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归途的天使(1-3)  

[同人、原创]失去归途的天使  (1—3章) 

作者:钟浩 

配对:T/L   G/L   A/L (还米想好莱莱最后跟谁) 

等级:耽美 


   第一章 


   第二纪末叶 

  “好可爱的小东西!”瑟兰迪尔宠溺地注视着怀中蜷缩成一团、正沉沉陷入酣眠的儿子。柔润如水的肌肤、娇小玲珑的身子、香甜匀净的呼吸,象一朵含苞欲放的月百合,在在都美丽得不可思议,清甜的绿叶芬芳更是撩人情思。当这个暴风雨的夜晚,小家伙泪眼盈盈地抱着枕头来敲自己的房门、被轰雷吓得直往自己怀里窜时,任是百丈精钢也会化为绕指柔。自从妻子离开愈来愈被阴影笼罩的大绿林之后,这一向依恋自己的孩子越发与自己亲近起来,那小鹿一般纯真的大眼睛因母亲的西去而染上了淡淡的阴霾,他仿佛害怕自己也会消失不见似的粘着自己不放,每一天父子俩都会迎来一段不受打扰的美好时光…… 

   情不自禁地箍紧了怀内的柔软,这小东西一定不知自己有多么魅惑人吧!比月光更胜一筹的银发散发着空明澄澈的光,柔韧精致的肢体、微微翕合的宝石色双眸,那眉稍眼底,无疑酷肖自己从前的好友——第一纪冈多林的射手绿叶莱格拉斯。当自己从侍女的手中接过初生的王子时,那皱红的小脸、软软的银发就吸引了自己的注意,毫不犹豫地为他取名为绿叶莱格拉斯,本意是对好友的怀念,但随着时光流逝,这名字越发提醒自己这孩子确是那个令自己无比痴狂的人儿的再生。 

   轻吻着睡意沉沉的小脸,瑟兰迪尔不禁揣测这孩子的心是否真的完全不受前世影响,他的记忆是否已被梵拉们永久封存。毕竟,冈多林的射手死得可不算寻常。那一天,自己领军前往救援,在潮涌而来的败军中搜寻那个切盼的身影,但目断神穿,总也寻不见踪迹。听幸存者说,莱格拉斯在带领大家逃出半兽人的包围圈后,主动负起断后的任务,几经浴血奋战,最后他刀残箭尽,下落不明,想来多半已经牺牲。瑟兰迪尔还清楚地记得当日自己心急如焚,四处搜寻,奈何大势已去,不得不率领冈多林的残兵撤退,许久之后才听说莱格拉斯在重伤下落入了半兽人之手,不知被折磨了多久才死去,那种心痛欲绝的感受至今萦绕不去。 

而今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安然躺卧在自己怀内,瑟兰迪尔不由得惊叹命运的神奇,从前这个自己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去欣赏膜拜的对象如今竟和自己亲密无间,每次听到他用童稚的嗓音甜甜的唤“Ada”,每次从他眼中看到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爱,就不由得发誓决不把他交给任何人,包括……格洛芬德尔! 

   格洛芬德尔!这个昔日好友的名字从未如此刺心。从前在冈多林的时候,自己、莱格拉斯、麦格林还有格洛芬德尔曾是把臂同游、纵情欢歌的朋友。每次自己从麦格林眼中看见他那思慕欲狂、苦求不得的伤痛时,便愈加小心地隐藏自己真正的心意。那两个天真的傻瓜,尽管彼此深爱的程度早已非友谊所能描述,却浑然不觉,大概他们连做梦都未想过,男性之间除了做朋友和兄弟,还可以做点别的吧!麦格林早已陷入单相思的苦海,可莱格拉斯却一如既往地视而不见,甚至还很讲义气地为麦格林介绍女孩,一厢情愿地以为麦格林为之烦恼的人儿是冈多林的公主,主动帮他穿针引线。麦格林那种有苦难言的感受自己心知肚明,自己不也同样倾慕着那个比月光更晶莹、比茜玛丽尔更贵重的精灵,而精灵的心却只映照出格洛芬德尔一个人的影子吗?所以任由那两个傻瓜蒙在鼓里,任由事态日益恶化,任由麦格林眼中累积着越来越多的乌云,但却未能料到,麦格林绝望地选择了背叛和毁灭,自己也终于失去了那片纯净的月光,站在苍凉的冷月下眺望冈多林的废墟时,也才终于懂得为什么永生的精灵会心碎而死。 

   格洛芬德尔已转生回到了中洲,就在埃尔隆德所统治的林谷,蒙受天神眷顾的他,完整地保留着前世的记忆,此际他一定也还在不知疲倦地寻找同样消失于那场大战的莱格拉斯吧!瑟兰迪尔闷闷的想。“我怎么可能如你所愿?”从前碍于深厚的友情无法得手的人儿如今已自投罗网,千万思忆终于有了着落,绝对不可能再拱手相让。为了这一天,自己不惜老帐新翻,借口从前魔戒大战时埃尔隆德追随宗主王吉尔加拉德的错误决策导致自己的父王战死沙场,与林谷一刀两断,一劳永逸地堵住了格洛芬德尔前来叙旧的可能,又更进一步设法哄走了心向极西地的妻子。现今儿子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他所需要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窗外风狂雨骤,不时有几声惊雷划破天空,莱格拉斯被一声特别巨大的轰响所惊醒,颤抖的身躯更深地偎依着父亲的胸膛。他那微微战栗的嘴唇令瑟兰迪尔心头涌起痛爱,更难以忽略软玉温香所牵引的下体的热潮。 

  “害怕吗?”男子低沉地问道。 

   莱格拉斯点点头又摇摇头。 

  “宝宝怕,可是有Ada在,又觉得好安心哦!” 

    那微微撒娇的语调激起了更狂野的欲望。 

   “想妈妈吗?” 

   “想。可是妈妈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那……如果爸爸也要离开呢?” 

   孩子惊惶起来。从那幼小的眼眸里溢出无限的惊惧。 

   “不要!宝宝不要!Ada不要离开宝宝!” 

