斯，能亲亲我吗？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莱格拉斯伏下身，先是在埃洛赫绑满绷带的脊背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又凑近埃洛赫的脸，亲吻了他布满汗水的额头。

抬起头，莱格拉斯发现埃洛赫又昏睡过去，便站起身，逃似的跳出了窗子。

刚一离开，珠子一样的眼泪就一串串的落了下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怎么也止不住了。



埃尔隆德在廊柱下愣了有好一会了。刚才见莱格拉斯跳进埃洛赫的房间，他便停住脚步。等到莱格拉斯从房间里出来，埃尔隆德本想叫住他，却被月光下一闪而过的容颜惊住了。那张被泪水浸湿了的脸，唤起了埃尔隆德心底埋藏了许久的记忆。

珍藏在脑海里的身影，现在竟是如此真切的出现在眼前，使得埃尔隆德一度以为逝去的人儿又重新来到自己的身边。

我该怎样对待他，是报复的工具和对象，还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23\

格洛芬德尔今天是第二次头疼的想张口骂人了。


一大早，当林谷的首席政务顾问对埃尔隆德提起他的婚姻大事的时候，埃尔隆德连头也不抬，似乎没听见一样。

格洛芬德尔偷眼瞟了瞟这位越来越琢磨不透的君主，故意咳嗽了一声，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这招竟然有效，专注于文案的王放下了笔，挺直身子，终于肯认真听格洛芬德尔说话了。


“埃尔隆德，我不清楚你出于什么目的要娶莱格拉斯。可他来林谷的日子已经不短了，总这么悬着实在不妥。”

“你什么意思？”埃尔隆德很清楚自己的朋友心里想的什么，可偏要故意逗逗他。


“不是玩笑的话，就赶快定下娶亲的日期，我也好准备。如果你并不打算要他，也趁早对他说明，好送他走。”格洛芬德尔的话里略带火气。

埃尔隆德似笑非笑的看着格洛芬德尔。

“你着什么急呀？这可不象你。”

格洛芬德尔干笑了两声，“是啊，是啊。你的婚事你不急，倒要我来瞎操心。可你知道不知道，现在王国里流言四起，那些话都是好说不好听呀。”


埃尔隆德对所谓的流言不感兴趣，反倒往前探了探身子，饶有兴味的向格洛芬德尔打听道：“恩，莱格拉斯，他有没有向你问起过婚礼的事？”

“没有！”格洛芬德尔气呼呼的说。“这点你们还真般配。”


“哦……”

埃尔隆德靠向椅背，望着天花板思索了几分钟，然后重新将头埋向堆积如山的卷宗，轻描淡写的丢了一句：“明天是奥杰塔的忌日，再过三天就举行婚礼。”

过了一会，埃尔隆德抬起头，看见格洛芬德尔还瞪着眼看着自己，纳闷的问：“还有什么事？”

“我在等你吩咐婚礼的具体事项呀？”

埃尔隆德眨了眨眼睛，那表情好象格洛芬德尔是在询问自己房间的窗帘要选择什么颜色之类的蠢问题。

“你看着办好了。”

格洛芬德尔还想再问，埃尔隆德却又低下头去，不理不睬了。



格洛芬德尔把眼睛瞪的向个灯笼似的看着莱格拉斯，这个精灵就是今天第二个让自己头疼的罪魁祸首。


“恩，你有什么意见，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尽量办到。”

虽然埃尔隆德对婚礼如此不重视的态度让格洛芬德尔觉得无从下手，可一国之主的大婚不是件小事，隆重点总没有错。

格洛芬德尔这样想着。


莱格拉斯自格洛芬德尔一进来，就猜到金发精灵王的意图，在他滔滔不绝的叙述婚礼繁复的程序及需要做出的准备时，莱格拉斯始终低垂着头，手里玩弄着长袍上的盘扣一言不发，既不表现的兴奋，也没有明显的不乐意。直到格洛芬德尔直接征求他的意见，莱格拉斯才很勉强的说了一句：“我没什么要求，您说怎样就怎样。”


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到底是他们两个结婚还是我结婚呢！

格洛芬德尔耐住性子，尽量和蔼的对待林谷的准王妃。

“恩，那么好吧，首先，需要马上给你做一些象样的衣服。”

莱格拉斯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怎么，我的衣服不好吗？”

“啊，不是，可新婚总要添置一些吧。再说，婚礼上也应该穿礼服呀。”

“哦，不必了，礼服我有，是从家里带来的。其他衣服我也不需要，现在这些就很好。”



埃洛赫靠在床头，看着格洛芬德尔闷闷不乐的离开，扭头对坐在一边的莱格拉斯说：“格洛芬德尔好象不高兴了。”

莱格拉斯抬头望望门口，无可奈何的笑笑。“大概他从一开始就反对这桩婚事。”

埃洛赫凝望着莱格拉斯的脸，表情严肃的问：“那么你呢？你怎么想的？”


莱格拉斯听话音有异，发现向来活泼调皮的埃洛赫竟是一脸的认真，不禁有点好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瞧你，怎么忽然脸沉的象个老头。”

埃洛赫握住莱格拉斯伸出的手，没有说话，闪着光亮的大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的望着莱格拉斯。


见埃洛赫这样，莱格拉斯也收敛了笑容。

“埃洛赫，我告诉你真心话。婚礼要举行，这是我来此的目的。可这桩婚姻迟早要结束，我总有一天会回到幽暗森林去。”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父王怎么可能让你离开？”

埃洛赫简直要从床上跳起来了。

莱格拉斯按住埃洛赫，责怪的说：“哎呀，你别激动，要碰到伤口的。”

埃洛赫可顾不了那么多，死死捏着莱格拉斯的肩膀，使劲摇晃。“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说呀，你说呀！”


莱格拉斯见埃洛赫着急的样子，连忙说：“埃洛赫，你躺下，躺下慢慢听我说。”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王子，莱格拉斯才重新坐回埃洛赫身边。

“要是父王爱上你了，你还会走吗？”埃洛赫犹豫着问。

“你父王不会爱上我。”莱格拉斯很肯定的回答。

“那，要是你爱上他了呢？”

“不，我更不会爱上他。”

“那，要是我不让你走呢？”埃洛赫真有点急了。


莱格拉斯吃惊的看着埃洛赫，埃洛赫的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一闪一闪的光亮，象是夜空里的星星。

“真对不起，埃洛赫，我也同样舍不得你。可我必须回去，那里有人在等我。”


“你是说，你有心爱的人了？”

“是的，除非我死，否则，我必定要回去的。”


埃洛赫定定的看了莱格拉斯几秒钟，然后慢慢向里偏过头去，既而拉过被子蒙住了头，再也不说话。


埃洛赫在哭，莱格拉斯知道，可他没法安慰。

从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到不久前王子的舍命相救。莱格拉斯依稀觉察到埃洛赫对自己纯纯的依恋。埃洛赫没有明确对自己说出来，也许是天真纯洁的王子还不懂得这份与众不同的感情是什么。从阅历上讲，埃洛赫太年轻，很多事情还弄不明白。

如果是这样，莱格拉斯觉得不如干脆的断了他的希望，让他知难而退。年轻的心很脆弱，但愈合的也快。狠狠的痛过了，不久，也就遗忘了。


打定了主意，莱格拉斯没有上前安慰，而是轻轻站起身退出了王子的房间。





24、

等莱格拉斯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心情依旧不好，是为了埃洛赫。

莱格拉斯实在很喜欢这个小王子，但他想，恐怕自己要失去这个朋友了，重新回到孤独的生活中去。心里真的很不好受，可日子还得过下去。莱格拉斯叹了口气，起身走出房间，想散散心。


啊，是哪里飘来的歌声，宛如仙乐，袅袅不决。

寻着音乐，莱格拉斯走进密林，在蜿蜒的小路上走了好久，隐隐见前面出现一座漂亮的石制建筑，象是庙宇，许多的林谷精灵聚集在那里齐声合唱，似乎在举行一个庄严的仪式。

莱格拉斯忽然想起，埃洛赫曾经对自己说过，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这个仪式大概就是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可能并不会在这里受到欢迎，莱格拉斯知趣的退开。但美妙悠扬的歌声让他实在舍不得离去，于是，莱格拉斯找了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隐住了身形，闭目倾听起来。



仪式整整进行了一天，等所有精灵散去时，已近深夜。

确定林谷精灵们都回去休息了，莱格拉斯才从藏身的地方轻轻跃下。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她，会是什么样子呢？

莱格拉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个傻问题，可两条腿竟象是打定了主意，径直向刚才举行仪式的庙宇走去。


庙宇不很大，两侧是一座座雕功精湛的石雕，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座祭坛。莱格拉斯在门口站了一会，慢慢朝祭坛走去。

祭坛是白色的大理石雕凿成的莲花形，上面一块宝蓝色的天鹅绒方巾，方巾上摆着一把镶嵌着精美宝石的短剑，还有一张嵌在水晶画框里的画像。

莱格拉斯小心翼翼的捧起短剑，纳闷祭坛上怎么会放这种东西。端详了一会，把它重新放回原处，又好奇的拿起了画像。


画像里的精灵女子穿着一袭鹅黄色的长裙，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流泻而下，她有着一副无法形容的美丽容貌，虽然头上没有任何饰物，然而天生的高贵气质，使人确信她就是林谷过去的王妃，奥杰塔。

呀，难怪他们三兄妹那样怀念他们的母亲。她看起来多美丽，多温柔。


一阵夜风吹进殿堂，四周的烛火摇曳起来。

莱格拉斯疑惑的发现，画像中女子原来柔美的笑容暗淡了下去，舒展的眉宇间现出一片阴影。

啊！莱格拉斯惊异的叫了一声，不禁把画像凑近仔细端详。


怎么，画中人蔚蓝色的眼眸中竟有碎裂的银光晃动，原来静止的笑颜一瞬间染上了悲伤的阴云。

莱格拉斯惊恐的想逃开，可自己的身体却如同受了魔咒的控制，丝毫不能移动，连视线也无法从画像上挪开。

正在惊慌失措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按在莱格拉斯的肩膀上，莱格拉斯吓的惊叫了一声，手里的画像掉在了地上，水晶画框摔了个粉碎。


埃尔隆德一袭黑袍，一动不动的伫立着，象一座狰狞的黑色山崖，尽是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莱格拉斯从没害怕过谁，可面对此时的埃尔隆德，莱格拉斯象处身与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大海，除了恐惧，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我，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莱格拉斯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去想拣起掉在地上的画像。可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猛的向前拖去，狠狠的撞在坚硬如铁的胸膛上。

“你总算来了，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总算来了。”

浑厚的声音象从深深的地下传出，有说不出的诡秘。莱格拉斯使劲的挣扎了一下，却没有脱开埃尔隆德的手。

“您，您在说什么？我不是来了好几天了吗？”莱格拉斯强坐镇定的说。


埃尔隆德没有理会莱格拉斯，好象在自言自语一般，可他的眼睛却紧紧盯在莱格拉斯的脸上。

“你的面貌变了，可有一点永远不变。你的眼睛，只要看到这双眼睛，我就知道是你。”

看着林谷之王着了魔一样的神情，莱格拉斯吓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你疯了，放开我！”莱格拉斯再次拼命的挣扎起来。


“你还想逃吗？”埃尔隆德忽然阴森森的笑起来。“别妄想了，这次我决不会放弃你。我要把你留在身边，捆也好，关也好，总之，除了我这里，你哪也别想去！”

说着，埃尔隆德双臂钳制住莱格拉斯的身体，伏下身，狠狠吻住了年轻精灵的双唇，疯狂粗暴的啃咬侵犯。


“唔……”

莱格拉斯一边来回扭动着脖颈以躲避埃尔隆德的侵袭，一边连连后退，直到身体抵在祭坛的边缘上。

他真是疯了！

莱格拉斯想着。悄悄抬起膝盖，用力顶了埃尔隆德的腹部一下，埃尔隆德没有防备，吃痛的放开莱格拉斯，连退了好几步。


两个人同样气喘吁吁的对视着，埃尔隆德刚才几乎变的血红的眼睛逐渐恢复了看不透的黑色。良久，埃尔隆德深深出了口气，轻声笑起来。

“好，你很强壮呢。不过，你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象来时一般的突然，埃尔隆德出人意料的转身离开，丢下一句：“三日后，你将成为我的王妃。”


25\

莱格拉斯在房间里来回走着，象一只被困住的豹子。

这种应该叫做心神不宁的情绪，在莱格拉斯来说是非常陌生的。当初自己不愿离开幽暗森林，是因为过不了没有瑟兰迪尔的日子，但却没有一点对自己前途的担忧。在莱格拉斯的字典里，还没有害怕二字。

而经过了昨天晚上的一幕，莱格拉斯头一次害怕起某个人。甚至打算着要不要逃出林谷。


“你怎么了？”

莱格拉斯回过头，正迎上埃洛赫满是关怀的目光。


“埃洛赫，你怎么来了。我，我没什么。”莱格拉斯一时还不能从刚才的烦扰中挣脱出来，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林谷的王子。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埃洛赫自觉说的很真诚，但心里酸酸涩涩的滋味却压不住的向上冒。

“谢谢，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

“哦，我明白了，那我不打扰你了。”

埃洛赫说着，气呼呼的拉开门，准备走掉。


“埃洛赫，别走！”莱格拉斯从后面拽住埃洛赫的袖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很想有个人陪陪我。”

埃洛赫转过头，看到莱格拉斯一脸的焦急，心里稍稍舒服了些。向莱格拉斯丢了嗔怪的一瞥，埃洛赫随着莱格拉斯坐下来。

以后，便是一段长长的沉默。莱格拉斯又陷入了刚才的烦扰中，埃洛赫则在心里一遍遍为自己打气。


我来找莱格拉斯，只有一个目的，向他说出我的心里话。

虽然莱格拉斯很明白的告诉我，他在幽暗森林有情人，而同时，他又必须履行与我父王成婚的诺言。可我想了一夜，没有说服自己打消对莱格拉斯的爱，反倒下定决心要亲口对他说出那三个字。纵使他一心一意的爱着别人，纵使他要嫁的是我的父亲，也阻止不了我爱他。

很疯狂，很傻，甚至罪恶，但我心甘情愿。


莱格拉斯终于从失神中清醒过来，而马上发现埃洛赫竟也在傻傻的发愣。莱格拉斯很聪明，也很会体察别人的思想，他猜到了埃洛赫的心事，同时为此感到了深深的歉疚。


埃洛赫的心象金子一样可贵，他是那样善良纯洁，为自己所爱的人，他愿意付出一切。这样的精灵，理应得到一份完整回报的爱。我给不了他，就不应牵绊他，拴住一颗火热跳动的心，一点点让他冷却死亡，这样的罪责，我承担不起。


“恩，埃洛赫，你的伤怎样了？”

为了不让埃洛赫胡思乱想，莱格拉斯开始与埃洛赫闲聊起来。


我有一搭无一搭的回应着莱格拉斯，我虽糊涂，也明白他在做什么。他在回避我，他在拒绝我。


“莱格拉斯，我……”

埃洛赫鼓足勇气，腾的站起身，一步跨到莱格拉斯身前。


我不管莱格拉斯怎么想，也不管我说出来有什么后果，我什么都不管，我要说。


就在埃洛赫不顾一切，要对莱格拉斯坦白心声时，莱格拉斯却抢先一步挺起身，一手抵住埃洛赫的胸膛，一手紧紧覆在埃洛赫的嘴上，把他的话生生堵了回去。

“不，埃洛赫，求你不要做傻事。”

埃洛赫攀住莱格拉斯盖在自己嘴上的手，想要拉下来，一抬眼正对上莱格拉斯满是恳求的目光，而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动作。


见埃洛赫不再反抗，莱格拉斯才又继续道：“以后的日子会发生什么，我都不敢想。我时时感觉象是站在一个不见底的隧道中，看不见光明，甚至无法呼吸。我只能摸索着一步一步前行，真的很艰难，可已经不能后退。这个时候，我好希望有个朋友能在我身边，在我支持不住的时候能扶我一把，好让我有力气继续走下去。埃洛赫，你愿意帮助我吗？作为一个朋友……”


埃洛赫痴痴的看着莱格拉斯，面对心爱之人的恳求，他如何忍心拒绝，又怎么能再给他增添更多的烦恼呢。

埃洛赫咽下了已经在喉咙里徘徊良久的三个字，直视着莱格拉斯海水一样蔚蓝的眸子，慢慢的点了点头。


莱格拉斯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全身逐渐放松下来。他闭了闭眼睛，待他重新看向埃洛赫的时候，却见两滴晶莹涕透的水滴颤巍巍的挂在埃洛赫长长的睫毛上。

莱格拉斯觉得自己的心象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努力克制着涌动的激情，莱格拉斯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紧接着，莱格拉斯做了一件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事。他探身向前，在覆盖住埃洛赫嘴的自己的手掌上，正对着埃洛赫双唇的位置，轻轻印了一个吻。





26、

美妙动听的音乐回荡在王国的每个角落，到处花团锦簇，举行典礼的大殿被装点的华美而典雅。

格洛芬德尔一定为这个婚礼费了不少心思，可我仍觉得不够满意。


莱格拉斯，我的王妃，此时就站在我的面前。他穿着一件银色的丝袍，上面有用极细的金线绣制的花纹。应该说，衣服做的很合体，尽显莱格拉斯健美的身资。可我不喜欢，对于婚礼来说，它太素净，而且它明显是幽暗森林的样式，而非林谷制作。


在林谷精灵们的注目下，大祭司用庄严的语调颂唱着冗长的祝祷辞。而婚礼的主角却都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埃尔隆德象一个猎手在追捕逃窜的猎物一样，两眼紧紧盯住莱格拉斯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和眼神。一会，埃尔隆德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在莱格拉斯的眼睛里看似平静的心境中，捕捉到了些许的惊慌和恐惧，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却躲不过埃尔隆德的审视。


祝祷辞结束了，格洛芬德尔捧上了一个托盘，埃尔隆德从容的从上面拿起了一个精致的金冠擎在手里，似笑非笑的看着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被看的一阵阵发冷，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种紧张、警惕的神色。

一旁的格洛芬德尔看出气氛不对，偷偷在莱格拉斯腰上轻轻推了一把。


莱格拉斯咬了咬嘴唇，心里一遍遍叮嘱自己要镇静，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到埃尔隆德身前，浅浅的躬身，并低下了头。


埃尔隆德越来越觉得有趣了。莱格拉斯的表现不象是参加婚礼，倒象是战败的一国无奈对战胜的一国臣服，虽是低下头，却有无限的抵制和隐藏的反抗。


金冠戴在莱格拉斯的头上，莱格拉斯刚一直起身，就被一双手扶住腰向前拉去，紧接着便被一个吻夺去了呼吸。


观礼的林谷精灵们此时已经是目瞪口呆。眼前的情景怎么看也不象是一对步入婚姻殿堂的幸福情侣，虽然看不清接吻双方的表情，可从他们身体的姿态上看，明显是他们的王在强迫，而王妃却在暗暗反抗。


几秒钟过去，林谷之王放开了他的王妃。莱格拉斯倒退几步急促的喘息着，不得不攥紧拳头以克制自己要冲过去打埃尔隆德一巴掌的念头。而埃尔隆德则饶有兴味的看着莱格拉斯，一副胜利者的扬扬自得。

林谷精灵们终于想起了他们的职责，纷纷鼓掌表示祝贺，而掌声听起来是那么的奇怪又尴尬。


埃拉丹偷眼看了看弟弟，他担心极了。埃洛赫两眼直勾勾的看向前方，埃拉丹却知道他只关注一个人，那个叫做莱格拉斯的精灵，那个已经成为他们父王王妃的精灵。

颂祝的歌声，亲吻的画面。一切都在埃洛赫头脑里旋转，身体里象生出无数只手在抓狂，撕扯着心肺，让埃洛赫疼痛的几欲喊叫出来。

埃拉丹看着埃洛赫抑制不住的颤抖，眼睛里的痛楚逐渐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焚尽，僵直的双手握成拳头，埃洛赫象被人牵着，向队列外迈出一步。


“埃洛赫，你干什么！”

埃拉丹拉住埃洛赫低声喝问。

“你放开我！”埃洛赫眼睛仍死死盯着前面，手上用力要挣脱埃拉丹。

埃拉丹见埃洛赫已经要失去控制，顾不得别人投来惊奇的目光，拼命扳住弟弟的肩膀，把他强行拖出了人群，来到僻静的地方。


“你放开我，我不能让那婚礼进行！”

埃洛赫近乎歇斯底里的叫喊。

啪，埃拉丹迫不得已狠狠打了埃洛赫一个耳光。


埃洛赫愣住了，象一尊雕像一样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埃拉丹见弟弟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的不行。他走近埃洛赫，把弟弟搂进怀里。

“我可怜的弟弟，你的心意我知道。我们是双胞胎，你心里想什么瞒不了我。可那不行呀，无论如何不行呀。弟弟，你一定得忘了他，记住没有？”

埃拉丹使劲晃着埃洛赫的身体，一遍一遍重复着。


埃洛赫直直的看着哥哥，慢慢眨了眨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

把头伏在哥哥的肩上，埃洛赫缓缓的说：“可我忘不了他呀……”





27、

我这该不是在白日做梦吧。

莱格拉斯向窗外看了看。

哦，天已经黑了，那么，是在做梦喽。

刚要松一口气，气息却在中途停滞住了。


莱格拉斯看见一个年轻的精灵坐在屋角瞪着自己，脸色跟见了鬼似的。

莱格拉斯当然不是在做梦，也没有完全糊涂掉，那个脸色难看的精灵就是自己。

镜子里的莱格拉斯，仍旧穿着婚礼上的礼服，头上戴着一顶小巧的金冠，无名指上一只打造精美的结婚戒指闪着金光，象一只怪异的眼睛。


莱格拉斯厌恶的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该死的埃尔隆德，被他吻了一下，就把我的魂儿勾走了吗？我怎么想不起来那以后发生的事，戒指什么时候戴在我手上的？

莱格拉斯恼怒的把头上的金冠摘下来丢在一边，由于用力过猛，精心打理的头发被拽的松散开，有几缕更是散落到脸颊两侧。顾不上理头发，莱格拉斯又恶狠狠的攥住戒指，想把它从手上撸下来。可是戒指大概太合适了，任是莱格拉斯把手指磨的生疼，它就是摘不掉。



“把它摘下来又能怎么样？”


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出其不意的响起来，着实把莱格拉斯吓了一跳，两只手不由自主的藏到身后。


直到这时，莱格拉斯才发现自己所处的房间是一个大套间的外间，而那个声音则出自里间。


埃尔隆德半倚在靠近窗子的湘妃椅上，一手端着一杯甘醇的美酒，另一手枕在头下，悠然自得的看着外间的莱格拉斯被自己吓到的有趣画面。


“我只是不喜欢它的样式。”莱格拉斯放弃了摘掉戒指的主意，把头偏向一边，不再说话。埃尔隆德似乎也不急于打破尴尬的局面，仍是慢悠悠的品着杯中之物，两眼从莱格拉斯的头顶开始，一点一点的审视起来。

过了好一会，埃尔隆德满意的点点头。无可否认，幽暗森林的年轻精灵是异常美丽的，他既拥有女子般秀丽精致的娇好容颜，又不缺乏男子健康英武的凛然气度，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当然，吸引埃尔隆德的并不是这些，林谷之王已经不会轻易让外在的美貌迷住。他想拥有莱格拉斯，从开始单纯报复的目的，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见莱格拉斯居然能耐住性子一言不发，埃尔隆德颇为赞赏的笑了。

“你好象不满意我们的结合。”埃尔隆德放下酒杯，慢慢从里间踱了出来。

“当然，我们没有爱情，怎么谈的上满意。”莱格拉斯一点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感情。

“谁说我们没有爱情？我爱了你千年，你不知道吗？”

埃尔隆德的声音开始变的飘忽不定，深不可测的黑眸中涌起一阵不稳的情绪。


莱格拉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晚在祭堂里遇到埃尔隆德时感受到的巨大恐慌，再次笼罩了他。


埃尔隆德到底把我当成谁了？听他的话，他曾深爱着某个人，而那个人却离开了他，我是因为在某个方面与那个埃尔隆德爱着的人有相似之处，才使得埃尔隆德突然对我产生这些奇怪的态度。

不管怎么样，只有弄清埃尔隆德的想法，解开迷团，我才能确定下一步要怎么做。


莱格拉斯这样想着，努力集中思想，盯着逐渐走近的精灵王，试探着问：“那么，我爱你吗？我是说千年以前。”

“你不记得了？”埃尔隆德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端坐在椅子里的精灵。

莱格拉斯忽然觉得自己坐的姿势很不舒服，不安的想扭动身体，可他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眼下的形势，活象与一只凶猛的魔兽对峙，四目相对，自己一个微小的异动都会暴露内心的恐惧。


尝试放松脸部的肌肉，莱格拉斯迎住埃尔隆德的目光。

“你愿意提醒我吗？”


埃尔隆德直直的盯着莱格拉斯看了足有一分钟。

“你很镇定”埃尔隆德说，“一如既往的。”

莱格拉斯没有接话，在他没有弄清埃尔隆德的意图时，莱格拉斯不准备开口。

埃尔隆德移开了逼视的目光，转而走到窗子前，仰起头望着高挂在天空的一轮明月。

“我不喜欢别人看着我的眼光，全是虚假的敬畏和掩藏的胆怯。只有你，在你的眼睛里没有这些，从那里看到的是坦然，甚至是高傲。”


莱格拉斯专注的听着埃尔隆德叙述着往日的情怀，发现这个包裹在严厉孤傲外衣下的精灵王，竟也有一份执着的爱。


“我是这么爱你，狠不得把心掏给你，可你……”

莱格拉斯听出充满绵绵爱意的情话突然加进了怨恨的意味。


“你竟然背叛了我！”

埃尔隆德猛的转过身，眼睛里闪烁着凌厉的寒光，一步步向莱格拉斯逼近。

莱格拉斯坐直了身体，手稳稳的扶住椅子的把手，随时准备跳起来离开。

“你怕了？”

埃尔隆德停在离莱格拉斯两步以外。

“你现在的眼光，就象当初，你得知那个声称爱你胜过一切的男人竟然离你而去时一样，伪装的平静，掩饰不了的恐惧。”

莱格拉斯觉得手心里全是冷汗，除了直直的瞪着埃尔隆德，大脑已经不太运转了。


埃尔隆德往前迈了一步，停了一会，又迈了一步。莱格拉斯感觉到好象有无形的力量把自己压向椅子里，动探不得。

压迫者缓缓降低了身形，半跪在莱格拉斯的膝前，将两手平放在年轻精灵的双膝上。

自接触到宽大手掌的碰触，莱格拉斯全身的肌肉就立刻绷紧了，所有的力量全蕴集到腿上，只要埃尔隆德妄动，莱格拉斯就会给他一个重击。


埃尔隆德似乎感觉到了莱格拉斯的戒备，抬起脸来温柔的一笑。

“你没必要这样，难道你还不相信，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一如既往的爱你，不会伤你一分一毫。”


见到埃尔隆德如同魔鬼覆体一般，情绪心性一时一刻在变化，莱格拉斯不禁后悔不迭，不该昏了头答应婚事，以至于眼下要对着这个看起来完全神志不清的家伙。

正在莱格拉斯盘算如何应对的时候，埃尔隆德放在莱格拉斯膝盖上的手开始动了起来。先是由膝盖滑上大腿，来回的摩挲，既而又滑入大腿内侧，去触及年轻精灵身体最敏感的地带。


早已蓄势待发的力量就在此刻爆发出来，莱格拉斯抬起右腿狠狠踹向胆敢侮辱自己的人。不过，有点出乎预料的，埃尔隆德很轻巧的侧身让过了攻击，并后退同时站起了身。而莱格拉斯也趁机一跃身跳了起来，转到了椅子的后面，双手扣住椅背，警惕的注意着埃尔隆德的一举一动。


埃尔隆德把双手背在身后，微笑着点点头。

“你暴躁的脾气还没有变呢。”

“是吗？也许比以前更难对付了吧。”

埃尔隆德轻松的扬扬唇角，“可你忘了，不论你怎么做，总是会败在我的手里。”


不等莱格拉斯回答，埃尔隆德已经闪身朝莱格拉斯扑了过来，动作之凌厉迅速，着实令莱格拉斯吃了一惊，不得不打起精神，与埃尔隆德缠斗起来。两条人影穿梭在房间里大大小小的家具摆设间，几个回合下来，竟是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而交手双方也未分胜负。最后，莱格拉斯的左手被埃尔隆德反扭在身后，而右手却扣住了埃尔隆德的咽喉，埃尔隆德只好死死钳住莱格拉斯的手腕以抑制住他的进攻。两人就这样僵持住，一时进退不得。


对峙中，埃尔隆德忽然笑起来，因为咽喉受制，笑声听起来不太顺畅。

“这还真有趣，你已经是我的王妃，却因为我的一点碰触就对我大打出手，任谁听了也不会相信的。”

“做你的王妃只是交易，你并没有提出要我……恩，总之，你没有事先说明，我就可以拒绝。”莱格拉斯咬牙切齿的说。

“哦，好，那我们现在就把这条加上。”


话音未落，埃尔隆德突然松开了莱格拉斯，同时大力把钳制自己咽喉的手拉开，身体向后跃开，而口中念念有词，就在双脚落地的瞬间，抬起了右手，一道刺目的白光从指尖射出。

这一系列动作只在一眨眼间完成，莱格拉斯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感到身体突然被电击般的酥麻无力，双腿支撑不住，扑倒在地上。


巨大的黑影罩住了倒地的莱格拉斯，埃尔隆德一伏身，单手提起了他，抵在墙上。

“作为如此年轻的精灵，你的身手已经很不错了，可和我比起来，你的修为差的远呢。”


莱格拉斯迎视着埃尔隆德，心理盘算着如何逃脱困境，可偷偷动了动手脚，竟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埃尔隆德不理会莱格拉斯在动什么歪脑筋。他靠近莱格拉斯的脸，在红润的嘴唇上点了一点，然后又离开一点，轻佻的看着莱格拉斯的脸颊迅速布满了红晕。

“我最喜欢看你害羞时的样子，美极了。”

说着，两手捧住莱格拉斯的脸颊，在唇间，眼帘，额头，耳际印下一串串吻，随着吻的力道逐渐加重，修长有力的手指挑开莱格拉斯胸前的衣扣，灵活的游进敞开的织物中，而变的炽热的强壮身躯也紧紧的贴近，扭动摩擦着莱格拉斯的身体。


莱格拉斯清楚的感觉到燃烧的情欲，那紧紧顶住自己的昂扬的尖挺，使他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气沿着脊梁蔓延至全身。

得做点什么，莱格拉斯想着。


“不，你疯了，你不知道现在抱的是谁。”莱格拉斯挣扎着在埃尔隆德亲吻的间隙喊出一句。

“我当然知道，是你，爱米利，我的爱人，是你又回到我的身边来了。”

埃尔隆德没有停止狂热的亲吻，而莱格拉斯的衣服也已经解开大半，滑下肩膀，落至腰间。

莱格拉斯用尽全力抵住埃尔隆德的胸膛，对着他的脸大叫：“呸，你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我是幽暗森林的莱格拉斯，不是你死去的妻子爱米利。我爱的人是瑟兰迪尔，我的心，我的身体都给了他，你不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你听见了没有！”


莱格拉斯呼呼的喘着粗气，他惊异的发现自己的话居然起了作用。埃尔隆德停止了动作，脸上由红转白，既而发青，瞪着一双大眼睛惊鄂的看着莱格拉斯。

过了半晌，埃尔隆德忽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近乎疯狂。


埃尔隆德放开莱格拉斯，后退了几步。

“我怎么忘了，对，你现在还是瑟兰迪尔的情人。”

“不仅是现在，是永远。”莱格拉斯忍不住回了一句。


埃尔隆德收住笑声，又恢复了平静。

“世事难料，造化弄人。你竟然又如前世一样再次爱上瑟兰迪尔，看来，这比帐要不和瑟兰迪尔好好清算一下还真不行呢。”


埃尔隆德的话让莱格拉斯吓了一跳。

怎么，难道埃尔隆德的妻子竟然爱上了瑟兰迪尔？


观察着莱格拉斯的神色，埃尔隆德慢慢的继续道：“你大概猜到了，把爱米利从我身边骗走的，就是瑟兰迪尔。这样的人，值得你爱吗？”


“我不管从前的是非。”莱格拉斯咬牙说。

埃尔隆德嘿嘿笑了两声。

“莱格拉斯，姑且我先这么称呼你吧，因为你还真没有想起从前的你。你忘了瑟兰迪尔是怎么抛弃你的，就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他却丢下了你。从前是这样，将来还会是这样，瑟兰迪尔不可能真心爱你，他还会象丢垃圾一样把你甩了。”


“闭嘴！我才不是什么爱米利，瑟兰迪尔爱的是我，他不会对我那样！”


埃尔隆德好象对莱格拉斯失去了兴趣，转身走进里间，往床上一躺，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走着瞧吧。事实会证明我说的，至于我为什么肯定你是爱米利……”

埃尔隆德打了个大哈欠。“为了你好，还是不告诉你了。”





28、

当清晨的一缕阳光暖暖的洒在年轻精灵的身上时，趴在桌上睡了一宿的莱格拉斯醒了过来。

房间里只有莱格拉斯一个人，埃尔隆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环视着这个还陌生的环境，莱格拉斯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有点象做梦，自己糊里糊涂的卷进埃尔隆德与瑟兰迪尔的爱恨情仇中。不管乐意不乐意，莱格拉斯已经被埃尔隆德固执的认为是死去妻子的复生，而把全部的爱倾注在他的身上。可莱格拉斯实在有点吃不消，要不是埃尔隆德出于对“爱人”的尊重，或天生的高傲，或别的什么原因，没有强迫莱格拉斯尽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莱格拉斯真不敢想象那可怕的后果。


慢慢站起身，莱格拉斯还来不及考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响起来。


见到出现在眼前的王妃仍旧穿着昨天婚礼上的礼服，而且一脸的倦意，格洛芬德尔不免有点纳闷。出于对王室隐私的尊重，格洛芬德尔尽量表现的自然而不失礼仪。

“王妃殿下，您休息的好吗？”

面对精灵王程式化的礼貌微笑，莱格拉斯也不得不勉力端出幽雅从容的仪态。

“很好，谢谢。”

“今天的议政会将在一小时后举行，国王陛下叫我通知您去参加。”

这个消息让莱格拉斯小小的吃了一惊，虽然这是埃尔隆德当初要娶莱格拉斯的理由之一，可莱格拉斯并没对此抱太大希望。

“请您告诉陛下，我一定准时到场。”


格洛芬德尔微微鞠了一躬。

难道这点事他们不能在房间里就交代明白吗？让我传话不闲多此一举？

怀着满肚子的疑虑，格洛芬德尔消失在走廊尽头。


格洛芬德尔一定感到很奇怪吧。这样的尴尬，今后不知还有多少呢。

莱格拉斯苦笑着退回房间里。

一小时以后，换了便装的莱格拉斯出现在议政厅内。



埃尔隆德听着众人喋喋不休的争论，心思却专注于稳坐在自己旁边的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在认真的倾听，从表情上看不出他倾向于争论的哪一方，而其从容不迫的态度分明是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出席政务会议，年轻的王妃没有表述自己意见的意思。


当辩论者发现没有办法说服对方时，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林谷的主宰者，看来，只好由他来做出最后的决断了。


埃尔隆德早已经有了主意，可他却偏转了头，微笑着对莱格拉斯说：“我亲爱的王妃，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呢？”

莱格拉斯对“王妃”的称呼听来特别的不舒服，可他也同时清楚自己必须慢慢适应。在众人面前，埃尔隆德对自己的态度无可挑剔，那自己也要反应恰当，他可不愿意惹人耻笑。


对埃尔隆德微微欠身，然后目光平和的巡视过在场的众人，莱格拉斯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我比较倾向于格洛芬德尔的意见。”

与会者中有一点点骚动。因为大多数人的意见是一致的，持相反意见的实际只有格洛芬德尔。

待大家重新安静，莱格拉斯继续说：“长久以来，精灵族确实很少与外界接触，特别是人类。但现在的形势不同于从前的和平，索窿已经在积蓄力量，迟早要挑起吞并中土的战争，而精灵族是他最大的敌人。罗湖城正位于黑城堡与我们之间，如果我们不与他们结盟，那里势必成为索窿以后进攻我们的基地。此次罗湖城主动派遣使者来，也正说明了他们的诚意。人类虽存在许多弱点，但大多数在面临邪恶压迫时，会表现的与我们一样勇敢。所以，我认为应该对罗湖城做出积极的回应。”


莱格拉斯说罢，再次环视了一下众人，而先前的忐忑很快被喜悦代替。在参加政务会议的十几位精灵贵族的脸上，无一例外的呈现出认可和赞赏的神色。

意识到自己第一次的亮相还算成功，莱格拉斯稍稍舒了口气。不经意间，莱格拉斯感到了来自桌子斜对面的一道火热的目光。埃洛赫黑夜一样的眸子里，闪着浓浓的痴恋。这样直白而毫不掩饰的情感外露，让莱格拉斯控制不住的脸红心跳，急忙低下了头。


埃尔隆德听完莱格拉斯的叙述，并没有马上发言。他侧着身子，颇感兴趣的盯着莱格拉斯。

我没有看错。他果然具有出众的才华，看他侃侃而谈的样子，象极了爱米利。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在沉稳中，又显出一份青春的灵动。他微红的脸，他掩饰着的笑。象一只初次成功狩猎的小豹，心里得意，却要表现的泰然。真是很可爱呢。


“我赞同莱格拉斯的意见，我们将与罗湖城结盟。”

停了停，埃尔隆德握住了莱格拉斯的手，充满赞赏的说：“很高兴我们拥有了一位极具才干的王妃。”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下，埃尔隆德探身亲吻了一旁美丽的王妃。

看着莱格拉斯的脸比刚才更红了，埃尔隆德露出了一个意味深深的笑，暗中收紧了五指，而没有让莱格拉斯想抽开手的想法得逞。





29、


仅仅一月的时间，年轻的王妃便赢得了林谷精灵的信任和支持，从而很顺利的接过了格洛芬德尔手里的一些重要的政务。


莱格拉斯从厚厚的卷宗上抬起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我可不要变成个近视眼，那样就毁了我神箭手的英名了。

莱格拉斯这样想着，再次盯向有点模糊的字迹。


一片明亮的光晕铺满了桌面，昏暗模糊的文字一下子清晰起来。

莱格拉斯敲了敲脑袋。

我可真是忙糊涂了，原来是忘了点灯，难怪看不清呢。

“谢谢，塞拉斯。”

莱格拉斯没有抬头。


“事情总是做不完的，你不用太着急。”

声音温和又不容违背，一只伸过来的手合上了莱格拉斯正在看着的卷宗。

“陛下。”

莱格拉斯发现来者是埃尔隆德，连忙站起身。


“我的莱格拉斯，我还要重复多少遍？我们不同于其他林谷精灵的关系，你是我的王妃，不必这么拘谨。”

埃尔隆德说着话，很随意的牵起了莱格拉斯的手，而使用的力道却是莱格拉斯非要用力才可能挣开的。

莱格拉斯犹豫了一下，放弃了脱离埃尔隆德掌控的念头，垂了眼帘，任由精灵王拉着自己朝寝宫走去。


莱格拉斯已经在寝宫居住了一个月，似乎仍对这里很陌生，甚至很抵触。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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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隆德在一只脚已经迈进卧房里间的门槛时停了下来，扭过头看着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一只手扶在门框上，把自己的身体留在了外间。

“你，还不能接受我吗？”

埃尔隆德掩饰不住的失望，使得莱格拉斯竟然觉得自己有点理亏。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莱格拉斯低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默默的不说话。

埃尔隆德看不见莱格拉斯的脸，转而盯住了莱格拉斯扣在门框上的手指。细长的中指和食指一下一下的在门框上划动，发出很轻微的声音，在埃尔隆德听来却非常刺耳。

埃尔隆德皱紧了眉头，握住莱格拉斯的手上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量。

觉察到精灵王情绪的变化，莱格拉斯抬起了头。他没有马上抽出自己的手，然而挺直的腰，抿紧的唇，以及勇敢的迎上埃尔隆德的目光，都说明了莱格拉斯不会迈进这个门槛的决心。


瞪着莱格拉斯看了足有好几分钟，埃尔隆德忽然松开了手。他退开了几步，象要说话的样子，嘴张了张，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转了身，径自走到床边宽衣睡下。


一个月了，每个晚上几乎都要上演这一幕。埃尔隆德始终没有强迫莱格拉斯，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莱格拉斯越来越担忧，埃尔隆德到底还有多少耐心？刚才，莱格拉斯分明在埃尔隆德的身上感到了几乎按捺不住的怒气。

没办法，熬一天，算一天吧。


莱格拉斯坐到桌子前。他不敢吹灭烛火，似乎这样就安全一点。双手交叠伏在桌上，头枕在臂弯里，盯着跳荡的火焰，想着幽暗森林的他。每晚，莱格拉斯都要与他会面，他就站在莱格拉斯的面前，无比清晰的面容。莱格拉斯可以看到他的笑，感觉到他的呼吸。在埃尔隆德的卧房外，在莱格拉斯的心里，在莱格拉斯的梦里。



埃尔隆德睡不着，他心里象长了刺。


我知道莱格拉斯睡的也不塌实，他总是很警惕，防备我的“偷袭”。可最近，他越来越疏于防范，我几次悄悄走近他，他都没有发觉。那不是因为信任，而是由于他抵抗不了的疲倦。一个月以来，莱格拉斯日日伏案而眠，即使是精灵，也熬不住了。


埃尔隆德轻轻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莱格拉斯的身边。

莱格拉斯睡的很沉，白天挂在脸上的凝重沉稳，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映入埃尔隆德眼帘的，是一张红扑扑的脸，长长翘翘的睫毛，勾在嘴角的一抹淡淡的笑，一副纯纯的孩子般的睡颜，让人忍不住的心生爱怜。

埃尔隆德的视线从莱格拉斯天使一样美丽的脸上，缓缓而下，停在了颈子上。大概是伏在桌子上，立起的衣领会让小精灵喘不上气，莱格拉斯解开了上面的两个衣扣。此时，那一端修长白净的脖颈就袒露在埃尔隆德的眼前，而形状美好的锁骨也时隐时现。