   “可是宝宝会长大,总有一天会离开,到时候宝宝会喜欢上别人,忘了Ada 的!” 

   “宝宝不要长大!宝宝不要喜欢别人!”孩子嚷着。“宝宝只要Ada!” 

   “那么”,男子含笑道,“发誓啊!用曼多斯神殿和星辰之后的名义发誓!宝宝到死也不可以喜欢我以外的人!” 

   就这样,在那还无法明白其中真义的年纪,莱格拉斯立下了一生的誓言。那时他并不知道,自己踏上的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瑟兰迪尔朗声笑着,轻若羽毛的手指悄悄解下儿子身上的睡袍。 

“今晚,就让我们来做一些不会分离的事吧!” 


   第三纪3018年,秋天 

  “啊……唔……”清越的嗓音因情欲而颤栗,暧昧的麝香飘散在纱幕之后。莱格拉斯全身震颤着,扭过头,想要躲过父亲不舍的亲吻,“Ada,我已经成年了啊!” 

男性的手指继续恶意地追踪他的敏感处,牙齿灵活的轻啮尖耳的凹陷处,可手指的主人眼光却深如雾夜的大海。“莱格拉斯,我不想让你去!” 

   金色富丽的阳光柔和地洒落在莱格拉斯泛着冰玉光泽的躯体上,衬托得有如神物。修长、纤美、俊挺,正因一波波无法阻遏的情潮而绞扭着。他极力要保持清醒,想吐出完整的句子:“可是,抵抗索隆,是战士的荣誉!” 

   瑟兰迪尔毫不容情,身子迅速压倒身下令人销魂的少年。 

   莱格拉斯无力地呻吟着,在父亲的给予下婉转承欢,渐渐地眼前蒙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薄雾。从很久以前开始,父亲和自己之间就有了这种充满狂欢与沉迷的关系,随着人事渐长,自己也渐渐发觉了这种关系的不可告人之处,而父亲执意不让自己外出,也许就因为这种视自己为禁脔的心理作祟吧!虽然自己已近三千岁,但对外部世界的认知却只限于从书本上和道听途说得来的一鳞半爪,自从那个游侠杜内丹人阿拉贡来过之后,他所描述的广大天地激起了自己压抑已久的好奇心,好似一扇扑入清新空气的窗户,那隐约透出的奇异光色已令自己的一颗心跃跃欲试。父亲对自己真的很好,也许好得有些不对劲,但真的,自己并没有永远离开父亲的意思,只想借去林谷报告斯米戈尔逃走一事看看广大的世界。可为什么父亲的眼中会浮现出那么深切的执着和哀伤呢? 

   “我警告你,这种时刻不许你走神。“更大的热量伴着执拗的力度攻入自己的身体深处。啊!无法再想了,等事过之后,再慢慢劝说他吧! 


    第二章 


   10月22日,上午 

   利文德尔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样,不,甚至超乎自己的想象。已近深秋,本该萧瑟清寒的风依然和煦如春,树林里万花争妍,草地流芳滴翠。旭日初上,映得林谷上空的云气蔚然华灿,如织锦、如丹霞,如光明神树所照耀的圣境。莱格拉斯策马而行,心中充满无以名状的快慰。 

虽然父亲百般不愿,但迫在眉睫的索隆魔影却使他不能不考虑和林谷结盟,临出门之际他要了自己整整一夜,然后丢过来淡淡的一句:“别忘了你以曼多斯神殿和星辰之后的名义立下的誓言!”誓言虽不可忘,但此际的自由和新奇却多么令人贪恋! 

   远处有什么一闪一闪地发亮,耀得眼睛睁不开来。那是一头流金灼火的金发,比平常看惯的父亲的金发更夺目,仿佛凝聚着朝阳全部的金辉,昭示其主人的高贵身份。莱格拉斯一面嘲笑着自己的少见多怪,一面对这金发的精灵涌起了好奇的期待。 

   格洛芬德尔耐心地等候在宫殿的入口。毕竟,黑森林与林谷交恶已有三千多年,如今他们主动示好,值此危难之际,到底是抵御索隆的一大助力,必须礼数周到。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脾气日渐怪僻、声名江河日下的瑟兰迪尔王,多年来他都将自己拒之门外,往日情谊已付诸流水,让人伤感于人事变迁、时光无情,再也追不回冈多林的友谊。今次来访的王子也叫莱格拉斯,想来在瑟兰迪尔的内心深处,或多或少还保留了一些往日的温馨吧!那个至今湮没无闻的灵魂是自己永远的痛,即使在事隔六千多年后的今日,在自己经历了无尽寻找与失落的今日,在得到了哈尔迪尔的全心爱慕的今日,莱格拉斯,那片绝无仅有的绿叶,却依然象一把利剑,深插在自己心底。 

   远方四骑疾飞而来,白马的骑者一马当先。格洛芬德尔以适度的微笑迎上去。十月的阳光飘垂金芒和纱雾,那轻灵的身姿迎风飞扬。一瞬间,喉头凝固了,眼前再也看不清楚,只有绿褐相间的矫捷身形骑着白马,穿过急急流年。整个人坠入了时光的深井,所思所见仿佛都是黑暗水面的涟漪。浮生若梦啊浮生若梦,谁能告诉我孰真孰幻? 