一缕不听话的发丝滑落下来，缀在莱格拉斯的脸颊上，随着平缓的呼吸微微起伏。埃尔隆德探下身，小心挑起那缕头发掖至耳后。

哎呀，他的肌肤真是少有的细腻呢。

埃尔隆德赞叹着，忽然发觉自己的脸几乎要碰到莱格拉斯的脸了。

喉咙里火辣辣的，心咚咚的跳着，浑身上下燥热难当。眼前的白皙的几乎透明的肌肤，冰雪一样的纯净，看起来很清凉的样子。

亲一亲，会不会就消解了心头的火呢？


许是睡的不太舒服，莱格拉斯的身体动了动，原本枕在左臂上的头移到了右臂上。

埃尔隆德吓了一跳，猛的抬起身。过了一会，见小精灵没有动静，才松了口气。


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心里的欲火却丝毫未减。

埃尔隆德咬了咬牙，拼命压下了将莱格拉斯抱进怀里的冲动，反身朝门口走去。



莱格拉斯看着门无声的关闭，直起上身，靠在了椅背上。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的。没有睁开眼睛，但我感觉到埃尔隆德的接近。他在看我，然后，他弯下腰。我感到指尖扫过我的脸颊。他一定离的很近了，我感到他目光的热度，他的气息拂面而来。如果再这样朝向他，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反应。于是，我佯装未醒，把头换了一个位置，用后脑勺朝着他。


很庆幸，他最终还是走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很清楚若是他真的用强，我抗拒不了。做了他的王妃，却不让他近身。一个月的抗拒，他都忍耐下来。还能坚持多久？我要怎么消解他的欲望，怎么回避他追逐的目光？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埃尔隆德的耐性象一张拉紧了的弓，我的反抗终有一天会突破他的极限。可我只能这么做，因我不会背叛心爱的人。





30、

“王妃殿下，萝林的哈尔迪尔求见。”

“快请进！”

莱格拉斯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案后站起来。有故人来访，这要算到林谷以后唯一令人愉快的消息了。


“莱格拉斯。”

银发的萝林精灵站在门口，一边是久别重逢的欣喜，一边是因为从前与自己地位平等的朋友，如今身份发生了巨大变化而产生的生疏感。哈尔迪尔一下子不知道是该象从前对朋友那样热络些，还是应该表现出对林谷王室的恭敬。

正在犹豫间，莱格拉斯已经快步走近了哈尔迪尔，并且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了他。

哈尔迪尔有点吃惊。莱格拉斯是自己的挚友，但他不是个感情外露的精灵。莱格拉斯总是表现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内敛和沉静。他的心里所想很少通过语言直接表达，哈尔迪尔多半只能由猜测来探知他的情感。莱格拉斯突然表现的如此激动，让哈尔迪尔一时不知所措。想拉开一点距离，从年轻王妃的眼睛里瞧出一些端倪，莱格拉斯却死死勾住哈尔迪尔的脖子，把头别在他的肩膀上，不让哈尔迪尔看到他的脸。

轻轻叹了口气，哈尔迪尔不再想别的，也搂住莱格拉斯的腰。两个小精灵就这样相拥着站了好一会。哈尔迪尔的胸膛感受着莱格拉斯急速的心跳，耳边听闻着莱格拉斯起伏不定的气息，不用他说什么，哈尔迪尔就猜到了莱格拉斯的境况。

莱格拉斯，他不快乐。


待莱格拉斯离开哈尔迪尔的怀抱，他已经基本恢复了平静。

“谢谢。”莱格拉斯低声说了一句。

哈尔迪尔笑了笑。“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要这么说。”


等两个精灵坐下来，哈尔迪尔才开始环视起周围的陈设，最后，审视的目光落在莱格拉斯的身上。

“没想到他这样看重你，才一个月的功夫，就放心的把这么多权力交给你。”哈尔迪尔感慨着。

莱格拉斯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略带骄傲的说：“怎么，你觉得我不能胜任吗？”

“怎么会？谁不知道我们的莱格拉斯在幽暗森林时，就已经是料理政务的好手了。”哈尔迪尔用手指一点莱格拉斯的额头，嬉笑着说。


听到“幽暗森林”几个字，莱格拉斯一下子沉默了。哈尔迪尔看着莱格拉斯紧锁眉头的样子，心里掂量了一下，试探着说：

“莱格拉斯，作为朋友我得劝你一句。埃尔隆德是个非凡伟大的君主，他配的起你。这次我奉女王陛下的命令来这里，一方面是厉行的两国间的交流，另一方面也是贺喜来的。刚刚我见了埃尔隆德，看的出，他真的很爱你，很珍惜你们之间的关系。”


“他对你说什么了？”莱格拉斯冷了一张脸，看着哈尔迪尔。

哈尔迪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借机掩饰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惶。

“莱格拉斯，你别这样，我是为你着想，我希望你过的好，过的快乐。”哈尔迪尔放下杯子，握住莱格拉斯的手。


“对不起，哈尔迪尔。可能是身边没有可以说心里话的人，让我变的有点……”

莱格拉斯停了停，忽然下了决心。

“哈尔迪尔，我求你一件事。”

哈尔迪尔心里跳了一下，掩住激动的情绪，慢慢回道：“你说。”


“你替我去一趟幽暗森林，帮我带一个口信。”

“给谁？”

“瑟兰迪尔。”

“说些什么呢？” 

莱格拉斯忽然不说话了，低了头沉吟良久，才慢慢说道：

“就说，我的心没变，让他等我。”


莱格拉斯没有抬头，因而也看不见哈尔迪尔铁青的脸色。

哈尔迪尔虽是莱格拉斯的朋友，可因为两人分为两个距离遥远的国度，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对莱格拉斯的私生活，哈尔迪尔了解的并不是很清楚。由一些蛛丝马迹，哈尔迪尔大略猜测到莱格拉斯与瑟兰迪尔的关系不一般，可他总不愿意相信。这次从朋友口中明白说出，还是令他一时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


听不到哈尔迪尔的回应，莱格拉斯抬起头来看着他。哈尔迪尔一脸难以捉摸的神情，使莱格拉斯禁不住问道：“怎么？你，你不愿意帮我？”

哈尔迪尔瞪着莱格拉斯一语不发，脸色变了几变，突然捏住了他的肩，厉声说：“莱格拉斯，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已经是林谷的王妃了，你现在属于埃尔隆德了！”

扭头看了看哈尔迪尔捏着自己肩膀的手，他太用力了，莱格拉斯断定自己肩上一定要留下青紫的淤痕了。


见莱格拉斯竟然走了神，哈尔迪尔又用力摇了摇手下纤细的身躯，大声重复着自己的问话。


把目光移到朋友的脸上，莱格拉斯勉强笑了笑。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清楚眼下的处境。我对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冲动的胡言乱语，你不帮我，也没关系，我还是要那样做。”


“你考虑后果了吗？”哈尔迪尔对莱格拉斯的执迷不悟真有点气急败坏。“埃尔隆德发现怎么办？他能容得自己的王妃惦念着旧情人，一心只想着怎么回到瑟兰迪尔的身边？”

“他本来就知道，我从没打算瞒他。”

“天哪！”哈尔迪尔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来到林谷是为了瑟兰迪尔，我要回去也是为了他。原来我以为自己是为了爱牺牲，现在我才明白这么做有多傻。国家的安宁，王位的稳固，这些如果用与爱人分离做代价，都是不值得的。我宁可与瑟兰迪尔一起用鲜血换取一切，也不要经历永远无法相守的痛苦。我相信，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莱格拉斯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的语气。


“莱格拉斯，这么做太疯狂了。”

莱格拉斯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是啊，是太疯狂了。可为了爱，我不惜一切代价。这就是我。”


哈尔迪尔还想说些什么，可莱格拉斯无比坚定的的眼神打消了他的想法。

“好吧，既然你铁了心一定要这样……我帮你。”


“真的？哈尔迪尔，你太好了！”莱格拉斯惊喜的再次拥住了哈尔迪尔。


哈尔迪尔感受着莱格拉斯坚实坦诚的拥抱，一股寒气却从心底里冒上来。

对不起，莱格拉斯，请你原谅我，原谅我……


31\

躺在浓密的树阴下，金发的精灵王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他眯着眼睛看着蜿蜒爬进树冠的藤蔓，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那孩子，就象这常春藤，执着的非同一般呢。他认准的事情，不管谁阻拦，不管有多少困难，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心，就象这次。本来是我以前惹来的祸，怎么到后来所有的惩罚都让他背了呢？


“陛下，萝林的哈尔迪尔给您行礼了。”


瑟兰迪尔微微皱了皱眉头，为来访者突然打断自己的思绪而有点不乐。


“有何事？”瑟兰迪尔连动都没有动，两眼仍直直盯着盘在榕树上的常春藤。


哈尔迪尔几乎没有听见瑟兰迪尔的话，他的视线被雍懒的躺在地上的身躯紧紧吸引。那阳光一样的发，湖水一样湛蓝的眼睛，羊脂一样白皙的肌肤呀……


怎么？没听见吗？

瑟兰迪尔有点不悦的扭头看了看哈尔迪尔，却懒的重复一遍说过的话。


对上那双美目，哈尔迪尔一下子回过神来。而那凝视中明显的忽视，以及不耐烦，让萝林的精灵有说不出的失望。

“陛下，我，刚从林谷来。”

哈尔迪尔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刚刚还一副爱理不理样子的精灵王，就腾的坐了起来。

“你从林谷来？你一定见到他了？他怎么样？瘦了没有？住的习惯吗？他，提起我了吗？”


听着瑟兰迪尔语气里盈满的关切，看着他因兴奋而绯红的脸颊，哈尔迪尔的心一点点沉到了底。

“他让我给您带个口信……”


*******************************************************



莱格拉斯伸了个懒腰，从桌案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又过了一天呀……

莱格拉斯走到门口，推开门。清晨新鲜清冽的空气，使疲倦的精灵精神一震。


“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寻声望去。“埃洛赫，你早。”莱格拉斯笑着打招呼。

走到近前的黑发王子向莱格拉斯身后看了看，心疼的埋怨着：“你又一晚上没睡？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


莱格拉斯愣了愣，连忙敷衍着：“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今天醒的早，是刚到这里来。”

“别骗我了，你桌上的蜡烛还没有吹灭呢。”

莱格拉斯回头看了看，放弃了隐瞒的打算，低了头沉默不语。


见莱格拉斯这样，埃洛赫把憋了好久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有人说你经常很晚才回寝宫去，有时干脆就留宿在这议事厅。还有人说我父亲……”

埃洛赫清清嗓子。

“他常常半夜离开寝宫……恩，他，他以前有很多，恩，朋友……父亲就到他们那里……恩……”


瞧着埃洛赫憋的脸通红，莱格拉斯打断了他的话。

“埃洛赫，我们进来谈吧。”

莱格拉斯拉着埃洛赫走进议事厅，现在还早，不会有人来。


“埃洛赫，我不瞒你。我和你父亲，我们一直没有睡在一起。”

“什么！几个月你们都没有？为什么？”埃洛赫惊异的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的，我，不爱你父亲。”莱格拉斯平静的说。

“那么，他抛下你，去找别的精灵寻欢作乐，你不生气吗？”

莱格拉斯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会呢，是我一直拒绝他，当然不能怪他。”


“天哪，真搞不懂你们。”埃洛赫慨叹着。

看着埃洛赫憨厚的样子，莱格拉斯不禁一脸宠溺的拍拍他的肩膀。

“你没有爱过，当然不懂这些。”

埃洛赫气恼的打掉莱格拉斯的手，恨恨的说：“谁说我没有爱过？我，我一直爱你呀。”

象要证明自己的真心，埃洛赫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莱格拉斯，希望他从自己的目光中体会出那份沉甸甸的爱。


莱格拉斯暗暗怨恨自己不该招惹埃洛赫，纯洁的王子满含柔情的表白，证明了他从未放弃对自己的痴迷。

正在莱格拉斯不知如何劝解埃洛赫的时候，一名侍卫急匆匆的跑进来。

“殿下，紧急公文。”


莱格拉斯打开公文，扫了一眼，脸色立时阴沉下来。

埃洛赫见莱格拉斯严肃的样子，担心的问：“出什么事了？”

“埃洛赫，我们以后再谈，现在我有急事要去见陛下。”

声音未落，莱格拉斯已经奔出了房间。



“陛下，您做何打算呢？”

埃尔隆德象没有看过公文，没有看见自己的样子，让莱格拉斯不由得怒火中烧，终于沉不住气大声喊道。


他一向是非常擅长克制的，怎么，一碰到“他”的事，就失去自制了？

埃尔隆德满心怨恨的想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埃尔隆德终于抬起眼皮看向自己的王妃。


“你觉得该怎么做？”


“马上派兵援助。”莱格拉斯斩钉截铁的说。


“哦，凭什么？幽暗森林被围，与我何干？”埃尔隆德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拼命压下怒火，莱格拉斯一字一句的说：“林谷与幽暗森林结盟，您忘了吗？”


“是吗？”埃尔隆德故意歪着头想了想。

“哦，好象是的。可我们的兵力分布在外，恐怕一时难以调配呀。”


知道埃尔隆德是存心刁难，莱格拉斯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争取着。

“星部现在就在附近，他们的兵力虽然不很多，可凭他们的英勇善战，足以解幽暗森林之围。”


埃尔隆德看着焦急的莱格拉斯，心里又是妒又是恨，可脸上还是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这么做，我有什么好处呢？”


莱格拉斯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被耗光。

攥紧了拳头，莱格拉斯沉声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你。你的心。我要你忘掉瑟兰迪尔。我要你全心全意的属于我。”

埃尔隆德站起身，一步步靠近莱格拉斯。


攥紧的拳头使指甲深深嵌进肉里，莱格拉斯却感受不到疼痛。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林谷之王的身上。

如果我的双刀在身边，如果我的弓箭在身边，我一定会……


“埃尔隆德，那不可能，你知道的。”

莱格拉斯瞪着近在咫尺的精灵王冷冷的说。


哪怕是如此接近，也捕捉不到年轻精灵一丝一毫的退缩和软弱。埃尔隆德气急败坏的抓起莱格拉斯的手腕，恶声恶气的吼道：“那么，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兵一足！”


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

莱格拉斯用力甩脱了埃尔隆德的钳制。

“既然这样，我也不奢求什么。您不在乎幽暗森林的安危，我在乎。”

说着，莱格拉斯急转身朝门口走去。


“哪里去？”埃尔隆德一闪身挡住去路。


“回家，回幽暗森林！”莱格拉斯不顾一切的大喊。


“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哪也不能去！”

埃尔隆德一声令下，守在门外的守卫冲了进来。


“把他拿下！”

埃尔隆德厉声喝道。


精灵侍卫们虽不明白为什么陛下突然要抓自己的王妃，可一贯的训练使他们还是迅速包围了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眯起眼睛瞪向埃尔隆德。

“除非你杀了我！”

声音未落，莱格拉斯轻盈的身子已经腾空而起，扑向门口的侍卫。他知道，自己不是埃尔隆德的对手，不抓紧机会，一切就都完了。


莱格拉斯的身手固然了得，可他手无寸铁，林谷精灵又非庸才，且人多势重，争斗一时分不出胜负。

站在一旁的埃尔隆德似是没有心情再看下去，念动咒语，伸指向莱格拉斯的右腿弹去。


右腿突然一麻，莱格拉斯失去重心，身体向一侧倒下。在身体接触到地面的同时，几把长剑已齐齐抵住了他的咽喉。


望着莱格拉斯眼睛里的杀气，埃尔隆德却放缓了语调。

走近跌倒的精灵，埃尔隆德弯下身，挑起莱格拉斯尖尖的下颌。

“我说过，你斗不过我。”


埃尔隆德的声音很温柔，可在莱格拉斯听来却无比冷酷。

有生以来，莱格拉斯第一次绝望了。


慢慢闭起了眼睛。

有生以来，莱格拉斯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掉下了眼泪。





32、

阳光从仅有的一扇小窗投射进来，落在莱格拉斯身前的地面上。莱格拉斯略微向前倾了倾身，将手没入那阳光里。暖暖的，好舒服。莱格拉斯满足的叹了口气，重新靠回冰冷的墙壁。身体的移动，使得手脚处的铁链发出一串清响。不过，莱格拉斯并没有因为这个伤心难过。他屏弃了最初的绝望，而重新计划了对策。一切能否如自己所愿？等着看吧。


监牢的门咣啷一声推开了，埃洛赫端着盛有食物的盘子立在门口。


莱格拉斯抬眼看了看，把头埋进膝间，不再动探。


走近蜷缩成一团的莱格拉斯，埃洛赫放下手里的东西。

“莱格拉斯，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五天没有进食了。”

见莱格拉斯象没听见一样，埃洛赫忍不住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莱格拉斯，求求你，别这样。你……”

埃洛赫又疼又怨，不知道怎么劝解，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听见王子啜泣的声音，莱格拉斯抬起了头。虽然身体虚弱的没有一丝力气，他还是尽可能紧紧的握住了埃洛赫的手。

“别哭，埃洛赫。你知道我的心，如果不能回到他身边，干干净净的去曼多斯，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不行，我不答应。我不让你死！”

埃洛赫嘶声哭喊着。

“我放你走，莱格拉斯，我送你去幽暗森林，让你见到他。”

埃洛赫一边语无伦次的念叨着，一边拦腰抱起了莱格拉斯的身子。


“你们去哪？”

埃尔隆德立在门口，黑沉沉的影子似乎充满了整间牢房。


埃洛赫被父亲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莱格拉斯摔到地上。可他马上又重新圈住莱格拉斯的腰，更加用力的抱紧了莱格拉斯。

我要保护他，即使是父亲，也不能伤害他。

埃洛赫咬紧牙直视着父亲可怕的脸，一语不发。


“放下他！”

埃尔隆德向前迈了一步。


“埃洛赫，放下我。”莱格拉斯伏在埃洛赫耳边低声说。等了一会，见埃洛赫固执的不肯放手，莱格拉斯加重了语气又说：“我能对付他，你不要碍我的手脚。”

埃洛赫惊异的看了看莱格拉斯，见他眼睛重又恢复了自信和坚强，才半信半疑的轻轻放下了他。


“出去。”埃尔隆德不耐烦的命令着。

莱格拉斯用眼神示意埃洛赫照着埃尔隆德的话做。

“我守在外面。”

埃洛赫并不怕父亲听见，对莱格拉斯说完，昂起头，越过埃尔隆德走出了牢房。


埃尔隆德和莱格拉斯默默的相视而立，各自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对。


他还真是不简单呢。

埃尔隆德想着。

我明明已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以为这次彻底打垮了他。怎么，几天的功夫，他又重新拾回了骄傲和自信。


“你很有胆量，也很自信。”埃尔隆德率先开口了。

“可你怎么就那么有把握，肯定我不能看着你死？用生命做赌注，不嫌太大了吗？”

埃尔隆德目不转睛的盯着莱格拉斯。只要年轻的精灵显出哪怕一丝对死亡的惧怕，埃尔隆德就马上会改变主意。


莱格拉斯微微笑了笑，笑容有点倦意，却丝毫没有回避和伪装。

“您不用猜疑，我的命运就掌握在您的手里。让我死，结束所有烦扰的纠缠。让我生，我将回到瑟兰迪尔的身边。就这么简单。”


“不要太高估了自己，我的王妃。我可以让你活着，而且你最终会死心塌地的跟了我。”


莱格拉斯没有力气和埃尔隆德斗嘴，只是用表情告诉埃尔隆德，咱们走着瞧。


“我可以放你去幽暗森林，甚至派兵去解围。”

埃尔隆德一副手拿食物逗引饥饿小动物的神情，眼睛里闪烁着狡诈的光。


莱格拉斯半阂的眼睛略略睁大，这个微小的举动让埃尔隆德得意的嘿嘿笑起来。


“不过，有个小小的条件……”





33、

莱格拉斯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夹杂在向幽暗森林行进的队伍中，若不是很熟悉的人，根本发现不了他。

清清干涩的嗓子，莱格拉斯忍不住伸出手抚了抚颈子。

虽然好几天没有进食对身体的影响比预想的要大，但莱格拉斯还是固执的要求前往幽暗森林救援的队伍马上起程。当然，作为条件，埃尔隆德小心翼翼的给王妃加了许多的限制。包括装扮成普通士兵，不能擅自行动，不能与瑟兰迪尔交谈甚至见面。

就在莱格拉斯做出保证，还不能令埃尔隆德放心时，莱格拉斯痛快的接过埃尔隆德配制的药茶，一饮而进。据埃尔隆德说，这能使他暂时失去说话的能力，但只要回来服下解药，就可以恢复如初。


“你不怕吗？”埃尔隆德见莱格拉斯如此痛快，不禁有点吃惊。

莱格拉斯没有回答，只是心里无奈的想着，我连死都不怕，这又算的了什么呢。


“莱格拉斯，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一直紧紧骑行在莱格拉斯身边的埃洛赫关切的问道。


莱格拉斯想告诉埃洛赫不用担心，张开嘴，才意识到自己不能说话，于是温和的看着埃洛赫笑了笑，冲他摆了摆手，然后就看向前方，不再理睬埃洛赫。

一路上，埃洛赫的尽心竭力的照顾，让莱格拉斯很感动。可年轻的王妃觉得还是不要对埃洛赫太热情，以免他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莱格拉斯打量着行进在自己周围的精灵侍卫们，他们的面貌有点眼熟。莱格拉斯忽然记起，他们不是从外调配来的星部，而是埃尔隆德的近身侍卫。不用问，他们是被派来监视自己的。

莱格拉斯禁不住冷笑。


等解了幽暗森林之围，我要不要不理会与埃尔隆德的约定，回到瑟兰迪尔的身边呢？

远远的望了望行在队伍前面的埃拉丹，莱格拉斯估计着形势。

埃拉丹一定是接受了他父亲的命令，说什么也不肯放我的；埃洛赫 么，他也许会帮我。但即使这样，要冲破训练有素的林谷精灵的禁围，也很困难。更不要说，从此幽暗森林不但要彻底与索隆孤军作战，还必定招致埃尔隆德的发兵征讨。

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莱格拉斯皱紧眉头冥思苦想。


埃洛赫忍不住又偷看了莱格拉斯一眼。

他是有意回避我，我能理解他的心。

埃洛赫想着。

以莱格拉斯的为人，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向我父亲低头。看他的样子，一定是在琢磨着对策。


“那个瑟兰迪尔，他值得你这样为他牺牲吗？”

埃洛赫终于忍不住，冲口问道。


林谷王子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莱格拉斯的思绪。他扭头看着埃洛赫，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他是多么迫切的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莱格拉斯用力点点头。


埃洛赫脸上先是涌起了无限的痛苦和失望，就在莱格拉斯不忍心看到那些表情，而偏转过头去时，埃洛赫又轻轻的，然而同时又是斩钉截铁的说：“那么，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


莱格拉斯细细咀嚼着埃洛赫话语里饱含的情意。

这个纯洁的精灵，他把珍贵的初恋情感寄托在自己身上。明知得不到回应，却还一心一意的对自己。

我，瑟兰迪尔，埃尔隆德，埃洛赫。我们都在追寻着一份遥不可及的爱，相互纠缠，相互伤害，却都不肯放手，裹挟着一同坠向深渊。这么痛苦，艰难，这样的爱，还有意义吗……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使莱格拉斯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现实中。


“殿下，幽暗森林的军队正在与魔军交战，他们形势十分危急。”

先行的探子向埃拉丹报告道。

“什么位置？”埃拉丹简短的询问。

“转过这道山脊，前面有一片平原。”


“加快速度！”

作为军队统帅的埃拉丹马上下达了命令。


没有花很多时间，精灵与魔军交战的战场就摆在了林谷精灵的面前。而幽暗森林一方明显的劣势，也是每个人都一望便知了。

不需要么阵势，双方早以开始了肉搏战，刚刚到达的援军在埃拉丹的指挥下，蜂拥而上，冲入战团。原来筋疲力尽，勉强做战的幽暗森林的精灵们，突然发现有大批的援军从天而降，精神大震，一个个奋勇杀敌。而魔兵则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阵脚，惊慌失措之中，节节败退。战局形式迅速逆转。



瑟兰迪尔把长剑插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环视四方。遍地是残缺不全的魔兵尸体，其间交叠着众多被上天赋予永恒生命的精灵的身体。他们大多仍睁着眼睛，但那里面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瑟兰迪尔不忍心再面对那一副副还很年轻的面容，沉痛的闭起眼睛，心里默默祈祷，愿他们的灵魂在曼多斯得到安宁。


“瑟兰迪尔陛下，看到幽暗森林受到这么大的损失，我真痛心。”

埃拉丹向瑟兰迪尔行礼的同时，眼睛扫过地上一具具幽暗森林的精灵尸体，话语里表达的悲痛，确是发自内心的。


瑟兰迪尔提醒自己，在眼下困难的情势下，作为君主，更要表现的坚强。

“对于林谷及时的援助，我非常的感谢。请随我们回去，虽然我们被围困了不短的时间，给养不很充足，但我们必会尽力款待，以表示我们衷心的谢意。”


瑟兰迪尔与埃拉丹交谈着，眼睛的余光却已经匆匆扫过了埃拉丹身后的林谷精灵。

林谷精灵显示了平日的训练有素，激战刚刚结束，他们已经迅速列队整齐。


怎么，他没有来？

人太多了，是我没有看到他吧。

若是他来了，现在怎么还不来见我？

是不是他不想见我，才故意躲着。

难道哈尔迪尔说的是真的？！

不，决不可能！

我的莱格拉斯不会那样！

他，他是爱我的！？


“陛下，您……”

见瑟兰迪尔失魂落魄的样子，埃拉丹心里暗暗冷笑。脸上的恭敬随之一扫而光，泛起了露骨的鄙视。


觉察到自己的失礼，瑟兰迪尔赶忙收回了视线，再次向埃拉丹发出了邀请。



他就在不远的地方。

他穿着金色的盔甲，盔甲上溅满了鲜血。

他的头发乱了，脸色憔悴而苍白。

他的蔚蓝的眸子里满是悲伤和疲惫。

他一定很艰难。也许还孤独、寂寞？

象我一样。


我想走过去，帮他理一理纷乱的发。

把他的手捧在掌心，贴在脸颊。

我想亲吻他的唇，我想靠近他的胸口，我想伏进他的怀抱。

安慰他，也令自己得到安慰。

我回来了。

所有的艰辛都会过去，只要我们在一起。

你知道我在看你，想你吗？

我一直爱你。

你呢？也和我一样吗……


埃洛赫惊异的发现莱格拉斯已经是泪流满面，眼睛直直的望着不远处正在和埃拉丹交谈的瑟兰迪尔，双脚也慢慢的向前迈去。


“莱格拉斯。”


不等埃洛赫拉住莱格拉斯，十几个埃尔隆德的贴身侍卫已经悄悄靠了上来，把莱格拉斯和埃洛赫严严实实的围在当中。

见林谷精灵阻止自己，莱格拉斯掣出双刀怒目而视。

埃洛赫双手紧握长剑，背靠莱格拉斯，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父王命我传话，魔兵犯境愈加猖獗。幽暗森林和林谷路途遥远，如不计划周全，以后损失会更大。为了两国能更好的联合抗敌，他邀请您一月后去林谷会谈。”


去林谷吗，也好，见了他，亲口问问他……

瑟兰迪尔打定主意，“请转告埃尔隆德，我一定如期访问林谷。”



莱格拉斯放下了平端于胸前的双刀，慢慢的转过身，让自己不再专注于那抹金色的身影。


是什么使我放弃了立刻扑进他怀抱的决心？

来之前，我已经打算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再不要回去林谷。我要留下来，和他在一起。


原来，我还是太天真。

满目的鲜血，遍地的尸身。那里有我曾经的伙伴，曾经的战友，甚至有小时候教我骑射的师长。我真能用他们的牺牲来换取自己的幸福吗？我真能迈过他们的身体，平静的走到瑟兰迪尔身边吗？

不，我不能。


随着林谷的队伍，莱格拉斯离开了魂牵梦系的幽暗森林。他没有回头，却感到了瑟兰迪尔的目光。

他就站在林口，他还契而不舍的搜寻，他在找我。我都知道，我已满足。我时刻想着他，他也没忘了我。

好在，一切还都有希望。埃尔隆德当然不会存什么善心，可我同样不放弃。一个月，很快，我们就能见面。





34、

莱格拉斯手捧着杯子，小口喝着杯中的药茶。茶是埃尔隆德配制的解药，好苦好苦，可莱格拉斯却象在品味甘醇的饮品。


埃尔隆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莱格拉斯。王妃的脸上是一派的安宁祥和，朱红丰润的唇欠在杯子边缘，被乳白的瓷色衬的无比鲜艳诱人。初时苍白的面色，由于热茶的原因迅速红润起来。眼睑低垂，密密长长的睫毛似乎结了水气，沉沉的颤动。埃尔隆德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轻轻抖动，禁不住的有要立刻把这绝美的生命抱入怀中的欲望。


闭上眼睛努力平息着心里的欲火，埃尔隆德不想把自己对莱格拉斯的占有心表现的太明显。过了一会，听到莱格拉斯放下杯子，埃尔隆德才睁开眼睛。


“说点什么，看看药剂起作用了没有。”埃尔隆德说话的时候，故意掩藏了发自内心的关切。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莱格拉斯的声音略微有点嘶哑。

埃尔隆德吃的笑了起来。“你肯乖乖回来，是因为一月以后还能再和他见面。”

见莱格拉斯耷拉着脸不答话，埃尔隆德不以为意的继续着：“你想回到他身边，可又觉得用整个幽暗森林做代价，于心不安。”

见莱格拉斯的脸色渐渐阴沉，埃尔隆德得意的靠进椅子的深处，似笑非笑的盯着莱格拉斯，等待他的反应。


“你说的都对，可我还是要设法回到他身边。”

埃尔隆德冷哼了一声，刚要出口嘲讽，却见莱格拉斯忽然站起身朝自己走来。


莱格拉斯定定的看着埃尔隆德，眼睛里却不是常有的怨恨和戒备。他象是要看进埃尔隆德的心里，看看那里面究竟是卑鄙和龌龊，还是一份因过度的痴迷而疯狂的爱。

慢慢蹲下身去，莱格拉斯将手覆在埃尔隆德的双膝上，仰视着威严冷漠的君王。

埃尔隆德为莱格拉斯这从来没有过的主动的亲近而激动不已，而王妃眼睛里罕有的恳求意味，更是使林谷之王脸上的坚冰融化干净，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莱格拉斯的。


“我能感觉到您心底深切的爱，可那不应给我，那是您对您死去妻子不灭的怀念。我不知道您因为什么把我当成了她，可我确信不是她的转世，代替不得。就请您以您天地一样宽广的胸怀，放我回去吧。那样，对所有人都好。”


埃尔隆德觉得自己从脚下一点点石化。第一次见他温柔的眼光，却原来不是投向自己。他肯放下尊严，软语相求，竟仍是为了瑟兰迪尔。


“你这算求我？”埃尔隆德原本温柔抚摩的手，一时间铁钳般攥紧了莱格拉斯的手腕。

莱格拉斯似是听见自己腕骨断裂的声音，心忽的沉到底。但终于咬咬牙，低声应道：“是的，只要您放了我，在不伤害其他人的前提下，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莱格拉斯的声音很低，头也随着低了下去，因而他看不到埃尔隆德愤怒的摸样。他的脸，眼睛，都象烧起火来。

“做什么都可以吗？”埃尔隆德竟连自己都厌恶那语气里的卑鄙下流。

好一会，莱格拉斯点点头，动作迟缓的象坠着千斤重石。


“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的诚意。”

说着，埃尔隆德已一把把莱格拉斯推倒在地，身体重重的压上去。

握在埃尔隆德手心的纤腕，只有瞬间的紧绷，那里蕴涵着一个精灵战士强大的力量，然而下一秒，收紧的五指就慢慢松开。


埃尔隆德恼火的扭转过莱格拉斯的脸，从那上面没有找到预料中的羞辱、气愤，而只有一个字：忍。


好，看看你能忍耐到多大限度。

埃尔隆德一张手，撕开了莱格拉斯胸前的衣襟，没有急于除去，而是发泄似的把遮体的织物扯成一片片的。刺耳的撕裂声，如同尖利的刀锋一下下割开了年轻精灵的尊严，随着身体越来越多的暴露在空气中，他紧紧闭起了双眼。


衣物的碎片雪花一样四处飞散，莱格拉斯玉琢般的身子显露在埃尔隆德的面前。

还记得婚礼的那晚，莱格拉斯为了自己的碰触大打出手，虽力不能及，却是反抗到底。如今……


“怎么，你忽然想开了？你竟然允许瑟兰迪尔以外的人碰你了？”

埃尔隆德贴近莱格拉斯的耳边，故意喷出灼热的气息。


面红耳赤的莱格拉斯，胸口剧烈起伏着，花了好大力气才说出一句。

“只要我的心属于他，身体并不重要。”

埃尔隆德伸手死死掐住莱格拉斯的脖子，恶狠狠的说：“你的心给了他，他呢？你就敢肯定他也能这么对你？”

从钳制中抢得一点空气，莱格拉斯用尽最后的力气嚷道：“我相信他！”


过了好一会，两个人就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当莱格拉斯想，埃尔隆德是不是真要掐死自己的时候，精灵王放开了他，站起身。


俯视着撑起身子不住咳嗽的莱格拉斯，埃尔隆德抑制住了扶起他的想法。

“好吧，既然你这样固执，我们就来做个测验。”

莱格拉斯抬起头，刚才的窒息，使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他只能朦胧的看着埃尔隆德，猜想着他又要出什么阴险的主意。


“你按照我的话做，放心，没有伤害你的地方。一个月后，瑟兰迪尔来林谷，他如果通过了测验。证明了他对你绝对的真心和信任，我就无条件的放你走。否则，你再别存回去的心！”


莱格拉斯看不清埃尔隆德的表情，可他的话足以让莱格拉斯胆战心惊。正是因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莱格拉斯才越发对未来充满了忧虑。

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瑟兰迪尔。

莱格拉斯给自己打着气。

“好，我们一言为定！”


看着埃尔隆德沉重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莱格拉斯晃了晃脑袋。他的视线仍有点模糊，而一声轻轻的叹息若有若无的飘来，使莱格拉斯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也出了毛病。

“唉，难道你不懂，我并不是贪慕你的身体，我也渴望你的心呀……”





35\

“殿下，为您裁制新衣的人来了。”

一个侍女说。


从卷宗上抬起视线，莱格拉斯略微皱了皱眉。

“我不是早就说过，不需要做那么多衣服吗？”

侍女眨了眨眼，试探着接道：“可国王陛下说，一定要您这样做。哦，他还说，如果您不答应，就说这是你们的约定。”


这个埃尔隆德，到底要干什么呢？

莱格拉斯有点捉摸不透了。

自从来林谷，无论是表面还是暗地，莱格拉斯一直都在和埃尔隆德较劲。虽然埃尔隆德身为精灵王，自有过人的才智，他为了控制莱格拉斯，各种招数也是层出不穷。可莱格拉斯处处提防，而且铁了心不管林谷之王怎么做，就是不为所动。


说实在的，埃尔隆德提出的一月以后的所谓测试，让莱格拉斯一连几天睡不着觉。虽然莱格拉斯为了尽量和平的解决自己、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的争端，点头答应了埃尔隆德的提议，可其实心里却不抱有太大希望。他总觉得埃尔隆德狡猾的象个老狐狸，一定设好了陷阱等着自己傻傻的往里跳。

没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吧。莱格拉斯无奈的叹了口气。

“让他进来吧。”

莱格拉斯从书桌后站起身。


等裁缝出现在门口，莱格拉斯吓了一跳。自己应该说让“他们”进来才对。

“怎么，做件衣服要这么多人吗？”莱格拉斯瞪着一下子围住自己的八个裁缝说。


“殿下，国王陛下吩咐，要为您做最漂亮的衣服，我们各有擅长，当然要各尽其力。”

其中一位看起来比较年长的精灵答道。


“你，你是说要做八件？”莱格拉斯都有点结巴了。


“不，是十六件，我的殿下。陛下说，要选择一下。只有最美丽的才配的上您。”

说话的裁缝，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天哪。

莱格拉斯捂住脸哀叹起来，不过他的手马上就被拉了下来。

“请原谅殿下，麻烦您站好。”

话音未落，裁缝们就齐齐伸出手，从头到脚的量起来。


足足一个小时，莱格拉斯被他们摆弄了个够。好不容易，裁缝 们看着记了满满一张纸的尺寸，好象满意了的样子。莱格拉斯刚想歇口气，屁股还没沾到椅子，就又被拽起来。


“现在，请您先看看我们带来的样品，听取您的意见后，我们再做改动。”

紧接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衣服摆满了桌子。


“这件怎么样？您看颜色多配您，穿上它您的脸色就更好了。”

“不，谢谢，可它太鲜艳了，我不喜欢。”

“可陛下说您平常穿的太素了，特意要我们……”


“殿下，您看我这件，款式可是最时髦的，最能衬托出您的身材。哦，要是再在这里添一个蕾丝花边就更好了。”

“不，不要……”


“殿下，这质地……”


莱格拉斯觉得自己的头要爆炸了。

该死的埃尔隆德。他心里咒骂着。

“不要！”

丝毫不顾礼仪的吼叫，把忙前忙后的裁缝们吓了一跳。


“出去，出去，我一件也不要！”

莱格拉斯跺着脚，恨不能用扫帚把他们扫出去。


好象预料道一样，领头的精灵坏坏的眨眨眼。

“陛下说您可能会不耐烦，可他说这是您和他约定的。”


莱格拉斯忍不住呻吟起来。

为了和瑟兰迪尔见面，莱格拉斯被迫答应了埃尔隆德的要求。在瑟兰迪尔经受测验前，莱格拉斯要无条件的服从埃尔隆德。


“好吧，好吧。”

莱格拉斯投降了。

裁缝们又兴致昂扬的操起一件件衣服，在莱格拉斯身上比比画画。每当莱格拉斯刚要提出异议，他们就立刻搬出埃尔隆德和他的约定。最后，莱格拉斯终于彻底闭起了嘴，放弃了和他们对抗的念头。


当莱格拉斯结束了全部的工作，回到寝宫的时候，他的头都要裂开了。将身体陷进椅子里，莱格拉斯难耐的揉了揉太阳穴。

还没有一分钟，莱格拉斯就已经在椅子里换了四个姿势。

今天是怎么了，身体困乏到这种程度。要是能在床上舒服的睡一觉就好了。

莱格拉斯把视线丢进卧室的里间。

到林谷这么长时间，莱格拉斯一直是待在外间，趴在桌子上胡乱对付一晚。要不是从前在幽暗森林打下的底子，总这么休息不好，莱格拉斯早就支持不住了。


贪婪的盯着里间宽大的床榻看了好久，莱格拉斯仍然强迫自己打消了趁埃尔隆德不在，先稍稍享受一下的念头。

也许，洗个澡会好些。

下了半天决心，莱格拉斯终于命令自己的身体从椅子里站起来，向旁侧的浴室走去。


浴室里蒸腾的水气，轻柔拍打身躯的温暖水流，一阵一阵的倦意使莱格拉斯不知不觉打起瞌睡来，直到……


自然浮动的水流忽然荡起了一阵涟漪，虽然这动荡比羽毛落地还要轻微，身为战士的莱格拉斯仍是猛然惊醒，而扭转头去看到的人，更是使他顿时紧张起来。


埃尔隆德，正立在水池边，把一大捧各色花瓣撒进水中。


暗暗咒骂自己疏忽，竟忘记了锁上浴室的门。莱格拉斯向水池里面挪了挪，尽量远离埃尔隆德。

“你在做什么？”莱格拉斯问，努力掩饰着语气中的烦躁。

“你没看见吗？”埃尔隆德撒完手里的花瓣，顾做吃惊的看着莱格拉斯。


“如果你觉得我穿的土气，或是身上的味道不好闻，就请你躲我远点。”话出口，莱格拉斯就感觉到了自己赌气的成分。


“你想到哪里去了。”埃尔隆德夸张的张大嘴。“你是精灵族里最美的一个，否则，怎么配做我的王妃。”

蒙蒙胧胧的看着水雾中裸露的躯体，埃尔隆德一时间心襟荡漾，可他还是克制住了涌动的欲望。

“我只是想让你以最佳的状态出现在瑟兰迪尔面前，省得他赖我没有照顾好你。”


鬼才相信。莱格拉斯想着。

“好吧，随你的便。现在，请你回避一下。”

“洗好了？”埃尔隆德微微笑着，却没有走的意思，仍然赖在原地不动。

看着莱格拉斯气的发抖的样子，埃尔隆德笑的更开心了。

“你别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你是我的王妃，看看有什么关系？”伸手指了指放在一旁椅子上的浴袍。“要是我想怎么样，就不拿这进来了。”


莱格拉斯已经在心里骂了那群裁缝几十遍。要不是他们今天搞的自己晕头转向，怎么会先是忘了关门，后是连自己的浴袍也忘记拿。

偷眼看了看埃尔隆德，瞧他那架势，是非等到自己出去不可。莱格拉斯咬咬牙，从水里跳起来，冲到椅子边，抓起了浴袍。可想披起浴袍的动作却被一只有力的手制止住了。

“你不是这样湿漉漉的就穿衣服吧。”埃尔隆德说。


瞟了一眼埃尔隆德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毛巾，莱格拉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向对自己很有信心的莱格拉斯，在和埃尔隆德交锋的过程中，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埃尔隆德的固执与坚强，聪明与沉稳，让自己丝毫占不到便宜，而他的力量更是每每逼迫自己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愿行事。

莱格拉斯不喜欢这样。


感受到莱格拉斯从每个细胞里散发出来的愁闷悲伤，埃尔隆德迅速收起了戏谑的态度，而是象一个真正热恋中的情人一样，温柔无限的注视着莱格拉斯。

他轻轻接过莱格拉斯手里的浴袍搭在手臂上，展开柔软洁白的毛巾，披在莱格拉斯的肩膀上，开始细心的为自己的王妃擦拭身上的水迹。他的动作是那样柔缓，象是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莱格拉斯一时间被这纯净的，没有欲望的爱意所感动，第一次用不带戒备的眼光看向林谷之王。