   那精灵轻捷地跃下马,银发赛似晶亮的晨光,他一脸清风明月的轻笑,清越的嗓音和林间的微风相应答:“初次见面,你好。我是瑟兰迪尔之子、黑森林的绿叶莱格拉斯,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什么?整个灵魂都在狂喊,不知不觉地紧紧拥抱着那个错愕的精灵:“莱格拉斯,莱格拉斯!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格洛芬德尔啊!”不知不觉间沉积了几千年的泪水狂涌而出,在怆然的呐喊中完全失去了理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不记得我……”可对方只是一脸尴尬地想从自己怀中挣脱。不知自己从那儿来的蛮力,死死搂住他不放。不能放啊!一放手他就会还原为轻烟薄雾了无踪迹,一放手自己就会从这个几千年来惟一成真的梦境中清醒…… 

   眼看着格洛芬德尔几近疯狂的表现,埃莱丹疑云大起:“莫非这个从未谋面的黑森林王子就是格洛芬德尔苦寻不获的冈多林射手?”但无论如何,目睹莱格拉斯手足无措越来越困窘的表情,为了不扩大成外交纠纷,他不得不上前打圆场:“格洛芬德尔,你对客人太失礼了!请放开他!”多亏他的大力协助,莱格拉斯终于得以脱身。见格洛芬德尔心有不甘的激动模样,埃莱丹赶紧在他耳边低言道:“你想把他吓跑吗?”格洛芬德尔才勉强阻住了想再次扑上去的冲动。 

   埃莱丹忙不迭地向黑森林的王子道歉,王子玉洁的肌肤上透出了淡淡的霞晕,茫然迷离的神态,让人无法逼视,的确足以让格洛芬德尔永生难忘,不过看来他对冈多林的轶事一无所知,一迳地陷于混乱之中,微微发愣地盯着格洛芬德尔。埃莱丹心想不知道他的脾气跟他那出了名的老爹是否有得比,如果是的话,恐怕不是吵几句架能解决的问题。王子很快回过神来,一边听埃莱丹道歉,一边颔首表示没关系。至少初次接触感觉还不坏。 

   莱格拉斯心不在焉地听着埃莱丹喋喋不休的解释:“这么说,他把我误认为故人了啰!”不知怎的,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失望,又夹杂了些许的喜悦,他的拥抱并不让自己讨厌,那温暖的怀抱甚至令自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莱格拉斯立刻把这归咎于自己习惯了父亲的拥抱的缘故。他不自觉地咬咬下唇,甩了甩头,想甩掉心头莫名的烦恼,殊不知这动作令身边人都为之一震。 

   格洛芬德尔总算冷静了,虽然身体还忍不住地轻颤,他以小精灵王族所特有的优美风度向莱格拉斯低低地鞠了一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殿下,刚才我认错了人,太失礼了!对此我深表歉意!”他那比哀伤更加深痛的笑容没来由地令莱格拉斯一阵心悸。 

   阳光下,三个人终于恢复了主宾之间应有的礼仪,随从们牵走了马匹,他们就沿着秀木扶疏、花草丰茂的大道走去。一边讨论当前的政局,一边向莱格拉斯介绍霍比特人带来魔戒的最新消息,埃莱丹尽力不使气氛冷场,并不失时机地推荐林谷的名胜风物。王子说话不多,但充满了好奇,对林谷继承人的种种提议极感兴趣,当他听到阿拉贡也回到了林谷时,眼中闪过一道热切的光。这道光立刻被一直注意着他的格洛芬德尔所捕捉,格洛芬德尔的唇边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把视线投向了轻淡缥缈的远方。 


   与埃尔隆德王的会面结束了,午餐之后,埃莱丹建议到竞技场,顺便见识一下黑森林精灵闻名遐迩的箭术。但令他们跌破眼镜的是,莱格拉斯的箭法完全超乎预料。七箭连珠,第一箭准确地命中红心,而后面六箭一支接一支地劈开前一箭的箭尾。埃罗赫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和他的孪生兄弟埃莱丹对视一眼,嚷道:“耶路瓦塔尔在上,幸好你不是我们的敌人,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收起弓箭,淡然一笑,仿佛春风拂面,众人心摇意旌,暗赞瑟兰迪尔居然能栽培出如此人物,一时不禁对黑森林刮目相看。格洛芬德尔含笑观看这一幕,一时欣喜一时苦涩,仿佛时光倒流,春风拂面的从前,冈多林的莱格拉斯每天早晨都会来唤自己起床,然后迫不及待地拖着自己上竞技场,欢天喜地地卖弄他的箭术进步,欣欣然等着自己夸赞,曾几何时,那古怪精灵的人儿,每天缠着自己索要练武秘诀,用各种法子偷师,让自己的日子总是充满惊喜。而眼前的人儿,眉目依然,神韵依旧,却添了一分尊贵与从容,俨然是一个足以抵挡任何强敌的战士。 

   格洛芬德尔暗下决心,我的绿叶,莱格拉斯啊,如果前世被半兽人折磨而死的经历真的令你太过痛苦,从而舍弃回忆的话,那么我也不再提起,就用现世的身份、现世的这颗心去欣赏你,再一次成为你的好朋友、好兄弟,即使我经历了两世的光阴才明白自己真正的感觉,但只要你没有察觉,我就不再用往世的感情去打扰你的安宁,甚至,只要能守住你的灵魂,我可以永远不告诉你我有多么爱你。 

   这样一想,他反而轻松多了,终于可以正视莱格拉斯。他浅笑着提议与莱格拉斯较量剑法。果如所料,莱格拉斯轻灵有余、沉稳不足,在实战经验上比起他来还是相形见绌,接连输了好几招,很不甘心又无可奈何,他一面注意着莱格拉斯的表情变化,一面不停口地指出他的破绽。一个下午,就在剑术交流中欢然流逝。到了夜晚,他们又在星空下见识了黑森林王子曼妙清澈的歌喉、欢快灵动的土风舞。格洛芬德尔但觉天地悠悠,夫复何求。每次那双明丽的眸子满含笑意回望自己,心内就充溢着甜蜜的酸辛。心,只为他而游走,几乎忘记了在长满金色蔓蓉树和伊莱纳花的洛丝罗林,已有了一个盼望自己的人。 


   但欢乐总是最先消逝。月色深沉,精灵们还在继续他们通宵达旦的舞会,黑森林的王子说自己旅途疲累,先行告退。他彬彬有礼地致歉之后,谢绝了主人的护送和随从的陪伴,独自离开了欢乐的场地。格洛芬德尔注视着他的背影,却听见埃莱丹悄声在耳边说:“怎么了,还不快追上去?”他转过头,正碰上埃莱丹大有深意的目光,两人会心一笑,不多久,格洛芬德尔便在埃莱丹的掩饰下无人发觉地离开了。 