视线流连在那美妙绝伦的躯体上，埃尔隆德想自己可能再不愿看这以外的任何事物。然而来自年轻精灵的一道目光，却引得埃尔隆德回望过去。那是不带任何敌意的，虽然有一点疑惑，一点朦胧，却是埃尔隆德自从见到莱格拉斯以来，最温和的凝视。只是这一点点温和，却足以让埃尔隆德欣喜若狂。


莱格拉斯和埃尔隆德现在站的是如此之近。埃尔隆德两手各执毛巾的一端，让柔软的织物自莱格拉斯优美的臀上滑至肩膀，然后用毛巾包裹住莱格拉斯金色的长发，慢慢揉搓起来。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亲近，即使是瑟兰迪尔，也从没有为自己做过这些。莱格拉斯忽然有点害怕，不是害怕埃尔隆德，是害怕自己。因为他不但没有对此厌恶抵触，甚至有点喜欢。

对，是喜欢。


“来吧，去睡吧，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埃尔隆德充满宠溺的声音，使莱格拉斯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然后，羞涩的红晕迅速由双颊漫到了耳根。



36\

莱格拉斯在埃尔隆德面前失去了自制，不是迫于强大的武力，而是受惑于春天阳光一般的柔情。

当年轻的王妃从魔幻一样温柔的眼神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穿着质地高贵的浴袍，埃尔隆德的浴袍，他为自己穿上的。自己的手正被握在另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中，埃尔隆德的手。而自己已经置身于自来林谷以后从未涉足的地方，埃尔隆德卧室的里间。


“不！”

莱格拉斯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同时甩脱了埃尔隆德的手。


莱格拉斯没有想到自己能这么容易的脱离了埃尔隆德的控制。

不，不能说控制。因为埃尔隆德这次不象以往那样，攥紧我的手腕如铁钳一般。他只是牵着我，象情人一样，象瑟兰迪尔一样。

我甩脱了他，一下子跳到隔开里间和外间的门边。

从敞开的门外，我默默的看着埃尔隆德。他很悲伤，浓浓的痛苦未加掩饰的，清楚的显现在他的脸上。

第一次，     我对他产生了一丝愧疚。

如他所说，他很想得到我。甚至，他没有欺骗，他真的爱我，想用他的心换取我的心。


“你真的不能接受我？无论我怎么做？”

埃尔隆德幽幽低语，放下了君王的威严，尽是对爱的渴求。


莱格拉斯命令自己正视埃尔隆德充满幽怨的眼睛。

“你真的没必要这样，埃尔隆德。”

“为什么？”埃尔隆德向前迈了一步。“我想得到心仪的爱人，怎么做都值得。”

“不，埃尔隆德，你没搞懂。你始终把我当成你死去妻子的转世，你象从前一样爱她，我感觉的到，可我真的不是她。”莱格拉斯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


“我从没说过你是她的转世，你是她送给我的礼物，她离开了我，而把你带到我的身边。我爱的就是你，你是我终生的寄托，这是她最后为我做的，我知道。我将如爱她般爱你，守你一生，爱你一世。”

埃尔隆德看着莱格拉斯的眼神如梦如幻，象是对逝去爱人的倾诉，又象是对今生情侣的许诺。


“为什么这样呢？埃尔隆德。如果你如从前那般，我会很安心，知道该怎么做。可你现在这样……”莱格拉斯不得不停了停，以平息过分激动的情绪。

“是不是你觉得强迫不得，才采取了另一种方式？你不怕这样做的结果依然如前，那岂不是更难以接受？”

莱格拉斯认真观察着埃尔隆德脸上的神色，力图要看清这捉摸不透的君王。


埃尔隆德听着莱格拉斯的一番话，良久不做声，脸上也没有表情。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直到埃尔隆德终于打破沉默。


“莱格拉斯，你真是太聪明了，你洞悉了我每一步行动的意图。可惜，你始终把我的所作所为认定是一个阴谋。其实，我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爱，我不觉得我做的有什么错。你本就属于我，是瑟兰迪尔从我手里偷走了你，就象从前……”

埃尔隆德稳定的语调忽然一颤，大约是想起了伤心的往事。莱格拉斯一时语塞，低了头悄悄叹气。


而下一刻，莱格拉斯扶在门框上的手忽然落入了一片温暖中。莱格拉斯抬头看看埃尔隆德，没有把手抽回来。

“与从前一样，我不放弃，但我愿意等，等你回心转意。此刻，我只是心疼你，不忍心再看你连一个舒适的睡眠也得不到。我不会做什么，相信我。”


莱格拉斯不得不佩服埃尔隆德，作为一个王，他懂得怎样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管是不是预谋，莱格拉斯都不愿意，也不能再拒绝他的好意。

于是，任由那温柔的牵引，莱格拉斯跟随埃尔隆德走进了卧室的里间。象要消除莱格拉斯的顾虑，埃尔隆德让出大床的外侧，合衣而卧。而且很欣喜的，他看到王妃也同样从容的在自己身边躺下。


莱格拉斯意外于自己内心的平静。不过，他把这归结为自己对瑟兰迪尔的忠诚。

我一心一意的爱瑟兰迪尔，因而才不虑其他。

莱格拉斯这样想着，很快，便沉入了梦境。


埃尔隆德没有睡，他舍不得现下的机会。

虽然莱格拉斯是背对着他，可年轻精灵的侧卧身姿，仍足以令他心动。听闻着身旁平稳轻浅的呼吸，埃尔隆德知道莱格拉斯已经睡熟了。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搭在莱格拉斯的腰间，并慢慢向那背影挪近了几分。

埃尔隆德并不想趁机做出什么越轨的事。他可不想葬送掉自己好不容易换来的，在莱格拉斯心目中的一点好感。纵是莱格拉斯依旧怀疑，甚至允许自己这样靠近，是在考验自己，埃尔隆德也已满足。这样的靠近他，品味着他的芳香，触摸着他的身体，而不必担心他的抗拒和厌恶。这样的感觉，真好。


“唉，何苦呢……”

一声似梦呓般的叹息，让沉浸在幸福中的埃尔隆德哆嗦了一下。探起身，看着睡梦中的莱格拉斯。此时的他，没有了一向的骄傲和戒备，是一副彻底的安宁。


如此年轻的你，正是任性妄为的年龄，敞开的心扉，正是向往着自由翱翔。是什么使你总被紧张的情绪包围，是什么总让你用怀疑的眼光看待别人。你一定也不希望这样吧。


埃尔隆德重新躺下去，凝望着莱格拉斯的背影，心中默默的念着：

我爱你，正象爱奥杰塔一样。可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惜一切代价，无论采取什么手段，我都要留下你。再不允许你消失在我眼前，再不让瑟兰迪尔夺走你。

我发誓，你是我的。





37、

莱格拉斯睁开眼，却没有立即起身。他只是静静的躺着，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什么也不想，好轻松，好惬意。

可惜，这轻松是如此短暂。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莱格拉斯再也躺不住了。

明知道埃尔隆德已经离开了，莱格拉斯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床。

也许，今晚，我还能睡在这里？


莱格拉斯晃了晃头，命令自己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他迅速下了床，换了便服，推门而出。

“塞拉斯，出什么事了？”

莱格拉斯迎面遇到埃尔隆德的贴身侍从，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便拉住他询问。


“哦，殿下，是半兽人，半兽人入侵边境。”

塞拉斯结结巴巴的说。


索隆一直全力对付幽暗森林，从没侵犯过林谷。这次突然行动，必是得知了我们结盟的信息。

“陛下呢？”

莱格拉斯一边吩咐另一个侍从牵马，一边回身进房寻找自己的武器。

“半兽人从两个方向进犯，两个王子带兵去东边，陛下去西边了。”

塞拉斯跟着莱格拉斯屁股后面说着。


莱格拉斯利落的穿起铠甲，同时从塞拉斯混乱的答话中，辨清了敌人的大致情况。

“陛下的贴身卫队一半留守，另一半随我出征。”

着装整齐的莱格拉斯快速奔出王宫，同时斩钉截铁的下达着命令。


早听闻王妃在幽暗森林时就是一个了不起的统帅，刚才还慌成一团的塞拉斯此时心安了不少，听到莱格拉斯的命令，立即一溜烟的传达了下去。



真是久疏战阵了。即使这些半兽人的臭气，就熏的我喘不过气呢。

哦，要是今天还能那样近的睡在他身边，还能闻着他身上的清香……


如此激烈的战斗，埃尔隆德还要走神，那被半兽人逼到悬崖边缘就不是奇怪的事了。

一声破锣般的吼叫，把埃尔隆德厌烦的直皱眉。

赶紧打发掉这些讨厌的家伙，如果能在莱格拉斯起床前回去，或许他愿意我帮他梳一个漂亮的发型？


可惜，事态的发展很不随埃尔隆德的心意。

半兽人可能发现了埃尔隆德不同一般的身份，潮水一样层层包围了他。纵使埃尔隆德神勇无比，也被压制的渐渐无还手之力。


一柄大斧，趁着埃尔隆德的长剑被两个半兽人的兵器绞住的一刻，夹带着风声向埃尔隆德披头砍下。埃尔隆德可不想被这个丑陋的东西砍下脑袋，被迫丢开了自己的武器，向旁边一让。大斧没有给埃尔隆德致命的一击，但还是从他的肩膀到腹部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林谷之王捂住伤口趔趄着后退，直到再次退到悬崖的边缘。

“投降，成为黑暗君主的奴仆。”

砍伤埃尔隆德的半兽人显然是此次行动的首领。他挥手制止了其他半兽人的进攻，瞪大闪耀着凶光的黄眼珠，闷声闷气的对埃尔隆德说。


埃尔隆德坚强的挺直身体，毫无畏惧的看着半兽人。这些邪恶的生物，与他们说一个字都要脏污了自己的嘴。埃尔隆德只是在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半兽人首领慢慢举起手中的巨斧，从喉咙里恶狠狠的吐出几个字：

“那么，死吧。”


怎么，我就这样死了？

埃尔隆德还来不及遗憾，一道割裂空气的啸声突然响起。在他分辨出声音的来源之前，高举大斧的半兽人就被一支银箭穿透了胸膛，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在其他半兽人惊慌的回头寻找时，一队林谷精灵已经冲散了敌阵，势不可挡。


埃尔隆德没有重新参加战斗，甚至象欣赏一场精彩的演出，露出了赞美的神情。

莱格拉斯，依旧穿着那件暗绿色的衣服，梳着简单的发式。然而看他稳稳的驾驭着飞驰的战马，轻舒猿臂，银箭支支飞出，毫无偏差的命中敌人的要害。即使有哪个半兽人能靠近他，他也只是用手里的长弓格开敌人的进攻，下一秒，不知死活的半兽人就丧命于他的箭下。

他的脸上只有一派肃杀之气。对于敌人而言，莱格拉斯是死神，虽然他很美丽。

对精灵而言，莱格拉斯是统帅，是他们精神的领袖。跟随他冲杀奋战，等待着的，只有胜利。


埃尔隆德看的出神。他惊讶于眼前这个年轻的精灵，除了美丽，聪慧外，竟有着天生的领袖风范。

天哪，瑟兰迪尔怎么会让他离开呢，他不知道他舍弃了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宝吗？





38、

“你太大意了。”


战斗已经结束，莱格拉斯从马上飘然而下。没有走近埃尔隆德，只是抱着弓箭，带着埋怨的口气轻轻说道。


“你不问问我有没有伤到？”

埃尔隆德耍赖的看着莱格拉斯。


扑哧笑了一声，莱格拉斯歪着头说：“我相信陛下的能力。”


埃尔隆德走向自己的王妃。

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年轻的精灵，爱的发狂。顾不得一双双眼睛的注视，埃尔隆德张开臂膀，要把那美丽的身体拥进怀里。


“啊！”一片惊呼。

精灵王的脖子被一柄斧子紧紧抵住。


林谷精灵们操起武器要上前解救他们的国王，可埃尔隆德脖子上马上出现的一道血痕使众人停止了动作。


莱格拉斯没有动。

他心里已经诅咒了自己一万遍，从不失手的自己竟然没有干脆的结果那个半兽人的性命。

“放开他。”

莱格拉斯缓慢的，一字一字的说着。


半兽人气喘吁吁的威胁着：“除非你们放了我。”

“先放了他。”莱格拉斯的语气仍很平静。

“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放他。”

半兽人抱着一线希望瞪着年轻的精灵。


莱格拉斯把视线移到埃尔隆德的脸上。埃尔隆德无声的对他说了几个字。

“相信你。”

莱格拉斯慢慢握紧手里的弓。


“休想！”


莱格拉斯的一声怒喝，不但使半兽人，连林谷精灵也惊噩的张大了嘴。

难道王妃不顾陛下的性命了吗！


半兽人大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不顾同胞的死活。可发话精灵的态度，却告诉了他并非玩笑。利刃般的眼光，已经无情的宣判了半兽人的死刑。


就在绝望的恐惧让半兽人瞬间的一愣时，莱格拉斯闪电般拉开弓箭，一支羽箭射穿了半兽人的咽喉。

沉重的斧子跌落在地上，可危机并没有解除。半兽人做出了最后的顽抗。

沉重的身躯死死缠住埃尔隆德，向无底的深渊翻身坠落。

就在所有人都吓的动探不得时，莱格拉斯已经丢掉弓箭冲到了悬崖边，一把捞住了埃尔隆德的胳膊。纵使莱格拉斯精于箭术，臂力过人，仍被埃尔隆德和半兽人双倍的体重拖的一同向崖下滑去。


铮的一声清响。莱格拉斯拔出腰间的匕首插进了石缝，阻住了下落的趋势。回过神的精灵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莱格拉斯和埃尔隆德拽上来。直到获救，半兽人的尸体还紧紧挂在埃尔隆德的身上。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莱格拉斯和埃尔隆德却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由于剧烈的拉扯，莱格拉斯的右胳膊关节脱臼，并且被粗糙的岩石磨的血肉模糊。

埃尔隆德愣愣的看着医官为莱格拉斯处理伤口。年轻的精灵除了脸色苍白，却不见痛楚的表情。反倒是埃尔隆德心疼的咬紧了嘴唇。


皮肉伤倒是没有什么，接回脱开的关节，那份疼痛即使是莱格拉斯也有点畏惧。

为了转移注意力，莱格拉斯抬头看向精灵王。

如夜幕般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一点银星闪闪发亮。随着眼睛一眨，那点银星缓缓落下。

莱格拉斯的手指顺着银星陨落的轨迹拂上埃尔隆德的面庞，轻轻问道：

“你怎么了？”


颤抖的手掌覆盖住莱格拉斯修长的手指，更多的泪水浸湿了他们。

埃尔隆德凝视着莱格拉斯，露出一个带泪的微笑。

“我高兴啊。”


医官疑惑的偷眼看了看国王，猜想是不是他惊吓过度。王妃伤成这样，他怎么还高兴呢？


只有莱格拉斯懂埃尔隆德的心意。可他的心情很复杂。


为了救埃尔隆德，我根本没有考虑个人的安危。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爱的不是你，但决不能见死不救。

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你更不肯放手了吧。


医官一下子为莱格拉斯接上了关节，莱格拉斯痛的猛抽了一口气。等疼痛过去，莱格拉斯发现自己被埃尔隆德小心的搂在怀里。

勉励笑了笑，莱格拉斯脱离了君王温暖的怀抱。


“你的笑容真美。”

埃尔隆德痴迷的望着莱格拉斯。


“可惜，那不是给你的。”





39\

房间被烛光映的亮堂堂的。

埃尔隆德半依在靠垫上，视线随着莱格拉斯移动。


莱格拉斯的右臂被绷带缠绕，因而不能随意弯曲。可他还是婉觉了埃尔隆德的好意，自己慢慢的脱下外衣。他的动作有点笨拙，可却很从容。半转过身，莱格拉斯换上了宽松的睡衣。大约有两秒钟的停顿，莱格拉斯朝埃尔隆德走来。


埃尔隆德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觉得心跳猛然加速了。


我的喉咙有点干，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我此时的表情一定很糟糕，或许该笑笑？


“劳驾，能往里面一点吗？”


莱格拉斯的眼睛里荡漾着笑意，不知是不是我瞎猜，我觉得那里面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我从没在莱格拉斯身上见过的东西。此时的他，更象一个被爱情沐浴着的幸福人儿，带着一副甜蜜的神情，媚眼如斯的望着我。



我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看埃尔隆德的神情，定是什么让他误认为我改变了心思。其实，我是不想让我们的关系搞的太僵。埃尔隆德是个做事决断的人，不容人违背他的意愿。可他对我是出于真心，就凭这点，我也不想伤他太深。

再过两天，就是瑟兰迪尔来访的日子了。与埃尔隆德，我愿意好合好散。



莱格拉斯爬上床，躺在埃尔隆德让出的地方，依旧背对着他。

埃尔隆德伸手推了推莱格拉斯，怜惜的说：“你的右胳膊有伤，不要压着它，转过来吧。”


等了几秒钟，莱格拉斯翻了个身，面向着埃尔隆德，闭着眼睛。

埃尔隆德的手没有离开莱格拉斯的身体，轻轻的拍着他，象哄一个婴儿一样。


埃尔隆德兴趣盎然的看着莱格拉斯无血色的脸，慢慢映上了红晕，存心要逗弄这个一贯严肃的小精灵，他竟然轻声哼起了一首催眠曲。


“你这样，我怎么睡呀。”

莱格拉斯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假装生气的撅起嘴。


埃尔隆德不理会莱格拉斯的怒气，反倒伸手捏了捏小精灵的脸颊。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才符合你的年龄。其他与你同岁的精灵还都在和长辈使性子，你却总是一副冷冰冰，老气横秋的摸样。”


没有发现莱格拉斯脸上一闪而过的阴云，埃尔隆德自顾自的唠叨：“埃拉丹和埃洛赫小时候最喜欢让我哄着睡呢，怎么，你不喜欢？”


莱格拉斯的语气明显的僵硬。“我不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小时候，没人哄我，我是自己睡。”


埃尔隆德的心突的一跳，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他的境遇我可以想象，我怎么会如此糊涂，竟去揭他的伤疤呢。


“对不起，莱格拉斯，对不起。”

埃尔隆德一遍遍念叨着。他把莱格拉斯揽进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前，两手轻抚着他的脖颈和脊背。“我会补偿你，好好爱你，让你幸福，让你快乐。”


埃尔隆德的话语好象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有点朦胧，但听起来让人安心，舒适。感受着坚实安全的拥抱，莱格拉斯也搂住了那给予自己安慰的身躯。隐隐觉得不该这样，可理智还是被欲望打败。

我只是想尝试一下被人保护的滋味，暂时把他当成父亲吧。我从没有享受过父爱，只是一次，不算贪心。


扶在莱格拉斯后背上的手，觉出小精灵身体平稳缓慢的起伏。

他睡着了。

埃尔隆德看了看偎依着自己的莱格拉斯。

他真象个天使。


忽然，埃尔隆德发现莱格拉斯长长的睫毛上，有一点亮闪闪的东西。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挑起，埃尔隆德从心底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总是要扮演坚强和骄傲。即使在梦中悄悄的流泪，也仅仅只有一滴。


拼命忍住要疯狂亲吻的欲念，埃尔隆德在莱格拉斯美丽的额头上柔柔一吻。

后天，莱格拉斯，后天瑟兰迪尔来的时候，我会结束你所有的噩梦。你和我在一起的生活，将没有痛苦和悲伤。我会给你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40\

莱格拉斯乖乖的坐着，出神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忙碌着的精灵王。


“好了。”

埃尔隆德一拍莱格拉斯，拉起他站好，满心高兴的端详着自己的杰作。


莱格拉斯一改往日的朴素，一袭银色绣花长袍，质地昂贵，绣工精美。一顶打造繁复的金冠，拢住了细心编织的发辫。一枚金戒，戴在修长的手指上，象征着崇高的地位。


莱格拉斯垂下眼帘，不想多看镜子里的自己，那太陌生，让他心里不安。


“没有人能比你更美。”

埃尔隆德痴痴的盯着盛装的王妃，喃喃的说。


莱格拉斯转身迎上埃尔隆德炽热的目光。

“埃尔隆德，这没用的。你所做的，足以让我消除对你的敌意，甚至我愿意和你成为朋友。可要让我忘掉瑟兰迪尔，这远远不够。”

莱格拉斯知道此时的自己很残酷，可他必须这么做。宁愿让埃尔隆德从此恨自己，他也不愿意欺骗。


埃尔隆德的眼睛里刹时涌起了乌云，有一刻，莱格拉斯以为精灵王将要暴怒。可出乎意料的，那乌云突然散去。埃尔隆德回身从桌子上端起一个杯子，递给莱格拉斯。

“那么，什么才能让你忘掉瑟兰迪尔呢？”


埃尔隆德的语调蕴涵着萧索的滋味，莱格拉斯甚至有点不忍心了。他越过埃尔隆德的肩膀看向远处。

“除了瑟兰迪尔自己，没人能让我忘了他。”

一仰头，莱格拉斯饮下了杯中之物。

不是普通的茶，苦的难耐。可莱格拉斯不想问那是什么，就算毒酒，他也要喝下去。

放下杯子，莱格拉斯昂首向门口大步走去。埃尔隆德却从后面拉住他。

“测试即将开始，请你遵守规则。如你所说，只有瑟兰迪尔自己才能让你彻底忘了他。按我的话做，你就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正在莱格拉斯捉摸着埃尔隆德话中深意时，林谷之王挽起了莱格拉斯的手，亲密的引着他向林谷大门走去。



41、

[瑟兰迪尔]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真实的站在我眼前，而非梦中所见。

可我的莱格拉斯，他变了。

随在我身边的他，象一朵小小野花，从不向我索取保护和娇宠，他很独立、坚强，并不显得多么漂亮，但他只为我盛开。

眼前的莱格拉斯，作为林谷王妃的莱格拉斯。他美丽绚目，是万花丛中最艳丽的一朵。而更让我吃惊的，是一个勇武的战士，不知不觉蜕变成了一只需要寻求庇护的小鸟。

难道真如哈尔迪尔所说，莱格拉斯，他不再是我的。


“瑟兰迪尔，道路遥远，一切可顺利？”

埃尔隆德敷衍着问话，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瑟兰迪尔，注意着他的表情。


瑟兰迪尔微一点头，没有答话，徒自出神。


他就那么偎依着埃尔隆德，他的一只手握在埃尔隆德手里，埃尔隆德的另一只手则揽在他的腰间。

是不是病了？我抬头审视着莱格拉斯的脸。白皙的面庞，浮动着淡淡的红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妩媚妖娆，纯净的眼眸中波光荡漾，蕴涵风情万种。

那份只有在爱侣面前才会显现的柔情，是为了埃尔隆德。

莱格拉斯，你这样做，是要惩罚我吗？在你心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吗？


[莱格拉斯]

我清楚，这是埃尔隆德做的手脚，大约就是那一杯茶。

他很聪明，也懂得分寸。他只是使我身体乏力，我不得不依靠着他才能站立。除此之外，药物还造成了我过快的心跳，我感到脸一阵一阵的发烧。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小小的把戏，却蒙蔽了瑟兰迪尔的眼睛。他的表情，眼神，说不出的伤心和失望。

我用我的全部爱恋的人哪，竟换不来这一点点的信任。以为他会不顾一切的拥抱我，等来的，却是猜忌和怨责。造化弄人，真如埃尔隆德所说，瑟兰迪尔对我的感情是这样不堪一击？


莱格拉斯走前一步，单手抚胸，向瑟兰迪尔微微行礼。

“陛下，好久不见，您，一向可好？”

莱格拉斯感觉自己和瑟兰迪尔之间忽然划开了一道鸿沟，说不出的陌生和隔阂。


瑟兰迪尔直勾勾的盯着莱格拉斯的右臂，宽大的衣袖滑下，露出缠满绷带的手臂。

“你这是……”

抑制不住发自心底的关怀，瑟兰迪尔走上几步欲探看莱格拉斯的伤势。


“他全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个样子的。”

埃尔隆德先是看着莱格拉斯，语气神情全是深切的感念。而后又看向瑟兰迪尔，温柔如水的情怀顿时变成一种极具危险信息的警告。似乎在对敌手宣称，他是我的，你别想染指。


莱格拉斯等了好久。他希望瑟兰迪尔能象个真正的强者，大声告诉埃尔隆德，他莱格拉斯是属于自己的，谁也别想抢走。

可是，瑟兰迪尔没有。面对埃尔隆德的挑衅，他退缩了。他低垂了头，不敢看对手，也不敢看自己的恋人。

莱格拉斯的心一点点下坠。只一个回合，埃尔隆德便胜了一阵。



除了埃尔隆德满心欢喜，瑟兰迪尔和莱格拉斯都是食不知味，其他陪同参加宴会的林谷精灵，也都看出弥漫在三人之间的硝烟，一个个感觉如坐针毡。


“我不舒服。”

莱格拉斯甚至连一句客气话也不愿意说。哗啦一下推开眼前的盘子，站起身就要离座。


“莱格拉斯，瑟兰迪尔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想吃东西，陪着坐一会也好。”

埃尔隆德假意挽留。


莱格拉斯扭头看了看瑟兰迪尔，金发的精灵王瞪着盘子里的东西发呆，自己的离开甚至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使劲压抑的怒火腾的窜上来，莱格拉斯冷冷的甩了一句：“瑟兰迪尔陛下是不太在意我是否在场的，因此也一定会原谅我的失礼。”


砰的一声，餐厅的门关上了。围坐在餐桌周围的林谷精灵面面相觑，埃尔隆德不无得意的品着杯子里的甜酒。

叮的脆响，是瑟兰迪尔的叉子掉在盘子里的声音。



如果是在战场，埃尔隆德感觉瑟兰迪尔已经匍匐在自己的脚下。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堪一击，埃尔隆德甚至替莱格拉斯不值，这样的懦夫，怎么就能赢得莱格拉斯金子一样的心呢。


林谷之王向属下丢了个眼色，众人如获大赦，纷纷起身告退，偌大的餐厅里，就剩下埃尔隆德和瑟兰迪尔。


“放手吧，瑟兰迪尔。乖乖的回幽暗森林去，我会履行诺言，与你携手抗敌。”

埃尔隆德几乎开始同情瑟兰迪尔，他很好心的给瑟兰迪尔一个台阶。


“不。”


埃尔隆德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直起身瞪着瑟兰迪尔。


刚才好象完全被打垮了的瑟兰迪尔，此时竟恢复了从容。他迎着埃尔隆德利剑般的目光，轻轻的说：“我要带他走。你别想阻拦。”


“健忘的陛下，难道真的不记得，你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

埃尔隆德抛出了致命武器。


“如果你真的在意他，能忍心说出来吗？”


瑟兰迪尔突然由守转攻，埃尔隆德竟一时无言以对。

压下怒火，埃尔隆德重新恢复冷静。

“如果不是我阻止，是莱格拉斯，他不愿意跟你走呢？”


瑟兰迪尔的心突的一沉。

“不会，我知道。”


先是轻轻的，后来变成抑制不住的狂笑。

“瑟兰迪尔，别太自信。莱格拉斯，他早就是我的人了。”


瑟兰迪尔眯起双眼，凌厉的目光象要把埃尔隆德撕碎。


不理会瑟兰迪尔的逼视，埃尔隆德顾做神往的喃喃自语：“他真是天神最杰出的作品，抱着他，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住口！”

瑟兰迪尔拍案而起，手紧紧握住剑柄。


看瑟兰迪尔暴怒，埃尔隆德反而轻轻一笑。

他慢慢起身，走近瑟兰迪尔，按住他握剑的手，凑近耳边低语。

“今晚，去我那里。你会看到，美丽无双的莱格拉斯，他是属于谁的。”





42、

鹅黄的轻纱罗帐垂下半边，遮住了大部分床上交叠在一起的身躯，仅露出两双光裸的腿。而这已经能足够判断出，床上的两人是在很投入的上演这场激情戏。

壮实有力的腿紧紧盘住位于下方的修长纤细，不住的厮磨，撩起对方一阵战栗。动荡的缠绵之声，来自于一个激烈而长久的吻。

不一刻，一件件衣杉从罗帐里被抛出来，从外袍，到贴身的内衣。


瑟兰迪尔象被钉在了地上。

一路上没有人阻拦，我轻易的进入了埃尔隆德的寝宫，站在了他的卧房外。卧房里间的门敞开着，我看着他们。

埃尔隆德知道我就在外面，是他安排好的，他正要这样。

可莱格拉斯呢。我想到这个名字，心禁不住一疼。

他也知道我在这里吗？他是故意要做给我看？

我不敢相信。

莱格拉斯，他是怎样的忠于我，爱我呀。


瑟兰迪尔看了看丢在地上的衣服。

没错，正是莱格拉斯白天穿的。


“啊，不要了。”

一串细碎的娇喘，夹杂着一声似啜泣般的哀求。

“是吗？我的爱人，你确定不要了吗？”


不知道埃尔隆德做了什么，哀求的声音逐渐被充满快感兴奋的呻吟所代替，结实的大床也响应着发出吱吱的声音。

“现在还想停吗？”

“不……”

“那你求我呀……”

“唔，我，求你……”


纠缠的躯体在床上不停的扭动翻滚，就连露在罗帐外的大腿，也已染上了性欲的嫣红。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被搅动的达到了沸点，而瑟兰迪尔的心，却结满了冰霜。


他的声音有点异样，在那样的状态下，怎么能一如平常呢。

我愚蠢的来看这些，来亲眼目睹我最爱的人被别人抱在怀里。有一刻，我的手攥住了剑柄，疯狂的嫉妒和憎恨啃舐着我的心，令我几近疯魔。我似乎看到埃尔隆德在我的剑下惊诧的颤抖，他的血洗刷了我的屈辱。想到这些，报仇的快意使我向前迈了一步。

莱格拉斯呢。

怎样对他？对他说些什么？

杀了埃尔隆德再带他走？或是，干脆也杀了他！


不。瑟兰迪尔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

不能再待下去。

谁想到曾经甜蜜的爱情，也能变成致命的毒药。这双只会温柔的抱他，抚摩他的手，竟想要把利刃送进他的胸膛。


在疯掉之前，快离开这里吧。

瑟兰迪尔掉头奔出了房间。




埃尔隆德挑起低垂的幔帐，理了理凌乱的长发，起身下地，拣起自己的衣裳，一丝不苟的穿戴整齐。


旁边的侧门吱呀一声开了，幽灵般的银色身影慢慢走出来。

“滚！”

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沉静和清冽，蕴满了怨恨和愤怒。


床上赤裸的精灵颤抖了一下，求助的看了看埃尔隆德。埃尔隆德怀揣着一副好心情，温和的对发抖的精灵说：“你先去吧。”

小精灵一声不吭，红着脸下了床，抓起衣服草草穿起，逃掉了。


埃尔隆德饶有兴味的看着莱格拉斯，此时的他犹如一座喷发的火山。可埃尔隆德心知肚明，那些怒火大半是冲着瑟兰迪尔的。


“瑟兰迪尔没有通过测验，你输了。”

埃尔隆德忍住胜利的喜悦，小心的观察着莱格拉斯的表情。


“是啊，我输了。输的彻底，无话可说。”

埃尔隆德还在揣摩着莱格拉斯语中的深意，年轻的精灵已经倏的转身，从墙上摘下一把镶嵌着宝石的短剑，拉开房门冲了出去。在那张白的几乎透明的脸上，埃尔隆德瞥见了强烈的愤恨，但更多的是绝望的悲伤。


凝望着莱格拉斯的背影，埃尔隆德的喜悦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疑虑和担忧。

我真的彻底胜了吗？莱格拉斯，就这样轻易的放弃了对瑟兰迪尔的爱？


在瑟兰迪尔没有离开林谷之前，一切都还未定论。

埃尔隆德瞪着门外逐渐发白的天色，暗暗攥紧了拳头。





43、

天刚蒙蒙亮，瑟兰迪尔就带着随从悄悄离了行馆。他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只想着越快离开越好。队伍行到边境，在蜿蜒的小路中间，一个高佻的身影阻住了他的去路。


莱格拉斯立在小路的中间，那把短剑挽在袖内。此时，莱格拉斯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因为他的思绪就象脱困的鸟鹊，早已飞回了充满美好回忆的时光。


那些和瑟兰迪尔相处的日子，那些比起一般情人更含蓄的爱恋。淡淡的，却足以使人心醉。我常站在常春藤下，一边数着藤上的绿叶，一边等他。每次数不到百下，他一定就出现了。


莱格拉斯仿佛又看到了那株常春藤，翠绿的叶子，在藤蔓的牵引下围拢在大榕树周围。一阵微风拂过，绿叶婆娑，说不尽的悠然惬意。

不自觉的，莱格拉斯在心里又数起数来。在数到九十九下的时候，他听到了急促嘈杂的马蹄声，踏碎了他的回忆，把他带回现实。


瑟兰迪尔借着半明半暗的天色打量着莱格拉斯。他依旧穿着那袭银色的衣衫，脱俗的美丽，却有一些朦胧飘渺。

“你们先行，在前面等我。”瑟兰迪尔对随从说。


侍从走远，连马蹄敲击路面的声音也听不到了。瑟兰迪尔冷漠威严的开口道：

“你还来做什么？”


莱格拉斯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是啊，我来干什么呢。


见莱格拉斯一脸迷茫，瑟兰迪尔认定他心中有愧，于是更显出一副阴沉的表情。

“莱格拉斯，别指望我会祝福你。虽然是我亲手把你送到林谷来，我却没有叫你把心也交出去。你虽离开我，却应该仍属于我。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想吗？”

瑟兰迪尔从马上探下身，凑近莱格拉斯说：

“因为我爱你。爱你，因此要拥有你的全部。而且，你也曾发誓效忠于我，并把你的全部奉献给我。可是，你选择了背叛！”

说到这，瑟兰迪尔猛的揪住了莱格拉斯的衣领。他慢慢收紧了五指，看着秀美的容颜逐渐因窒息而扭曲。


[莱格拉斯]

从我见到他的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根本不能恨他，甚至，不能生他的气。我看到他阴沉的表情，他在埋怨我，怨我把身体给了别人。这是不是说明他有多爱我呢。

以前，他从来舍不得责备我，永远对我温柔亲切。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我禁不住害怕。仿佛一切真的是我的错。我想解释，可大脑忽然迟钝起来，他的话，我总要好半天才听明白。想开口，他却没有给我插嘴的机会。直到他突然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才吓的瞪大了眼睛。

他竟要杀我吗？

就算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竟能对我下的去手吗！


莱格拉斯的眼睛里先是难以置信的惊恐，然后便露出如同落进陷阱的小兽一样的乞怜，蔚蓝的眸子里渐渐盈满了泪光。


瑟兰迪尔一根一根松开了手指。他真的差点杀了莱格拉斯，他最爱的精灵。


莱格拉斯失去了全部的力量，瘫倒在瑟兰迪尔的马下。在他的头脑里，仅有一个声音固执的大喊：“他是舍不得杀我的，他还爱我。”


低头看着脚下的莱格拉斯，瑟兰迪尔心里涌起一阵残酷的快意。

莱格拉斯不再是我的，但我依然能让他痛苦。埃尔隆德，看来你仍然得不到一个完整的莱格拉斯，在他的心里，永远保留着一块只属于我的禁地。


“莱格拉斯，我真的恨你。只有你才能让我疯狂的失去理智，只有你才能让我再一次败给埃尔隆德。”


“你只顾怪我，却不听我的解释吗？”

莱格拉斯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吃力的从地上爬起，半跪在地上，两手抓住了瑟兰迪尔长袍的下摆。


“不必了，我听见，我看见。而且，我再也不希望见到同样的情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当莱格拉斯听到最后这句如同宣判了他死刑的话，好象五雷轰顶一般呆在当地时，瑟兰迪尔两腿轻轻一夹，战马人立而起，腾开四蹄，风一样飞奔离去。

还没有缓过神的莱格拉斯被掀倒在地，长发被一阵风吹的四散飞扬，而他的魂魄也在这一瞬间离开了躯体。


过了一会，莱格拉斯突然清醒过来，他手脚并用的向瑟兰迪尔离去的方向爬行几步，用尽力气高喊：“那不是我，你看到的都不是我！回来！回来……”


凄厉的叫声一遍遍在林间回荡，却得不到瑟兰迪尔的回应。

他走了，丢下我走了。

为了他，我远远的离了家。为了他，我处心积虑的应对着林谷之王。为了他，我忍受了多少屈辱和折磨。我从没有哭过，因为做这些是值得的。

好不容易盼到和他见面。他不信任我，那么轻易的落进埃尔隆德的圈套，认定我不忠。最可悲的，他从始至终，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付出了全部精力，尊严，生命想要争得的，原来是个梦啊。


莱格拉斯摇晃着站起来，险些跌倒，可他顽强的稳住身形，慢慢挺直腰身。抬起手想拢起凌乱的长发，手臂碰到了金属的冰冷。取出短剑横在胸前，凄冷的光芒刺的莱格拉斯寒毛倒竖。

混乱的思想逐渐清晰。

莱格拉斯握紧了短剑。





44、

天色逐渐亮起来，依旧很冷。湿凉的空气让瑟兰迪尔充斥着怨恨的头脑慢慢清醒，理智也一点点回归身体。


是的，是我把他送给了埃尔隆德，但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把他接回来。而且他走的时候明明说他永远只爱我一个。

瑟兰迪尔为自己辩护着。


好吧，就算我不能给他他想要的，他爱上埃尔隆德也许无可厚非，可他不应该当着我的面做那些事，生生撕碎了我的心，他太残忍了。

觉得辩护的理由连自己也不信服，瑟兰迪尔又努力寻找着靠的住的借口。


我这样伤心，他却连一点悔意也没有。

好象这一点还站的住脚。瑟兰迪尔想着。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无意间放慢了战马奔跑的速度。


突然……


莱格拉斯，他好象始终没有说过什么。哦，不，他说了。

瑟兰迪尔拼命搜索着混乱的记忆。


他说我没有听他解释。

我没有吗？


他有什么好解释的？

难不成他受了冤屈？？

这一切是欺骗的烟幕？！

是埃尔隆德为了夺走他设下的陷阱！！！


瑟兰迪尔越想越害怕。

他跨下的战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情的变化，突然，战马的左耳被轻轻拍了一下，于是立即掉转方向，朝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我靠着树干滑坐到地上。

累极了，不想说话，不想思考。

人说君心难测，这话不假。


多少人曾告诫，我和瑟兰迪尔不会有好结果，我却一意认为，只要努力争取，没有实现不了的愿望。到头来，拼死追求的真爱，镜花水月全成空。


莱格拉斯抬手看了看寒光闪烁的短剑，镜面一样光洁的剑身，映出自己诡异的表情。按下剑锋，左腕显出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自白皙的手腕滴滴哒哒的流下来。看着自己的血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一摊，莱格拉斯忍不住笑了。

这真是把宝剑，割在皮肤上都感觉不到疼呢。

举起短剑，手腕上的伤痕被再次加深，淌下的鲜血已经连成了线，莱格拉斯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也随之迅速流失。


两臂无力的垂下，莱格拉斯闭起了眼睛，他一心希望那些压的他喘不过气的痛苦，也能随着鲜血流走。

可惜，他错了。慢慢降临的死亡非但没有带给他安宁，反倒使他越来越恐惧。


在白雾迷茫的空间，莱格拉斯孤零零的走着。四外静的可怕，除了自己，连一个人也没有。

莱格拉斯惊慌的四下张望，没有，什么也没有。他想大声呼喊，可不管怎么用力，却都叫不出声。


不，我不要一个人这么孤单的死！

前所未有的莫名的恐惧和痛苦，塞满了莱格拉斯的胸膛，几乎要撑开他的身体。莱格拉斯嘶声大叫，泪如雨下。


“莱格拉斯……”

一个梦幻般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神智已经模糊的莱格拉斯努力的睁开眼睛，正看见去而复返的瑟兰迪尔。


“你。”

莱格拉斯先是一喜，紧接着，更大的恐惧充斥了他。

瑟兰迪尔，你是给我来收尸的？埋了我，你就放下所有的包袱，我却仍是一个人，而且，永远一个人！

不行！生不能相伴，死定要相随！

瑟兰迪尔，你无义就别怪我无情。莱格拉斯突然来了力气，举起短剑，向瑟兰迪尔当胸刺去。



找到他，花了一些时间。我对林谷的道路并不熟悉，可我的心指引着我，终于，在一棵大树下，我看到了他。


映进我眼帘的先是他的侧影。只一个小时的功夫，他却瘦了好多。他背靠着树干，头歪向另一方。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见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并在他的发丝上凝结了细密的一层。这一刻，先前还残存的一点怨恨也消失了，只剩下深深的怜惜和浓浓的眷恋。


“莱格拉斯。”

我轻轻叫着。

他回过头。我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狂喜，让我想不到的，他没有扑进我的怀抱，而是向我举起了手中的短剑。



可能是由于莱格拉斯已经在这之前流了许多血而力量不足，可能是莱格拉斯心底里仍不愿意伤害爱人，也可能是莱格拉斯没有想到瑟兰迪尔对他的突袭不躲不闪。利刃划破了精灵王的衣服，刺入身体，却在离心脏还有几分的时候停住了。


瑟兰迪尔没有看嵌入自己胸前的利刃，他盯着年轻精灵的脸，要从他的表情中弄懂一切。


莱格拉斯抬起模糊的视线，他不得不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看清了那早已铭刻在心的容颜。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惊惧，也看不出愤怒，他甚至不理会那即刻会要了他命的短剑。他只是愣愣的看我，我知道，此时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我，就象我的世界里从来就只有他。


莱格拉斯清楚自己再也不可能杀了瑟兰迪尔，他缓缓闭了眼睛，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打算拔出那把短剑。在最后一刻，莱格拉斯依然舍不得伤害心爱的人，即使那个人曾重重的伤害了他。

可是，短剑没有被拔出，瑟兰迪尔攥住了莱格拉斯握剑的手，制止了他的行动。

莱格拉斯猛然睁开眼，心中汹涌的情潮令他嘶声吼道：“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知道为什么。”

面对莱格拉斯失控的言行，瑟兰迪尔却很平静。

“不为什么。我做的一切，都出自我的真心。”

莱格拉斯的话让瑟兰迪尔有一刻的失神，莱格拉斯趁着这个时机拔出了短剑，后退几步，靠住树干，以支撑随时都可能倒下的身躯。

“你走吧。”