   他沿着星光照耀得雪亮的林间小径轻步,脚下未发出半点声音,一想到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儿独处,他就觉得步子分外轻快,他有满腹的话儿要倾吐,也有满腹的疑问,更渴望那贵比万金的时刻能令精灵王子回忆起昔日光阴。循着轻淡得几不可觉的绿叶香,他满意地找到了王子的踪迹,王子正躺在河岸的草地,银发披拂在手臂上,星光混合着精灵本身所独有的银色光辉,给他那精致完美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银边,仿佛是一颗从星天暂时降落尘寰的光明之果。王子的脸微微仰起,纯净安谧的脸容上有一个美丽得无比虚幻的笑容。 

   格洛芬德尔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 

   因为王子并不是独自一人,王子澄净的眼眸所倒映出的是阿拉贡的身影。 

   那个自己亲手抚育的人类。 


   第三章 


   格洛芬德尔隐身于树丛,愤怒、悲伤、混乱一齐袭上心头。半日前所下的决心此刻是如此的薄弱。 

   他知道偷听是可耻的,但却无法按捺自己的情绪。 

   平常看来亲切无比的杜内丹人的面容,此际是超出一切的可恨。 

   为什么他的绿叶、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绿叶,会用那曾经只给予自己的、全然信赖的眼神望向一个必死的人类? 

   数千年的寻觅与苦盼竟是如此的毫无价值。 

   他的心灵和头脑都陷于狂怒之中,甚至都无法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惟有无尽的黑暗狂潮一波一波吞没他的理智。 


   他没有听见,莱格拉斯低低说道:“阿拉贡,果然象你所说的一样,外面的世界的确很精彩!我今天不仅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埃尔隆德王和他的孪生儿子,还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精灵,他把我看成了别人,抱着我大声哭叫,死活不放,还好埃莱丹把他拉开了。不知怎么回事,我瞧他 这么伤心,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认识他。他一哭,连我都有点难过。” 

   阿拉贡凝视着眼前的绝世姿容,不觉有些发痴,只挑了挑眉,随口问道:“是谁?” 

   莱格拉斯半撑起身子,抱怨道:“就是你们林谷的精灵王格洛芬德尔啊!” 

阿拉贡一听是自己所崇敬的人,立刻回过神来:“格洛芬德尔是林谷之王的左右手。他精明强干,做事从来不糊涂,他也是抚养我长大的人之一。如果他会这样做,必定有很合理的理由。” 

   莱格拉斯笑着撇了撇嘴:“真不愧是林谷的成龙快婿,这么懂得回护岳父家。不过话说回来,我很想见见你的未婚妻,人人都说她是精灵中最美丽的长庚星,而你是凡人中最有福气的,真不知她美到什么程度?我本来以为可以在今晚的宴会上见到她,谁知她根本没有出席,该不是你故意把她藏了起来,怕被我抢走吧!” 

   阿拉贡在心里轻叹,莱格拉斯,根本没人可以与你媲美的,即使是长庚星。但他故意皱了皱眉,装出恶狠狠的样子:“你可以试试,然后你就会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他继续恶声说:“莱格拉斯,我会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吊在柱子上打屁股……” 

   四目相投,莱格拉斯露出趣怪的表情,突然间,精灵和人类再也忍俊不住,双双大笑起来。这笑声惊醒了犹自陷入混乱的格洛芬德尔,更令他愤怒不止。莱格拉斯笑得又倒回草地上,半响才喘过气来,他静静地注视了阿拉贡一会儿,悄声说:“只有你从不把我当王子看待。” 

   阿拉贡低头一笑:“我非但不把你当作王子,还要支使你做事呢!你答应过我,会陪我闯莫都的。” 

   莱格拉斯郑重地向朋友保证:“我会陪你去天涯海角,只要你需要,我一定和你一起战斗。” 

   格洛芬德尔的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阿拉贡已经离开了好一阵子,莱格拉斯独自躺在午夜的草地上,嗅着青草和木叶的幽香,他实在不愿就此返回客房,再躺一躺吧,他说服自己。为何要辜负林谷的大好夜晚呢?朦胧间,他恍惚地坠入了梦乡。这是一个很忧伤的梦。梦中他见到了父王,还有那个金发的精灵,可是那精灵的名字他老也想不起来。 

   突然,有什么东西压上了自己的身子,他奋力睁开眼,想要推开沉重的束缚,那金发的面容就在自己眼前,一时间还以为身在梦中,但那俊美的容颜此际却充满了无尽的愤恨和绝望。他反复地呢喃着:“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你却把心交给了别人,把我彻底忘了。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可能,莱格拉斯也很想知道是什么让这个精灵追着自己不放,但他迅速意识到情况不妙。刚从梦乡返回的他根本来不及防卫,两只手就已被高高捆在了头顶。感觉到精灵愤怒的嘴唇在身上急切地啃咬,而自己的身子渐渐赤露,他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恐惧,想要大声呼救,但嘴唇也被死死捂住,他用尽全力挣扎但无济于事。金发的精灵以疯狂的蛮力压制他的所有抵抗,还不停地倾诉爱语,莱格拉斯只觉得心里发寒。精灵一边粗暴地侵犯着他,一边却不停地掉下眼泪,他遇到了一个毫无理智的疯子,一生中头一次感到凶多吉少,不禁深深后悔刚才没有随阿拉贡一起离开的孟浪行径。 

   终于,那精灵一个挺身,狠狠占据了这梦想已久的完美身躯。莱格拉斯感到一阵剧痛袭击了全身,这是只有父亲温柔拥抱过的身躯,此际却被一个见面还不到一天的家伙给玷污了,仿佛连灵魂都同时受到了巨创。在意识的碎片中,他仿佛抓住了父亲的声音:“别忘了你以曼多斯神殿和星辰之后的名义立下的誓言!”莫非自己执意要得到自由因而背弃了誓言,所以才遭到这种惩罚。“对不起,Ada ,对不起!”意识模糊中,他喃喃重复着这句几乎听不见的话。那精灵的眼泪一直掉在他的脸上,是他此刻在炙热地狱中唯一的清凉。为什么?为什么?他听到那精灵一直呢喃着。不知怎的,竟有些迷茫。他暗自咒骂,你这混蛋,为什么在侵犯别人的时候却还要哭个不停呢?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掉进了黑暗的深渊。 