说完这三个字，莱格拉斯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以抵御因失血而越来越严重的眩晕。


瑟兰迪尔几乎要发疯了，可他拼命告诉自己现在还要保持清醒。如果是自己的愚蠢伤害了莱格拉斯，那自己就一定要弥补这一切。



瑟兰迪尔走近摇摇欲坠的精灵，他多想现在就紧紧抱住他，再也不松手。可瑟兰迪尔知道莱格拉斯不会答应，除非他取得了莱格拉斯的原谅。


轻轻执起那纤细的手腕，苍白的肤色在鲜血的映衬下格外刺目。

刚才，瑟兰迪尔就发现了爱人手腕上的剑伤，从而明白了一定是自己冤枉了莱格拉斯，才使他不得不走上绝路。

覆住那可怕的伤口，瑟兰迪尔将浑厚的精灵之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进虚弱的身体，莱格拉斯手腕上的伤口慢慢愈合。


身体象跌进一潭温泉，说不出的舒服温暖，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真想就此睡去，可我不能。因这一切太过短暂，消逝后的痛苦将加倍的令人无法忍受。


“你这是做什么，抛下我又回来，折磨的我还不够吗？”

莱格拉斯不敢睁看眼，因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他不想那样，即使被抛弃，他也要守住最后的尊严。

“如果我冤屈了你，那请你当着我的面讲出来。”


虽然瑟兰迪尔已经断定莱格拉斯从未变心，他仍是一心一意爱着自己，是自己犯下了大错，伤害了这纯洁的天使。为了这，瑟兰迪尔真想立时跪倒在他的脚下，以取得莱格拉斯的谅解。但他清楚，骄傲的莱格拉斯不需要廉价的悔过。


“你肯听我说了吗？”

莱格拉斯微微睁开双目，生怕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是的。”

瑟兰迪尔吃力的答道。


莱格拉斯努力挺直身体，正视着那令自己又爱又恨的精灵。

“如果我说，你来林谷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那是埃尔隆德设下的圈套。如果我说，自离开幽暗森林到现在，我的心从未改变。如果我说，是你辜负了我的一片深情厚意。你会相信吗？”

看着瑟兰迪尔幽蓝的眼眸，莱格拉斯一字一句的问道。


凝望着这美丽的精灵，他的高尚、无私、坚强、他毫无保留的爱，令瑟兰迪尔羞愧的无地自容。高大的精灵王撩起长袍的下摆，虔诚的跪了下去。他象对待圣物一样，捧起了爱人的手，送至唇边，深情的亲吻着冰凉的指尖，再将吻拂上纤腕处刚刚愈合的伤痕。忍耐了好久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的落满了爱人的掌心。

“我相信，亲爱的。是我的愚蠢，我的无知，让我犯下了如此大错。我诚心盼望争得你的原谅，虽然千言万语也不能表达我此时的悔恨，但我仍要对你说，我再不会离开你，请你跟我走，我要用我的一生弥补我的过失。奉上我全部的爱，从此以后，只为你而活。”


“你肯说这些了？你相信我了？那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俯视着忏悔的精灵王，莱格拉斯说不清此时是怎样的心情。是该原谅他，还是彻底和他决裂。


“我听凭你的发落。如果你宽广的胸怀能原谅我的错误，我发誓用我的余生给你快乐。如果你失去了对我的信任，宁可选择更可靠的保护，就请你赐给我在你的面前结束生命的机会。”



我还能说什么，根本不能恨他，不能怨他。从我出生时起，我就注定是他的奴隶，只能追随，跟从。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他，然后，一如既往，死心塌地的爱着他。


“你，你真真是我命中的魔星呀。”


莱格拉斯长叹一声，拉起瑟兰迪尔，顺势偎依进了精灵王坚实的怀抱。刹时，两人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莱格拉斯，我们走，现在就走。”

瑟兰迪尔揽着爱人的肩膀，低声说着。

“好，等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不，伤不要紧。我们必须立刻走，一分钟也不能耽误。”


仰起脸，送上自己柔柔的一吻，莱格拉斯任由瑟兰迪尔抱起自己。

“要怎样，我都听你的。”



“与我的王妃如此亲密，有失礼仪吧。”


瑟兰迪尔与莱格拉斯一起望向说话的林谷之王。





45、

瑟兰迪尔轻轻放下怀中的人儿，想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把他挡在身后，年轻的精灵却牵住情人的手，坚定的与他并肩而立。


埃尔隆德看了看那双紧握的手，又看了看毫无惧色的莱格拉斯，冷酷和报复的欲望战胜了爱意，填满了他的心灵，他眼中的黑色越来越浓重。


“我不是你的王妃，我是瑟兰迪尔的，我要跟他走。”


埃尔隆德相信自己此时的眼神能冰冻万物，可看起来虚弱的莱格拉斯却能勇敢的迎上自己的目光。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丝毫不容动摇。

放弃了对莱格拉斯的逼迫，埃尔隆德转向真正的罪魁祸首。


“瑟兰迪尔，你真的很卑鄙。你利用我对莱格拉斯的感情，阻止我说出真相，可你却暗中下手，诱骗他随你回去。难道你一定要重演五百年前的悲剧吗？”


瑟兰迪尔很想回击埃尔隆德，可他的喉咙干的冒火，咽了咽，却仍说不出话。


见自己一击制敌，埃尔隆德迅速跨前一步，攥住莱格拉斯的胳膊。

“跟我回去，我不追究。”


莱格拉斯想甩脱埃尔隆德，可即便是自己状态最好的时候，这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更别提现在了。

知道不可能摆脱埃尔隆德，莱格拉斯于是更紧的握住了瑟兰迪尔的手。

“不，埃尔隆德，我不会跟你回去了。请你放了我吧。”


埃尔隆德的头脑轰的炸开，五百年前如此相似的情景竟然重现。

不行，我不可以再犯同样的错误。把我最爱的人拱手相让，最后看着他死。


“瑟兰迪尔，你好狠毒。你从我身边夺走奥杰塔，现在，你又要夺走他。休想，瑟兰迪尔，我要告诉他真相，你别想再继续欺骗下去！”


“不！”

瑟兰迪尔象被狠狠的抽了一鞭。他松开莱格拉斯的手，摇晃着向后退去，嘴里含混着念叨着：

“求求你，不要说，我走，我走，别伤害他，别伤害他。”


莱格拉斯低头看了看空了的手，刚才，那里还被瑟兰迪尔紧紧包容着。他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瑟兰迪尔，此刻，他全然忘记了不久前才立下的誓言，满脸惊惧的望着埃尔隆德。

莱格拉斯转身瞪着埃尔隆德，空着的手悄悄摸向腰间。


“什么真相？你说。”


埃尔隆德厌恶的瞟了一眼瑟兰迪尔，稍稍和缓了口气，对莱格拉斯说：

“那不是对你有利的，只要瑟兰迪尔离开，我就不说。”


“是吗？”

莱格拉斯略微偏了偏头，微合的双眼寒光暴现。

“这可由不得你！”

话音未落，银光流动，锋利的剑刃已经横在埃尔隆德的颈间。


“说！”

莱格拉斯嘶声喝道。

这已经不是单单为了争得自由，莱格拉斯要知道，是什么使得瑟兰迪尔出耳反耳。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人，瑟兰迪尔根本不值得自己爱？



刚刚露出半边的太阳被几乎凭空郁积的浓云遮掩，截断了全部的光线。厚重的云沉甸甸的压下来，空气仿佛都被挤的粘稠，让人即使使劲的呼吸也似乎满足不了需求，憋闷的抓狂。


埃尔隆德仰头望了望天空，背手带着寓意含混的笑看着瑟兰迪尔。

“你看到了吗？这一次，就是上天也看不过去了。埋藏了五百年的秘密，终究要揭开的。”


瑟兰迪尔双手交叉在胸前，头慢慢低垂下去，身体也逐渐瘫软，直到伏倒在地，额头紧贴着泥土，只见双肩抖动。是在祈祷，哭泣，看起来，好可怜。


“这就是你付出一切要追随的人？莱格拉斯，你的眼光太差了。”

埃尔隆德斜着眼睛说。

“这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说出真相。”


与莱格拉斯这样的接近，埃尔隆德可以清楚的感觉出年轻生命发出的危险信息。忽然，埃尔隆德有点拿不定主意了。说出真相，自然可以使瑟兰迪尔彻底出局，但那样莱格拉斯就一定会属于自己了吗？


天际滚过一串沉闷的雷声，周围茂密的树木刷拉拉的摇动起来，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46、

“别再犹豫，事情逼到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退路。”


埃尔隆德看着莱格拉斯，这个年轻的精灵出奇的镇定，他在想什么？


“莱格拉斯，我曾告诉你，我深爱着奥杰塔，可她的心却被瑟兰迪尔偷走了。也是这样一个阴雨天，奥杰塔哭着求我给她自由，我虽然爱她胜过自己，还是禁不住她的哀求放了她。没想到，这反倒断送了她的性命。瑟兰迪尔迫于王国的压力，竟然不接纳她，无奈，奥杰塔怀着无限的屈辱回到了林谷。”


莱格拉斯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埃尔隆德现在说的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更大的秘密正隐藏在后面。


“我以为奥杰塔回心转意，百般呵护。可没想到，一段时间后，她竟诞下一个男孩，瑟兰迪尔的孩子。”

埃尔隆德已经忘了横在脖子上的剑，他的眼睛直直的瞪着仍然匍匐在地上的瑟兰迪尔，他的声音沉重，语调缓慢，渐渐揭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孩子生下后，奥杰塔突然失踪了一段时间。就在我发疯的寻找时，她回来了。”


莱格拉斯慢慢放下短剑，埃尔隆德眼睛里的悲痛感染了他，使他不由得同情起这位表面冷酷的精灵王。


埃尔隆德出神的望向黑沉沉的天空，那令他永远也摆脱不掉的噩梦又清晰浮现。

“她跪在我的面前，吻着我的衣襟。她忏悔罪过，哭着说对不起。她说她承担不了我的宽大和无私的爱，只有死亡才能洗刷她的过错。”

说到这，埃尔隆德已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你在奥杰塔的祭坛上曾见过的那把匕首，她就是用它在我的面前结束了生命。”


埃尔隆德双手掩面，较从前丝毫未减的伤痛令他几乎说不下去。


莱格拉斯听着这个悲伤的故事，脸色越来越苍白。在沉默了好一会后，他轻轻说：“那个孩子呢？”


莱格拉斯心思缜密，聪慧异常。他隐隐感觉到这个故事背后隐藏的秘密，当他听到关于那个孩子的话以后，几乎立刻猜出了谜底，可他没有被击跨，他鼓起勇气，等待着真相的揭示。


埃尔隆德抬起脸，擦干眼泪。他重新握住莱格拉斯的胳膊，怕他支撑不住，更怕他做出什么傻事。他可再也不能眼看着自己所爱的精灵消失在眼前了。


“奥杰塔把孩子送回了幽暗森林。”


莱格拉斯忽然笑了。

“我就是那个孩子，对吗？”

埃尔隆德被莱格拉斯异常的反应惊呆了。

莱格拉斯不理会埃尔隆德，扭头看向瑟兰迪尔。

“我该叫你父亲吧。”



瑟兰迪尔慢慢站起身，他好象一下子老了好多。金色的发失去了光泽，俊美的脸毫无生机。他知道迟早会发生这一幕，可真的发生了，还是让他几乎承受不住。


望着自己的儿子，也是自己的爱侣，瑟兰迪尔沙哑着声音说：

“莱格拉斯，你一定恨我自私、懦弱，甚至认为我卑鄙、无耻。我不否认，我当初辜负了奥杰塔，我没有勇气坚持我的爱，我是个懦夫。当她把你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可能是为了让我看着你一辈子愧疚。她确实达到目的了，我虽不能承认你，却无时无刻不把你放在心里，捧在手里。我想对你好，让你幸福。真的。”


瑟兰迪尔看着莱格拉斯，眼神逐渐涣散，说话似梦呓一般。


“可不知从哪天起，我看你的眼光变了。你的美丽，勇敢，坚韧，你浑身散发的魅力令我着迷。我总想象着抱你，吻你，不是父亲与儿子那样，是恋人间的痴迷。我害怕，可无法自拔。一天天深陷下去，却无能为力。”


轰隆隆的雷声再度响起，是如此临近，象就在头顶上。


“我不请求你的原谅，我根本没有资格。我只求你允许我彻底结束这痛苦和折磨，让我终结这卑劣的生命吧。在我最后的时刻能看着你，我别无他求。”



瑟兰迪尔结束了这一席话，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他温柔的视线投向那令他神魂颠倒的身影，仔细的看了又看。随后，一丝微笑爬上他的嘴角。带着满足的表情，瑟兰迪尔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47、

“等等。”

瑟兰迪尔停住了动作，疲倦的看向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在埃尔隆德的掌控中勉力扭过身，对着瑟兰迪尔大声喊着：

“回答我一个问题，以后你爱怎么做随变！”

瑟兰迪尔不说话，只是痴痴的看着。


“现在，我是说现在。你当我是什么？儿子，还是情人？”


[瑟兰迪尔]

雷声又轰隆隆的响起来，我抬头看看黑沉沉的天空。

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回答，我造下的罪孽，不该让他来承担，可是……


“苍天可证，我有多么爱你。但那是禁忌之爱，不论生死，我的心，我的魂灵，只会念着一个名字，莱格拉斯，我的永世爱人。”


轰……

一个炸雷，大地都在摇晃。刺目的闪电划破天空，照耀着三个人惨白的脸色。


“瑟兰迪尔，你到底要干什么！”

埃尔隆德厉声吼道，同时更抓紧了莱格拉斯。


狂风席卷着大雨从天上倾盆而下，瞬间把僵持的三个人淋了个透湿。

“莱格拉斯，跟我回去。”

埃尔隆德暗暗觉得事情不妙，双手加力，想把莱格拉斯拖回去。


莱格拉斯穿过重重雨幕，看着一动不动的瑟兰迪尔，突然一声大喝，挣脱了埃尔隆德，冲瑟兰迪尔叫道：

“如果你真的象你说的那样，就拿出点勇气来，带我走！”


“你在说什么，莱格拉斯，他是你父亲，你怎么能？”

埃尔隆德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爱他，别的我都不管！”


瑟兰迪尔慢慢舒展了眉头，温柔无限的看着自己的致爱。

“你，你不怕？你能承受？”


“是，我不怕。你呢？你能为了我抗拒所有的阻难吗？”


“我始终是软弱的一个，但这次，我愿为你，冒天下之大不为。”

瑟兰迪尔伸开了双臂，向莱格拉斯，一步一步走近。


[莱格拉斯]

我眼见他离我越来越近，他的手就要抓住我的肩膀。我相信，他抱住我，永远也不会放开了。我苦苦追求的幸福啊，离我是这么的近了。


突然，一棵巨大的古树被雷电劈中，轰然倒地，正横在莱格拉斯和瑟兰迪尔之间，生生阻隔了就要握在一起的两双手。莱格拉斯和瑟兰迪尔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惊的后退了数步，几秒钟的停滞，响起了埃尔隆德暴怒的吼叫：

“瑟兰迪尔，你们的感情是被天神不容许的，硬要为之，必遭天谴！难道这就是你的爱？眼看着莱格拉斯遭受众神的惩罚，终生受苦。你就为了一己私心，看着莱格拉斯天打雷劈！”


[莱格拉斯]

瑟兰迪尔站在倒塌的大树那边，离我如此之近，可他没有再向我走一步。我看到他的魂灵逐渐脱离了他的身体，只剩下一具躯壳。他的眼睛失去光彩，那爱的火焰被大雨浇灭，他的心在一点点死去。


“瑟兰迪尔……”

莱格拉斯想大声叫醒自己的爱人，可埃尔隆德却从后边冲上来，一只手捂住了莱格拉斯的嘴，把他的呼唤硬生生堵住，另一只手拦腰扣住他的身体，使他无法接近瑟兰迪尔。


[莱格拉斯]

我动不了，喊不出。

我看着他慢慢转身，跨上马。

也许他是为了我，怕我遭受不幸。可他不知道，抛下我，比杀了我还要残忍。


马儿慢慢跑起来，他最后看了我一眼。他在和我诀别，告诉我，从此，我们天涯海角各一方，今生今世，永无相见之日。





48、

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震耳欲聋的雷声吞没了一切。要不是埃尔隆德死死抱住我，我早就支持不住。金色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我世界的尽头。我眼前摇晃着瑟兰迪尔离去时的脸，充满了极度的无望、悲痛，那痛彻心肺的诀别呀。

就这么完了？任凭我一生的追求毁于一旦？


埃尔隆德见瑟兰迪尔消失在滂沱大雨中，刚要松口气，捂在莱格拉斯嘴上的手却突然一阵巨痛。甩开手，手掌已经被咬破了一大块，而流出的血很快让雨水冲了个干净。

“你到底要干什么！”

埃尔隆德真的要发狂了。他象一头狮子一样扑上去，抓住了跌跌撞撞想往前走的莱格拉斯。


感觉再没有力气与埃尔隆德争斗，莱格拉斯双膝一软跪在泥水中。

“求求你，放我走吧。”

看着浑身湿透的莱格拉斯跪倒在自己眼前，埃尔隆德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原来多么坚强、骄傲的一个精灵，现在却肯低下他高贵的头。都是为了那个瑟兰迪尔！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遭天谴？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抛下你走了？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天空仍旧电闪雷鸣，可埃尔隆德的声音比雷声更惊心。

莱格拉斯仰起头，凄然一笑。

“我没疯，我也不傻。我清楚要做什么。我明白瑟兰迪尔的心，他怕伤害我。可我得告诉他，为了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求你成全我们吧。”


埃尔隆德完全愣住了。多么熟悉的一幕。五百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奥杰塔也是这样哭着求他，求他成全她和瑟兰迪尔。

埃尔隆德的牙齿咬的咯咯直响，身体也禁不住哆嗦起来。


见埃尔隆德不做声，莱格拉斯从地上慢慢站起。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

“忘了我吧，我的心，今生今世已经属于别人了。”


埃尔隆德默默念叨着莱格拉斯的话。

我眼睁睁看着奥杰塔被瑟兰迪尔夺走，又见她死在我面前。现在，莱格拉斯又要重蹈覆辙。难道我还要看着我爱的人走上绝路不管吗？


不！

莱格拉斯听见身后一声狂吼，还来不及转身，头发就被扯住，身体也随着向后狠狠摔倒。

而埃尔隆德因暴怒扭曲的脸正出现在莱格拉斯的眼前。

“我绝不能让悲剧重演，我要救你！”

埃尔隆德血红了双眼，不分轻重，拖着莱格拉斯的头发，强行把他往回拉。


雨水敲打在浓密的枝叶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吞没了凄厉的哭喊，还有苦苦的哀求。





49、

所有的林谷精灵都被看到的情景惊呆了。他们的王粗暴的拽着自己的王妃向寝宫走，他那因怒火而通红的脸与王妃染满痛苦哀愁的苍白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自打莱格拉斯来到林谷，他与埃尔隆德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就一直是林谷精灵们猜不透的迷。可不管怎样，现下的一幕还是令大家惊诧不已。埃尔隆德近乎疯狂的态度更是任何一个精灵都不敢上前询问，纷纷躲避，生怕殃及自己。


砰。埃尔隆德一脚踹开门，把莱格拉斯丢了进去，然后反身狠狠关门，又上了锁。


莱格拉斯象从水里捞上来一样，衣服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长发还在滴答滴答的落着水珠，胸膛急促的起伏，毫无血色的双唇不知是由于害怕还是愤怒，不住的颤抖。

先前因为割腕大量失血，后来又受到更大的精神打击。莱格拉斯的身体已经只剩了一个空壳，力量、意识，早已荡然无存。即使这样，他还是慢慢的站起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好象要把他吃了一样的埃尔隆德。


从没见过莱格拉斯这样狼狈，可埃尔隆德知道，小精灵仍不肯低头。

到底如何做才能牢牢收住他的心呢？我不想伤害他，可他却偏偏逼着我。难道真的要把他象一块金子一样丢进炉火中煅烧一番，才能够重新塑出属于我的生命？


狠了狠心，埃尔隆德一字一句的问：

“莱格拉斯，你属于我，这是唯一的选择。你所能做的，是乖乖的归附，或是经历更大的痛苦后屈服。”

埃尔隆德盯着蓝色眸子里飘忽不定的光，又添上一句。

“我是怎样的爱你，你知道。不要和命运对抗，到这里来，来拿你的幸福吧。”


莱格拉斯凝注着埃尔隆德展开的双臂，良久，摇了摇头，向后退去。


“不准逃！”

埃尔隆德真的要发疯了，他下意识的想留住心爱的精灵，却没有觉察到被自己摁倒在地的精灵已经承受不了这样重的冲击。


背部撞上坚硬的石地，浑身的骨头都象摔散了一样，莱格拉斯双手撑住埃尔隆德压迫过来的身躯，想喊，怎奈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竟是这样的狠心，拼了命的要追逐那该诅咒的感情，却对我捧出的一颗火热的心不屑一顾？”


埃尔隆德的告白在莱格拉斯听来象从深深的地下传来，不停的于耳鼓中回荡，越来越强，却终听不明任何一个字。莱格拉斯感觉自己要被这嗡嗡的轰鸣逼疯了，使劲的摇着头，憋了好久的嘶喊从喉咙里冲了出来。

“滚开，让我走！”


埃尔隆德被莱格拉斯突然的喊声震的愣了片刻。眼眶中慢慢盈满了泪水，终于凝结成滴，重重的落下来。

“莱格拉斯，你一定是中了魔，才听不进我的话。那么，就让我趋散你心中的阴霾。让我赶走盘踞在你思想里的那个影子吧。”

伏下身，埃尔隆德无限温柔的亲吻了年轻爱人的额头，凑近他的耳边低吟：

“亲爱的，忍耐一下，就会好的。”


慢慢直起身，埃尔隆德闭起了眼睛。待他再次睁开双目，眼光已凝聚成剑，似乎要割开莱格拉斯的躯体，掏出他的心。

嘶拉，莱格拉斯胸前的衣衫被毫不留情的扯开，健壮的身体向他压了下来。



我以为我早已丢失了全部的感觉，因为我既看不清，也听不清，我的神智也不太清醒了。可我错了，我仍有感觉，对痛的感觉，竟是如此清晰。

从前，我身经百战，受伤无数，可再大的疼痛我都能忍，甚至眉头也不皱一下。如今，我真的承受不了了。那痛，生生把我撕扯成两半。那痛，象一柄利刃，穿透了我的身体，切开五脏六腑。那痛，不仅施加在肉体上，更是凌迟着我的精神。

我的双手胡乱的推搡，可丝毫不能撼动压在我上面的重量。我想并紧双腿，阻止那利刃的进入，可强悍的力量轻而易举的破除了我的防御。


“不要，求你停下来！”“爱尔贝蕾丝，请你救救我！”


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全部的骄傲，所有的尊严都丧失殆尽。我听见我高声的喊叫，屈辱的哭泣。我只能做这些，已稍稍减轻那无边的疼痛，无尽的折磨。


这不是通常情况下的情爱，埃尔隆德感觉这是一场战斗，是一次攻城夺地般的拼杀。没有一点肉体上的快意，更谈不上精神上的愉悦。慢慢的，埃尔隆德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和瑟兰迪尔面对面的交锋，双方都在为了自己的最爱拼尽全力。

为了莱格拉斯，我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埃尔隆德咬牙想着，因而故意忽略掉了小精灵撕心裂肺的哭喊，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衰弱，只剩喉咙里偶尔发出的断续呻吟。



凝固的时间终于又流动起来，包围我的黑暗露出一线光明。重压离开了我的身体，我是不是解放了？


莱格拉斯蜷起了身体，慢慢侧转过来，只是这一动，就令他要停歇好一会，才能重新聚集力量。

以肘支地，莱格拉斯撑起上身，一阵天旋地转，使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待到小心翼翼的睁开眼，视线依然模糊，只见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上，莱格拉斯想，那一定是自己的衣服了。


埃尔隆德直立着，从头到脚都僵硬的不能动。

他看见仰卧的年轻精灵，如玉琢般的躯体遍布青痕，张开的大腿间渗出鲜血。

然后，埃尔隆德看见年轻的精灵微微睁开双目，他一定想站起来，可他做不到。于是，他缓慢的移动身体，一寸一寸向前爬去。


“不，请你别再这样坚持了，你就屈服了吧。”

埃尔隆德几乎是在哀求了。可莱格拉斯好象没听见一样，继续艰难的往前爬着，终于，手指触到了丢在地上的衣物。


“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到哪里去？难道还要找瑟兰迪尔吗？办不到！”

埃尔隆德跨上一步，从莱格拉斯手里抢过衣服，撕了个粉碎，抛向天空。


莱格拉斯圆睁双目，看着雪花般的碎片纷纷而落。雪花的白，慢慢泛滥开来，融化了周围的一切，也吞没了自己。

微启双唇，莱格拉斯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埃尔隆德伏下身，侧耳倾听。三个轻轻浅浅的字，在埃尔隆德听来却如同惊雷。

“我恨你。”



50、

当刚刚外出回来的格洛芬德尔，急匆匆的赶到瑟兰迪尔的寝宫门口时，尾随在后的塞拉斯已经把发生的一切叙述完毕。

“也不知为什么，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们只听到房间里好吓人的声音，可谁也不敢进去。”塞拉斯一脸惊惶的说。


紧簇双眉的格洛芬德尔没有发话，他先是伏在门上听了听，没什么动静，然后他敲敲门。开始是轻轻的，在得不到任何回应后，格洛芬德尔逐渐加重了力道。

“你守在门外。”

格洛芬德尔吩咐塞拉斯，然后后退了几步，用力撞开了紧锁的房门。


虽然预先做了思想准备，格洛芬德尔还是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格洛芬德尔三步并做两步赶到伏卧在地的年轻精灵身边，小心的抬起他的头，探了探鼻息。而后反身从床上拽了被单裹住精灵赤裸的躯体，把他抱到床上。


“塞拉斯，传御医！”

格洛芬德尔一边向门外高喊，一边拉起莱格拉斯的一只手，把福分缓缓输送进昏迷精灵的身体里。



卢修斯是林谷最资深的医者，也是林谷之王的至交，埃尔隆德的三个孩子都是他亲手接生的。塞拉斯跟随了埃尔隆德这么多年，也很识得轻重。他清楚发生的事情事关皇家隐私，于是很明智的找来了卢修斯。


细致的检查后，卢修斯抬起了头。他先是看了看埃尔隆德，然后转向格洛芬德尔。

“王妃他身体强健，好好调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待御医离开，格洛芬德尔才满脸严肃的看向瑟兰迪尔。


此时，林谷之王还保持着格洛芬德尔进来时的姿势，丝毫没有改变。格洛芬德尔想，他不是不想动，大约是动不了了。

无奈的摇摇头，格洛芬德尔咽下了责备的话，走近埃尔隆德，拍拍他的肩膀。

“别站着了，总不能让莱格拉斯一直这个样子躺着。”


刚进来时，格洛芬德尔就从莱格拉斯悲惨的样子猜到了发生的事情，可要给王妃清洗身子，就不是他可以效劳的了。


仿佛石化了的埃尔隆德，先是费力的眨眨眼，然后极困难的把视线从床上的精灵身上移向格洛芬德尔。

“我，我只是想留住他。”

一股怨责涌上心头，格洛芬德尔闷声说：“那么，你做到了吗？”


“我恨你。”


莱格拉斯最后说出的三个字又响在埃尔隆德的耳边。

他摇摇头。“不知道。我先是想，只要令他忘了瑟兰迪尔，他就肯留下了。可是，要把瑟兰迪尔从他的脑子里抹去，太难了。”

埃尔隆德突然猛的抓住格洛芬德尔的胳膊，瞪大了眼睛想从朋友那里得到一点支持。

“也许，极度的痛能使他忘了瑟兰迪尔？如果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我身上，就没有时间去想瑟兰迪尔了？”


面对一脸恳求的埃尔隆德，格洛芬德尔不禁深深的叹息。他从来就不赞成埃尔隆德和莱格拉斯的这庄婚事，可也万万想不到，他们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到这种程度。


“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哪怕全都是恨吗？”


埃尔隆德瑟缩了一下，他又看向床上躺着的精灵。良久，仿佛全然忘记了格洛芬德尔的存在。他的深潭一样凝重的眼睛里，先前的浑浊渐渐澄清，动荡犹疑的眼色慢慢沉静坚毅。

“我会让那些恨慢慢退却。”


“你怎么能肯定呢？”


埃尔隆德迈前了一步，歇了一下，终于挪到了莱格拉斯身边，慢慢放下身形，跪坐下来，将双手交叠在莱格拉斯的枕边，下颌抵在自己的手背上，目不转睛的望着昏迷着的精灵。

“我能，我能的……”

不象回答格洛芬德尔，而是对莱格拉斯说，对自己说。





51、

埃尔隆德抱起莱格拉斯走进浴室。格洛芬德尔说的对，不能让莱格拉斯总这个样子。年轻的精灵虽从不注重外在的修饰，在允许的情况下，还是喜洁净的。


出于对爱侣的关切，埃尔隆德认为以莱格拉斯现有的状况，是不适合在浴室闷热的环境中待太久的。他没有把莱格拉斯放在温泉池中间的石榻上，而是让他半卧在池边，略抬高他的头，荡漾的温热水流，一波一波的轻拂着年轻精灵的身体，似是平愈着受伤的肉体，抚慰着那颗千创百孔的心灵。


拿起一条柔软的浴巾，埃尔隆德替莱格拉斯擦拭着身子。身下的血污很容易洗净，可遍布全身的淤痕，却在热水的浸泡下，变成刺目的紫色。

埃尔隆德拿着毛巾的手擎在半空，他满眼都是一块一块的青色、紫色，慢慢泛滥开来连成一片，埃尔隆德的心急速的跳动，湿热的空气使他越发喘不过气。他想快点离开浴室，目光在莱格拉斯的身体上逡巡，想尽量避开那些可怕的伤痕，可不管他多小心，总免不了碰触到它们。

一直昏迷的莱格拉斯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眉头皱了皱。

埃尔隆德两手紧紧攥着毛巾，紧张的气都不敢出了。


我盼望他快点好起来，可现在却害怕他突然苏醒，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

摧毁了他的骄傲，如何修复？毁灭了他的爱，怎样重塑？

那样的高傲，现在却只能任我摆布。醒过来，他受得了吗？醒过来，我怎么办？


一度变的不安的精灵渐渐静下来，也许他也害怕，害怕见我，宁愿睡着。

我一下子松了口气，搂起他，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为莱格拉斯，也为我。

伤他，是因为爱他。听起来荒谬，但，那是我的真心。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懂我，醒来后，他是否还允许我这般碰触？





52、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你先是象看陌生人一样的审视着我，然后，你对我微笑。仅是一个微笑，就足以让我的心快乐的几欲飞出胸膛。我走上前，向你展开双臂，你仍旧微笑，羞涩的低了头，同时慢慢抬起了手。就在你我的指尖几乎相触时……


“莱格拉斯！”

埃尔隆德大叫一声醒过来。被梦境纷扰了几秒钟后，赶快朝莱格拉斯躺的地方望去。那里空荡荡的，伸手摸了摸，没有一丝余温，象是从没有人躺过。


“莱格拉斯？”

埃尔隆德慌张的奔出卧室。一缕凉风吹来，通向后花园的门开着。


***************************************************

花园里春意盎然，一片新绿间点缀着五彩缤纷的艳丽花朵。温暖柔和的阳光从树木间露出的天空投射下来，照耀的地面斑斑驳驳。

在一片光影下，伫立着一个高佻的精灵。他身着一件丝质的睡袍，顽皮的和风拂起轻软的织锦，露出一双赤足，白净细致的象玉石雕琢。


埃尔隆德就这样看着那背影足有好几分钟。

他还是那么美，没有什么能令他的魅力减少一丝一毫。我几乎羡慕他足下的一片青草，能这样不受任何阻挡的接近他。

就在前一时，我虽能任意的抱他，抚摩他，却是在他不知觉的时候。现在，他醒了……


埃尔隆德站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朝莱格拉斯走去。他的脚步不自觉的放的很轻，生怕年轻的精灵受到惊吓。


莱格拉斯好象在想什么心事，一点没有发觉埃尔隆德，仍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埃尔隆德抬起手，在距离莱格拉斯肩膀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不会愿意我碰他吧，至少现在？


伸出的手握成拳头，颓然落下。又过了片刻，埃尔隆德再忍受不了，嘶哑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开口。

“风大，进去吧。”


莱格拉斯仍旧没有反应，就在埃尔隆德泄气的认为他永远不可能理自己的时候，年轻的精灵象被一阵风带着旋过了身子。


埃尔隆德敢说自己的心脏在莱格拉斯转过身来的一刻停跳了，然而更让他吃惊的是，莱格拉斯对他微笑了。


所有的顾虑忘了个干净，埃尔隆德紧紧攀住莱格拉斯的胳膊，张大了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错，他是在对我微笑，他的身体在我碰触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回避和僵硬。梵拉，是不是我终于得到了你的眷顾，他……


“陛下，格洛芬德尔大人请您去，说是有紧急的事情。”


埃尔隆德恨不得杀了这个不知趣的侍卫，但他终究要履行自己作为国王的职责。


“来，亲爱的。”

埃尔隆德挽起莱格拉斯的胳膊，他看到自己的王妃始终在微笑，兴奋的连脚步也格外的轻快。


把莱格拉斯安置在卧榻上坐好，埃尔隆德温存的说：

“不要动，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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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隆德想，这是自己处理国事最干净利落的一次了。签署了最后一份文件后，埃尔隆德甚至不给格洛芬德尔问讯的机会，就迅速的离开议事厅。


推开门，莱格拉斯乖乖的坐在原来的地方。


“莱格拉斯。”

埃尔隆德掩上房门，走近爱人。突然，他停住脚步。


莱格拉斯果然听我的话，一分一毫都没有挪动，甚至连交叠在膝上的手都没有移开。可我却凭空恐惧起来。

“莱格拉斯，我回来了。”

埃尔隆德在莱格拉斯身前蹲下，仰起头看着那双蔚蓝的眼睛。


“莱格拉斯，不和我说点什么吗？”


莱格拉斯没有回答，他笑了。


埃尔隆德慢慢直起身子。

我渐渐感觉不对，莱格拉斯虽然在看我，眼神却怪异；他虽然在微笑，笑容也怪异。


“莱格拉斯，看着我的眼睛。”


他确实没有回避我的眼睛，可我终于惊觉，他的视线根本没有聚焦，而是穿透了我，象穿透一片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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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一声凄厉的叫声冲破所有的阻隔，回荡在重重殿宇中。所有忙碌着的精灵们都惊的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格洛芬德尔则飞奔出房间，朝林谷之王的寝宫跑去。





53、

卢修斯和格洛芬德尔默默的站着，埃尔隆德仍蹲在莱格拉斯的身前，头深深埋进他的双膝间。


“他真的……是不是只是暂时的？”

格洛芬德尔怀着一线希望问卢修斯。


卢修斯皱着眉看了看莱格拉斯，莱格拉斯端然稳坐，两眼直视前方，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


卢修斯转身从花瓶里摘了一朵花，送到莱格拉斯面前。

“好看吗？”


莱格拉斯将目光移到花朵上，盯着看了好一会，却不说话。


卢修斯与格洛芬德尔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时，埃尔隆德也抬起头注视着莱格拉斯的举动。


“它多美，戴在您的头上一定不错。”


埃尔隆德和格洛芬德尔瞪大了眼睛等待着莱格拉斯的反映。见莱格拉斯仍是一动不动，两人刚要松口气。就在这时，莱格拉斯抬起右手接过了花。


“莱格拉斯……”

格洛芬德尔摆了摆手，制止了埃尔隆德。埃尔隆德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莱格拉斯捻动花茎，让花在他手里旋了一圈，又送到鼻前闻了闻，然后慢慢抬起手，从容的把花别在了发间。


几个人的心同时都凉了。从前的莱格拉斯，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举动的。他虽然生的美，可从没有半点矫揉造作，惺惺作态。他是个战士，统帅。他也会欣赏花的美丽，可决不会象女子一样把花戴在头上。


格洛芬德尔看了一眼埃尔隆德，要说先前对他还有几分责备，现在，却是更多的同情。

“卢修斯，能不能医治呢？”

老御医摇摇头。

“我只能医好身体的创伤，可王妃显然是精神受了太大的刺激，神智……”

卢修斯偷眼看了看木呆呆的王，咽回了后半句。


“你们去吧，让我和他待一会。”

埃尔隆德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样子好象一下老了许多。


卢修斯随格洛芬德尔悄悄退下，走到门口，又停下来。

“陛下，如果王妃他还有一丝痊愈的希望，那就是您了。打开他心锁的钥匙，也就只有您能找到。”





54、

门轻轻合上，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埃尔隆德站起身，双手捧起莱格拉斯的脸。

“你真的很美，真的……”

说到这，声音哽咽起来，埃尔隆德揽过莱格拉斯的肩，让莱格拉斯紧紧靠着自己。

他不想让莱格拉斯看见自己哭，虽然现在的莱格拉斯即使看见眼泪，大概也不明白它代表了什么。可埃尔隆德还是不愿意。他只是让泪水无声的落下，每一滴，都充满了他深深的忏悔和自责。


不知过了多久，埃尔隆德感觉到怀里的精灵睡着了。他扶着莱格拉斯，让他的上身斜依在卧榻上，又轻轻把他的双腿放平。

啊，他还赤着脚呢。大约是在石板地上放太久，好凉。

埃尔隆德捧起莱格拉斯的一双赤足搂在怀里，紧贴在心口上。


“莱格拉斯，你说你恨我。可我真的没有料到你的惩罚竟是这样的。我拼尽全力留住你，你却锁上了你的心，只把一具躯壳丢给我。我可以看见你的脸，拉住你的手，可其实，我面对的只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影子。我曾那么迷恋你的聪慧，你的坚强，你的傲气，然而这一切都被我亲手断送。你仍旧美丽，可就象一朵制成标本的鲜花，不管想什么办法保留你的颜色，那灵动的生机却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


埃尔隆德端详着莱格拉斯平静安详的容颜，喃喃自语着，“莱格拉斯，我不会逃避你的惩罚，即使你的微笑象利剑一样刺痛我的心，我也要时时刻刻陪在你的身边。当你真的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我。”

轻轻伏下身，埃尔隆德靠近莱格拉斯的身侧躺下，搂紧他的腰身，在他耳边低语：“莱格拉斯，你愿意为我再活一次吗？”





55、

格洛芬德尔看着对面的林谷之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埃尔隆德正专心致志的批阅文卷，可格洛芬德尔怎么都看不舒服。埃尔隆德的两只眼睛虽然盯在文件上，却只能腾出一只手拿着它，因为他的另一只手始终紧紧搂着一个熟睡的年轻精灵。


头枕在埃尔隆德腿上甜甜睡着的莱格拉斯忽然动了动。专注于公事的埃尔隆德马上把注意力转向爱侣，见莱格拉斯只是翻了个身，才放心的笑了笑。


看来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呢，要不怎么这么贪睡？

埃尔隆德轻轻理了理莱格拉斯的头发，眼光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宠溺和爱怜。


格洛芬德尔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劝也没用。自从埃尔隆德发现生病后的莱格拉斯变的一点防备心也没有，甚至连一个最普通的侍从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照着做以后，便再不肯离开莱格拉斯半步。莱格拉斯的一应起居饮食，全都由他亲自打理，最后发展到连处理国事的时候，也要守着莱格拉斯。

虽然埃尔隆德对大臣们的看法置之不理，作为他最重要助手和朋友的格洛芬德尔还是考虑到皇室的脸面，每天负责把要处理的文件收集整理好，送到埃尔隆德那里。自己一个人对着这对形影不离的情侣，总比所有大臣尴尬的瞧着好一些。


见埃尔隆德批阅完文件，格洛芬德尔小心的问：“莱格拉斯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懒得动，总想睡，精神大不如前了。”埃尔隆德在唯一知心的朋友面前没有掩饰心里的忧伤，一边温柔的挑开落在莱格拉斯脸颊上的一缕头发，一边慢慢的说。


安慰的拍拍埃尔隆德的肩膀，格洛芬德尔劝解着：“别着急，会好起来的。”


埃尔隆德看着格洛芬德尔感激的笑笑，随即又说：“莱格拉斯病了将近有两个月了，我怕他闷的慌，明天，我想带他出去散散心。”

格洛芬德尔想了想，勉强答应道：“多带几个人，现在外面不太平。”

“不，我希望就我们两个人。”

“不行。”格洛芬德尔斩钉截铁的说。


埃尔隆德轻拂着莱格拉斯的脸庞幽幽说道：“格洛芬德尔，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是我和莱格拉斯结婚一周年的日子。”


还能说什么呢，格洛芬德尔叹了口气。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大地上时，一匹精灵马已经飞驰穿梭在林间，朝南方奔去。


早已深知主人心意的骏马根本不需要埃尔隆德费神操控，精灵王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身前的莱格拉斯身上。

双手搂定莱格拉斯的腰身，埃尔隆德的下颌枕在爱人的肩上，随风飞舞的发丝时不时掠过自己的脸颊，痒痒的，又很舒服惬意。忍不住侧首摩挲着情人散发着淡淡馨香，柔嫩细腻的肌肤，埃尔隆德微微闭起眼睛，轻吻着莱格拉斯的耳垂，颈子，全部的思绪都飞离了身体，此刻，什么都不想，只愿紧紧搂着爱人的身躯，就这样守在一起。


午间时分，两人到达了目的地。

埃尔隆德飞身下马，然后伸开双臂把莱格拉斯抱下来。

“亲爱的，你看。”


眼前豁然开朗，茂密的丛林倏的分开，一片宽阔湛蓝的水面跃入眼帘。水面的另一边，腾腾的白色水雾中，传出巨大的轰鸣声，一道瀑布倒挂而下，砸起的细蜜水珠在阳光的映照下现出一道艳丽彩虹，刹是好看。


埃尔隆德牵着莱格拉斯的手在一棵大树下坐好。将手扶上年轻精灵的肩头，轻轻揽过，纤细的身躯乖顺的靠上自己，头也枕在自己颈间。

这就是我想要的？他的无条件的顺从，不再反抗，不再逃避。他眼睛里燃烧的火焰，他眉宇间隐含的高傲。这一切荡然无存，可惜，他的美也淡薄了许多。


满含着伤感的叹息后，埃尔隆德搂紧了身侧的精灵，扶在他肩膀上的手一下一下轻拍着，象哄着婴儿一般。

“这里是奥杰塔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我们刚结婚时，我总带她来，后来因为国事繁忙，就很少来了。等我意识到她的心渐渐远离了我，为时已晚。”