   格洛芬德尔被自己所干的事吓呆了。欲望和愤怒满足之后竟是如此的丑陋空虚,他怎会如此轻易地毁掉了自己一生的珍爱?看着挚爱的人儿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他第一次发觉太过长久的寻找和等待已经腐蚀了自己的心,对莱格拉斯的爱也远非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纯洁。他发出了一声接一声的哀嚎,对自己从未如此深刻地厌憎,连月光所照出的身影都是如此的卑琐。 

   他知道,今生永远都无法求得莱格拉斯的宽恕了。 


   莱格拉斯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有好一会儿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绣着神树图案的丝质帷帐、垂地的云缎窗帘、镂花的嵌金错玉象牙瓶,终于令他明白,自己已不在那可怕的地方。贴身侍从欧可瑞探进头来,欣喜地说:“殿下,您醒啦!听说昨夜您太累,就在草地上睡着了,真让我们担心。还是格洛芬德尔王带您回来的呢!他还吩咐我们不要打扰您,说今天没有什么重大事务要商议,您可以放心休息。” 

   那个混蛋!一股无明火猛地烧上心头,他霍然坐起身,却闷哼一声,又倒回床榻。剧烈的痛楚再度提醒他昨夜的耻辱以及对父亲的愧疚,他掩住脸,情绪混乱到极点,一时想冲出去不顾一切地杀了那混蛋,一时又想就此消失永不见人,偏偏欧可瑞还关心地问长问短,这倒让他清醒了不少,绝对不可以有半点失态,他承担不了自己的耻辱被人发现的后果,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格洛芬德尔只会破坏黑森林和林谷之间的结盟。到底自己该怎么做? 

   从心底发出了一声长叹,他缓缓抹了一把脸,尽量以平常的神情淡淡地说:“我还很困,你先退下吧!” 

   侍从离开后,王子独自留在这豪华精雅的卧室,没人看见他的伤痛,没人听见他的心碎。 

 

  第四章 


   10月25日,林谷会议 

   “他看上去很不好。”阿拉贡注目于斜对面的莱格拉斯,揣想着。才短短两日不见,他清瘦了好些,嘴唇苍白得了无血色,眉目间略见憔悴,眼圈四周浮现着淡淡的黑晕。若非绚烂的花光给他染映了几分光色,这般模样一定会引起与会者的好奇。饶是如此,这仍是阿拉贡生平见过的最惹人怜爱的模样。他得费很大力气才能阻止自己频频扭头去看。 

   毕尔博还在滔滔不绝地叙述他生平唯一的冒险经历,长串的谜语听得人直犯困。阿拉贡更是一迳地想着那个正襟危坐的精灵。我是否太过勉强他了?如果我不大力怂恿,他就不会千里迢迢地离开家。不觉有一点心疼和抱歉。这两天光顾着跟刚多尔夫他们商议,忽略了他是生平第一次离家外出,恐怕吃不香也睡不好吧!无论我有多忙,都该抽点时间陪陪他的,毕竟我和刚多尔夫是他在林谷仅有的朋友。这个被瑟兰迪尔王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珍宝,虽然确实是个坚强的战士,但我比谁都清楚,他的心有多么纤细和敏感,本该多关心他一点的…… 

   博罗米尔气势汹汹地声明他对魔戒的野心时,阿拉贡才收回心神:“这办不到。人类没有办法控制魔戒的力量。魔戒是索隆制造的,它只听命于索隆。”博罗米尔犹如一头野兽,到口的食物被夺走,恼怒之下轻蔑地嘲笑:“区区一个游民怎么会知道这些?”阿拉贡苦笑地听他挑衅,此时此刻决非自己炫耀身份的时机。 

   “他不是一般的游民。他是阿拉贡,阿拉桑之子,你应向他效忠。”没想到莱格拉斯竟挺身而出。清丽绝伦的姿容充满了凛然之气,端丽秀致的双唇冷静地吐露阿拉贡的身世。当博罗米尔大吃一惊时,他又补充了一句:“是的,也是冈多的王位继承人。” 

    再这样下去博罗米尔恐怕要抓狂了。阿拉贡起身冲莱格拉斯摆摆手:“坐下,莱格拉斯。”看着他顺从地坐下,阿拉贡心中洋溢着莫名的感动。博罗米尔也在大嚷了一句“冈多没有国王,冈多不需要国王”之后悻悻然退了回去。 


    不出所料,自己、刚多尔夫还有莱格拉斯都加入了魔戒队。神往着自己的西域剑和莱格拉斯的银弓共同作战的景象,阿拉贡注意到正离开会场的莱格拉斯的步子没有以往的轻捷,他的背影更有一种隐隐的落寞之感。阿拉贡按捺下叫住他的冲动,开始和埃尔隆德王讨论魔戒队的出发事宜。 


    夜已深了,满天秋星摇曳如莱格拉斯双眸的明光。阿拉贡悄无声息地穿过宫殿的大厅,绕过长廊,越过花园,来到莱格拉斯借住的套房楼下,他开始学鸫鸟的鸣叫声。窗户打开了,一只雪白的手臂探出来挥动了一下。很快,莱格拉斯就套着一件长长的外袍出现在他面前。 

    两人沉默着走进浓密的树丛,并排坐在幽暗的河边。在黑森林时,他们就常常到午夜的星光下促膝谈心。阿拉贡细看近在咫尺的精灵,明秀的双眸此际沉黯如海,双眉微颦,平常的从容优雅宛在,却平添了一分忧郁气息。他为什么忧郁?阿拉贡轻轻伸手揽住了他的肩头,他微微一颤,却没有避开。 