埃尔隆德停住话语，陷入了遥远的悲伤记忆中，好一会，才回到现实。将视线移到身边的爱人身上，埃尔隆德抬起莱格拉斯的下颌，直视着他的脸。

“我的爱呀，一年前的今天，我把结婚戒指戴在你的手上。如果说当时我的心里还充斥着报复的欲念，如今，那里面只剩了一个梦。”

双手捧定莱格拉斯的脸颊，手指摩挲着他光滑的肌肤，埃尔隆德盼望着从那空无一物的蔚蓝眸子中搜寻到一抹光亮。

“我梦想有一天，能真正拥有你的微笑，你的心。”


埃尔隆德望着莱格拉斯，莱格拉斯也望着埃尔隆德。可莱格拉斯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的眼睛看着埃尔隆德，视线却越过埃尔隆德的肩头，散落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埃尔隆德心里一痛。

莱格拉斯神志不清已经将近两个月了，埃尔隆德虽悉心照顾，每日温言柔语，可却得不到莱格拉斯的只言片字。他浮现在脸上的微笑，也是痴痴的。


“我们吃点东西吧。”

埃尔隆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愉快。

他起身从马背上解下包袱摊开来，一会，面包、水果、淹肉、乳酪就铺了一大片。埃尔隆德拣了两片面包，挑精细的淹肉夹了厚厚的一层，送到莱格拉斯面前。

“吃吧，香着呢。”


莱格拉斯听话的张开嘴，就着埃尔隆德的手，咬了一小口面包。

埃尔隆德喜滋滋的看着莱格拉斯吃东西，仿佛这是天下最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突然，莱格拉斯用手捂住嘴，皱紧眉头。


“怎么了？”

埃尔隆德紧张的扶住莱格拉斯，轻抚着他的后背，焦急的问。

莱格拉斯哇的一下，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埃尔隆德掏出手帕帮莱格拉斯擦净了污物，看着爱人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阵担忧。


莱格拉斯可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修养了这么长时间，不但精神没康复，身体也一天天弱下去。最近，更是连胃口也差了，有时还会呕吐。

埃尔隆德看了看铺了一地的食物，看来只有水果还好些，可只吃这些身体怎么禁的住呢。

哎，有了！

埃尔隆德看见不远处的河水，眼睛一亮。他让莱格拉斯靠在树干上，自己站起身，利落的脱去外袍，挽起衣袖和裤腿，朝河边走去。


河水清澈见底，离岸边比较近的地方，水深过膝。埃尔隆德小心翼翼的步入水中，拣一处站定，弯下腰，双手拄着膝，瞪大了双眼仔细搜寻。

啊，果然有肥硕的大鱼在水中游动，见埃尔隆德一动不动，甚至有些游到近前，穿梭于埃尔隆德双脚之间。

埃尔隆德按捺住喜悦的心情，慢慢伸出手接近水水面，瞄准了目标一下按住。

“莱格拉斯，你看，逮住了！”

埃尔隆德兴奋的大叫，全没了林谷之王的威严肃穆。正要上岸，被攥在手里的大鱼突然挣扎起来，扑腾扑腾的一阵乱跳，埃尔隆德错不及防，慌乱中脚下一滑，正踩在河底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扑通一下跌进河里。


“该死！”

埃尔隆德看了看空空的两手，又看看湿漉漉的衣服，正狼狈间，岸上突然传来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莱格拉斯已经站起来，双手撑着膝盖，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埃尔隆德先是一愣，慢慢从水里站起身，然后象突然发现什么珍宝似的冲上了河岸，奔到莱格拉斯身前。

“莱格拉斯，你，你……”

莱格拉斯止住笑声，然而嘴角仍残留着一抹笑意，眼光顾盼间，遮不住的，是久违的快乐。


“莱格拉斯，你，你知道我在做什么？你知道我所做的都为了你？你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只要你好起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埃尔隆德紧握着莱格拉斯的肩膀，激动的泪水漫了出来。


莱格拉斯垂了眼睫，过了一会，重又看向埃尔隆德，刚才顽皮的神情消失了，换做了一派迷离彷徨。


“不要。”埃尔隆德惊慌的抓紧莱格拉斯，急促的叫着：“求你给我一点希望，难道你惩罚的我还不够？你知不知道我多么盼望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你只是一时生气不理我，，哪一天玩够了，你会突然告诉我，你好好的，只是要吓一吓我。”


哽咽的几乎无法言语的埃尔隆德，喃喃哀求着：“你不愿意来我的世界，也不允许我去你的世界吗？”


晶莹的泪水如同一面透明的玻璃窗，埃尔隆德通过它们，看到了令自己激动到眩晕的东西。

蔚蓝的眸子真的荡漾起波澜，水光粼粼，动人心魄。略显苍白的唇瓣有微微的抖动，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莱格拉斯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是埃尔隆德从未见过的，即使他深爱的人弃他而去，即使埃尔隆德打碎了他最珍视的尊严，也没有显露这样的神情。

埃尔隆德一直拼命克制的激情终于爆发，渴望保护自己的爱人，急切的要证明自己的诚心，埃尔隆德探身吻住了那柔唇。


埃尔隆德并不是第一次亲吻莱格拉斯，可每次都是在莱格拉斯死命反抗下，不得不以强迫的方式进行。莱格拉斯从那里面自然体会不到任何的甜蜜，连埃尔隆德也感觉更象两军对阵。

因此，这一次，埃尔隆德先是将自己的唇轻轻覆盖着莱格拉斯的，等了一会，不见反抗，才小心翼翼的吸吮蠕动起来。

体察莱格拉斯反应的神经只正常工作了几秒钟，埃尔隆德全部的注意力就转移到那令他心醉的感触中去了。

怎么描述呢？

清晨刚刚绽放的，带着露珠的花瓣。蝴蝶落在上面会是什么感觉？

刚刚从枝头采摘下来的成熟浆果，不急于品尝，只是用嘴唇轻轻摩挲，是不是比真正吃到嘴里更享受？

这些，都比不上埃尔隆德此时的感受。


沉醉于芳香与甜蜜，滋润与柔软，林谷的精灵王忘情的拥紧了臂弯中的爱侣。一声低低浅浅的呻吟，拨动了心底最敏感的弦。埃尔隆德惊异的发现那不是出自自己，而是来自莱格拉斯。


这是对我的回应吗？他也从中感到了浓浓的幸福吗？

埃尔隆德暂时停止了亲吻，想从莱格拉斯的表情中确定这一点。出乎意料的，他们只是脸与脸之间拉开了一点距离，身体却仍旧紧紧依靠。原来，被亲吻的年轻精灵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后面牢牢抓住了埃尔隆德的衣衫。而当精灵王刚刚抬起脸，莱格拉斯的唇便如影随形般迎了上来。


就算用全世界做交换，我也不愿再失去他。

埃尔隆德把一切的顾虑打消，全心全意的吻着心爱的精灵。当唇间的厮磨已经不能满足迸发的欲望，埃尔隆德便将一串串连绵不断的吻落在莱格拉斯的脸颊，耳尖，脖颈。

急促的喘息中，埃尔隆德喃喃道：“我的爱呀，若你曾痛恨我的逼迫与暴虐，现在可否能允许我奉上我爱的宣言，能否允许我亲近你的身体，融入你的灵魂？”


因充满怜爱的抚摩而满面红潮的精灵依旧没有言语，他染上水雾的美目睁的大大的，看起来分明传递着邀请和认可。


“我会让你看清这里。”埃尔隆德用手指了指胸膛，“这里面，一颗爱你的心。”


正当埃尔隆德的手指探向莱格拉斯的腰间，想要解开腰带的时候，嗖，一道尖利的声响划破了空气。





56、

不用看也猜到，是奥克斯来搅局了。埃尔隆德气恼的抓狂，可当他一边直起身迅速的望向羽箭飞来的方向，一边展开有力的臂膀拉起身下的莱格拉斯，并顺势挡在身后时，危险的形势使林谷之王马上开始后悔没有听各个的劝告。


要是我一个人，再多的敌人也不放在心上，大不了可以逃。可有莱格拉斯……

埃尔隆德拉着莱格拉斯的手里都是汗。

我是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的，即使用我的生命做代价。


打定了主意，精灵王挺直了健壮的身躯，炯炯有神的双眼里射出两道凛然寒光，而劝慰爱人的语调却出奇的平和温存。

“莱格拉斯，靠近我，我会护着你。”


奥克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人数足有上百。他们的首领似乎发觉了被围困的精灵不是普通人物，因而不急于对他们发起进攻。


“投降，或是死！”

敌人的首领操着生硬的通用语说。


精灵王冷然一笑，对这些邪恶狠毒的家伙，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他突然抬起右手，随着一串咒语，一束蓝光直击敌人首领。

为首的奥克斯竟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及时的躲闪，避开了埃尔隆德的攻击，结果他身后的家伙遭了殃，一声没吭就被击倒。

恼羞成怒的奥克斯举起手中的勾刀向前一挥，魔兵变象潮水一样冲了过来。


埃尔隆德平端双手，一道球形的防护罩把他和莱格拉斯护在当中，任魔兵的刀剑怎样劈砍，也无法突破。

可埃尔隆德很清楚，自己不能坚持太久，只有想办法突破重围，才有生还的可能。

正在埃尔隆德悄悄聚集力量，准备出其不意的给敌人致命一击时，他突然感觉不到了莱格拉斯的存在。


“莱格拉斯！”

当埃尔隆德用眼角的余光发现莱格拉斯正慢慢离开自己向后退去，吓的魂都掉了。

“莱格拉斯，回来！”


由于埃尔隆德分散了精力，严密的防护罩削弱了力量，层层围困的魔兵感觉到这一点，吼叫着疯狂冲击。

轰的一声巨响，防护罩被突破。就在埃尔隆德转过脸的一刹那，两柄长剑几乎同时刺进了埃尔隆德的身体。



穿透身体的疼痛如同电击般迅速流遍全身，我下意识的抓住了剑身，可仍被巨大的力量撞的连连后退。拼尽最后的力气站稳，我无暇了解自己的伤情，而是急急的回头，寻找那抹让我牵肠挂肚的身影。

怎么，我什么也看不清？那不远处白蒙蒙的影子是他吗？

埃尔隆德抬起沾满血污的手揉了揉眼睛。

是他，他一动不动的站着。是吓坏了吧，这都怪我，我没有保护好他。


“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朝我走来。

没有我的保护，我知道他必是无法逃生了。此刻，我突然冒出一个可笑的愿望，让我的双眼明亮吧，让我再看看他，我急切的想知道，他的脸上是否会有一点悲伤？如果他的微笑不属于我，那我的死，可否能换来属于我的眼泪？





57、

好长时间，我都不知道身在何处。当我的意识终于清晰起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唤着他的名字。

莱格拉斯就卧在我的身侧，头埋在臂弯里，身体蜷缩着，象一只受伤的小猫。

我想抱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牢牢被锁链缚在身后。打量周围的环境，是一处很大的山洞。我和莱格拉斯被丢弃在山洞的角落，离我们不远生着一堆火，光亮只能散落到很小的区域，要不是有一丝凉风拂面，甚至不能辨清洞口在哪里。


我试着挪动身体，胸前的疼痛立时让我倒抽一口凉气，于是我只好提高声音叫着莱格拉斯的名字。

匍匐的精灵没有抬头，只是向我更贴近了些。我看见，莱格拉斯没有被绑着，或许魔兵也察觉到他没有反抗能力。我心痛的呻吟了一声，试着再叫他。


莱格拉斯终于醒过来，仍旧痴痴的望着埃尔隆德。他的眼睛暗淡了许多，透露着些许疲惫，茫然。他环顾四周，似乎不明白自己在哪里，为什么要在这里。


“来，到我这里来。”埃尔隆德沙哑着声音说。


莱格拉斯眨了眨眼睛，把头重重的靠向埃尔隆德的肩头，埃尔隆德隐约听到他叹了口气。


“我真怕，从没这么怕过。”埃尔隆德摩挲着莱格拉斯的头顶，喃喃低语。“我怕我就这么死了，那样，我再也没法保护你，没法爱你了。”


怀里的精灵听了这话，先是一僵，而后有微小的颤抖。


“怎么了？你冷吗？还是害怕？”埃尔隆德极力安慰着，却突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呜咽。


“别怕，我的宝贝，我在，我在。”


莱格拉斯抬起头，黑暗中，精灵王也清晰的看见他纵横的泪。

“别哭，我的天使，你的眼泪让我乱了方寸，若我的生命能换来你的笑容，我宁愿……”


不祥的字被莱格拉斯阻住，年轻精灵的手轻轻滑过埃尔隆德的唇，流连在他的额头，鬓边，无比的温柔。

“我……”

莱格拉斯只说了一个字，便被黑暗中突然涌出的魔影挡了回去。


“说出进入林谷的道路。”

魔兵首领伏下身，瞪视着埃尔隆德。


“休想！”


丑陋的嘴脸没有被激怒，反倒大笑起来。


“或许，你的小朋友会告诉我？”

魔兵望向被埃尔隆德挡在身后的莱格拉斯，裂开嘴，露出两排黄森森的牙齿。


“你敢碰他！”


魔兵呲牙一乐，突然伸手抓住莱格拉斯的胳膊，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混蛋，放开他！”埃尔隆德恨不得扑上去撕裂这个家伙，可马上有两个魔兵把他按倒在地。


“我们来之前，你正在和你的小情人亲热吗？他可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一定很美味喽？”

魔兵一边说着，一边用爪子掐住莱格拉斯的喉咙，把鼻子贴近他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头舔向莱格拉斯的脸。


一声震天怒吼，埃尔隆德掀翻了压住他的两个魔兵，从地上一跃而起，象猛虎一样扑向魔兵首领，狠狠把他撞翻，用脚踢，用肩顶，用牙咬，生生要把他撕碎一样。

其他魔兵在愣了几秒后，才蜂拥而上，拖住埃尔隆德把他拉开。

被埃尔隆德打得头破血流的魔兵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抬腿使劲踢向埃尔隆德，巨大的力量把埃尔隆德抛向空中，又重重摔在地上。


“给我好好教训他！”魔兵首领咆哮着甩下一句，单手抓起地上的莱格拉斯，朝比邻的另一个山洞走去。


我大约真的要死了。我的身体象失去了重量，被撞击的翻来滚去。分不清是拳脚还是棍棒，一下一下的痛楚施加在我身体的每个部位。疼痛从皮肉深入进我的五脏六腑，我屏住呼吸努力忍耐，因为我还不能死。只要活着，就有一线希望。直到我听到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莱格拉斯！”


埃尔隆德的声音淹没在黑暗中，淹没在绝望中。精灵王慢慢闭上了眼睛。





58\

施加在我身上的折磨骤然停止，围拢我的魔兵先是一阵交头结耳，在尖叫声再次响起时，他们丢下奄奄一息的我，朝莱格拉斯被拖走的地方涌去。


怎么了？怎么了？

我惊恐的想。

曾经傲视天下的我，此时却无力解救自己最爱的精灵。我的手脚几乎不听使唤，被疼痛不断刺激的感官也不再灵敏。要不，莱格拉斯的叫声为什么听起来那么怪异呢。


埃尔隆德发觉手上的铁链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于是他拼尽全力以肘撑地，艰难的向前爬行。


即使我没有能力救他，最少，要死在他身边。最少，让他在生命的光暗淡下去的一刻，不至孤独。



黑暗的洞口似乎远得永远也到不了，就在埃尔隆德担心自己见不到莱格拉斯最后一面而痛心疾首时，前面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吼叫。那吼叫充满愤怒，然而那愤怒无法掩饰其中浓重的恐惧。


此起彼伏的叫声在持续了几分钟后渐渐停了下来。

埃尔隆德惊觉自己的脸上早已布满冰凉的泪水。

我终于失去你了吗？我死死不肯放手，以至于害死你了吗？


肉体逐渐麻木，精神渐渐涣散。生命已经失去了意义，没有什么可留恋。莱格拉斯，在去曼多斯的路上，你可否等等我？在另一个世界里，你可否接受我的道歉？在这一切结束后，你重新纯净安宁的心，可否容下我？

恍惚中，眼前厚重的黑暗渗透出一片白光，白光凝聚成影，伫立在那里。决不是肮脏丑陋的生命，我使劲揉揉眼，终于看清。


“莱格拉斯！”


我被他的样子吓坏了。他浑身上下全是血，脸色苍白的怕人。他直挺挺的站着，双手各握着一把魔兵的长剑，剑尖还在滴血。


“莱格拉斯。”我又唤了一声。


当啷的轻响，莱格拉斯手里的剑跌在地上。他慢慢滑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脸。


我咬牙撑起身体，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往前挪了几步，终于挨到莱格拉斯身前抱住了他。

他在哭，我却又是悲又是喜。

悲的是由于我的无能，让莱格拉斯受了这样大的惊吓。喜的是，莱格拉斯战士的本色犹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终又被激发出来。保不其，从此他便能慢慢恢复。


莱格拉斯陷在温暖的怀抱中，渐渐平息了啜泣，激战后的安逸宁静，使他再次没入安眠。而埃尔隆德拥着心爱的精灵，意识也逐渐飘离开去。





59、

“莱格拉斯！”


当格洛芬德尔被告之陛下终于苏醒过来，急步奔进埃尔隆德的卧室时，看到的是四个林谷精灵拼命按着疯了一样挣扎的林谷之王，而埃尔隆德则一边唤着莱格拉斯的名字，一边努力要从床上下来，以至于身上缠着的绷带上又重新渗出血。


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格洛芬德尔扶住埃尔隆德的肩膀说：“莱格拉斯很好，我带你去见他。”


格洛芬德尔的话好象一剂镇静剂，狂燥的埃尔隆德一下子安静下来。他喘着粗气定了定神，才把目光投向房间里的众人，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停在格洛芬德尔身上。


“格洛芬德尔。”


金发的精灵王终于松了口气，和缓了声音说：“埃尔隆德，莱格拉斯很好，你不用担心。救你们回来时，你死命搂着莱格拉斯，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你们分开。莱格拉斯身上没什么伤，我怕他休息不好，把他安置在旁边房间里了。”


靠在格洛芬德尔的肩上，埃尔隆德沉声问：“我能见见他吗？”


格洛芬德尔拍了拍埃尔隆德的胳膊，尽量轻松的说：“他睡着，等你们都好些，有的是时间。”


埃尔隆德还想坚持，想了想，终于没有说出口，叹了口气，倒回床上。


“他，怎么样？”


格洛芬德尔看了看可怜巴巴的朋友，他明白埃尔隆德的意思，微笑着安慰道：“他精神还好。”


“说什么了吗？”


格洛芬德尔摇摇头。


埃尔隆德闭上眼睛，等他再次睁开时，格洛芬德尔看到那里面闪过一丝疑虑。

“格洛芬德尔，我不知该怎么说。我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莱格拉斯，他不象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在他提着剑出现在洞口时，他眼睛里一瞬间荡起的，不是惯常的迷茫，而是……，太复杂了，我说不清。”


埃尔隆德疲惫的望向朋友，“格洛芬德尔，我有个可怕的预感，莱格拉斯，我最终会失去。



60、

“莱格拉斯，你这是怎么了？莱格拉斯，你醒醒！”


房门被猛的撞开，黑发的精灵王子旋风一样冲进来，扑在莱格拉斯身上，又叫又嚷。


“埃洛赫，你别激动。”格洛芬德尔拽住埃洛赫的胳膊，以防莱格拉斯被他晃散了。“莱格拉斯没事，只是累了。”


“没事？他被逼疯了不是吗？”埃洛赫红了眼睛瞪着格洛芬德尔。


格洛芬德尔为难的撮着手，勉强说：“这，也不全怪你父亲。”


埃洛赫瞪着格洛芬德尔看了一会，忽然转过身去。

“我想和他待一会。”


格洛芬德尔叹了口气，默默无语的离开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埃洛赫慢慢伏下身，牵起莱格拉斯的手，展开手指，将自己的吻印在他的掌心。


“莱格拉斯，对不起。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离开你。从幽暗森林回来，父亲就派我去了边境，他不让我守着你。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他……若是知道，我就是死，也要保护你。”

埃洛赫抹了抹眼泪，继续道：“莱格拉斯，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还是要遵守从前的诺言，只要你愿意，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真的能做到吗？”


埃洛赫吓了一跳，他直起身，看见莱格拉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而金发的精灵，看起来一点不糊涂，他的眼睛，比夜空里的星星还要明亮。



听完莱格拉斯的话，埃洛赫半天没有说话。


“埃洛赫，我不为难你，如果你……”

莱格拉斯有点失望的说。


“不，莱格拉斯，我一定帮你。只是你的计划要冒很大风险，而且，光凭我们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呀。”


“你放心，埃洛赫，我自有打算。”

莱格拉斯紧紧握了握埃洛赫的手。



两人相对无言，各怀心事，良久，埃洛赫挨近莱格拉斯，手试探着搭上他的肩，见莱格拉斯没有拒绝，埃洛赫才把他揽过来，无限的怜爱、疼惜，恨不能把那纤细的身子融化在自己的怀抱里。


“莱格拉斯，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吃了好多苦？”只是这几句，埃洛赫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莱格拉斯半转过头，看着这个原本天真单纯的象个孩子，如今却如同哥哥一样呵护安慰自己的精灵王子，心里那股拼尽全力压制的复杂感情一下子爆发出来，再也忍耐不了，莱格拉斯勾紧埃洛赫的脖子，先是无声的啜泣，最后终于痛哭失声了。


除了更紧的搂住他，除了陪着他一起哭泣，埃洛赫怎么也想不出该怎样安慰这可怜的精灵。再坚强的意志，也有承受不了的东西吧，就让他脆弱一下，这样，或许会好些。


莱格拉斯慢慢平静下来，大约是为自己的失控而羞愧，仍是伏在埃洛赫的胸膛上不肯起来。

埃洛赫温柔的抚摩着莱格拉斯的后背，长长叹了口气。

“莱格拉斯，我问你句话，你别生气。”

感觉到埋在自己怀里的头轻轻点了点，埃洛赫才鼓起勇气继续道：

“我父亲，他虽然有很多做的不对，可，我感觉他真的很在意你，对于你，他比自己的生命看的还重要。”


“莱格拉斯？”

听不到莱格拉斯的回答，埃洛赫以为他睡着了。


离开埃洛赫的怀抱，莱格拉斯依旧垂着头。

“我，知道。”


“那，你有没有，有没有爱他一点点？”


从没有觉得说一句话会这么困难，莱格拉斯忽然想，如果自己真的疯掉了，是不是倒幸运的多。


“埃洛赫，你知道吗？在你父亲对我做了那样的事后……”莱格拉斯不得不停了停，以使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太过激动。

“我真的恨他，那时候，至少我清楚自己的心。可慢慢的，我越来越害怕。我害怕他的凝视，害怕他的抚摩，害怕他密不透风的爱，我几乎要窒息在里面了，我甚至要经常装睡，因为我担心自己会一不留心泄露了伪装。”


“你一直骗他，是在寻找机会离开他？”

埃洛赫的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责备。


莱格拉斯听出来了，他把头垂的更低。

“是的，我一直骗他，我本来很坚定。”

莱格拉斯突然抬起头。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发现自己不那么坚决了。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爱上瑟兰迪尔……”


“可是，莱格拉斯，他是……”


“是我父亲，我知道！”莱格拉斯尖声高叫着。

“埃洛赫，让我说完！”莱格拉斯的眼睛里燃烧起痴狂的火焰，让埃洛赫惊的一颤。


“我爱他，不顾一切。为了这，我甚至眼见着魔兵的剑刺进他妻子的胸膛而袖手旁观，我漠视埃尔隆德的一片痴情，我不惜利用你对我的感情，要你帮我对付你的亲生父亲！”


莱格拉斯的声音越来越高，呼吸越来越急促，好象压抑了一万年的感情，那些埋在心里的刺，终于割破了意志的道道屏障。莱格拉斯整个人抖的完全失去了控制，眼前一片漆黑，几乎要从床上摔落下去。


“莱格拉斯！”

埃洛赫吓的抱紧了莱格拉斯，一叠声的呼唤。

“你别这样说，我心甘情愿帮你，只要你幸福，我怎么做都喜欢。”


痉挛的身体一下子瘫软，汗水与泪水混合在一起，刺的眼睛生疼。莱格拉斯提起最后一丝力气虚弱的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埃尔隆德，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真的，真的……”


声音渐渐低下去，埃洛赫紧紧抱着莱格拉斯不敢放手。

不管怎样，让这一切快结束吧。我感觉到莱格拉斯的神经就要崩溃了，如果事情进行的顺利，他会和自己心爱的人幸福一生，如果不顺利，那会要了莱格拉斯的命！

想到这，埃洛赫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61、

阿斯特有点气闷。

作为罗湖城城主，为了贺罗湖城与林谷结盟之喜，他是应邀来参加林谷最重要的庆典“夏日祭”的。可当他很礼貌的要求觐见积极促成结盟之事的林谷王妃时，却被林谷之王很不客气的回绝了。


不歇气的连喝了好几大杯酒，阿斯特只觉得眼前的事物都模糊起来，而精灵们一张张俊美高贵的脸，也变的扭曲变形。阿斯特厌恶的摇摇头，抓了个空，悄悄离席。


走进寂静无人的花园，阿斯特捧起喷泉中的水淋在脸上。

这里真的很美。月亮，树木，花，看起来都和罗湖城的不一样。一切静静的，一尘不染，似乎都在甜甜的睡着。处于这样的环境，刚才小小的不快早就忘记了。心里轻飘飘的，身体也轻飘飘的，好舒服。


阿斯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发现花园的一角立着一尊雕像。

啊，我刚才就是从那里过来的，怎么没发现，真是喝醉了。早知道精灵是会魔法的，他们的雕像就如同真人一般。不知不觉的，他走近了那雕像。


莫不是精灵们供奉的神吧。凭的端丽，高贵典雅。可却不觉的高高在上，细细看来，竟是生着一张迷人妩媚的脸。


象是中了魔，仿佛有人牵着他的手一般，阿斯特意欲抚上那张娇颜。手指即将触上红润如花的唇时，美丽的雕像忽然动了。


看着吓的退了一步的阿斯特，“雕像”笑了。这一笑，月色都为之一亮。


“我叫莱格拉斯，如果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你能答应我吗？”


阿斯特恨死自己了，因为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费了好大力气，急了满头大汗，他只能重重点了点头。





62、

终于忙完了，埃尔隆德三步并成两步朝寝宫赶来。

这些日子为了夏日之祭，事情多的做不完，害的埃尔隆德好几天没见到莱格拉斯了。刚告一段落，他就心急火燎的想去看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

人还没进门，声音已经响起来。


莱格拉斯唰的转身。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的握成拳头。因为他几乎克制不住的不安，心象要跳出来。


埃尔隆德犹豫的跨前一步，惊异于自己见到的。


莱格拉斯脱去了埃尔隆德精心为他裁制的长袍，穿着一身半旧的墨绿色劲装。发型不再是埃尔隆德天天亲自为他梳理的繁复花样，换做了极简洁的样式。肩上背着弓，身后是一对双刀。

这样的莱格拉斯，陌生遥远的几乎让人认不得。

想了好半天，埃尔隆德才记起，莱格拉斯自幽暗森林来时就是这样打扮。


怎么，你又重回到了过去？依旧是那个幽暗森林的战士，是那个属于瑟兰迪尔的莱格拉斯？可为什么你眼睛里多了我看不懂的东西，不是仇恨，不是厌恶，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埃尔隆德迷迷忽忽的又向前走了一步。


[莱格拉斯]

我无法控制的后退了，直到退到墙边，我才醒悟过来，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莱格拉斯拔出弓，几乎同时搭上了箭，瞄准埃尔隆德的胸膛。动作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然而握箭的手却不稳。

埃尔隆德把视线从莱格拉斯的手上移开。只有一点点难以察觉的抖动，可埃尔隆德已经看到。

他笑了。


[莱格拉斯]

他笑了。不是从前猎手一样的狡诈，说不出的悲凉。而这悲凉却抽空了我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和意志。我听见自己尖叫：

“放我走！”

我的手抖的更厉害了。


“你从来就没有事，你的神志一直很清醒。”


“放我走！”

莱格拉斯几乎失控了。


埃尔隆德继续靠近莱格拉斯，直到他的胸膛抵住箭尖。

“你说我会答应吗？”

声音软软的，听不出愤怒，分明是无比的宠溺。好象父亲在逗弄撒着娇向自己讨糖吃的孩子。


[莱格拉斯]

我丢掉了弓箭，因我根本拿不住它。拼尽了全身的力量，我掣出双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可我的手仍旧抖。终于，在那散落着黑发的颈间，我看见了一道血痕。


“埃尔隆德，我没有疯，那是我装的。这么做，就是为了有一天我要离开。不管你答应不答应，主动权在我手里。埃洛赫已经控制了王宫，罗湖城主也在林谷外驻守。我不愿意伤害你，只要你放我走，承诺不找瑟兰迪尔的麻烦，我立刻放了你。”

莱格拉斯几乎是一口气说完。


[埃尔隆德]

我的莱格拉斯，他毕竟不是只知道迷恋花草的蝴蝶，他是有着强健羽翼的雄鹰，一直都是。我爱的，正是这。这关不住的雄心，这改变不了的坚强。


[莱格拉斯]

他还是微笑，那样温柔的看我。就象在湖边野营时……


“别逼我！”

莱格拉斯咬着牙把刀向前一送，那伤口立时加大，血一滴一滴流下来。





63、

“你不会，我知道。”

埃尔隆德笑了笑，只是笑容怪怪的，充满了苦涩的意味。

“既然要走，你有更好的机会，何必等现在，费这样的周章？”


“什么？”莱格拉斯喃喃的说。


“在湖边，我被魔兵所伤，凭你的身手，本可自行离去。在洞中，你杀净了敌人，竟可以也结果我的性命。那样，没人会怀疑，一定认为我们均死于敌手，你可以安心的回幽暗森林。我死了，大家以为你也死了，再没人打扰你，逼你。那多好，你，为什么不那样做呢？”

埃尔隆德突然又迈前一步，莱格拉斯惊的丢了手中的双刀，几乎同时，强撑的身体就被埃尔隆德的臂膀牢牢围住。


“你说呀，为什么！”

埃尔隆德贴近莱格拉斯的耳朵大喊。


声若雷鸣的喊叫一下子让恍惚的莱格拉斯清醒过来，他两膀向外奋力一格，挣脱了埃尔隆德的围困，并把精灵王推的连退了好几步。

“你要知道吗？我就告诉你，我是昏了头了，竟被你的甜言蜜语迷惑，以至于认不清你的真面目，你口口声声爱我，其实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件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东西，你要做的就是把我关在盒子里，握在手心里。你从不把我当人，也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


埃尔隆德听着莱格拉斯一连串控诉，每一个字都象钉子一样钉进了他的心，一刻的工夫，便千疮百孔了。

用手抚了抚喉咙，埃尔隆德艰难的说：“这是你的心里话？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


[莱格拉斯]

有个声音在回答，不，不是这样的。

可埃尔隆德听不到，因为那个声音响在我心里。

我的脑子里象有一大群马蜂在嗡嗡乱叫，吵的我的头要炸开一样。于是我拼命大叫了一声，来制止脑子里的轰鸣。


“是的！”


莱格拉斯的回答这样的清晰，埃尔隆德连欺骗一下自己的可能也没有了。


“好吧，好吧。”

埃尔隆德涣散的眼光望向门口，那里，站着埃洛赫。


感觉越来越多的恐惧占满了自己，要赶快离开，不然……

莱格拉斯已经顾不上逼埃尔隆德答应自己的条件，只想快逃开，越快越好。但闯到门口的身形却被埃洛赫拦下了。

“埃洛赫，你……”


莱格拉斯先是惊异的望着埃洛赫，仅几秒钟，他就象被雷击一样踉跄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正撞上桌子，必定就要摔倒了。


双手撑住桌子，莱格拉斯轮流打量着埃尔隆德和埃洛赫。冷汗已经湿透衣衫，苦苦维持的决心正一点点丧失。

“什么时候？”

莱格拉斯木呐的问。


“在你提着剑出现在洞口的时候。”

埃尔隆德看着莱格拉斯慢慢的说。

“我从那时开始怀疑，便处处留心你的行动。埃洛赫偷偷调兵，刚开始就被我发现，我把他关了起来，让埃拉丹代替他，你一时疏忽，竟没有发现。”


“阿斯特呢？”

莱格拉斯垂着头问。


“他？”

埃尔隆德哼了一声，“格洛芬德尔该到了吧。”


房间里好长时间没了声音。

埃尔隆德盯着莱格拉斯，莱格拉斯低着头，不见他的表情。


象过了一千年，莱格拉斯忽然笑了起来。先是低低的，很快就收敛不住，整个人笑的都瘫在了地上。

“埃尔隆德，你还真是一代英主。我费尽心机，却早就在你的掌控中。”


埃尔隆德死死的攥着拳头，掌心被指甲抠出了血，可这远远抵不了心里的痛。

“我问你，”埃尔隆德走到莱格拉斯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阿斯特，他为什么帮你？”


莱格拉斯抬起头，眼前一大片黑影重重的罩住自己，好象要闷死他一样。

“你不知道吗？”

莱格拉斯撑着站起来，将脸贴近埃尔隆德。

“他喜欢我，我把自己给了他，他为我做什么都愿意。”


啪。

埃尔隆德抡起胳膊狠狠打了莱格拉斯一个耳光。

“你，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最珍视的自尊呢？都不要了吗？”


抬起手指擦拭了嘴角的鲜血，却不理会夺眶而出的泪水，莱格拉斯望着眼前的精灵王，惨然一笑。

“我早就一无所有了，哪里还有什么自尊呢。”


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埃尔隆德时，年轻精灵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悲伤，没有了绝望。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杀了我吧，埃尔隆德。我累了，你也累了，让一切结束，好吗？”





64\

轰隆一声，沉重的大门在我身后关闭。一点一点的，我转过身，仰起头望向那青色冰冷的石。忽然，那门旋转起来，慢慢的倾斜，慢慢的向我压来。我惊叫着后退，跌坐在地上，双手下意识的挡住头。

门没有倒，我却站不起来了。

大脑缓慢的运转，刚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象滴落在绢上的水，渐渐匀开，渐渐渗透。


他拉着我的手，一如既往的有力臂膀，却失去了从前的温度。我的身体一瞬间依从了长久以来的习惯，向着那只为我展开的温柔怀抱靠去。在我的思想制止我的行动前，那双手就推开了我。轻轻的，带着无尽的留恋与不舍，可还是推开了。


“你走吧，回到他的身边去。”

我睁着一双眼睛望着他，我的身体，我脸上的每一处肌肉都不会活动了，甚至连呼吸也不能。

“什么？”

我听见自己象个白痴一样问。


他没有再重复，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感觉他的表情象在看一个即将入土的人，也许恋恋不舍，也许悲伤。可终于想开了，放下了。留不住的东西，能做的，只剩在失去前，最后再看一眼吧。


好象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突然得到了自由，一时间竟顾不得高兴，倒是想大哭一场。脑子里片刻的空白过后，最先泛上心头的，竟是深深的歉疚。我垂下眼帘，用低的连我自己也听不清的声音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我原本没打算得到他的谅解。说这些，甚至不是为了他，全是出于我的私心。积郁已久的背负，不想带走。说出来，好轻松的离开。可是，他却打碎了我的期望。

“没什么可原谅的，我们相互伤害，相互折磨，从此刻起，我们两不相欠。”



我鄙视自己，恨自己。

到底要怎样？

苦苦挣扎，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要离开他，离开林谷吗？

我的双足已经走出了林谷，我的身影终于脱离了他的视线。不是该高兴吗？不是该马上朝幽暗森林奔去吗？为什么还要回头，为什么还要哭呢？

难道是他施了什么魔法，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我好害怕，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变了，我站在四顾无人的荒野，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跌跌撞撞的朝前走，脚步不再轻盈，心不再坚定。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我唰的转身。

是他，他来追回我吗？


埃洛赫跳下马，把缰绳递到我的手里。

“你的闪电，刀，弓箭，还有一些粮食。本来想多派人送你，又怕你不喜欢。一切，多保重吧。”


我想问，是谁，是谁叫你把这些给我？是谁要送我？

我没有问出来，埃洛赫也很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愣愣的站着。

初秋的风扫过林间，吹落了叶子，撒了满地。人说叶落归根，可有谁知道，叶子是期盼着投进大地的怀抱，还是更情愿坠在那高高的枝头呢。


不管怎样，我，该回家了。





65、

离幽暗森林的家只有一天的路程，我停了下来。找了一处潭，不甚大，却很清。我除去了衣服，一步步走进去。水很凉，深吸了口气，我坐了下去。冰凉的潭水浸没了我，湿了我的头发。头顶上的月，凄凄冷冷的洒下薄薄的光，四外寂静无声，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尽力的仰起头，痴痴的望着天，思想漫漫的飞散开去。


细长的手指穿过我的长发，一遍遍的梳理。那么的温柔，好舒服，好安心。蕴满了魔力的声音在我耳边徘徊：“我爱你，我爱你……”

我转过头，看不清那面貌，象隔着一扇蒙着水汽的玻璃窗。伸出手，我想擦净那阻挡我视线的水汽，我想知道那是谁。

手指没有触到什么，那穿过我的发的手，慢慢伸过来，捧住了我的脸。

我焦急的使劲眨眨眼，他的脸仍旧模糊，但我看清了，那黑色的发，那黑色的眼睛。





66、

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朝我甜甜的笑了笑。

“给我梳梳头发吧，那样式我不会呢。”

我走近他，他却后退了几步，笑容消退，悲伤染上了他美丽的蓝眼睛。


“真的爱我吗？”


我立刻回答：“当然。”


他好象不相信，依旧问：“真的爱我吗？”


“我爱你，我爱你，我可以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他摆了摆手。

“晚了，晚了……”


我不能呼吸了，我想跑过去抱住他，双脚却挪动不了。我大声喊着：“莱格拉斯，别走，回来。”

他只是摇头，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晚了，晚了……”


突然，我发现莱格拉斯的身后竟是一道悬崖，他却丝毫不知，只是一步步的后退。

“天哪！莱格拉斯……”


格洛芬德尔冲进门来，摇醒了埃尔隆德。

埃尔隆德坐在床上，冷汗浸透了衣衫。

忽然，精灵王敏捷的跳下了床，抓起衣服就朝外跑。


“埃尔隆德，怎么了？”

格洛芬德尔跟在后面慌张的问。


“莱格拉斯，莱格拉斯要出事。我要去找他，我再不能看着我爱的人死去了！”





67、

我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服，深吸一口气，朝那熟悉的房间走去。


没有惊动任何人，谁也不知道我的到来。这是一场游戏，有点荒唐，纠缠不清，现在，我又从中感到一丝恐惧。在结局没有呈现出来前，我不想其他人参与进来。因此，我秘密的潜入，这对我很容易。

幽暗森林，我曾经唯一的家。

瑟兰迪尔，我曾经唯一的爱人。

都变了吗？我不敢想。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无论如何，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记的我说过的话吗？我的心，将只会念着一个名字，那就是你……”


轰隆一声，厚重的门被推开，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影同时惊的分开。而马上，其中高大的一个又拥紧了另一个，嘴里柔柔的念叨着：“亲爱的，别怕，有我在，谁也别想再夺走你。”


我的全身都在战栗，是惊？是怒？是怨？我分不清。

干吗要站在这里，干吗要面对这一切。眼前的情景到底是为了什么？谁要知道！


一切都完了。

看清这一点，足够了。


哈尔迪尔愣了片刻，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终于咬了咬牙，挣开了拥抱，追了出去。


“莱格拉斯，你站住！”

我听见哈尔迪尔的呼唤，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他。


哈尔迪尔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过了一会才勉强开口。

“莱格拉斯，我知道你想些什么。本来我可以不管，可我不愿意你恨他。”


我不答话，只是冷冷的看他。我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哈尔迪尔被我吓的瑟缩了一下。看到他的反应，我不禁笑了。

“你要说些什么呢？”


“瑟兰迪尔从林谷回来就一病不起，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好久，直到前些日子才慢慢好一点。”

哈尔迪尔偷眼看了看莱格拉斯，不见他脸上有一点感情的波动，心里不免一寒。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一直在他身边照料他，他醒来后……”


“就爱上了你？”

我截断了哈尔迪尔的话。

“你说这些做什么？要请求我的原谅吗？原谅你从你最好的朋友那里抢走了他最爱的人！”


我一个箭步跨到哈尔迪尔的面前，愤怒的气势把他吓的连连后退。


“不许你伤害他！”

瑟兰迪尔不知什么时候跟来了，从后面抱住哈尔迪尔，怒视着我，大声朝我喊着。


一刹时，我象坠入了另一个世界，一切影象都静止，一切色彩都消失。好长时间，一丝飘渺的声音才流进我的耳中。

“莱格拉斯，莱格拉斯，谁也别想再让我们分开。”


我是不是疯了？

他叫的是我的名字吗？可他却看着哈尔迪尔，抱着哈尔迪尔？


“你看到了，”哈尔迪尔悲伤的说：“瑟兰迪尔虽然醒过来，神智却不清楚了。他，把我当成了你。”


我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接着抓住哈尔迪尔的衣领大声喊：“你骗人！”


“放手，放开我的莱格拉斯，不许你碰他！”

瑟兰迪尔使劲拉开我的手，用力一推，我站立不稳，连退了好几步。


“不，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瑟兰迪尔，看看我，我才是莱格拉斯，我才是你的莱格拉斯呀！”

我奔过去抓住瑟兰迪尔的胳膊，拼命摇晃着。

他大概被我吓到了，摔开我的手躲到哈尔迪尔的另一边，拉着哈尔迪尔的衣袖，胆怯的望着我。

“莱格拉斯，我们走吧，这个人好奇怪，为什么冒充你呢？是不是要把你骗走？你不许离开我，听见了吗？不许离开我！”


哈尔迪尔拍着瑟兰迪尔的手小声安慰着，眼睛里充满了爱意。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突然控制不住的笑起来，笑的气血翻涌，浑身禁不住的颤抖。

“都疯了，你们都疯了！”我尖声叫着。


哈尔迪尔抬起眼，声调是出奇的平静。

“是，我们都疯了，你也是。瑟兰迪尔因为逃避而疯狂，你因为追逐而疯狂，我因为虚无而疯狂。”


“他爱的是我，难道你不知道？你只是我的替身！”

象落水的人，连一根稻草也不放过。我纂紧了拳头恨声说。


“我当然知道。”

哈尔迪尔凄然一笑。

“这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多的东西了。”


我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我愿意守在他的身边，即使是你的替身，我也愿意。” 

哈尔迪尔转过头看着瑟兰迪尔，温柔的在他的额角亲了一下，继而又看向我。

“莱格拉斯，回林谷去吧。你和瑟兰迪尔的爱是不被允许的，埃尔隆德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不，他爱的是我，他能认出我。瑟兰迪尔，你看看我呀！”

我又一次扑上去拉住瑟兰迪尔。


哈尔迪尔猛力推开我，大声吼着：“莱格拉斯，别再固执！难道你看不出，瑟兰迪尔之所以把我当成你，就是因为他已经承受不住这被诅咒的爱，他的心底惧怕与你的相见，你的出现只能毁了他！”


哈尔迪尔的话象炸雷一样在我耳边轰响，一遍一遍的在我脑海里回荡，震的我用力捂住耳朵拼命的摇头，想把那声音从脑子里赶出去。


我再次看向瑟兰迪尔，瑟兰迪尔伏在哈而的肩头，偷眼看着我，尽是惊慌和畏惧的神色。


我踉跄着后退，身子抵在一棵大树上。突然，我感觉到无法抵御的寒冷。即使紧紧的抱紧双肩，那寒冷也穿透了我的骨髓，冻结了我的血液。

我听到自己低低的声音自语着：“我好冷，我好冷……”





68、

“陛下”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幽暗森林的精灵卫士跪倒在瑟兰迪尔的身前。

“林谷的埃尔隆德突然闯入，他说要讨回……”


报告的精灵猛然发现了靠在树上的莱格拉斯，惊的忘记了说话。


“讨回什么？”

哈尔迪尔瞟了一眼莱格拉斯，沉声问道。


“他说要讨回他的王妃。”

精灵继续着。

“卫队长西弗斯带人把他们挡在森林边缘，两边僵持不下，就要动手了。”


“你去吧。”


精灵卫士偷眼看了看他的王，又看了看哈尔迪尔和莱格拉斯，默默的退开。


“你先自己坐一下，我去去就来。”

哈尔迪尔温存的对瑟兰迪尔低声说着，想要脱开瑟兰迪尔紧紧抱着自己的手。


“不！我一刻也不让你离开我，更不让你去见那个埃尔隆德，他一定会把你抢走的。”

瑟兰迪尔焦躁的抓住哈尔迪尔的胳膊，大声叫道。不管哈尔迪尔怎么劝慰，就是不放手。


正在哈尔迪尔无计可施的时候，莱格拉斯突然开口道：“你放心吧，我去。你不会失去他的。”


哈尔迪尔震惊的看着莱格拉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你……”


莱格拉斯坚决的挥手打断了哈尔迪尔的话。


“什么也不要说，我不是为了你，更不是原谅你。相反，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莱格拉斯提高了声音，语气里的冷酷使得哈尔迪尔畏惧的一颤。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莱格拉斯从树下走出，笔直的立在哈尔迪尔面前，看起来依旧如从前的坚毅果敢，脸上是凛然骄傲的神色。

“因为这里永远是养育过我的家园，生活着关心我照顾过我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因为任何原因受到侵扰和伤害。这是我的义务，也是我的权利。而你……”

莱格拉斯轻蔑的扫了一眼哈尔迪尔。

“你算什么？你没有这个资格。”




一席话说罢，我紧盯着哈尔迪尔看了好一会，直到哈尔迪尔羞愧的低下了视线。然而，我却并没有感到报复的快意。艰难的将目光移向那个我曾发誓一生相守的精灵；那个我不惜用鲜血，用最珍视的尊严换得相见一面的精灵；那个每夜出现在梦里，如今近在咫尺，却视我如无物的精灵；那个让我品尝到爱的滋味，现在却无情的打碎了我的心的精灵。


是难舍的爱，是深深的怨，是彻骨的恨。

分不清，也无力去辨。

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曾经轰轰烈烈的爱，如今消逝的干干净净。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的折磨，现在都变的没有意义。长期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突然无影无踪，这一刻是说不出的轻松，以及，难以言表的空虚。


算了吧，多说无用，这一段感情就此画上了句号，我知道。

曾经说过，能让我忘记瑟兰迪尔的，只有瑟兰迪尔自己。

现在，他真的忘了我，那么，就算再不情愿，我也只有忘了他。



莱格拉斯的身影很快消失了，哈尔迪尔愣愣的望着前方。

“是我偷走了属于莱格拉斯的东西，他说的对，我，我算什么呢？瑟兰迪尔爱的永远是莱格拉斯，我没有资格待在这里。”


“可我真的爱你呀。”

哈尔迪尔哭了，伏在始终紧紧搂住自己的瑟兰迪尔的肩上哭了。


啜泣中，哈尔迪尔感到瑟兰迪尔宽大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脊背，温柔的来回摩挲。


一声幽幽长叹，包含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正因为你不是莱格拉斯，才有爱我与被我爱的资格呀。”


象突然失足跌进万丈深渊，哈尔迪尔猛的抬头，紧紧盯着瑟兰迪尔的脸。


“你，你……”


一个霹雷淹没了哈尔迪尔余下的话。瞬间，暴雨倾盆……





69、

“我只想接回他。”

面对幽暗森林的精灵们，我从容的重复着这一句。不是来和他们打仗的，没有必要，也不愿意。但如是他们防碍我见莱格拉斯，我也什么都做的出来。


“我说过了，莱格拉斯他没有在这里。”

身为幽暗森林卫队长的西弗斯烦躁的对答。


“那么，就让我亲眼看一看。”

埃尔隆德带马向前一步。


“这不可能，没有陛下的准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幽暗森林的疆界。”

卫队长也催马上前，两匹马几乎马首相接。


埃尔隆德仰起头，滂沱的大雨虽淋湿了衣衫，却已经不能平息越来越多涌起的焦躁和愤怒。


不顾一切的冲进去吗？那一定会招致莱格拉斯的不满。这是埃尔隆德唯一在意和担心的。

正在进退维谷之时，一 串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紧张的对峙。


全体通白的精灵马穿过重重雨雾，奔行而来，冲到对垒两军中间突然停住，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嘶鸣。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惊异的，欣喜的，怜悯的。

我一个个看向幽暗森林的精灵战士，他们曾经是我的部下，与我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对我永远怀有无比的信任与尊敬。而现在，他们的眼睛里分明流露着深深的同情和惋惜。

我不需要这些。


“请你离开。”

我面向埃尔隆德，一字一字的说。


他不答话，只是愣愣的瞧我。无限的迷恋，无限的温存。

我宁愿他象从前一样霸道，正是他的柔情融化了我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我惊恐的感觉到全身正无法遏止的颤抖，眼前的影象渐渐变的模糊。而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疼痛正从身体的每个部位升腾起来。

我对自己说，千万不能倒下。


“请你离开。”

我提高了声音。犀利的语调下是隐藏的恐慌。


埃尔隆德慢慢垂了眼帘，低低声音说：“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接归宁的爱人返家。”


爱人。家。

埃尔隆德的话撞击着我的心，我禁不住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


“你说过，我们两不相欠了，是你放我自由，你忘了吗？”

我使劲纂紧拳头，可仍无法掩饰声音中的颤抖。


埃尔隆德慌忙摇头，急于辩解的心情使得他从马背上探起身，一把抓住了莱格拉斯的手。


林谷之王的举动激怒了幽暗森林的精灵，他们一起张弓搭箭，只等莱格拉斯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发起攻击。在他们心目中，莱格拉斯永远是统帅，亲人和朋友。


莱格拉斯挥挥手，幽暗森林的战士慢慢放低了弓箭，可警觉的眼神却始终关注着埃尔隆德的一举一动。而同样剑拔弩张的林谷精灵们也暂时放下了武器。


“埃尔隆德，我是绝不会允许你侵害到幽暗森林的，不要逼我。”

莱格拉斯握紧了手中的弓箭。


黑发的精灵王不理会年轻精灵的威胁，反倒微微一笑。他的手指轻轻划过莱格拉斯的手心，慢慢勾勒着手掌的轮廓。


“不，求你。”


莱格拉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低声下气的哀求，他觉得埃尔隆德的态度快把他逼疯了。他想甩开那碰触自己的手掌，可竟然做不到。心底里倒是有一种盼望那温柔的抚摩永远不要停止的渴望。


“求你离开吧。”

莱格拉斯顾不得颜面，嘶声恳求着。



埃尔隆德终于放开了莱格拉斯的手。

“不要太贪玩，住几天，就回家吧。”

说罢，精灵王带转马头，走了几步，好象不放心，回身又说了一句。

“我在外边等你。”



70、

见林谷的精灵全部撤离，西弗斯也示意自己一方的精灵回转，而他却留下来，默默待在莱格拉斯的身后。

静静凝视着背对自己，一动不动的莱格拉斯，西弗斯心里唏嘘不已。

那个自己从小的玩伴，那个与自己厮杀疆场的战友，如兄弟般亲近的莱格拉斯，眼见他被痛苦折磨，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

比以前瘦削许多的身体，象塑在马背上一样的僵直。他的头垂的很低，肩膀一阵阵的抽搐。

莱格拉斯在哭。

西弗斯不禁要感激上天，纷纷而下的雨，让莱格拉斯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稍稍疏解一下愁闷的心情。年轻的精灵太骄傲，太倔强了，若是没有大雨的遮掩，他是怎么也不肯当着别人的面哭泣的，而宁愿把所有的苦痛吞进肚子里去。


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安慰受伤的心灵，西弗斯只有傻傻的陪伴在莱格拉斯的身边。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


“莱格拉斯，你打算怎么办？”

话一出口，西弗斯就暗骂自己太卤莽。


莱格拉斯没有答话，他翻身下马，落地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

西弗斯心里一惊，迅速跳下马背，从后面扶住了莱格拉斯。等了一会，轻轻扳住莱格拉斯的肩膀，把他的身体转了过来。


细细打量着依旧俊秀的容颜，西弗斯鼻子一酸，禁不住落下泪来。曾经多么英姿飒爽，那么富有朝气的生命，现今却显露着极度的疲倦，说不尽的失落与悲伤。


“莱格拉斯，你……”


莱格拉斯睁着幽蓝的眼睛看着西弗斯，良久，挣扎着笑了笑，抬起纤细的手指拭去朋友面颊上的泪。

“别担心，我还好。”


轻轻松开朋友扶在自己肩上的手，莱格拉斯摘下背在背上的弓箭和双刀，连同闪电的缰绳一同交到西弗斯的手里。


“这些，替我还给他。”


“莱格拉斯，别太怪他，过一阵子，王会想起你的。他始终爱的都只有你。”



我眼前又闪现出那一幕不愿意再回想起来的画面。闪烁不定的眼神，始终逃避着我，根本没有正视过我的脸。现在想来，小心翼翼的表演，在我看来却是可笑的拙劣。

欺骗，再熟悉不过的把戏。瑟兰迪尔一定想不到，他的掩饰毫无用处。同样的手段，我早就用过。他欺骗我，正如我欺骗埃尔隆德。


真是报应。

我忍不住笑起来，抛下忧心重重的西弗斯，隐进了幽深的密林。





71、

埃尔隆德会在大路上等我，我毫不怀疑。

那个说一不二的王，那个紧紧的抓住我，霸道的爱着我的王。


我怕见他，因此，我走上了林间隐秘的小道。


雨后的小径泥泞非常，这对于一个精灵本来不算什么，可我却走的跌跌撞撞，几次险些摔倒。身子里的疼痛再次窜了上来，弄不清发自何处，只是啃噬着我每一点血肉。纵是我早已全身湿透，仍能感觉到不断涌出的冷汗。

我这是怎么了？

我好害怕。


埃尔隆德独自立于小路的中间。

他并不清楚幽暗森林的路径，可他知道该在哪里等莱格拉斯。精灵王的心早已紧紧的系在年轻爱人的身上。


孤单的身影慢慢近了，他没有发现埃尔隆德的存在，只是低着头默默的走。

埃尔隆德皱了皱眉。

该高兴还是担心呢？

心爱的精灵离开了瑟兰迪尔，这毋庸置疑。可莱格拉斯眉间的阴云，分明是受了巨大的打击。自己能不能拂平他的创痛呢？


就在埃尔隆德神情恍惚的时候，危险毫无预兆的降临了。一只浑身乌黑的巨型蜘蛛突然从密林中蹿出，直扑莱格拉斯。

凭着天生的机敏反应，莱格拉斯迅速的往旁边一跳，堪堪躲开了捕猎者的偷袭。


糟糕，我现在手无寸铁，如何逃过这一劫呢。


正在危急时刻，一束蓝光刺目掠过，正中蜘蛛头部。受伤的蜘蛛抛下莱格拉斯，反身朝埃尔隆德冲过去。

见魔法并没有结果蜘蛛的性命，精灵王暗暗心惊。在敌人逼近时，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朝毛茸茸的蜘蛛腿劈过去。


稳住身形，莱格拉斯看清了援救自己的精灵王。

电光火石间，蜘蛛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原来，埃尔隆德的剑准确的刺中了蜘蛛的腹部，可蜘蛛竟然不惧，挥舞着锋利的巨獒向埃尔隆德劈头砍下。

正在此时，一道轻灵的身影闪电一样冲进了蜘蛛身躯下方，抽出叉在肚皮上的长剑，狠命的刺进了蜘蛛的下颌。刹时，黑血飞溅，蜘蛛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


好一会，跌坐在地上的埃尔隆德才缓过神来。他看见莱格拉斯面向下趴在地上，下半身被蜘蛛压住了。埃尔隆德慌忙爬起来，跑到莱格拉斯身前，连拉带拽的把他拖了出来。


“你，你这样躲着我，宁愿成为蜘蛛的口中食，也不想见到我吗？”

惊魂未定的精灵王摇晃着莱格拉斯的肩膀，暴躁的吼叫着。





72、

缓缓直起身的莱格拉斯，先是只有些许的疲倦，无力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但当他的视线在精灵王的脸上驻留了片刻之后，表面的平静突然演化成了强烈的暴躁。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莱格拉斯一边说，一边用力要挣脱埃尔隆德搀扶自己的臂膀。


仿佛被莱格拉斯的震怒吓到了，埃尔隆德放开了年轻的爱人，可由于莱格拉斯正在拼命的挣扎，没有料到他会轻易的松开，身体猛然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埃尔隆德慌忙伸出手想帮助莱格拉斯，可他举在半空中的手被莱格拉斯杀人般的目光给冻结住，慢慢收了回来。


努力克制心中的激情，埃尔隆德试图用缓和轻柔的语调，减轻莱格拉斯的敌意。

“你要去哪里呢？一个精灵是不能离开族群生活的，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跟我回家吧，我，离不开你。”

埃尔隆德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掏出来，以证明自己真切的爱。


莱格拉斯侧过头，眯起眼睛瞟着埃尔隆德，嘴角挂着一抹冷冷的笑。

“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中，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瑟兰迪尔不要我了，我无家可归，只能乖乖回到你身边，从此俯首帖耳，成为你掌中之物，由着你玩弄，高兴了搂过来哄着，不高兴了……不，我没那么低贱。我，不走回头路。”


以为意志早已被漫长的岁月打磨的无比坚强，即便再大的冲击也难以打倒自己。可听了莱格拉斯的一席话，却犹如万箭穿心，从前的所作所为，竟然给莱格拉斯造成了那么大的打击，纵然自己后来再怎样弥补，也抹不掉他心底里的阴影。


埃尔隆德小心翼翼的向前迈了一步，叹了口气，轻轻说：

“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再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就算是素不相识，见到你孤零零的一个人，想邀你到家里做客，也不行吗？”


莱格拉斯早已打定了主意，要是埃尔隆德一如既往的强硬霸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顺从的。可精灵王话里话外透露出的诚挚和几近恳求的劝慰，却让心如乱麻的年轻精灵更加不知所措。


“他甚至就让你这样离开，孤身一人在森林中游荡，难道他连你的安危都不顾了吗？”

埃尔隆德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不禁话语中带着怒气。


仅剩的力气都用来阻止眼泪的涌落，莱格拉斯痛苦的摇了摇头，他实在没有心情对埃尔隆德解释什么，只是一味的躲避着埃尔隆德关切的目光。他冰冷的身子，就要融化在精灵王火一样的热情里。


“你，恨他吗？”


莱格拉斯的手抓住胸口的衣襟，那里面跳动的心正在滴血。

认真考虑了一会，莱格拉斯抬起了头。埃尔隆德看到爱人苍白的脸上那无尽的悲伤，好象在渐渐淡去。


“我不恨他，他毕竟曾经是我的爱人，我的……”

“父亲”两个字象哽在咽喉，怎么也说不出口。莱格拉斯急促的喘了口气，才慢慢的吐出：

“我的国王。”


两人静静的伫立了一阵子。

埃尔隆德慢慢靠近莱格拉斯，轻轻牵住他的手，见他没有立刻拒绝，才温柔的说：

“不管你怎么想瑟兰迪尔，我都不会干预。我发誓再不伤害你，不强迫你做任何事。我愿意慢慢等，等你回心转意。现在只求你跟我回去，若你实在不愿意，就让我陪在你身边，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埃尔隆德听来柔和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坚定。他不介意我用那样卑鄙的手段欺骗他，不介意我还惦念着瑟兰迪尔吗？这难道是那个永远处在统治地位的，不允许别人有一点违背和歧义的精灵王吗？

爱我，真的令他改变如此。


埃尔隆德的手缓慢移动，温暖的感觉从手心蔓延到胳膊，至脊背，流满全身。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我不由自主的倒向高大的精灵王，陷入一个安心宁静的怀抱。仰起头，我终于敢正视那张脸，无限的温存，无限的怜爱。象拥着无双的宝物，埃尔隆德的样子满足又欣喜。

我是怎样的人，值得你如此珍视。

或许我真的追求的是虚无的缘分，却忽视了摆在面前的真情。

我错了吗？

我可以回头吗？



埃尔隆德凝视着爱人的面容，沉醉于他的美丽，更欣喜于见到他眼中的坚冰正逐渐化解。若不是担心太唐突，埃尔隆德真恨不得马上吻上那渴求已久的唇。那唇本该是如花般的嫣红，而不应是令自己心痛的苍白。


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埃尔隆德搂紧莱格拉斯的肩，慢慢向森林外走去。





73、

队伍行进在返家的途中。

不是连一匹马也腾不出来，可埃尔隆德仍提议与莱格拉斯共乘一匹。年轻的精灵什么也没说，默默的握住了精灵王伸过来的手。

只轻轻一提，莱格拉斯便飞身跃上了马背，坐在了埃尔隆德的身前。


埃尔隆德环住莱格拉斯的身子抓好缰绳。

他的身体比初见时又轻了不少，腰身细的仿佛一把就能握住。这样乖顺的依从我，是为我的真情所动，还是只不过是无奈的选择。

埃尔隆德心里依旧不塌实，将胸膛贴近了前面瘦削的脊背，持缰绳的手臂牢牢的拢住莱格拉斯，好象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不会再跑掉。



距离林谷很近了。一路上，莱格拉斯几乎没有说一句话。埃尔隆德的嘘寒问暖，莱格拉斯也只是用点头、摇头，或一个眼神来回答。

本来，埃尔隆德对莱格拉斯的反应不太在意。他并不认为莱格拉斯是在冷淡他，年轻的精灵只是太累了。可慢慢的，精灵王越来越担心。他隐约感觉到莱格拉斯变的虚弱了，挺直的身体已经经常无力的靠在自己胸膛上，精神也时时恍惚，有时连着呼唤好几声，他也听不到。

埃尔隆德暗自后悔没有带卢修斯一同来。年长的御医一定会给莱格拉斯很好的治疗。现在，只有祈求可怜的精灵再坚持一下了。



“莱格拉斯，醒一醒，我们到了。”

埃尔隆德轻声呼唤着处于半睡眠状态的莱格拉斯。

在埃尔隆德又摇晃了他几下之后，莱格拉斯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看了看埃尔隆德。


埃尔隆德吓了一跳。

莱格拉斯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睛里连一点神采都没有了，清湛的兰色退变成一种浑浊的暗灰。

“莱格拉斯，你怎么了！别吓我。来人，快叫卢修斯。”


精灵王抱起如同羽毛一样轻的身体，小心的交到快步赶到的格洛芬德尔手里。

啊，怎么手里一片又湿又粘的感觉？

埃尔隆德低头一看，惊的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血！

莱格拉斯在流血？


“怎么回事？”

埃尔隆德嘶声吼着，唰的从马上跳下来，夺过格洛芬德尔怀里的莱格拉斯，一阵风似的朝王宫跑去。抛在身后的，是一声声惊恐急切的喊叫。

“快叫卢修斯，叫所有的御医。快！”




大约半天过去了，医生们还在忙碌着，治疗的方案迟迟定不下来，因为大家都对王妃莫名其妙的失血百思不解。


埃尔隆德坐在床沿上，紧紧握着莱格拉斯的手。此时，他的手几乎和莱格拉斯一样的冷。


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莱格拉斯平躺在床上，额头布满汗珠。如同困于噩梦中，莱格拉斯呼吸急促，头时不时不安的摇动，嘴里含混的叨念着什么。


看着爱人遭受痛苦，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精灵王几乎要发疯了。

“你们到底决定了没有，难道看着他疼死吗？”

埃尔隆德狮子般的吼叫着，黑色的眼瞳里布满血丝。


“你们先出去一下。”德高望重的御医对其他人说。


房间里只剩下病重的莱格拉斯，埃尔隆德，格洛芬德尔，以及卢修斯。


卢修斯犹豫着，终于下了决心。

“陛下，这事关王妃性命，有一个问题，您一定要据实回答。”


“你问。”

埃尔隆德急的攥紧了拳头。


“王妃的病症很奇怪，没有外伤，却大量失血。有点象……”


“快说！”


“象小产的先兆。”


“什么？！”

埃尔隆德和格洛芬德尔同时跳了起来。


“这不可能！莱格拉斯可是男性精灵，怎么可能怀孕呢？”

还保持着清醒的格洛芬德尔追问着。


“一般的男性精灵是不可能，只有已故王妃一族，据说他们其中有极少数男性精灵具有这一特殊体质。”


“你是说，莱格拉斯，他和死去的奥杰塔有血缘关系？”

格洛芬德尔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当他转过头向埃尔隆德求证时，精灵王如痴似狂的神态把他吓了一跳。


“莱格拉斯，是奥杰塔和瑟兰迪尔的儿子。”


“那他怀的是……”

格洛芬德尔和卢修斯异口同声的问。


“多长时间了？”

埃尔隆德沙哑着声音反问卢修斯。


“两三个月吧。”


“是我的孩子。”



房间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好一会，一声细若游丝的呻吟，才唤回了三个人的注意力。


“身体好奇怪，我害怕，瑟兰迪尔，救救我……”


若是从前，精灵王从莱格拉斯的嘴里听到瑟兰迪尔的名字，必定暴跳如雷。可面对现下的光景，埃尔隆德已经顾不得嫉妒和仇恨了。

高大的身躯滑坐到地上，埃尔隆德扶起莱格拉斯抱在怀里。

“我的宝贝，别害怕，我在这里，你会好的。”

控制不住的泪如泉涌，埃尔隆德已经泣不成声。


见六神无主的埃尔隆德只顾抱着莱格拉斯哭，卢修斯和格洛芬德尔不得不架着他往门外拖。

“你先出去一下，在这里只会碍事。”格洛芬德尔已经顾不得礼仪了。


在关门的一刻，卢修斯问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若是有危险，保大人，还是……”


“要是莱格拉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在门已经关上后，埃尔隆德还念念不休的自语着：“不能死，不能死……”





74、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恍惚中，我听见开门的声音，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后，我感到身子被人小心的扶起，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说不出的舒服，刚才的恐惧一扫而光。

正在我疲惫的要沉沉睡去时，一个沉重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孩子，没了。”


抱我的双臂瞬间一紧，我难受的哼了一声，马上，禁锢放松了，而且，我被重新放置在床上。

想睁眼看一看，可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周围的人又说了些什么，很轻，也可能是我的头脑不太清醒，下面的话，我都没听见。


虽然仍很迟钝，大脑总算开始运转。

自从离开幽暗森林，所有的事情一幕幕缓慢的重现在眼前。

蜘蛛的袭击。

埃尔隆德的救援。

他说爱我，离不开我，愿意陪我到天涯海角。

仿佛要把五脏六腑拉扯下来的疼痛。

孩子……


我大叫着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我孤零零的躺着。


我是不是很贱，在这个时候才想起埃尔隆德。

原来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温柔，依赖于他的宠爱。从前不屑的关怀，现在竟离不开。


他生气了吧。

当然他有理由。因为我固执的离开他，到瑟兰迪尔那里去自取其辱。最终，害死了孩子，埃尔隆德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突然冷起来，寒气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我，可我却连蜷缩起身子以抵御它的力气也没有。只有闭起眼睛，任凭冰冷吞噬了我的肉体和精神。

委屈，伤心，自责。各种悲痛的感觉一起袭上心头，可我却不敢哭出声音来，只能咬紧嘴唇偷偷的啜泣。我还真是可笑，都落到这步田地，还顽固的保留着已经一文不值的自尊。


一声轻轻的叹息，我急忙睁开眼睛。不可否认，那一刻，我渴望见到的是他，埃尔隆德。可惜，我失望了。


一个朦胧的身影立在不远处。我惊奇的发现他长袍下的双脚距离地面有几拳高，他竟是飘在半空中的。打量他的容貌，辨不清性别，是一种中性的端庄美丽。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隐含着洞悉一切的智慧和掌控一切的威严。而显露在唇边的微笑，又满是慈祥和安宁。笼罩在他四周的，不同于精灵的淡淡白晕，而是灿烂夺目的金色光芒，神灵的光辉。


我想支撑着坐起来，可微小的移动立刻换来彻骨的疼痛，我不得不又跌回床上。


金色的光亮缓缓飘近，神灵从拢在一起的袖中伸出手，按在我的额头上。象沉浸在温热的泉水中，冻结的血液由头顶开始逐渐恢复了流动，巨痛随之消失，我再次尝试坐立。神灵收回了手，重新飘回原来的地方。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悲剧呢？”

我问。


“这取决于你。”

神灵的声音听起来悦耳充满磁性。


我不知怎么接话，低了头不吭声。


“彻底忘了瑟兰迪尔，全心全意对埃尔隆德。”

神的指示。


眼睛牢牢锁在纠缠在一起的十指上，良久，我沉重的摇摇头。


“那样，悲剧将继续，你和瑟兰迪尔会继续受到惩罚。”


我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怒气，原来，神灵也会发怒。


“不要以为我无情无义。”我抬起头，正视着神灵责备的目光。

“当埃尔隆德把我带出幽暗森林的时候，我真的想，就这么安安分分的留在他身边。可就在刚才，我靠在埃尔隆德的怀抱里，嘴里却喊着瑟兰迪尔的名字。”

我心痛的抓紧了胸前的衣襟。

“在这个躯壳里，深深的印下了瑟兰迪尔的名字，活着一天，就记着一天。埃尔隆德倾尽所有的爱我，却永远也得不到对等的回应。我真的很抱歉，可我没办法。”

热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我却不愿意擦。

“这样的我，即使留在埃尔隆德身边，也会令悲剧继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励从床上下来，跪倒在神灵的脚下。

“所以，我请求以我的生命换取所有人的安宁。”


“你，情愿独自承受？”

神灵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忍。


我苦笑。

“既然瑟兰迪尔已经幡然悔悟，不再贪恋这段不伦之恋，当然就只有我一人品尝这苦果。”


神灵定定的看着我，忽然，他举起手在空中一挥，一片白雾升腾，迅速凝结成一个晶莹光洁的镜面。我惊异的看向镜面，随着镜中影象的清晰，我的心也急速的跳动。




瑟兰迪尔仰卧在草地上，目不转睛的望着头顶上方的叶片。常春藤，以及大榕树的叶片。


“你根本忘不了他。”

哈尔迪尔坐在瑟兰迪尔的脚边，幽怨的说。


“是啊，我还爱他。”

瑟兰迪尔毫不反驳。


“那你为什么……”

哈尔迪尔眼中满含泪水，哽咽着说不下去。


慢慢坐起身，瑟兰迪尔揽过颤抖的身子搂在怀里。

“纯洁的你呀，你和莱格拉斯还都是孩子呢。只有你们才能爱的这么坦白，这么纯粹，这么不顾一切。”


在光洁的额头印上一吻，瑟兰迪尔喃喃的说：

“正因为我爱他，才更希望他幸福。而那份幸福，我给不了。和我在一起，他只有永远的痛苦，最终被毁灭。五百年前，我害死了奥杰塔，如今怎能重蹈覆辙。”

将下颌抵在哈尔迪尔的头顶，瑟兰迪尔望向遥远的地方。

“就让他恨我，十年，二十年，他就解脱了。”


哈尔迪尔从瑟兰迪尔怀里挣脱出来，痴迷的盯着那双美丽的蓝眸。

“多少年之后，你才能忘了他，你何时才能把视线停留在我身上呢？”


歉疚的望着哈尔迪尔热切的目光，瑟兰迪尔捧起俊美的脸，凑近玫瑰一样艳丽的唇。

“我忘不了他，他会珍藏在我心里，直到永远。”


在哈尔迪尔眼睛里被失望和悲伤充满的时候，瑟兰迪尔低头吻住了他，长长的缠绵后，是一句幽幽的自语。

“安心的爱你，也许在莱格拉斯得到幸福和安宁以后。”


温顺的攀上瑟兰迪尔的脖颈，哈尔迪尔象小猫一样摩挲着爱人的脸。

“好，不管多少年，我等。”




冰面一样的镜子重又化做一团白雾，瑟兰迪尔，哈尔迪尔，与白雾一同消失干净。


我呆呆的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没有察觉到，泪水早以洒满衣襟。


不知该高兴还是悲伤，不过我的心突然平静了。

“感谢您的恩赐，让我能毫无牵挂的走。”


神灵欲言又止。


“我没有遗憾了。得到两份无私的爱，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我笑了，发自内心的。


“好吧，随我来。”


跟随着金色光辉的引领，我走出了房间。

赤着足，却感觉不到寒冷，衣袂被风抚起拍打着身体，我有一种飞翔的感觉，久违的愉悦和轻松。


停驻在峭壁边缘，我把视线投向脚下奔涌的波涛。

重新抬起头，我诚恳的请求。

“在我离开前，请您准许我一个愿望……”





75、

格洛芬德尔劝我休息，我也想，先需养足精神，才能在莱格拉斯醒来后，与他做个长谈。可是这个睡眠注定不能安稳。在梦里，我忆起了与莱格拉斯在一起的每一个情景。而作为看客，我突然发现我们的交往从始至终充斥的都只有一个字，逼迫。我逼他背井离乡，逼他嫁给我，逼他忘记心中所念，逼他爱我……

他痛苦的在我怀中挣扎，眼睛里全是无力隐藏的恐惧和悲伤。我打碎了他的尊严和信念，折断了他强韧的意志，令他暴露在脆弱和惊惶中，他，该恨我的。


怎么，我听到的一声声呼唤，不应该是瑟兰迪尔吗？难道是我听错了？

猛的从梦中惊醒，埃尔隆德急促的喘息着。


埃尔隆德，埃尔隆德……


不，我没有听错，是莱格拉斯，莱格拉斯在叫我。


精灵王旋风一样冲进莱格拉斯的房间，面对空荡荡的床，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大脑瞬间的空白后，埃尔隆德命令自己定下心来。他转身来到门口，发现自己安排看护的守卫竟然一个都不见。正要发怒，忽然发现门外两行赤足的印记。来不及喊人，埃尔隆德跟随着足印追了出去。


足印已经走出了好远，越走，埃尔隆德的心越慌乱。当足印最终消失在悬崖边的时候，埃尔隆德几乎失去了理智。


莱格拉斯，莱格拉斯……

精灵王疯了一样的呼喊着，急切的四下搜寻着。


埃尔隆德……


精灵王听见莱格拉斯的声音，没错，就是他。


“莱格拉斯，你在哪里，别再吓我了，求你出来吧。”

埃尔隆德心急如焚的想分辨出声音的来源。


柔缓而清晰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却始终看不到莱格拉斯的影子。


“埃尔隆德，我走了，别再找我。”


“莱格拉斯，你说什么！你就不能原谅我，不管我怎么做，也挽回不了你的心吗？”


“不，埃尔隆德，不是那样。该请求原谅的该是我，是我的固执造成了这样的后果，我太年轻，不懂得什么是爱。”


“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呢！”

埃尔隆德的声音禁不住哽咽起来。


“埃尔隆德，精灵一生只能爱一个人。不管爱着自己的父亲有多么荒唐，发生的事情也挽回不了了。”


“莱格拉斯，别听那些鬼话。再说，我不介意你还想着瑟兰迪尔，只要能拥有你一半的爱，我就心满意足了。”

埃尔隆德几乎是恳求了。


莱格拉斯的声音停止了，好一会，才又重新响起。

“虽然你能容忍，我却不能原谅自己。真如你所说，我们所有的人，你、我、瑟兰迪尔、哈尔迪尔，我们都永无宁日。”

歇了歇，莱格拉斯的声音继续道：

“我和瑟兰迪尔，我们的纠葛就此划上了句号。哈尔迪尔将代替我，用真诚的爱抚慰他的心灵。埃洛赫，在我困难的时候，最无私的帮助我的朋友，他是那样的纯洁高尚，该拥有一份只属于他的忠诚的爱。就请你替我祝福他吧。”

“埃尔隆德，别为我伤心，我走的很欣慰。你，瑟兰迪尔，还有埃洛赫，你们的爱我永远珍藏着。”


“莱格拉斯，你就真的不愿意留下来吗？真的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埃尔隆德感觉到一切都无可挽回，瘫坐在地上喃喃抵语。


“下辈子吧，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偿还欠你的一切。”


“不，莱格拉斯，请你再等一等。”

埃尔隆德听出莱格拉斯语气中的诀别意味，爬起身冲着空旷的山谷大声喊着。

“莱格拉斯，请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


精灵王一遍又一遍的追问着，可回荡在山谷中的只有他嘶哑的呼喊和凛冽的风声，再没有莱格拉斯的回答。

你终于走了吗？

埃尔隆德俯视着脚下奔腾的河水，突的一阵眩晕，身体摇摆着向悬崖外倾斜。


就在这时，忽然刮起了大风，把立在悬崖边的埃尔隆德卷的连退了好几步，远离了悬崖跌坐在地上。


几乎被痛苦绝望打垮的精灵王捶胸顿足的高喊道：“莱格拉斯，你最后也不愿意说一句你爱我吗？”


就象做梦一样，在缭绕的雾气中，埃尔隆德隐约看见一个朦胧的身影。待冲过去细看，却又消失无踪。狂风呼啸，白雾散尽，除了奔流不息的河水，只剩行单影孤的埃尔隆德。屏息倾听，风中似乎还萦绕着一声悠长，悠长的叹息……



76、

不久，幽暗森林得到了消息。

莱格拉斯死了。


又过了两个月，格洛芬德尔造访幽暗森林。

他说奉林谷之王的命令，希望把莱格拉斯生前亲手种植的那棵常春藤移植到林谷去。


瑟兰迪尔收回了飘向远方的视线，冲格洛芬德尔微微一笑，对他做了个手势，带领他向花园走去。


瑟兰迪尔、格洛芬德尔和哈尔迪尔在一棵浓荫洒地的大榕树下停住脚步。瑟兰迪尔仰视着头顶的绿荫，缓缓的说：“我已经感觉到，莱格拉斯已经离开了我。”

抬手指了指，瑟兰迪尔的声音因悲伤而支离破碎。

“你看，这就是他亲手种的常春藤，是他很小的时候，我给他的种子。每天，我都会来看看它。不久前，它突然枯死了。”


格洛芬德尔看着瑟兰迪尔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怜悯之情。

尽量用平缓的语气，格洛芬德尔慢慢说：“不管怎样，就让我带走它吧。”


出乎格洛芬德尔的意料，瑟兰迪尔没有阻挠。

他没有转身，只是痛惜的叹了口气。

“带他走吧，解除我给他的束缚，还给他自由……”



林谷的队伍走远了，瑟兰迪尔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从身后伸过来一只臂膀，虽然纤细，却坚定的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身躯。金发的精灵王转身倚靠在哈尔迪尔的肩膀上，埋起了脸悄悄哭了。

哈尔迪尔没有说话，只是温存的抚摩着瑟兰迪尔的背，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瑟兰迪尔的发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谷恢复了平静。


格洛芬德尔接过顾问们手里的文卷。

“放心吧，我会把这些及时交给王的。”


绕过林谷之王的寝宫，格洛芬德尔捧着文卷走进了位于寝宫后的花园。沿着小径，格洛芬德尔向前走着。一大片雪一样纯净的白百合花丛中，一张竹榻上，半躺着林谷的主宰。


“埃尔隆德，这些……”


微启双目，埃尔隆德没有起身，只是伸手接过了文卷。


“和罗湖城结盟的细则，还有即将在精灵大会上商议的几项重要条款……


埃尔隆德一言不发的听着，视线却越过格洛芬德尔的头顶，落在他的身后。


发觉了埃尔隆德的不专注，格洛芬德尔停下了叙述。沿着王的目光，格洛芬德尔转身望去。

生机昂然的绿色中，一段干枯的藤蔓，突兀的盘绕在支架上。而精灵王的目光，却被它深深吸引，是无限的温存，有无尽的柔情。





77、

暑气渐去，天色变暗。两个年轻人并肩坐在酒馆后院的粗木围栏上。秀气俊美的一个，两手撑在身旁，修长的双腿自在的晃啊晃的。他微微仰着头，眼睛却闭着。清风抚动着他的头发，象凑在他的耳边，对他描述着此时此刻动人的美景。


“你，到这里多久了？”

高大英武的男子，终于命令自己不再痴迷的盯着旁边的人看，慢慢问了一句。


“恩，好久了，我来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秀美的男子不自觉的微笑了，语气里透露出一点宠溺。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每天都祷告上苍，感谢他把你恩赐给我们。”


秀美的男子忍俊不及，咯咯的笑出声来。

“你说的话好奇怪。”


“怎么，你不信吗？我没有说谎！”


自己按在围栏上的手被另一双大手覆住，也感受到对方口气的认真，刚刚还抱有玩笑态度的一个也改换了严肃的神态，将脸朝向身边的人。

“艾尔，我相信。正是你，你父亲，你们全村的人对我的精心照顾，才让我度过了艰难的日子，该感谢的是我才对。”


“不，莱格拉斯，你知道吗？我们从你身上认识了什么是美，什么是善良。你让我们每个人懂得了应该怎样生活，怎样对待别人。是你给了我们快乐，在我们心目中，你就如同指引我们灵魂的神。”


莱格拉斯认真的听着，良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真要象你说的，我就不会害他伤心了。”


艾尔看着莱格拉斯默默的转动着手指上的银指环，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妒意。然而当他抬起头，看到月光下莱格拉斯一张纯净端庄的脸时，立时为自己的自私卑鄙羞愧万分。

鼓足勇气，艾尔结结巴巴的说：

“莱格拉斯，我要结婚了。”


“真的！太好了！是和爱米利亚吧？她是个多好的女孩呀，你早就应该……”


“莱格拉斯，听我说。”

艾尔打断了莱格拉斯喋喋不休的唠叨。

“我有一句话，放在这里好久了。”艾尔牵起莱格拉斯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今天，我一定要说出来。”


莱格拉斯不做声，他不是傻瓜，日日与艾尔相处，怎能不知道他的心呢。

“艾尔，相信我，爱米利亚才是你的幸福。勉强的爱只能带给双方痛苦，那样的感情，还是不要的好。”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

虽然预料到莱格拉斯会怎样说，可听起来委婉的拒绝仍让艾尔心痛不已。


“很小的时候，一个身影就刻在了我的心里。我渐渐长大成年，慢慢的，我懂得了自己的感情，那是爱呀。”


“不，别再说了。”

莱格拉斯想抽回被艾尔紧紧握着的手。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想清楚了，只是在我成婚之前，了结心愿。”


莱格拉斯停止了挣扎，他不忍让艾尔伤心，悄悄叹了口气，低下头不说话。


“我爱你，莱格拉斯。”

感到握在掌中的手突的一抖，艾尔用力把纤细的身子拉进怀里，紧紧的，紧紧的抱着。

“你如此美丽，高贵，就象天神遗落在人间的孩子，可你毕竟不属于尘俗，岁月会在我们身上留下印记，有限的生命最终消逝。而你却不受时间的主宰，美丽永驻，生命永存。因此，任何人都只能仰视你，崇敬你，而不配碰触和拥有。”


依依不舍的放开怀里的身体，艾尔郑重的许诺道：

“不管我有多么不情愿，仍不能永远维护你，所以，我会结婚，那将使我有后代，在我有一天不得不离开你的时候，我的孩子会接替我，就象我接替我的父亲一样，继续守在你身边，只要你不厌烦，就一直陪着你，一直下去……”


艾尔的声音慢慢低下去，莱格拉斯觉得自己的心重重的坠着，无法言表的复杂心情让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艾尔，你……”


不忍心看到莱格拉斯脸上哪怕是一丝的愁闷，艾尔故做轻松的深吸了一口气，郎声说：

“现在好了，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我的心愿也了了。莱格拉斯，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会全心全意的对爱米利亚，做个好丈夫，好父亲。对你，我不再存非分之想。在你身边的我，只是个好朋友。”


紧紧咬住嘴唇，莱格拉斯用了几分钟来平息涌动的心潮，待到他认为自己可以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的时候，莱格拉斯才抬起头来。

“谢谢你。”

任何语言都显的是多余的，莱格拉斯摸索着捧起艾尔的脸，凑近他宽阔的额头，轻轻吻了下去。


微风又起，吹散了天空中的薄云，月光越发亮起来。可能是太过专注，谈心的两人都没有注意稍远处树丛中的异动。黑暗中，一道凛然目光正注视着两个年轻人。


“嘿，前面都快忙死了，你还在这偷懒。”