   过了好一阵,阿拉贡才低低问:“怎么了?今天看你很不对劲。” 

长而纤秀的双睫扇动着,却没有回答。阿拉贡露出温和的笑意:“这么快就想家啦?如果不习惯的话就告诉我,我们还要再住一段日子才出发。”还是没有回话,但那双低垂的眸子突然抬起来,一道光芒转瞬即逝,阿拉贡无法确定其中含义。 

   他叹息着,拍拍莱格拉斯的头顶:“到底是小孩心性。活了几千年还这么倔!”莱格拉斯扑哧一笑,扬首道:“你才多大,老气横秋的。”阿拉贡笑道:“那就说出来!”莱格拉斯不笑了,扭过头,半响才低声说:“我没事。”阿拉贡听他语调不稳,硬把他的脸扳过来,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月光灿亮如银,清晰地照出那张纯美的面孔,眼圈已经红了,泪珠积在眼底盈盈欲滴。 

   阿拉贡心中着慌,急忙用大手去抹,反而越来越多,莱格拉斯无声地抽泣,咬紧下唇竭力阻止自己的失态,但一颗颗断线珍珠落进了阿拉贡的掌心。无限痛楚辛酸涌没心头,身子渐渐没了气力,他紧紧抓着阿拉贡的衣襟,仿佛这就是自己的唯一救赎,渐渐失声,哭得全身都开始抽搐,再也遏止不住泪水的洪流。呜咽声搅得阿拉贡的心也为之抽搐,他起初有点慌乱,有点僵硬,悄悄地伸出手,揽住了面前微微抖颤的身体,感觉精灵的全身倚在了自己怀中,鼻端是绿叶的清爽,怀内是温软的触感,不觉又是疑惑又是惊喜,不敢相信此情此景是真,而莱格拉斯的悲伤更令他手足无措,不住地柔声安慰。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使这个无忧无虑的精灵王子如此悲痛?阿拉贡深深地感到迷惑,他发誓,如果真有谁伤害了这个精灵,他必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再一次抬起那张哀恸的脸庞,阿拉贡怀着万般怜惜,轻轻地低下头,吻上了那双本该皎洁如月的明眸,轻柔地吮吸不停淌落的泪雨,他的动作宛如掠过河面的夜风。莱格拉斯的眼睛倏然睁开,但阿拉贡丝毫不含情欲的目光充满了爱护,莱格拉斯安心地闭上双眼,这极其短暂的一刻,他什么都不愿再想,只希望从这个最信赖的朋友怀抱中求得哪怕是片刻的安宁。他浑身都放松了,在无边无际的黑夜深处,至少还有这一份真实的安慰、有一个无欲无求的朋友。 

他把头倚在阿拉贡的胸膛上,一如往日向父亲求助时一般,成熟男子令人安稳的温暖、有力的臂膀渐渐阻止了心中四处蔓延的酸涩,意识到他是多么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时,莱格拉斯竟有了想笑的冲动,他抬起头,发现阿拉贡正满含忧虑地望着自己,他轻抚着自己背部的手掌微微颤动。莱格拉斯的唇边绽开了笑意。阿拉贡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弄得一头雾水,刚要询问,莱格拉斯却摇摇头,轻声说:“我没事了,埃斯特尔。我只是太想家,太疲倦了。以后我会振作,不让你操心的。我保证。”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多么暧昧,他又说:“你可以放开我吗?”阿拉贡的脸一下子变成了大火炉,即使在月光下,耳朵的赤色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嗫嚅着说“对不起”,飞快地放开了手。莱格拉斯又有了发笑的感觉,几天来的郁闷凄惶一扫而空,他眼珠一转,忽然觉得捉弄阿拉贡肯定很好玩。 

   他笑着拉起阿拉贡,说:“月下的林谷最美,这可是你说的。怎么样,向导?不带我去看看?”阿拉贡被迫跟着走,心里对这样的变化莫名其妙,不过,他欢迎这变化。就算莱格拉斯真的还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谁让自己没办法不去在意他呢? 

   他们都没有发现,在后方的重重阴影中,有一双无比幽邃的眼睛。 


   第五章 


   这是一个明媚的上午。 

   莱格拉斯在和缓、清新的空气中醒来,发觉自己枕在杜内丹人的大腿上,阿拉贡早已醒了,正对着他清滟的睡颜发怔,见他苏醒,立刻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目光。莱格拉斯什么也没说,但不由得想到在世间有一个这样值得信赖的朋友是多么走运。他微笑抬头,道了声早安,立刻想起了一件事。 

   “糟了!”他叫道。“欧可瑞一定以为我失踪了。快走!” 

   当他们赶回王宫时,宫里已是鸡飞狗跳,欧可瑞哭哭啼啼地闯进了格洛芬德尔的房间,恳求还在梦乡的精灵王派兵搜寻。天晓得,格洛芬德尔竟冷冷地说什么“黑森林的王子又不是小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让欧可瑞为首的三个黑森林精灵大为吃惊。他又丢下一句“等王子愿意回来了,自然会回来”,令这几个精灵的惊诧升级为愤怒。欧可瑞竟不顾对方的尊贵身份,斗胆责怪起他来。格洛芬德尔自是不屑回嘴,但林谷的精灵们可忍耐不下,于是变成了双方的一场口水战。 

   阿拉贡绕道后面溜进去。莱格拉斯独自冲进宫殿,见到的就是双方脸红鼻子粗地对骂的景象。他的三个随从虽然势单力薄,却不甘示弱,骂起来有棱有角,林谷那些素以高雅著称的精灵哪会是对手。莱格拉斯啼笑皆非,悄悄走到争论的核心,大家都呆住了,这才忆起争论的目的为何。莱格拉斯以最轻松的仪态、最无辜的笑容招呼道:“早安,各位问候的方式可真奇特,让我大开眼界呢!”林谷精灵们都尴尬地向四面散开,找东西的找东西,拿早餐的拿早餐,也有几个硬着头皮向黑森林王子问安,欧可瑞更激动地冲到他身边,一双眼睛睁大到夸张的程度,两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右手,左右摇晃,还一个劲地问个不停。莱格拉斯解释说自己今晨醒得太早,睡不着,就到宫外观赏风景去了,很抱歉引起大家的误会等等。 

   突然从后方传来一声轻笑,充满莫名的讥讽。身后投来一道无比炽烈的目光,莱格拉斯的背部浸没在火光中。他缓缓转过身,看到了自己今生今世最憎恨厌恶的人。莱格拉斯的身体深处一阵寒颤,但他还是挺起胸,毫不畏惧地迎上那道足以销金炼石的目光。莱格拉斯的目光骄傲、坚定、清亮,仿佛在说,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都休想会我惧怕,更休想我会屈服,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敬给你。 

   格洛芬德尔突然觉得若有所失,他再也无法承受这目光的分量,他慢慢地垂下眼,感觉黑森林的王子转过身去,大踏步地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他暗问自己,你到底在做什么?每夜怀着焦灼和愧疚到他的窗下守侯,跟踪杜内丹人和他走过的丝丝痕迹,渴望能有一个机会解释补救,却空怀着一腔刻骨铭心的思慕和蚀心的嫉妒在夜晚飘荡,离他越来越远。这堵心墙,大概永远都无法拆除了吧! 


   三日后,莱格拉斯再度绝尘而去,他要返回黑森林向父亲禀报会议的结果和自己的决定。格洛芬德尔和埃拉丹按礼仪在宫门相送,为了安全,格洛芬德尔还带领一小队士兵护送了一段路程。莱格拉斯根本连看他一眼都觉多余。并马而行的两人相对无言,倒是一帮随从不打不相识,有说有笑。六天前莱格拉斯纵马而来的身影还历历在目,如今却隔着楚河汉界,格洛芬德尔黯然神伤,这都是自己一手造成,怨天怨地莫如怨自己。他紧紧盯着身畔的丽影,却丝毫看不出那张沉静的面孔有任何波动,对自己完全视而不见。终于到了不得不止步的时候,格洛芬德尔勒住马缰,看着王子头也不回地离去。莫非终此一生,他留给自己的都只是一个背影? 


   借口王子需要休息,迫不及待地把他带回房间,瑟兰迪尔一把将他抱起来,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深吸了一口绿叶香,同时发觉他轻了不少。果然还是不习惯外面的生活吧?都怪自己把他保护的太好了!实在不想让他再度外出去承受风霜雨露和腥风血雨。听着他那充满撒娇意味“Ada”,仔细端详他的容颜,发现那昔日无忧无虑的孩子似乎有了心事,气度亦沉稳了不少,往日明朗的目光多了一分清冷、一分坚韧。这短暂的旅行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是因为他见到了那个自己最不愿他再见到的人?瑟兰迪尔苦闷地想,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孩子们总是急着长大,急着离开家,浑然不顾被留在身后的人的想法。不敢想不敢问,双手用力箍紧怀内的充实,他去了无多日,却象去了几个世纪,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家是如何的牵肠挂肚,如今竟有失而复得的感觉。 

   莱格拉斯回应着父亲激情的亲吻,熟悉的情潮再度漫过全身,他也想用父亲温柔的抚爱来洗清那精灵带给自己的污辱,急切地回应父亲的拥抱,主动伸出双手探索父亲的身体,饶是这般,在肌肤相接的瞬间他还是几乎忍不住想要逃开。瑟兰迪尔注意到他的僵硬,心中掠过疑惑的阴云,他敢肯定,自己已并非独享这美好身体的人。是格洛芬德尔吗?还是那个顶着冈多未来国王的名分实际上是个游民的杜内丹人?也许阿拉贡的嫌疑更大,因为莱格拉斯的前生记忆没有太大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一想到阿拉贡,他就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不是因为销毁魔戒的事太紧要,而索隆的威胁又太直接,瑟兰迪尔敢肯定,自己决不会允许莱格拉斯再见他一面。 

   一面回应着莱格拉斯的呼唤,一面用从未有过的狂暴节奏摇撼他的身躯,再深入,再嵌进去一些,直到我们合为一体,父亲和儿子,再无法分请谁是谁,在海浪般潮去潮回的动作中晕眩、融化、永不分离…… 


   高潮过后,莱格拉斯在父亲的怀内蜷缩成一团,任父亲的手指抚过自己的头顶、长发、肩膀和腰背,整个人融在春水般懒洋洋的余韵里。啊!这才是什么都不需要去想的天堂。可是为什么总有一双哀伤的眼光在脑海中晃来晃去?为什么总听到若断若续的哭泣声?他想抛弃的记忆与不堪为什么还缭绕在心底的某个角落? 

   忽然肩膀被大力摇晃,一抬头,迎见了父亲疑惑的眼光,男子粗声问:“说,你遇见谁了?” 

   再也无法隐瞒下去,莱格拉斯轻轻叫了声“Ada ”,说:“有一个叫格洛芬德尔的精灵对我做了可怕的事。” 


   听完莱格拉斯的诉说已经很久了,瑟兰迪尔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环抱他的手臂。莱格拉斯忐忑不安地窥测着父亲,徒劳地想发现一点端倪。随着莱格拉斯的表情越来越痛苦,眼中闪烁着水光,瑟兰迪尔终于低叹一声,把那个惶乱的小脑袋搂在胸膛上,揉乱了他的银发。良久,他抬起莱格拉斯的下颔,在那香软甜蜜的嘴唇上轻轻一吻,微笑地审视他:“你做得很好,莱格拉斯。我们现在的确不宜于和他们翻脸。” 

   “不过,”他转脸遥望窗外暗沉的天色,蔚蓝的眸子深黯如莫都的长夜,“等打败索隆以后,这笔帐非算不可!” 

   莱格拉斯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哽咽着说:“Ada ,您不会嫌我背叛您把?” 