酒馆后门推开，露出一个顶着一头卷发的脑袋。


艾尔挠挠头，冲说话的麦克不好意思的笑笑。


“莱格拉斯，求求你赶快来救命吧，客人们都吵着要喝你调的酒呢。”

对莱格拉斯说话，麦克的态度马上变好了。


“就来了。”

莱格拉斯跳下围栏，艾尔牵着他的手，三个人走进了酒馆。在门关上的时候，还能听见麦克不住的抱怨着：“我就是按照莱格拉斯你说的方法做的，怎么大家都说我调的酒不对味呢？”


等所有声音沉寂下来，隐身在树丛中的人才慢慢走出来。可现身于月光下，并没有让他明亮一些。他从头到脚都包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袍内，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反射着月光，亮闪闪的。


着黑袍的人立了一会，转身向酒馆的前门走去。




酒馆里很热闹，在座的客人有本村的，劳作了一天来这里放松一下的。也有外乡的，慕这里的美酒和远近闻名的那位调酒师而来。


莱格拉斯站在柜台后，熟练的把摆放在身后架子上的一个个瓶子拿下来，把里面的液体和植物对在一起，制成一杯杯饮料。那里面的酒精含量很少，却有五彩的色泽和或浓或淡的香味，使得越来越多的人钟情于它的甘醇。

一边有条不紊的操作，一边倾听着周围人群的欢声笑语。回应着客人的热情招呼，莱格拉斯不禁露出了微笑。能在人类的村庄生活下来，并且喜欢上了人类的热情和直率，莱格拉斯几乎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听到门响，有客人来了。

虽然酒馆里的声音嘈杂，可精灵的敏锐听觉仍让莱格拉斯可以辨别出来的是一位生客。


掀开兜帽，刚进来的客人捡了一张靠门口的桌子坐下。

“先生，你好，想来点什么？”

麦克一边笑眯眯的打着招呼，一边端详着眼前的人。


长发披在男人宽阔的肩上，一张略显苍白的脸，那双乌黑晶亮的眼睛闪烁着威严坚毅的光，让他看了一下，麦克竟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

这是一位很不寻常的客人呢。

麦克想。


“他，来了多久了？”


顺着客人的目光，麦克回过头去。

“哦，你说莱格拉斯呀，他……”


哗啦。

所有人都向柜台方向看去。


莱格拉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心慌起来，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茫然的搜寻着令自己慌乱的源头，同时心不在焉的蹲下身，摸索着地上的碎片想捡起它们。


哎呀。

锋利的碎片一下子割破了手，莱格拉斯冷不防一挺身，正撞在身后的架子上，瓶瓶罐罐顿时掉了一地。


“啊，别动。”

艾尔冲过来扶住莱格拉斯。

“你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

说着，搀起莱格拉斯，从怀里掏出手绢小心的帮他包扎。


“没事，没事。”

莱格拉斯继续在比刚才更嘈杂的声音中辨别着，徒劳的寻找着。


“来，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莱格拉斯被艾尔拉着走出了柜台，穿过人群朝酒馆门口走去。


当快到门口时，莱格拉斯突然停了下来。

艾尔回头，看到莱格拉斯脸上奇怪的神色。


“怎么了？”

艾尔担忧的问。


“没什么。”

莱格拉斯长长吐了口气。




穿黑袍的客人目送着莱格拉斯与自己擦身而过，脸色瞬间变了几变。

“他，没事吧。”


麦克似乎早已习惯了人们对莱格拉斯的注目，满不在乎的笑道：

“啊，你别担心。莱格拉斯虽然眼睛看不见，可他……”


“你说什么！”


麦克觉得自己的手腕被眼前奇怪的客人攥的快要断掉了，不禁疼的叫出声。


“他的眼睛怎么会看不见？”

黑袍客人的声音听起来严厉中又带着明显的担心。


“恩，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总之他来的时候就这样了，那时我还没生出来呢。”


仰慕莱格拉斯，一时被他迷住的人太多了，可象眼前这位这样的，也是少有。

麦克疑惑的看了看他，换上严肃的口吻说：“喂，我奉劝你别打歪主意，别看莱格拉斯眼睛看不见，他可厉害着呢，打你这样的，整整一打，上次……”


黑袍客人抬手打断了麦克。

“我打听一下，这附近有空闲的房子吗？”





78、

正午，镇上唯一一家旅店，也是饭店，人头攒动，喧闹声不绝于耳。

几位客商正与旅店主人聊着什么。


“老板，你这酒也没什么稀奇，哪象传闻那样呀。”

年轻的客商酌了一小口杯子里的红色饮料，挑起眉毛抱怨着。


“是啊，白白让我们绕了个远来这里。”

年轻人的同伴附和着。


象是几人首领的年长商人瞪了两人一眼，似是觉得这样贬低人家很不礼貌。奇怪的是，老板并不生气，好象对这样的品评习以为常。


“哦，你们说的不是我这里，是前面蓝山镇的蓝山酒店。他们那里的酒确实不同一般，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几个客商惊讶不已。常言同行如仇敌，这位老板怎么会当着别人的面如此推崇另一家酒店呢？


老板看着几人的表情，无奈的摇摇头。

“哎，不承认也没办法，谁让他们有一位出类拔萃的调酒师呢。”


“有多出类拔萃？他调出的酒难不成是琼浆御液？”

年轻人不相信的撇嘴。


“嘿，只有亲眼见了才知道。那是我喝过的最棒的酒，还有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容貌。”

老板双手合十，陶醉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相互对视了片刻，几个年轻人同时哄堂大笑。

“我看不见得是酒好，恐怕是你被那姑娘迷住了吧。”


老板听他们出言讥讽，轻蔑的翻了个白眼。

“你们知道什么，他不是女的，正经是个男子呢。”


几人又是一阵大笑，不过，一个男子能获得这样的评价也使得他们有点好奇。


“给我们说说他长什么样？”


老板摸了摸下巴，慢慢说道：

“很难用语言描述，因为他的美仿佛不属于人间，说不出的典雅秀丽，高贵纯净。他的声音象山泉一样动听，他的动作象微风一样轻灵。可惜呀，大约是老天也妒忌他，这样的人竟是个瞎子。”


看刚才还嘲笑自己的几个人此时听的两眼放光，老板得意非凡，借着酒劲压低了声音顾做神秘的说：

“你们知道吗？他真的不象是个普通的人类，听说他来了有百八十年了，可容貌与刚到的时候没有一点变化，还象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


“啊！”

几个年轻人听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要真是那样，我们就再推迟几天，到那里看看吧，没准还能得到他的青睐呢。”


“嘿，你们可别存什么坏心眼。那位在蓝山镇被奉若神明，绝不可冒犯的。听说有一位外乡人迷恋上了他，可从不敢贸然行动，甚至连话也没和他说过，只是每天到酒馆里远远的望着他，这一待就是五十年。”


“爸爸，我们去吧，货物很安全，不会出什么问题。”


长者用眼神制止了儿子的话，饱经风霜的他已经发觉了身后不远处的危险气息。七八个身着黑衣的人围坐在一起，脸面被黑纱蒙住，只露出精光四射的眼睛。而隐藏在长袍下的，是一把把样式奇特的弯刀。




莱格拉斯摸了摸滚烫的脸，他觉得头有点晕，便扶着路旁的大树坐了下来。


因为他眼睛看不见，艾尔小心的让他周围的物品都保持固定的位置，而莱格拉斯凭着精灵的敏锐感觉和超群的记忆力，也对身边的一草一木熟识在胸。镇上的人甚至连打猎采果都尽量到比较远的地方去，生怕毁坏了林木，给他造成不便。


我真是有点醉了。

莱格拉斯解开了衣领，尽量呼吸晚间新鲜的空气，以使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


一晃五十年过去了。艾尔的儿子都成家立业了。

正如艾尔承诺的，在他对我一如既往的关怀中，又融进了他孩子同样炽热的真情。


我可以感觉到婚礼中洋溢的幸福安详，可突然，一种无法抵御的悲凉在我心里升腾。我是这样脆弱和无能吗？我现在只能寻求他人的保护才可以生存吗？


婉决了艾尔的好意，我坚持自己回家去，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让人窥见我的自卑，在思念故人的时候，我只能独处。


晚风逐渐驱散了醉意，手掌处的疼痛又清晰起来。

精灵的体制应该可以迅速愈合那些不太深的伤痕，可奇怪的是，五十年前我打碎了杯子，又不慎割破了手掌所留下的伤口，到今天也没有完全愈合。相反，它竟然越来越频繁的疼痛。

我抚摩着伤口，忆起了那晚的情景，轻轻叹了口气。


“救命！”

一声充满惊恐的呼喊在寂静的夜里显的分外刺耳。

莱格拉斯挺身站起来，毫不犹豫的朝呼救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救命！” “救命！”

声音一直引领着莱格拉斯朝树林深处移动，莱格拉斯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憎恨自己失明的眼睛。就在他渐渐靠近呼救声的时候，莱格拉斯突然感到了危险的逼近。与此同时，落地的右脚处传来了钻心的巨痛。

莱格拉斯惊呼一声跌倒在地。他摸索到了紧紧夹住脚踝的金属铁夹，尖利的锯齿已经深深刺进了皮肉，鲜血汩汩的流出。


莱格拉斯咬紧牙关，想要掰开铁夹，一个粗哑的声音却命令道：“不要动。”

同时，莱格拉斯感觉到咽喉处冰冷金属的碰触，他明白，他被暗算了。


“你们是谁？要怎么样？”

莱格拉斯已经觉察出敌人大约有七八个之多，而且都是从没见过面的。强自镇定，莱格拉斯沉声问道。


“我们是买卖人，只要肯出大钱，我们就会为顾主想方设法弄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声音略停，莱格拉斯觉得抵在咽喉上的刀稍稍后彻了些，而一只粗糙的手掌竟抚上了他的脸颊。


莱格拉斯厌恶的扭转头颅想躲避那人下流的碰触，下颌却被紧紧的钳制住，被迫面对扑面而来的浑浊气息。


“你们恐怕认错人了，我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也没有钱。”

莱格拉斯一边和敌人周旋，一边暗地里攥紧了拳头。


抓住莱格拉斯的人冷笑了几声。

“你就是稀罕的宝物，策加城主正是闻听了你的大名，才雇佣我们来请你的。”


莱格拉斯怒火中烧，用力一甩头，摆脱了敌人的手。


敌人用手里的刀身拍了拍莱格拉斯的脸。

“你还是放老实些，伤了你，我们会损失许多钱的。”


不用眼睛，莱格拉斯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拼命控制着自己不要动，等敌人满是胡楂的脸几乎碰到自己的时候，他出其不意的扣住了敌人的咽喉，同时扳转了他的身躯，抓住那人手里的刀压在了他自己的喉咙上。

“不要过来，谁过来我就杀了他。”


一切都在一眨眼间发生，周围其他人有片刻的骚动，其中一人威胁道：“你一个瞎子想逃出我们这么多人的手心吗？别痴心妄想了。”


“不相信吗？那就试试吧。” 莱格拉斯的口气坚定有力，丝毫显不出慌乱。

双方一时僵住了。


就在莱格拉斯暗暗计划如何消灭敌人时，一声清叱划破夜空，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兵器相撞的声音，惨叫声，以及怒吼声。

莱格拉斯正为看不到突发状况而焦急，身前的敌人猛的向后撞在莱格拉斯的胸口上，而莱格拉斯仍旧及时的一挥手腕，锋利的刀刃割破了敌人的喉咙，庞大的身躯倒地，所有声音瞬间归于寂静。





79\

我抚了抚胸口，那里还撞的真有些疼。双手撑着地，我想站起来，脚踝处传来的巨痛提醒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想行走真是有点勉强。


咯的一声轻响，那是兵器收鞘的声音。紧接着，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他在看我，我知道。

我按住疼痛的脚，小声说了一 句。

“你不帮帮我吗？”


脚步声轻微的几不可闻，我却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他的接近，心也抑制不住的狂跳。

咯吱一声，脚上的铁夹松开了。我刚想伸手按住伤口，就被另一只手温柔的阻住了。迟疑了一下，我收回手，任凭他的摆布。

冰凉的药膏除去了火辣辣的痛楚，伤口被小心的裹在一层层的织物中。

我默默的经受着这一切，盘算了好久刚想开口，衣袍轻响，他站了起来。


虽然眼前一片漆黑，我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声音的移动。他有条不紊的处理了几具尸体，动作很慢，似也如我一样，在掂量着如何开口。


等他处理好了一切，重新来到我身边，我仰起头，想象着面对他的样子，用我所能表现的最平静的声音说道。

“你救了我，我必定要有个交代。”

停了停，我强压下从心中慢慢盘旋上来的痛开始了叙述。


“我自知罪孽深重，因为我的缘故，带给了许多人无尽的痛苦。我想结束，让所有人解脱，也让我解脱。你可能会斥我软弱逃避，可我别无他法。”


我听到他渐渐粗重的呼吸，甚至攥紧拳头的声音，心里不禁一跳，但我还是鼓足勇气继续说下去。


“我不擅水，那天从崖上跃下，本抱着必死的决心。”

我闭起了眼睛，好象回到了从前。

“水竟是那样暖，我象一片树叶漂浮在半空，轻松的似要睡去。恍惚中，我听见自己在跟你说话，说的什么，听不太清。然后，便是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开始我好想说，别再叫了，叫的我好心烦。突然，我听清了，是你在叫我的名字。我心一抖，要开口答应，却灌了一大口水，紧接着，便沉入了冰冷中。”


我仿佛听见了啜泣的声音，停下来，又好象没什么动静。


“等我苏醒，已经被人救上来，眼睛却看不见了。救我的是一队客商，他们带我一路行来，到了蓝山，我病倒了，就留了下来。这里的人对我都很好，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似是仍不放心，我又添了一句。

“今天即使你不来，我也能杀了他们。”

说最后一句时，我的语气里不自觉的透露出一股豪气。


“莱格拉斯，你怎能这样对我说话？好象我是个无关的陌生人？你不觉得你太冷酷了吗？你的离去几乎杀了我，你知道吗？”


千言万语塞积于胸，好半天，我却只吐出几个字。

“对不起。”


“仅仅是这样简单吗？你就没有别的话对我说？”


“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需要怜悯。”


“你！”


我的脸上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要不是先前没有站起来，一定又会摔倒了。

慢慢的摸了摸脸颊，那里已经肿起了一片。

我自嘲的笑笑。

“你恨我固执，讨厌我的倔脾气。其实，连我自己也讨厌我自己，可惜，即使再活一回，我也是死性难改。”


“谁说我是怜悯你！”

他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我轻轻一笑。

“我虽看不见，可五十年前当你一走进门来，我就感觉到是你。我一步步走近你，激动的不知怎么好。可是……”


我以为眼睛瞎了就不会有眼泪，我错了。没法控制自己，干脆放肆的哭起来。

“没有期望的拥抱，甚至没有一句温存的话，你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那一刻，我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活过来。”


他握住了我的手，想把我往他那里拉，我用力甩开，平静了近百年的心境掀起轩然大波，根本无法控制。


“你每天远远的看我，无非是同情一个可怜的瞎子。你已经看了五十年了，也算尽了心意，现在，你走吧。埃尔隆德，你走吧，求你别再折磨我！”

我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急促的喘息着，那里面满满的全是痛，逐渐膨胀，象要炸裂开来。我发泄似的大叫，想把那痛赶出去。直喊的声嘶力竭，才停下来。身上都是汗，脸上都是泪，一阵夜风吹来，我机灵灵的打了个冷战，一下子清醒了。

他始终没有说话，一定鄙夷我的无理取闹。


与他的相见，我假想了好多次。可无论哪次，也不是这样的。天知道我有多想他，可说出来的怎么都是伤人的话呢。我做人就这么失败呀。

想着想着，又是懊恼又是委屈，我蜷缩成一团，自顾自的哭起来。


莱格拉斯的哭叫反倒使埃尔隆德平静下来。他们两个之间总是充满了误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打开莱格拉斯的心结，死里逃生的莱格拉斯可经不起打击了。


埃尔隆德克制住想要把那纤细身躯拥入怀中的念头，一字一句的说。

“老天作证，当你向我走来时，我高兴的要跳起来，我多想紧紧抱住你。”


莱格拉斯的哭声低下去，可仍没有抬起头来。


“也许是造化弄人，我当时并不知道你的眼睛看不见，而且，我还刚刚目睹了你亲吻另一个年轻人。你向我走来，却什么也没说，象根本不认识我，我以为……”


“我和艾尔根本……”


莱格拉斯抬起头恨恨的说，绯红的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说不尽的惹人怜惜。


“我知道，我知道，他只是你的朋友。”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害怕。”埃尔隆德想了想说。

“当初你离开我，我的魂灵都丧失了。每天，我都到你的房间里，看着你睡过的床，你穿过的衣服，你用过的梳子，就象看着你。不这样，我简直活不了了。后来，我又让埃洛赫给我讲你的事，知道你有一棵常春藤，我又宝贝似的要了来。天天我都看着它，直到有一天，枯死的枝干忽然发出了新芽，于是，我离开了林谷，开始寻找你。”


悄悄的擦了泪，莱格拉斯低下头，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总是被噩梦惊醒，看到你说宁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所以，我不敢见你，生怕你一见我又逃掉，只好远远的看着。要不是今天你遇到不测……”

埃尔隆德半跪下身，平视着莱格拉斯，充满诚挚的说：“莱格拉斯，我来了，留下我好不好？求你别再离开我，行吗？”



我抬起头，寻着他的声音望向他。

我真的可以看见他充满爱恋的眼神，感觉到他一颗火热的心。

所有的愁苦烟消云散，幸福瞬间包围了我。

我慢慢的张开双臂。


莱格拉斯美的象一朵绽放的玫瑰，他的眼睛依旧明亮，他的唇恢复了红润。

一阵风吹过，撩起他的衣袂，莱格拉斯象漂浮在空中，直到他的发拂过埃尔隆德的脸颊，他的唇覆上埃尔隆德的唇，埃尔隆德才相信，自己怀里的，真的是千辛万苦才找回的爱侣。


紧紧的搂着颤抖的身躯，埃尔隆德轻柔的拍打着莱格拉斯的脊背，一遍遍重复着，“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80、（完结）

埃尔隆德坚持要抱莱格拉斯回去，莱格拉斯没有反对。

他双手圈在埃尔隆德的脖子上，头贴紧埃尔隆德宽宽的胸膛，听着埃尔隆德的心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仿佛自己也充满了力量。

看到莱格拉斯象猫眯一样乖巧的伏在自己怀里，埃尔隆德高兴的脚步都轻快起来。把心爱的人抱的更紧，埃尔隆德低头亲吻着莱格拉斯的额头，满足的长出了一口气。


回到莱格拉斯的住处，埃尔隆德轻轻把莱格拉斯放在床上，借着月光寻找灯火。

“你是在找灯吗？真对不起，我这里没有。”


埃尔隆德回头看到莱格拉斯半卧在床上，头枕在臂弯里。淡淡的月光洒在他的头顶，却在脸上投下阴影，辨不清神色。


“埃尔隆德，你不会嫌弃我吧，我已经成了瞎子，弄不好还会变个瘸子。”

莱格拉斯说的有点悲凉。


埃尔隆德走到莱格拉斯身边坐下，扶起他搂在怀里。

“什么时候变的这样悲观了？从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我的莱格拉斯可是最坚强，最勇敢的。”


莱格拉斯苦笑着叹口气。

“要依靠别人的照顾才能生活，以前是艾尔，以后是你。变的自卑是很自然的事。”


埃尔隆德托起莱格拉斯的脸，手指无限温柔的划过他的眼睑。

“别这么说。你的脚并没有伤到骨头，不消几天就能痊愈。至于眼睛，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医治的良药。你还会是驰骋疆场的勇士，还会是我最得力最倚重的智囊。”

觉得气氛过于沉重，埃尔隆德用调笑的口气说：

“刚才你不是还趾高气扬的说，没我你也能杀光那些小贼吗，怎么这么一会就泄气了？”


莱格拉斯被埃尔隆德教训了一顿，羞的红了脸。他忘了房间里光线昏暗，担心埃尔隆德还要笑话他，低了头直往埃尔隆德怀里钻。


黑暗中，埃尔隆德无声却开心的笑了。

他的莱格拉斯总是自尊，自强，自重。象一柄锋利的宝剑，宁折不弯。埃尔隆德虽倾心这样的品质，但也时常为这头痛不已。见莱格拉斯第一次显露出对自己的依赖，甚至有点撒娇的意味，埃尔隆德又是得意，又是欣喜。


“埃尔隆德，我，变丑了吗？”

莱格拉斯仍旧不肯抬头，趴在埃尔隆德身上闷声闷气的问。


“让我看看。”

埃尔隆德挑起莱格拉斯的下颌，假装仔细端详。

“哎呀！”

埃尔隆德夸张的大叫。


“怎么了？”

莱格拉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呢。”


莱格拉斯觉得埃尔隆德的话好肉麻，可听起来却又十分舒服。他以前从不注重外表，现在却越来越在意埃尔隆德对他的看法了。


“可惜，我看不见你，不知你变没变呢？”


“看不见，你就摸一摸吧。”

埃尔隆德牵起莱格拉斯的手拂上自己的脸。


莱格拉斯的手指细细的划过埃尔隆德的脸庞，最后停在眼角。

“这是什么？”

莱格拉斯来回摸索着那些浅浅的痕。


“是皱纹，我太思念你了。”

埃尔隆德幽幽低语。


天上的云散开了，露出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

房间里倏的明亮起来。埃尔隆德看清了莱格拉斯的脸。

兰色的眼眸象纯净的夜空，点点星光闪烁，晶莹剔透。


“埃尔隆德，你，想抱我吗？”

说出这一句话，莱格拉斯的脸已经憋的通红，心也要跳出胸膛。


这样直白的表露心迹，简直让埃尔隆德狂喜不已。

捧住莱格拉斯的脸，埃尔隆德覆住那渴求已久的唇。先前还小心翼翼，不一刻就控制不住的狂吻起来。等放开莱格拉斯的时候，年轻的精灵已经气喘吁吁的软倒在他的臂弯里。


压制已久的情欲一旦解冻，便一发不可收拾。捧在脸颊两侧的手向下滑至修长的脖颈，解开衣纽，分开衣襟，露出圆润的肩，白皙光洁的胸膛。


慢慢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被凉意包围，不等莱格拉斯有退缩的反应，温热的舌便圈住了小巧的乳尖，慢慢的舔弄，轻轻的拨动，间或又稍稍用力的啃咬，一阵强似一阵的酥麻感觉迅速从胸膛蔓延全身。

一声轻浅的呻吟飘散在弥漫着情欲的空气中，莱格拉斯惊觉的捂住了嘴，另一只手则死死的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把剩下的声音硬生生压了回去。


埃尔隆德坏坏的笑着，一只手恶作剧的滑蹿到了莱格拉斯的大腿内侧，握住已经翘起的欲望兴高采烈的挑逗起来。


唔。

莱格拉斯低低叫了一声又没了动静。

这可勾起了埃尔隆德的好奇心，他一意要知道莱格拉斯到底什么时候会缴械投降。于是，一只手仍旧把玩着莱格拉斯的分身，另一只手钻进莱格拉斯的臀下，去摸小小的菊穴。


不。

莱格拉斯再也忍耐不住，向旁边一滚，躲到了床角。


“怎么，不愿意吗？”

埃尔隆德奇怪的问，刚才可是莱格拉斯主动邀请他的。


“不，不是。”

莱格拉斯害羞的摇摇头。

“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说着，有点胆怯的向埃尔隆德靠了过来。


重新搂住小小的爱人，埃尔隆德柔声说：

“放松，我的宝贝。不用这么紧张，你以前和瑟兰迪尔做的时候也这样吗？”

话一出口，埃尔隆德就后悔不迭。见莱格拉斯半晌不应，埃尔隆德更是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


“莱格拉斯，你，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埃尔隆德小心的陪着不是。


“我和他只有一次。”

莱格拉斯低低的声音说。


一次？

那么算上我强要他那一次，莱格拉斯也就真正经历过两次的情事了。

哎，我忘记了，莱格拉斯还是个孩子呢。


“埃尔隆德，你也不要担心。我虽死里逃生，也如同重新活了一回。我答应和你在一起，必定全心待你，从今天起，我只爱你一个。”


此时的埃尔隆德已是热泪纵横，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他的心意。唯一可做的，就是紧紧的搂住这比他的生命还珍贵的爱人。




送行的人们望着莱格拉斯和埃尔隆德远去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上，还舍不得离去。

尼克问艾尔：“爸爸，莱格拉斯走了还会回来吗？我真舍不得他呀。”

艾尔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只要他能幸福，有什么舍不得的。”




埃尔隆德一手搂着坐在身前的莱格拉斯，另一手带着缰绳让马慢慢走着。他把下巴放在莱格拉斯肩上，轻轻向莱格拉斯的耳朵里吹气。

莱格拉斯缩起了脖子躲闪着：“做什么，好痒。”


“莱格拉斯，你什么时候改了骑马的习惯？两条腿都放在一边了？”


“讨厌。”

莱格拉斯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别过脸不理他。


埃尔隆德当然知道莱格拉斯为什么这样，昨天他和心爱的人缠绵了一夜，绝少纵情的莱格拉斯自然是吃不消的。


捂着嘴偷偷笑了半天，埃尔隆德又调笑道：

“莱格拉斯，我们，生一个孩子吧。”


“不要！”

莱格拉斯斩钉截铁的说。


“为什么？”

埃尔隆德顾做委屈。


“上次就疼的半死，我可不要再受那份罪了。”

莱格拉斯撅着嘴说。


“上次是我没照顾好你，这次不会了。”

埃尔隆德赌咒发誓。


“那也不要。我可是个战士，真挺着肚子出来，大家会笑话。”


“谁敢笑话我的王妃，他不想活了！”


“那也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一个，一个都不行吗？”


“不行！”


“那么，就生两个吧，三个也行。”


“你……”


紧接着就是拳打脚踢的声音，混合着求饶声，然后是扑通一响，有人被踹下马，再后来就是一串开心的笑声。




风儿拂过大片的黄花，花朵摇摆，真是花也笑，风也笑。为两个幸福的人笑，为天下所有相亲相爱的人笑。




end




[魔戒同人]永远的常春藤 番外 by：mingming



1、

哈尔迪尔站在瑟兰迪尔的身后默默无语，他看着精灵王专注的整理着行装，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的存在，心里泛起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楚。

慢慢走上几步，哈尔迪尔从后面揽住瑟兰迪尔的腰，将头伏在爱人宽阔坚实的背上，长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瑟兰迪尔把两件衣服放进背囊后，转过身回抱了银发的小精灵。

“别担心，亲爱的，我很快就会回来。”说完，拍拍哈尔迪尔的脸颊，又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


哈尔迪尔放开了瑟兰迪尔，退到了房间的角落，倚靠在墙壁上，看着爱人的背影发呆。



宫殿的台阶两侧，所有幽暗森林的政务顾问、大臣、贵族、将领，整齐的列成两队。换下了华美的袍服，身着紧身的猎装，瑟兰迪尔觉得自己又如年轻时代一般意气风发、充满活力。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过那些臣子，他们满是支持和信任的神情使得瑟兰迪尔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哈尔迪尔环视四周，他几乎绝望了，没有一个精灵是站在自己一边的。

是啊，他们赞成他们的王所做的。因为瑟兰迪尔是为了那个精灵才冒险出行。他，虽然已经属于林谷，可大家仍然把他当成幽暗森林的儿子，他们亲密的朋友，他们爱戴的统帅。

只要是为了莱格拉斯，让他们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只要能让死而复生的莱格拉斯，他的眼睛重见光明，王做什么，大家都会毫无保留的支持。

因此，没人和我站在一起。我永远抵不过莱格拉斯的万一，我，永远是一个外人。


送行的人群散去，只剩下金发的王和银发的小精灵。

看了看强忍泪水的情人，瑟兰迪尔忽然意识到他心底的悲哀，于是温柔的搂住小小的身躯，宠溺的亲吻着他的额。

“我不是说了，很快就回来吗？”


“要是找不到呢？”哈尔迪尔抬起脸仰望着爱人，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要是找不到龙舌草呢？你会回来吗？”


瑟兰迪尔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他不允许有人说找不到龙舌草，那就等于宣判了莱格拉斯将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不！那还不如杀了自己。


哈尔迪尔惊慌的发现了瑟兰迪尔神情的变化，可他仍然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凄声恳求。

“瑟兰迪尔，求你，不要去。我害怕。”


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哈尔迪尔却强忍着不敢让它掉下来，瑟兰迪尔的心软了。他轻轻捧起哈尔迪尔的脸，“你不相信我吗？”

“不，不是。”哈尔迪尔低低的声音说着，然后抱着最后的希望，“请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不行。”瑟兰迪尔温和却坚定的拒绝。


哈尔迪尔浑身一震，突然，他挣开瑟兰迪尔的拥抱，嘶哑着嗓子用尽力气大喊：

“你疯了？！林谷已经派了无数的人去寻找全都一无所获，你凭什么认定自己可以找到龙舌草？现在边境形势紧张，索隆蠢蠢欲动，大战一触及发，你怎么放心抛开一切，就这样一个人去找什么龙舌草？你是国王啊！”


瑟兰迪尔望着激动的全身战栗的哈尔迪尔，好久才开口。

“你，不愿意他复原吗？你忍心这么做？”


仿佛晴天霹雳，哈尔迪尔震惊之余，强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滚滚而下。

“你，这么想我？我是这么卑鄙、自私的吗？”

不！

哈尔迪尔拼命摇头，突然扑到瑟兰迪尔的身上，颤声说：“外面充满了危险，你只身一人远行，我只是担心你呀。爱你，惦念你，难道有错吗？”


“不，不是你的错。”瑟兰迪尔重新拥住爱人。“一切都由我而起，我欠下的孽债却要莱格拉斯来还。他虽然现在有了埃尔隆德，可我还是想为他做点事。”

瑟兰迪尔挑起哈尔迪尔的下巴，真诚的注视着爱人的双眸。“就让我去吧。我的心将指引我，梵拉一定会体察我悔罪之情，施我于恩，帮我找到龙舌草的。”


“你将怀着什么样的心去呢？爱子之心？还是……”

哈尔迪尔努力想从瑟兰迪尔的眼中寻求答案，然而瑟兰迪尔却望向了远方，他的心好象已经迫不及待的踏上旅程了。



金色跳荡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哈尔迪尔还伫立在山顶猎猎的风中。忽然，好象想通了什么，哈尔迪尔微笑了。

我爱你，瑟兰迪尔，坚定不移。你曾说，只有莱格拉斯得到了真正的幸福，你才能全心爱我。我等了一百年，还会继续等。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相信，属于我的那一份，总有一天会来的。



2、

我疾风一般穿过扇扇宫门，奔跑在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回廊中。我跑的是这样快，以至于到达宫殿外的台阶时几乎停不下来，差点就迎面撞进他的怀里。

许多的精灵簇拥着他，有贵族，有大臣，有将领，可我看见的，只有他。一贯梳理整齐的头发散乱不堪，那黄金一般璀璨的色泽变的暗淡无光。身上的衣服已经辨不出原先的颜色，好几处都划破了，靴子上也满是泥泞。

我鼻子一酸，忍住泪抬头望象他的脸。他瘦了，然而憔悴的面容上却飞扬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从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样快乐的神情，就算全世界的宝物都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象现在这般吧。是啊，有什么能比得上莱格拉斯呢，能使那双蔚蓝的眼睛再见光明，即使让他用生命换取，他也不会眨一眨眼。能使那个美丽无双，又聪慧坚强的精灵生活的快乐，就该是他一生最大的心愿吧。


“哈尔迪尔，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瑟蓝迪尔看到了台阶上站立的银发精灵，赶上几步来到他的面前，伸出有力的双手攥住了他的肩膀，欣喜若狂的喊道。


他现在真象个小孩子，得到了最想得到的东西，高兴的急于与人分享他的快乐。

我不怪他，虽然他如此用力，根本忽略了可能给我造成的痛楚。可我不怪他。他太高兴了，我也应该为他高兴。


“恩，你一定找到了医治莱格拉斯的药草了。”

哈尔迪尔强作欢颜，可声音里仍透着一点酸楚。


“你猜对了。”瑟蓝迪尔兴奋的大叫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瓶子。“你看，龙舌草。只是小小的一株，很不起眼，可它就是能给莱格拉斯带来阳光的东西啊。”


他小心的捧着瓶子，象是捧着他全部的希望。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热切的光，充满爱的光。

我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那株小小的开着淡紫色花朵的植物上，一种突然涌起的强烈的毁灭欲念，让我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头。这一刻，我好想抓过那瓶子狠狠摔在地上。

这就是让你豁出性命去找寻的东西吗？这就是让你抛开作为国王的全部义务而远行冒险的东西吗？这就是让你几乎完全忽略了我，连一句温暖的话也忘记说的东西吗？

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瑟蓝迪尔没有发现哈尔迪尔的反常，他抱了抱银发的小精灵，仍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

“哈尔迪尔，我太高兴了。现在我就去林谷，去治好莱格拉斯的眼睛……啊，我真是昏头了。怎么能这个样子去见他呢，我可不能让他第一眼就看见一个野人。”


与大臣们简单交代了几句，瑟蓝迪尔拖着哈尔迪尔朝寝宫走去，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手里的瓶子。

被瑟蓝迪尔拉着往前走，哈尔迪尔的脚步都有点踉跄。

进了房间，瑟蓝迪尔先是把瓶子小心的放在桌子的中间，才直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你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想我？”瑟蓝迪尔一边脱掉身上的脏衣服，一边问哈尔迪尔。


我想说，我想你，一直想，不分白天黑夜。可那些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好不容易可以发出声音，你却朝浴室跑去，甩下一句：“等我。”


我等你，我当然等。可我却不知道，还有没有等下去的必要。



瑟蓝迪尔一身轻松的从浴室走出。全部的劳累和辛苦都被泉水洗净，金发的精灵王仍旧是魅力无穷。

瑟蓝迪尔走到坐在床边的哈尔迪尔身前，轻轻抬起他垂着的头。

“你……”


苍白的面庞上满是泪痕，秀气的眉间凝满了沉沉的哀伤。哈尔迪尔在哭。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说出来，我给你出气。”

瑟蓝迪尔坐在哭泣的情人身边，温柔的揽过他纤细的身子搂在怀中，爱怜的抚摩着他的脸颊。


我努力的克制着不让自己哭的太大声，可却不能让我的眼泪少一些，流下的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襟。他抱我抱的更紧了，这时，我才好象真的感觉到他回到我的身边。


“我刚才一直在想，应该对你说，我要回家了。可一见到你，我又怎么都说不出了。我舍不得你啊。”


瑟蓝迪尔微微一愣，想抬起哈尔迪尔埋在自己肩窝里的脸，可哈尔迪尔怎么也不肯。


“为什么走？”瑟蓝迪尔的声音有点激动。


“因为我感觉到你不需要我了。”哈尔迪尔闷闷的回答。


沉默了好久，瑟蓝迪尔才缓缓的说道。

“我知你想些什么。我爱莱格拉斯，那份爱直到今天一点也没减少。我不想骗你说，我对他是纯粹的父子情意，可能那是一种永远也说不清的感情，存在我的心中，直到生命终结。可比我的感情更重要的，是莱格拉斯的幸福。我不喜欢埃尔隆德，可只要他能给莱格拉斯带来快乐，我同样感激他。去林谷，是了结我的心愿。亲眼看到莱格拉斯过上幸福安逸的日子，我才能安心的做自己的事。”

说到这里，瑟蓝迪尔轻轻吻了吻哈尔迪尔的头。

“我才能全心全意的对你。”


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我又重燃起希望的火焰。抬起蒙着泪水的眼睛，我颤抖着说：

“真的？你不骗我？”


“我可怜的宝贝，我保证，从林谷回来，我会娶你，做幽暗森林的王妃。”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不容易停住的眼泪又流下来。慢慢靠近瑟蓝迪尔俊美的脸，我奉上一个深情无限的吻。

“好，我等你。”


“不，不用你等。”

瑟蓝迪尔在看着哈尔迪尔惊慌的表情偷偷乐了一会后，突然扑上去把银发的小精灵压在床上，嘿嘿笑着说：

“你要和我一块去。”


“什么？你带我一起去？”哈尔迪尔又是惊又是喜。


“是啊，我走了那么长时间，都快要想死你了。如果去林谷再不带着你，我可忍不住了。”


哈尔迪尔的脸红的象天边的彩霞，他刚想说什么，自己的嘴便被火热的吻堵住了。那火越来越旺，燃烧了哈尔迪尔，燃烧了一对紧紧拥抱的人儿。


3、

埃尔隆德牵着莱格拉斯的手回到了寝宫，还没来得及坐下，一个精灵侍卫就来回禀道，格洛芬德尔有紧急的事找陛下。

埃尔隆德有点懊恼的皱了皱眉，毕竟最近“紧急”的事情真的多了点。

“你去吧，我等你。”莱格拉斯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宽容理解的微笑，这让埃尔隆德的心里既感觉暖暖的，又自然的升起一股亏欠之情。

埃尔隆德轻轻捏捏爱人的手。

他知道莱格拉斯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可却能明白自己所有的心思。因此不需要太多的话语，莱格拉斯也能体会到自己的一份柔情。



听见门轻轻合上，我才放松了精神。

在林谷精灵面前，我总是尽量表现的坚强独立。我非常不愿意别人把我看作一个因为失掉了双眼而只能依靠埃尔隆德生活的人。埃尔隆德很体谅我，在有旁人在的时候，他总是努力作到既保持我的自尊，又小心翼翼的看护着我，不让我有丝毫不适。可当我们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却近乎霸道的扮演着我的保护人。我的日常生活，全部由他亲自照顾。要不是我以绝食来威胁，他恨不得连饭也要由他来喂我了。

我在感受着他深切的爱的同时，也越来越对自己失去信心。


莱格拉斯叹了口气。

他感觉到有些口渴，想倒杯水喝。可即使连喝水这样简单的事情，埃尔隆德也是不让莱格拉斯自己来做的。莱格拉斯想水瓶通常是应该摆在桌子上，于是凭着印象朝桌子的方位摸去。


莱格拉斯是新近搬进这间卧室的。埃尔隆德嫌原来的卧室太狭小，怕莱格拉斯不小心拌倒，所以让人重新布置了这间。

新的卧室有原来两间那么大，家具都摆的很开，边角刻意的制作成流线形，地上还铺着厚厚的地毯。埃尔隆德说，这样即使莱格拉斯真的摔倒了，也不会碰伤。


莱格拉斯对新的环境还有点陌生，所以用了一点时间才摸到桌子旁。他一只手扶着桌角，另一只手摸索到中间的水瓶，又找到了旁边的杯子。刚拿起水瓶，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埃尔隆德回来了。

若是让他看到我自己倒水喝，他不是唠叨我不听他的话，就是又要责怪他自己没有照料好我。我听都听厌了，还是不要让他看到吧。


莱格拉斯放下水瓶，仓促间碰倒了杯子，杯子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砰的一声摔的粉碎。


“哎呀，你看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要喝水，等我帮你拿。这个讨厌的格洛芬德尔，都是他……”

埃尔隆德拽起了蹲在地上想拣起碎片的莱格拉斯，猛的望见了爱人眼里竟含着盈盈泪光。这下可把埃尔隆德吓坏了，拉着莱格拉斯的手翻过来掉过去的看，一边不住声的询问到底是伤到哪里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么点小事，突然失去了控制。埃尔隆德越是关心，我心里越是难过。终于，我抛开了一直费心经营的坚强，扑在他的肩上大声哭了起来。


埃尔隆德先是一愣，然后是慌的一边温存的揉着爱人的背，一边替爱人擦去脸上的泪水。可莱格拉斯越哭越伤心，泪水怎么也擦不净。

“宝贝，别哭，对你的眼睛不好。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求你不要哭了，我……”

埃尔隆德慌张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有抱着爱人纤细的身躯，听着他哭泣的声音变的嘶哑，然后慢慢低下去。


我一定哭了很长时间，埃尔隆德肩上的衣服都被我的眼泪打湿了。埋首于他宽宽的肩膀，我不愿抬起头。我为我的软弱羞愧。繁重的国事已经让我的爱人心力焦瘁，我却还要让他担心。难道我真的成为了他的负担？


埃尔隆德紧紧的搂着爱侣。

事实上莱格拉斯的身材是很高佻的，可拥在怀里，埃尔隆德却总觉得他小小的，柔弱瘦削。

他拉开莱格拉斯的脸，看到爱人那湿润浓密的睫毛下一双湛蓝的眼睛。曾经清澈如水的眸子，现在变的朦胧无光，毫无神采。埃尔隆德的心痛的一颤。


意识到埃尔隆德的注视，莱格拉斯紧张起来。他慌忙擦干了脸上残留的泪水，勉励一笑。

“我，我没事。你别担心。”


凝望着莱格拉斯的脸，埃尔隆德沉默了好久，突然，象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埃尔隆德说：

“莱格拉斯，我明天就走。”

“去哪？”莱格拉斯不自觉的抓紧了埃尔隆德的手。

“去找龙舌草。”


我愣住了。

埃尔隆德一直不停的派人去寻找治疗我眼睛的龙舌草，可到现在也没有结果。我知道他嘴上不说，可心里比我还急。之所以他没有亲自去找，完全是为了我。他担心我，怕留下我一个人孤单。可他终于不忍心再看我痛苦，下决心亲自去找。然而他不知道，与失明相比，我更怕失去他。

我已经离不开他。


“不，不要。”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虽然眼前一片黑暗，我还是抬起头，望向他的脸。

“请相信我，我会慢慢适应。没有了眼睛，我仍是从前的莱格拉斯。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也不怕，我会照料好自己，不让自己成为你的累赘。”


“你呀……”

埃尔隆德重新拥紧了爱人。

“你怎么是累赘呢。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出色？你设想的防御计划无懈可击，大臣们对它一致赞同。经你改良的武器，大大增强了士兵的战斗力。还有在你的积极建议下，我们与临近的人类王国建立了密切的联系，使我们在将来的战争中争取到了更多的盟友。大臣们是在用怎样信服的目光望着你，战士们是在用怎样敬佩的眼神注视着你。在他们的心中，你是个英雄，最伟大非凡的精灵。”


莱格拉斯的脸慢慢飞起了红霞，埃尔隆德又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从前的影子。那个骄傲、勇敢的莱格拉斯。


“那么，你呢？我在你的眼中是怎样的？”莱格拉斯轻轻的问。


埃尔隆德吻了吻爱人那红艳艳的唇。

“还记得在蓝山镇我说过的话吗？你永远是王国的智囊，军队的统帅。对于我来说，你是我的阳光，我的希望，我的一切。”



4、

“我要去，我就要去。”

金发的年轻精灵高高挑起下巴，抱着双臂，冲着对面的人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虽然他看不见，可他知道那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而且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让自己离开他的视线。


林谷之王满脸苦相的看着自己的王妃。他正在发脾气，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让步的总是自己一方。哎，没办法，他注定是自己一辈子的克星啊。


“莱格拉斯，你在别人面前总是通情达理的。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换了章程呢？”

“唔，后悔娶我吗？那我走好了。”

莱格拉斯一甩头，朝旁边跨了一步。


旁边放着一张桌子，莱格拉斯知道。可他并不担心自己撞上他，不出意料的，他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好，好，我怕了你了。我让你去行了吧。”

埃尔隆德搂着爱人的背，装出哭腔投降了。


莱格拉斯从紧紧的拥抱中挣出头来，朝着大约的方向胡乱吻了一下。

“莱格拉斯，你是越来越不象话了，怎么能把亲吻马虎到这个地步？”

埃尔隆德拧了拧莱格拉斯的鼻子，粗着声音抱怨着。


“我哪里马虎了？我是很认真的亲你呦。”

莱格拉斯俏皮的撅撅嘴。

“还狡辩！你都亲到我的下巴上了。”

埃尔隆德作势扬了扬下巴，可惜莱格拉斯不吃这套，他扭过头去耍赖的嚷着：“我看不见吗。”

“看不见？那么……”


莱格拉斯听见埃尔隆德拉长了声音，就知道要坏事，连忙两膀用力，要从埃尔隆德的搂抱中挣脱出来。谁知埃尔隆德早有防备，他把莱格拉斯的胳膊连带身体紧紧箍住，任他怎么用力也逃脱不了。

“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正当莱格拉斯一边不放弃的扭动着身体，一边大声的叫着的时候，他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我怎么舍得欺负你，我爱还爱不够呢。”

这一句灵验的很，不安分的小精灵停止了挣扎。他把脸紧紧贴上那宽阔坚实的胸膛，轻轻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爱你。”


放开围困的臂膀，黑发的王两手轻轻托起爱人的脸庞，眼光爱怜的扫过那修长的眉，高而挺直的鼻子，红润的嘴唇。每天端详着这张脸无数次，可还是禁不住为他的美丽惊叹。然而当看到那双蔚蓝的眼睛时，埃尔隆德心里却痛的抽紧了。

那是一双多美的眼睛啊，可我却捕捉不到他的视线。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让我的天使重见光明呢？


低下头去，深深吻住那花一样艳丽的朱唇。细细品味着那永远也尝不够的甘甜，埃尔隆德再次拥紧了爱人。

“谢谢你，我的宝贝。我没有尽到我照顾你的职责，反倒叫你日日为国事忧劳。你已经为加强我们军队的实力做了不少努力，可还要亲自参加演习，我……”


埃尔隆德没有能把话说完，因为莱格拉斯用一个长长的吻淹没了后面的语句。那是一个温柔而绵长的亲吻，亲吻的双方似乎都希望它永远继续下去。直到埃尔隆德感觉爱侣的手臂软软的垂下去，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能帮上你的忙使我感到幸福，只有这样才让我活的有意义。”


埃尔隆德望着美丽的爱人，心里除了感激梵拉把这样一位天使送给自己，再没有别的想法。过了好一会，他才从对莱格拉斯痴迷的凝望中清醒过来。

“莱格拉斯，我同意了你的要求，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莱格拉斯靠在埃尔隆德的身上，一边用手指挑弄着埃尔隆德的长发，一边心不在焉的问。


“你的眼睛不方便，出去要听话，不许逞能。”

埃尔隆德一本正经的说。


莱格拉斯想了想，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不过，莱格拉斯很快就后悔了。

军队进行演习的地点在落日山山腰的平原上。在行进的路途中，埃尔隆德命令莱格拉斯与他同乘一匹马。莱格拉斯提出抗议，结果抗议无效。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埃尔隆德又说演习要明天才开始，要莱格拉斯好好养养精神。于是，莱格拉斯被强迫留在帐篷中午睡。


午睡？

哪个人听说过精灵需要午睡的！

莱格拉斯气呼呼的扭过身子，用后背冲着埃尔隆德。

埃尔隆德坐在椅子上，认真的看着明日演习的计划，时不常还偷眼看看躺着的莱格拉斯，心里暗自得意，幸亏事先讲好了价钱，要不他哪会乖乖听话。


“埃尔隆德。”帐篷的帘子被挑起来，探进一个金色的脑袋。

“是格洛芬德尔，进来说。”埃尔隆德放低了声音道。

格洛芬德尔瞟了一眼睡着的莱格拉斯，冲埃尔隆德摆摆手，又指了指外面。


埃尔隆德回头看了看莱格拉斯，站起身跟着格洛芬德尔走出帐篷。


莱格拉斯爬起来，他根本没有睡。当听见格洛芬德尔的声音后，忽然好奇起来，想偷听一下他们鬼鬼祟祟的要说什么，于是蹑手蹑脚的下了地，摸索着靠近帐口。当他摸到帐篷的边缘时，被听到的一个名字惊的愣在了原地。



5、

格洛芬德尔看了看埃尔隆德，他觉得他的王没有听自己说话，于是咳嗽了一声，谨慎的问：“埃尔隆德，你看怎么办？”

正在发愣的埃尔隆德尴尬的回答道：“啊，当然，找到龙舌草是好事，莱格拉斯的眼睛就可以复明了。”

格洛芬德尔听出埃尔隆德的话里是真诚的喜悦，但自己仍从其中辨认出隐秘的忧虑。


责备的白了埃尔隆德一眼，格洛芬德尔继续道：“我还不知道这些？我是问，要不要让他们见面？”

埃尔隆德紧张的哆嗦了一下，求助的望向格洛芬德尔。目前，也就只有格洛芬德尔这个朋友可以帮助自己了。

“你说呢？”


格洛芬德尔朝垂下的帐帘望了一眼，似乎也拿不定主意。毕竟，埃尔隆德、瑟兰迪尔和莱格拉斯，他们之间的关系太微妙复杂了。几乎可以肯定，伤了其中任何一个，另两个都不会好过。

权衡利弊，格洛芬德尔终于站在埃尔隆德的一方，从林谷的利益考虑，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埃尔隆德，我说的也不是什么万全之策。要知道，想不让所有人受到伤害实在是太难了。”

“你就快说吧。”埃尔隆德烦躁的催促着。


“依我看，”格洛芬德尔鼓足了勇气说：“把龙舌草留下，瑟兰迪尔走，不要让莱格拉斯知道他来过，只说是我们自己的人找到的。”

乍一听，埃尔隆德觉得格洛芬德尔的主意太不光明磊落，可说实在的，自己同时又暗自认同，也就是说，自己也有那么点----卑鄙。


“恩，这行吗？瑟兰迪尔会答应？”

格洛芬德尔想了想，“会吧。只要瑟兰迪尔爱莱格拉斯，为了让他安宁幸福的生活，他会同意的。”

埃尔隆德不说话了。

他能很肯定瑟兰迪尔对莱格拉斯的爱是完全深切无私的，也能肯定只要晓以利害，瑟兰迪尔会放弃与莱格拉斯见面。可是……

埃尔隆德的顾虑很多。


终于，埃尔隆德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丢下格洛芬德尔，撩起帐帘，转身进帐。

格洛芬德尔叹了口气。到底怎么办，就看埃尔隆德的了。


刚走出两步，格洛芬德尔就被帐中埃尔隆德的惊叫吓得停住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格洛芬德尔已经冲进了帐内。


“莱格拉斯，他，他……”埃尔隆德跪坐在帐篷的角落，那里，帐篷被掀起了一道缝隙。

深深吸了一口气，格洛芬德尔接道：“他听见了。”



6、

我跌坐在地上，感觉象是被闷在一个狭小的罐子里。没有光，没有空气。我要憋死了，心跳快的象要冲出腔子，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其实，除了他的名字，其余的我什么也没听见。我只知道他来了。

百年前一幕幕情景飞快的在我眼前闪过。

千难万苦的去幽暗森林找他，却见他的身边有了哈尔迪尔；被守在外面的埃尔隆德捡回来，怀孕，孩子却死了；为了结束一切的痛苦我飞身跃下悬崖，获救，在人类的保护下生活了许久；终于有一天，埃尔隆德来找我，他的真情感动了我。

我看不见现在的一切，我只能看见从前。

以为自此平静的生活，以为世界将只有我和埃尔隆德两个人。不想，他又闯了进来。曾经坚定的对埃尔隆德承诺，我的心全部奉献给他。然而，只是听到他的名字，我的心，却又裂开了。


“埃尔隆德。”

我想叫他的名字。要是他把我紧紧抱在怀中，就能把我不受约束的思想归拢在一起吧。可是，我只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不知道我是怎么跑出来的，反正我不能再憋在那里。

我听见风在耳边滑过，我听见鸟虫的鸣叫，可就是感受不到光明。我从一个黑暗的深渊，跌进另一个。


“莱格拉斯，停下，莱格拉斯，求你停下来。”


是埃尔隆德。他在哪里，我为什么辨别不出他的方向？

我慌张的左右寻找，身为精灵的我却无论如何也搞不清埃尔隆德在什么地方。他呼唤我的声音时而在前，时而在后。

啊，我是不是疯了。


“埃尔隆德！”

我花了全身力气大声叫着他的名字。突然，脚下一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7、

我大约昏迷了几分钟，所以在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几乎弄不清是在谁的怀里，是埃尔隆德的，还是那个人的。是那个我到现在都弄不懂我们关系的人的。这样的迷惘给我造成了巨大的恐慌，以至于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个不停。而我的表现，立即使得那个拥抱着我的人，他的动作，他的声音，无一不透露出焦虑和恐惧。


“我的天哪，莱格拉斯，请不要这样。难道即使只是他的名字，就足以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吗？求求你，请不要这样，知不知道若是再次失去你，便会让我失掉我的魂灵吗？”


听见他的话，我的胸口象压上了一块巨石。

埃尔隆德所担心的，也正是我之所虑。

离开蓝山镇时的誓言依旧清晰的响彻我的耳边。

“我将完全的属于你，我的身体，我的心，我的灵魂。”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坚信能做到这些。而在我心底，唯一不敢面对的考验，就是再次站在那个人的面前。


他爱我，亦如我爱他。

如果说与从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还爱着埃尔隆德，埃尔隆德对我的情意丝毫不少与他对我的。而他们两人在我心中的分量孰轻孰重，我却不敢去想。因我害怕得出的结论会把我们三人裹挟着倒退回一百年前的日子，那个我曾经用死来逃避的境况。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埃尔隆德，让他走，我不见他，不见！”

莱格拉斯死死攥住精灵王的胳膊，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叫。


[埃尔隆德]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莱格拉斯那水晶一般透明的心啊。

他是怕一旦见到了瑟兰迪尔就忍不住要回到他的怀抱，他怕我伤心。

我要他为我牺牲吗？赶走瑟兰迪尔，莱格拉斯还会留在我身边。可是，我还能象从前一样给他他想要的幸福吗？


莱格拉斯的手指依旧狠狠掐住埃尔隆德的胳膊，神经制的叨念着：“让他走，让他走……”

埃尔隆德抬起已被泪水蒙住的双眼，企求的望向身后站立的精灵。

“格洛芬德尔，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格洛芬德尔微蹙双眉，轻轻摇摇头。他掏出一块手帕，在莱格拉斯跟前蹲下来，小心的拭去年轻精灵额头上的汗珠，然后转而对无措的精灵王说：

“把他先交给我吧，你还是和瑟兰迪尔谈谈。”顿了顿，朝莱格拉斯看了一眼，才又接着说：“听听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埃尔隆德想了想，慢慢点头。一根一根掰开莱格拉斯僵直的手指，将他小心翼翼的靠上格洛芬德尔的肩膀。

“小心照顾他。”埃尔隆德向格洛芬德尔交代道。

几乎不敢再看那张苍白的脸，埃尔隆德站起身，朝营地疾步走去。



格洛芬德尔在柔软的草地上坐下来，将莱格拉斯的头倚靠在自己的肩上，双臂环住他纤瘦的身子，把那双冰凉的手握在掌心，轻轻的揉搓着。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十分赞成埃尔隆德娶莱格拉斯。原因很简单，我知道埃尔隆德这么做只是为了报复瑟兰迪尔。后来，埃尔隆德变了，有一天，他真的爱上了莱格拉斯。可惜，他的爱是单方面的。来自幽暗森林的年轻的心，仍旧留在了那片绿色的丛林中。埃尔隆德为了让莱格拉斯忘记瑟兰迪尔，千方百计甚至不择手段。当林谷的埃尔隆德终于懂得了，爱是勉强不来的时候，年轻的精灵又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渐生情愫。

我眼看着他们三人坠入深渊却什么也做不了，终于有一天，悲剧发生。埃尔隆德，瑟兰迪尔，他们失去了共同爱着的人，莱格拉斯。

然而柳暗花明，莱格拉斯死而复生，重回埃尔隆德身边。原以为故事就此终结，没想到又起波澜。他们三人再次站在感情的岔路口，一步走错，后悔莫及。


正在格洛芬德尔陷入沉思的时候，怀中的莱格拉斯忽然说话了。

“格洛芬德尔，你一定认为我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吧。有了埃尔隆德，还不知足。”


“怎么会呢？”格洛芬德尔轻轻吻了吻莱格拉斯的额头。

“我虽不象埃尔隆德那样了解你，也能明白你的心。你是担心见了瑟兰迪尔，会动摇你对埃尔隆德的爱，因此宁愿躲着不见他。”


“这样好些，不是吗？他走了，我还和埃尔隆德过我们的日子。和从前一样，我仍全心全意的待他。”

莱格拉斯抬起脸，他看不见格洛芬德尔的表情，因而不知道他是否相信自己。


“他走了，你和埃尔隆德还能象从前一样吗？”


莱格拉斯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能吧。”

他回答。可惜，语调连自己听来也不够坚定。

莱格拉斯低下头，等格洛芬德尔再看他抬起脸来时，年轻精灵已是面露绝望。

“你的意思，我和埃尔隆德，我们完了？”


放开莱格拉斯的手，格洛芬德尔捧起他的脸，好象他的眼睛并没有瞎掉，格洛芬德尔注视着莱格拉斯冰蓝的眼眸。

“不，我不这么认为。我丝毫不怀疑你从前忠诚的爱过瑟兰迪尔，现在也真心的爱着埃尔隆德。可这两段感情不能同时存在，其中注定有一者要画上终止符。为什么不好好的享受摆在眼前的爱？那些从前的感情，就让它成为珍藏的回忆吧。”

望着眼前秀丽的容颜，格洛芬德尔加重了语气说道：“在我们选择感情的时候，不能只考虑自己。放弃一些东西，有时候就等于还对方以及自己重新获得幸福的权利。”



8、

高大而充满压迫感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帐篷口，自掀起的帐帘投射进来的灿烂阳光，也躲避开林谷之王的身躯，薄薄的洒在他旁边的地面上。给哈尔迪尔的感觉，没有温暖舒适，反倒是更显得来者阴沉郁暗。

哈尔迪尔不由自主的站起身。看了一眼瑟兰迪尔，他却没有动。


埃尔隆德盯着瑟兰迪尔。

他俊美的脸上分明闪出一片狂喜之色，而后又变成失望和悲伤，毫不掩饰。

埃尔隆德的视线慢慢集中到瑟兰迪尔那双眼睛上，蔚蓝而清澈。


莱格拉斯，他的眼睛曾经比这要美丽的多啊。


埃尔隆德的心中，怒火，正慢慢郁积。



“他呢？”

瑟兰迪尔将两手按在椅子的扶手上，身体向前倾了倾。


“他不舒服。”

埃尔隆德花了很大的力气，他觉得这是自己所能说出的最礼貌的言辞了。


瑟兰迪尔没有马上做出反应，他仔细的看了埃尔隆德好久，象是在判断真伪。良久，瑟兰迪尔的身体重新陷回椅子中。

“我懂了。”

瑟兰迪尔的声音象丢进深井中的石子，半天才在闷的人发慌的空间响起来。不过，它只是令人心坠的更深、更沉。

转向还呆立着的哈尔迪尔，瑟兰迪尔似乎是笑了笑。

“去集合队伍，我们这就走吧。”


哈尔迪尔好象得了赦令一般，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他疾步走近帐口，在绕过埃尔隆德身边时，急匆匆的行了个礼，然后就如逃跑一样出了帐篷。走了几步，哈尔迪尔停下来喘了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是汗透重衣。



埃尔隆德冷冷的注视着瑟兰迪尔委顿的身躯。

他丝毫不怜悯他，只是努力克制着自己尽量不要发怒。倒不是为了其他，只是怕莱格拉斯伤心。

好吧，若是他就此悄悄的去了，我便不与他计较。

埃尔隆德想。


谁知，瑟兰迪尔忽然抬起了头，他眼中的光跳动着，吐露着满满的期盼。


“他，过的好不好？身体结实了些吗？”埃尔隆德冷冽的目光刺的瑟兰迪尔一颤，可他还是咬牙说下去：“他，快乐不快乐？”


“在你来打扰之前，他一直都好。”

埃尔隆德感觉到火山爆发前的涌动和灼热，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瑟兰迪尔的心裂开了一道缝，痛从心底一丝一丝的冒上来。

抬起一只手按在胸口上，瑟兰迪尔不死心的说：“我只是担心他，没有别的意思。”


埃尔隆德终于按捺不住，君王的克制与忍耐都被抛到脑后，他象狮子一样的怒吼。

“担心他？是谁在他千里迢迢，舍生忘死的回到幽暗森林的时候，把他赶了出来。是谁把他奉上的一颗纯洁的心打碎了？瑟兰迪尔，这些你都忘了吗？你是要把莱格拉斯逼死才肯罢休？”


望着气愤以及的埃尔隆德，瑟兰迪尔好象一时间丢失了声音。他大睁着双目，眼泪，慢慢的滑落下来。

我怎么能忘记呢。他那苍白绝望的面容，在回过头去的一瞬间，就深深印刻在我脑海中。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呀。


瑟兰迪尔的痛苦神情丝毫没有减轻埃尔隆德对他的憎恨，林谷的王向他逼近一步，继续道：“别说什么担心关怀，你是为了自己。来找他，求得他的原谅，不过是为了减轻良心上的愧疚！”


此刻，瑟兰迪尔宁可死了才好。他想辩解，想说自己真的是想着莱格拉斯。不再是情人，难道父亲对孩子的关心也不可以吗？

可他说不出来。埃尔隆德的话象剑一样穿透了他的心。他几乎真的相信了埃尔隆德的话，自己是这么的自私，卑鄙呀。


“不，不！”

瑟兰迪尔抱住头，蜷缩进椅子里。



“埃尔隆德，求你不要这样。”


埃尔隆德激动狂乱的心绪，就被这轻轻的一句话抓住。他刷的回过身去。帐帘挑起，格洛芬德尔牵着莱格拉斯的手慢慢走进来。



9、

瑟兰迪尔摇摇晃晃的从椅子里站起来。他不知道该不该迎上去，也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他的目光再也离不开那张脸，离不开那道身影。


哦，他比离开幽暗森林时结实了不少，可这一点不破坏他高佻纤秀的身材。或许是我的错觉？在我看来，他好象还长高了呢。

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惊叹于他的美丽。他的无暇的面容，以及高贵幽雅的气质，仍然令我震撼，令我，痴迷。

只是他的脸色不太好，我把这归咎于自己，是我的到来影响了他的心境。象埃尔隆德说的那样，我来之前，他显然过的不错。


格洛芬德尔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他靠近莱格拉斯轻声说了些什么，随后松开了牵着莱格拉斯的手，悄悄的退到一旁。


莱格拉斯的心跳的很快，即使格洛芬德尔不告诉他眼前是些什么人，他也晓得。看不见，但能感觉的到。

两只手握紧又放开，莱格拉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小心的向前迈了一步，向着那个人的方向，他可以感觉到离他近了些。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现在，竟然就在眼前。遏制不住的激动，以及许多说不清的复杂思绪浮在脸上，莱格拉斯迫切的又朝前移了两步。


他没有意识到，因为看不见的缘故，原本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向前抬了起来，代替眼睛的功能，摸索着未知的空间。

这本是盲者最自然和普遍的动作表现，可瑟兰迪尔却如同目睹了世界上最残忍的景象。

“梵拉呀，饶恕我的罪孽吧。”

他双手捂住眼睛，嘶声喊着。然后又突然放开手，张开双臂扑向莱格拉斯。

他想抱他，紧紧的抱他。


埃尔隆德一直默默注视着莱格拉斯和瑟兰迪尔。他没有说话，只是跨上了一步，挡在莱格拉斯身前，抬起一只手，拦住了瑟兰迪尔。


你凭什么靠近他，你配吗？

埃尔隆德的眼睛无声的控诉着。他犀利的目光成功的阻止了瑟兰迪尔。


莱格拉斯的手指本是蜷曲着，忽而抖了一抖，伸直开来。

他触到了一条手臂，织物下强健的肌肉，那里蕴涵着无穷的力量。

试图保护自己的力量。

莱格拉斯的手指顺着那条手臂摸索下去，碰到了张开的手掌。他用自己的手指交缠住对方的，然后用力握了握，再放开。


埃尔隆德目不转睛的望着莱格拉斯。他已经平静下来，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他的眼睛忽然变的不再空蒙，埃尔隆德从那里清楚的读到莱格拉斯的心：

相信我，我爱你。


埃尔隆德放下了手臂，望了瑟兰迪尔一眼，闪身让开了路。


莱格拉斯眨了眨眼，他再次展开了双臂。

“能靠近些吗？我看不到你呢。”


好象跨越了千山万水，瑟兰迪尔终于将那日日出现在梦中的人儿拥进了怀中。

“我的……”

瑟兰迪尔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本来以为坚定的心，此时竟又变的纷乱。

是不是真的不该来？


瑟兰迪尔不敢想下去。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水晶瓶，小心的塞进莱格拉斯的手里。

“龙舌草。你的眼睛会好的。”

瑟兰迪尔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可他的声音却克制不住的颤抖。

“见到你，我就放心了。”

松开莱格拉斯的身子，瑟兰迪尔后退了一步。又端详了片刻，悄悄的绕过莱格拉斯，瑟兰迪尔向外走去。


我握紧手里的瓶子。我可以感觉到上面留有的体温，暖暖的气息自我的指尖蔓延至我的心里。没有考虑太多，我突然喊了一句：

“我想看看你，请你留下来。”



10、

哈尔迪尔坐在黑暗里。

他没有点灯，心想，眼睛盲了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没有光亮，好象世界上仅剩下他一个人。


“怎么不点灯？”帐帘掀开，瑟兰迪尔走了进来。


哈尔迪尔抬起眼。

瑟兰迪尔好象是披着月色进来的，他的身影闪着淡淡的光辉，朦胧而柔和，还搀着些清冷的感觉。


“你不多陪陪他？”哈尔迪尔轻轻的问。


瑟兰迪尔走近哈尔迪尔坐下，手搭上他的肩。

“生气了？”


“不。”哈尔迪尔摇摇头。


瑟兰迪尔转身点起了灯，然后偏侧着头望着哈尔迪尔的脸，仔细的辨认着上面的神色，象是要判别他话的真伪。


哈尔迪尔抬起了低垂的眼帘，僵硬的笑了笑。

“真的，我不生你的气。我，只是有点寂寞。”


瑟兰迪尔牵起哈尔迪尔的手，他的手冰凉一片。

“莱格拉斯，他太可怜了。”


“我知道。”哈尔迪尔突然打断了他，引得瑟兰迪尔惊异的住了话头，面上显出一点不快。


“我知道自己的分量，从前比不过他，现在，他虽然盲了眼，却又多了赚人同情的砝码。”


瑟兰迪尔听了此话，猛的站起身。不过，他却好半天没有吭声，他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当觉得可以用比较平静的语气说话时，他才开口道：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莱格拉斯从来没有……他从来没有想过用什么心计来赚取我的感情，你不要那样说他。”


哈尔迪尔仰头望着瑟兰迪尔，他的脸色在明亮的灯光下也显得灰暗。

“只要谈到他，你就失去了平静。”

哈尔迪尔站起来，贴近瑟兰迪尔的胸膛，伸出手揽住他的腰，将自己的头伏上他的肩，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并不是怀着你所想的嫉妒与怨恨。相反，当看到莱格拉斯的时候，我羞愧的抬不起头来。当初是我从他身边偷走了你，我哪有责备他的资格，我只有无地自容。我本该悄悄的走开，没有这样做，是因为我太爱你。即使让人说我不顾廉耻，我也希望能在你的身边多待一会。”



瑟兰迪尔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福分。先是莱格拉斯，再是哈尔迪尔。他们都毫无保留的为自己献上一片真情，而一点不在乎回报。先前辜负了一个，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再伤害另一个了。


见瑟兰迪尔半天没有说话，哈尔迪尔以为他是生自己的气了。

“我不管你怎么决定，你和莱格拉斯……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好。若是你真的厌倦了，我，我离开好了……”

说到后来，哈尔迪尔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


“哎，你呀。”

瑟兰迪尔拉开哈尔迪尔的身体，挑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瞧，都成花猫脸了。”

替情人擦去两颊的泪痕，又在上面长长的印了个吻。

“你把我和莱格拉斯当什么人了。离开家前我就向你许诺，我会娶你，在莱格拉斯的眼睛好起来后，在我了了最后一个心愿后，我就娶你。我保证，你将是我以后唯一的情人，永远的爱。”


“真的吗？”

“真的。”



11、

帐篷里很明亮。

莱格拉斯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旁边一左一右是埃尔隆德和瑟兰迪尔，御医卢修斯端着一只盛着紫色液体的水晶碗站在莱格拉斯的身前，哈尔迪尔立在比较远的角落里。


“莱格拉斯，我会用药水先清洗你的眼睛，然后再把药草敷在上面，明天这个时候揭开。”

莱格拉斯点了点头，他的两手紧紧攥住椅子的扶手，显得紧张万分。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见了这个情景，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拍拍他的肩来安慰他。


“恩，莱格拉斯，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个药方只是记载在古籍里，是不是真的有效……”

看了看瞪着自己的两位王，卢修斯抹了抹额角的汗，鼓足勇气说：

“况且，你的眼睛失明时间过长……”


“你在絮叨什么？莱格拉斯的眼睛一定会好！”


扯了扯焦躁喊着的埃尔隆德的衣角，莱格拉斯努力显出平静的神态。

“放心吧，我有心理准备。”莱格拉斯对所有关心自己的人说。



接下来，帐篷中没有说话的声音，每个人都神情紧张的注视着卢修斯的一举一动，直到他放下手中的水晶碗稍稍退开一步。


莱格拉斯的手还是扶在椅子的扶手上，头却低了下去，谁也看不到他的脸。

过了一会，卢修斯终于忍不住问道：

“莱格拉斯，感觉怎么样？”


“恩，还好。”


莱格拉斯还是没有抬头，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好象还有些不稳。

正在卢修斯奇怪的时候，埃尔隆德和瑟兰迪尔却突然同时蹲下身，一人抓住莱格拉斯的一只手。

“莱格拉斯，你怎么了？！”两个声音一齐响起，同样的惊慌失措。


角落里的哈尔迪尔此时也瞪大了眼睛。

他的视线从瑟兰迪尔的身上移到莱格拉斯的手上。修长纤细的十指死死的攥住扶手，可仍禁不住微微颤抖。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哈尔迪尔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莱格拉斯，到底怎么了，说话呀！”

埃尔隆德已经迫使莱格拉斯抬起头，那只能用惨白来形容的面色，让一贯镇定的精灵王完全乱了方寸。

“埃尔隆德，你先别急，让莱格拉斯慢慢说。”瑟兰迪尔这样说，其实自己早已吓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还好……我，我没事……”

莱格拉斯很想多说一些安心的话。他知道大家有多关心他，不想再增加他们的精神负担。可是……


“莱格拉斯，眼睛有刺痛的感觉吗？”

还是卢修斯先冷静下来。


“恩，热辣辣的……”


短短的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而后面的话，我已经说不出来了。我感觉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层一层的渗出来，太阳穴上的青筋也突突直跳。

头痛欲裂。

应该是有好几个人在喊，可我听不清。耳边全是嗡嗡的声音。

“不要再喊了，头好痛。”

可能是我的声音含混不清，他们没有听见，还是不停的喊。

我从不知谁的手里挣脱开，死死堵住自己的耳朵，可一点没用，头皮下象有万根钢针在扎，于是我又拼命撕扯自己的头发。可旁边伸过两双手，拉住我，不让我发泄。我终于控制不住的大叫起来。


“莱格拉斯，乖，忍一忍……”

“卢修斯，快想想办法呀……”


哈尔迪尔两手捂在嘴上，是害怕还是担忧，两者都有。

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下来。透过水雾，仍能看到忙乱的人影。埃尔隆德，莱格拉斯，瑟兰迪尔。

他们三个人的世界，我永远也闯不进去的世界。



12、

格洛芬德尔去处理演习的事务了。

莱格拉斯睡着，他是在吃了卢修斯的镇定剂后才安静下来的。

埃尔隆德坐在他身边。

他把他的手合在双掌中，紧紧贴在胸口。黑发的精灵王就这样望着自己的爱人，整个白天，直到夜幕降临。现在，又一个黎明即将来临。

埃尔隆德在等，等着莱格拉斯醒来，等着曙色出现在天际，等着阳光驱散爱侣眼前的黑暗，或者……


整天保持着一个姿势，瑟兰迪尔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他缓缓的在椅子里转了转身子，忽然看见坐在一旁的哈尔迪尔正担忧的望着自己，忙回应了一个宽慰的微笑。视线从眼前忧虑重重的面容移到不远处被埃尔隆德高大身影笼罩下的安详俊颜，瑟兰迪尔猛然明白了一些事，他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从椅子里站起身，瑟兰迪尔悄悄舒展了四肢。他来到哈尔迪尔身边，伏近他的耳畔。哈尔迪尔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瑟兰迪尔却只是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瞪大了惊异的眼睛，哈尔迪尔望着瑟兰迪尔慢慢走向埃尔隆德。盼望了好久的结局，自己只能在梦里经历的东西，好象就要成为现实。哈尔迪尔因为自己突然产生的预感而紧张万分，心扑通扑通的象要跳出胸膛。


“我真的要感谢你。”


埃尔隆德好象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一样，仍是专注的望着床上的爱侣，一动不动。


瑟兰迪尔也不在意埃尔隆德的态度，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尽量把语速放缓。

“在出了那样的状况后，我以为你定不会再相信我，不会同意治疗再进行下去。”


“我不是相信你，我只是相信世界上没有人会忍心让莱格拉斯受伤。至于治疗，我想那是莱格拉斯的愿望。他是一只雄鹰，为了展翅高飞，他肯定不惜冒险。我只是代他做个决定。”

埃尔隆德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听来却坚定不移。


“你真的很了解他。”瑟兰迪尔由衷的说。

若是埃尔隆德这时回头，他会见到瑟兰迪尔眼中流露出的宽慰和如释重负的轻松。

“莱格拉斯是雄鹰，你也是，也只有你能配的起他，可以伴在他身边，无论他飞多高多远，都能随时随地的保护他、支持他。” 


林谷的王终于把注意力从莱格拉斯的身上移开，他转向瑟兰迪尔，黑色的眸子放射着晶亮的光芒。


卢修斯望了望两位王，识趣的悄悄退出帐外。哈尔迪尔刚想起身，却被瑟兰迪尔一个手势制止了。


“你决定了？”

埃尔隆德慢慢站起身，语气里听不出他到底抱有何样的感情。


“是。”瑟兰迪尔简短的答道。


听到瑟兰迪尔这样的回答，应该是极其高兴才对，可埃尔隆德心里却沉甸甸的。

一缕亮光照进帐篷，正落在莱格拉斯的床前。莱格拉斯就该醒了。

此时，埃尔隆德突然害怕起来。他怕莱格拉斯醒来后仍看不到光明，怕他听到瑟兰迪尔的决定后禁不住打击。

对莱格拉斯的关怀完全盖过了自己的私心和欲望，埃尔隆德只想莱格拉斯快乐幸福，莱格拉斯所愿及是自己所愿。只要莱格拉斯想要，自己愿意奉上一切，愿意舍弃一切。

黑发的精灵王屈身跪于莱格拉斯床前，合掌当胸，虔诚的默默祷祝。



恩……

一声极轻的呻吟自莱格拉斯紧闭的唇间溢出，埃尔隆德和瑟兰迪尔同时靠近慢慢苏醒的年轻精灵，伸手小心搀起了他。

“卢修斯！”

待在帐外的御医听到传唤连忙跑了进来，从两位王手里接过转醒的莱格拉斯，小心翼翼的替他卸下蒙眼的绷带，又用清水反复冲洗他的眼睛。一番忙碌后，卢修斯直起身退到了一旁。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沉重的眼帘慢慢抬起。莱格拉斯吃力的睁开眼睛。

“怎么样？”两个声音同时问。


莱格拉斯微微转动头颅，象是环顾了一下身边的众人。

湛蓝的眸子纯净如海水，象是阳光融化了寒冰，那其中逐渐升腾起一股柔和的暖色。埃尔隆德满怀期望的探身到爱侣身前，扶着他的肩膀问：“亲爱的，能看见我吗？”


眨了眨眼，莱格拉斯抬起手，纤长的手指滑过埃尔隆德的脸庞，抚过他的额头，停留在眼角，轻轻的摸索着。

一声长长的叹息：“为了我，你又添了几道皱纹呢。”


“莱格拉斯……”

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埃尔隆德顾不得别的，一下子搂住爱人痛哭失声，反倒是莱格拉斯抚摩着他的头发细声安慰，动人的画面，让一旁年迈的御医卢修斯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抬起头。

瑟兰迪尔站在眼前，哈尔迪尔低着头半躲在他身后。

莱格拉斯的视线从瑟兰迪尔移到哈尔迪尔，再定在他们两人紧握的手上。


许多的话都堵在咽喉处，一句也说不出。

瑟兰迪尔紧张的偷瞟了一眼哈尔迪尔。小精灵仍被深深的愧疚重压着抬不起头，根本没有勇气正视莱格拉斯。而此时的瑟兰迪尔，积蓄了一整夜的勇气也瞬间消失了个干净。要不是提醒自己，起码应该保护好哈尔迪尔，瑟兰迪尔恐怕早已经逃出帐外了。


“莱格拉斯，恩，我们要走了。”

瑟兰迪尔用了最大的努力说出几个字。


“你们？”

莱格拉斯轮流打量着瑟兰迪尔和哈尔迪尔。而他的目光让哈尔迪尔的头几乎垂到地下，让瑟兰迪尔后悔为什么不在莱格拉斯眼睛未复明之前对他说这些话。


“是啊，我们。”瑟兰迪尔咽了口吐沫，鼓足勇气继续道：“我答应了哈尔迪尔，我要娶他。你，你好自为之吧。”

瑟兰迪尔没等最后一个字说完，就拽起哈尔迪尔转身向外走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晓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他本想好好和莱格拉斯谈谈，可是现在他却觉得从今以后再也别想见到莱格拉斯了。


“等等。”

瑟兰迪尔的脚被钉在了地上，哈尔迪尔则靠着他的肩，竭力藏起自己的眼泪。


莱格拉斯推开埃尔隆德搀扶的臂膀，缓缓下了床，走到瑟兰迪尔的身后。


瑟兰迪尔感觉到莱格拉斯的靠近，他闭紧了眼，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已经不再奢望莱格拉斯的谅解和支持，瑟兰迪尔只愿能尽快的走掉。他怕莱格拉斯说出些什么，那是自己所不能承受的，也是哈尔迪尔不能承受的。


“难道您不需要我的祝福吗？ADA？”


帐篷里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即使这样，瑟兰迪尔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刷的转过身来，睁着惊异的双眼大声问：“你，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


莱格拉斯温和的笑了。他柔声说：“我得到了我的幸福，您也该得到您的幸福，不是吗？格洛芬德尔说的对，放弃一些东西，有时候就等于还对方以及自己重新获得幸福的权利。”




队伍拐进密林消失不见了。埃尔隆德拍了拍爱人的肩，将他搂过来。

“回去吧。你刚好，别累着。”


莱格拉斯冲埃尔隆德撅了撅嘴。

“我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是得了重病起不来床，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你呀，总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莱格拉斯坏坏的一笑，撒娇似的挤进埃尔隆德的怀里，听见埃尔隆德长长的舒了口气，莱格拉斯闷闷的说：“这下你放心了？”

“当然。”埃尔隆德提高了声音道。“有时，我真恨不得你眼睛看不见，那样你就永远乖乖待在我身边，不会跑掉了。”

怀里的身子笑的颤成一团，埃尔隆德假装生气的问：“笑什么，你现在眼睛好了，我得弄根绳子把你拴在我腰上，省的你瞎跑。”


“你拴不住我的。”

埃尔隆德听见莱格拉斯的回答，狠狠朝他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让小精灵吃痛的跳了起来。

“唉呦，干吗打我。”

“谁叫你想跑的。”埃尔隆德翻着白眼说。


重新将脸贴近爱人宽阔坚实的胸膛，莱格拉斯温柔的说：“无论我走到哪里，心都和你在一起。”


13、

“陛下，赶快追莱格拉斯回来呀，他不能去！！”


埃尔隆德无精打采的从文卷上抬起头，瞟了站在面前，一脸焦急的御医卢修斯一眼，心里暗暗埋怨：

还用你说，我能愿意让莱格拉斯去？早用尽了各种手段，威逼利诱、软磨硬泡，全不管用。到最后，还是依了他的意思，随护戒队走了。本来这几天就心神不宁，你却又来惹我。

不愿意搭理卢修斯，埃尔隆德垂下眼皮不再看他。


见王一点没有追回王妃的意思，卢修斯真的急了。

“莱格拉斯，他，他怀孕了呀！”


“什么？！”

林谷之王暴跳起来的吼叫，让卢修斯连退了好几步，一边的格洛芬德尔也吓的丢掉了手里的笔。


“恩，莱格拉斯先是不让我告诉你，他要给你一个惊喜，我，我自然是答应了。后来，他不知怎么偷学了我的方子，给我吃了安眠药，让我睡了整整三天，等我醒来，才听说他参加护戒队走了。”

卢修斯一口气说完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就藏到一张桌子的后面，以防埃尔隆德扑上来吃了自己。


格洛芬德尔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如果埃尔隆德执意要追回莱格拉斯，他只有出面阻止。埃尔隆德心疼莱格拉斯无可厚非，可莱格拉斯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让格洛芬德尔和卢修斯都震惊不已的是，埃尔隆德只是呆立了一会，脸上一一闪过许多复杂的神色，最后，黑发的王慢慢坐了回去。


“你不打算去追吗？”格洛芬德尔带点希望的问。


埃尔隆德点点头，抬眼望着格洛芬德尔。

“若是从前，我一定去追了。可现在，我不会。花了很多时间，做了许多错事，我才慢慢了解了他。他想做的事，只要是对的，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我也不能。”

沉默了一会，埃尔隆德的脸上重新显露出王者的威严。

“我唯一能为莱格拉斯做的，就是在我们这一线的交战中，尽量多的消灭敌人！”




在魔戒销毁，燃烧着魔眼的黑塔终于坍塌之后，惨烈的战争结束了。阿拉贡成为了埃勒塞王。

此时，他正立在高高的台阶上，等待自己的新娘。


埃尔隆德微笑着把阿尔文的手交到阿拉贡的手上，他无疑是高兴的，但却有点心不在焉。他在人丛中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日夜惦念的人儿。

埃尔隆德的心思并不难猜，阿拉贡与自己的新娘相视而笑。

伏在埃尔隆德耳边，阿拉贡轻轻说了几句话。埃尔隆德微微点头，在婚礼仪式进行完毕后，林谷之王悄悄离开了人群。



莱格拉斯在摆着又大又软靠垫的宽大窗台上半躺着，合着眼享受着洒满房间的温暖阳光。在听到房间门被推开的声音后，莱格拉斯睁开了眼睛。


莱格拉斯穿着一件银白色的宽松长袍，以至于看不出他的身形有什么变化。令我惊讶的是，他哪象经历了性命相拼的恶战，脸上没有一点疲倦和憔悴，反倒象刚度假归来，神色轻松愉悦的样子。

他比从前更美，更迷人。


“怎么，不认识我了？不来抱抱我？”


莱格拉斯的话提醒了我，我三步并做两步赶上前，却没有象从前那样紧紧的把他嵌进怀里。我看着他长袍下小腹的部位，迟疑着伸出手。

莱格拉斯握住了我的手，引着我按在他的肚子上。


“恩？”

我看到了莱格拉斯坏坏的笑。

“这是怎么会事？”我着急的问。莱格拉斯的腹部竟没有一点隆起的趋势。


莱格拉斯忍住笑，往里挪了挪身子，让我坐在他的身边。

“你以为我真的会挺着肚子去面对奥克斯？我早对自己奇怪的体质进行过研究，从书上查到了减缓孩子生长速度的方法。虽然一年多了，对于胎儿来说，仅仅是一个月。”

看到埃尔隆德满脸黑线，莱格拉斯耍赖的刮刮他的鼻子。

“别生气吗，孩子好好的，他只是在睡觉呢。”


他竟然，竟然……

埃尔隆德气的要发疯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次一定不能轻饶了这个鬼家伙。


林谷之王的雷霆怒并没有发出来，它被年轻精灵的一个吻就轻轻化解掉了。


唉。埃尔隆德只有叹气。在他的神智已经迷失在爱人甜蜜温存的眼神中时，耳边响起一声轻浅却充满信心和欣慰的低语。

“埃尔隆德，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我从不觉得我是孤身一人。你，我，我们的孩子，我们总是在一起。因此，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危险，我都从没失去信心。你不用担心失去我，我会好好活着，为了你，为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