   瑟兰迪尔轻柔地握住他的手,逐根亲吻纤长的手指。莱格拉斯疑惑地望着他,他却好整以暇地轻轻舔吮,用最轻柔的力度摩挲咬啮,从指尖向掌心吹气。莱格拉斯的脸渐渐涨红了,他徒劳地想收回手。瑟兰迪尔盯着他的眼睛,轻笑说:“小傻瓜,我怎么会怪你?又不是你的错。”莱格拉斯还想说什么,瑟兰迪尔用一个无比轻柔却坚决的吻堵住了小嘴:“我现在没空听你讲别的,我要你,我的爱。” 

   宽大的房间里再度响起莱格拉斯荡心动魄的呻吟…… 

    

失去归途的天使(6—8) 

作者:钟浩 

配对:T/L   G/L   A/L   

等级:耽美 


    第六章 


    克罗杰里安穿过隐秘的走道,进入秘室,在绣金的帷屏前跪了下来,耐心地等候着。他的一生都很有耐性,对于即将到来的这个人更是有无限的耐心。 

    片刻之后,帷屏的另一方传来了即使以他那训练有素的剑客的耳朵都几乎难以觉察的细微响动。 他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但眼中露出了一丝丝喜悦。 

    一只手从帷屏后伸出,他立刻双手捧住,恭敬地亲吻手指上的绿宝石戒指。他又一次愉快地注意到这只手完美无瑕,手心处有一层长期握弓所磨出来的薄茧,看似纤秀,却蕴藏了深不可测的力度。 

    一个声音说:“你有一个新任务。” 

    他再次愉快地发现这声音多么优雅清朗。 

    那人说:“我要你除掉一个精灵,就是利文德尔的精灵王格洛芬德尔。” 

    他没有惊讶,那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愿为他去赴汤蹈火。 

    “你可以用任何方法,但不可以让任何人生疑。” 

    那只手收回去,又带着一个绿色的锦囊出现在他眼前。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必定是极其珍贵的宝石。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这千金一刻的时光就要结束了。他几乎难以按捺心中惋惜。 

    他接过锦囊,再次吻了那只手,站起身,对帷幕后看不见的人鞠了一躬,朝门外走去。 

    身后投来一道锐利的目光。他知道,那人正从帷幕的隙缝中望着自己的背影。 

    虽然从未奢望能从那人手上得到与金钱不同的东西,但还是忍不住期望可以把这刻的目光封存, 至少这一刻它是属于我的。 

    ——黑森林高贵俊美的精灵王的目光。 

    而他并不知道我知道他的身份。 


    莱格拉斯是我的,绝不会拱手相让。 

    即使是你,格洛芬德尔,我曾经的朋友。 

    我可以忍受你纠缠我的爱人,因为那是你的权利,是我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爱。但我不能忍 受你以爱为名对他的伤害。 

    凡伤害他的,我必施以十倍报复,这是我对自己的誓言。 

    我不会再给你任何可以伤害他的机会。 

    瑟兰迪尔冷冷地盯着杀手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思潮一刻不宁。 

    他从未让自己失望过,希望这次亦然。 

    即使要在未来漫长的永生中承担杀害朋友的罪名,我也决不后悔。 


    虽然已记不得走过这洞窟多少次了,但那股黑暗、森冷、肮脏而邪恶的气息仍然令克罗杰里安的眉头几乎难以察觉地皱了一下。他将兜帽掀开,看了一眼洞口的半兽人,缓步走了进去。 


    莱格拉斯从黑森林返回已有好几日,格洛芬德尔只能在走廊上远眺他。风微吹过他的轮廓,沐浴着阳光的银发亮眼得心疼。流光不待,今世何世,见此伊人,却相隔千山万水。周围人来人往,带不走一丝孤寂。埃莱丹私下曾问:“到底怎么了,他对你不理不睬的?你难道没抓住机会?”格洛芬德尔无言以对。林谷的精灵们都为之纳罕,他们深受爱戴的王为何失去了欢颜。宴会上,当人人欢欣鼓舞,他却悄悄退出;本该由他领舞,却找不见他的影踪;往昔他最喜爱的吉尔索妮尔之歌,却令他双眉深锁;就连他自傲的武士训练馆,也久未回荡他指点剑术的语声…… 

    此际,他一面处理和萝丝罗林的往来文牍,一面思念那个绿叶般飘逸的身影。忽然,从文件中掉落出一封信,落入斜阳的微光。封皮上仔细地打了封蜡,并盖着一个熟悉的印章,一把流利秀雅的字写道:“格洛芬德尔王亲拆”。格洛芬德尔死死地盯了好一阵,止不住的愧意令他几乎没有勇气去拆开。 

    呵,自己终究无药可救。曾经优游过萝林的山山水水,曾经聆听过蔓蓉树厅的传奇,曾经在光芒闪烁的盖拉德丽尔夫人身边欢宴,也曾经和那个有着一双美目的萝林精灵缱绻缠绵。哈尔迪尔,我竟如此轻易地忘怀了你。我心再度迷失于绿叶的清幽,忘记了一直为我静静开放的伊莱纳花的暗香。但无法舍弃啊无法舍弃,那个我用了两世的光阴去追寻的灵魂。当天地老去,人事全非,我的心依然被他紧紧牵系。曾经以为在你羞涩的笑容下可以放弃思忆,曾经因为你纯真的拥抱敞开心灵,曾经愿意天长地久与你厮守,但一个转身,那人纵马而来,世间一切都不再萦怀…… 


    夜色已来临,尖哨声越过浓密的树林向四方扩散,这是林谷精灵所特有的警号,尖锐、奇突、回翔往复,震碎了宁谧的时光。格洛芬德尔从宽大的扶手椅上一跃而起,迅速从墙上取下盔甲和武器。“半兽人来袭!”传令兵飞快地冲进了王官内苑,他大嚷:“从北面过来的,数量有好几千!”埃尔隆德王站在大厅正中,专心地倾听战报。格洛芬德尔已结束停当,站在他的身  旁。 

    听完战报,了解了半兽人的行军路线和兵力情况。格洛芬德转向林谷之主:“陛下,事不宜迟,我立即带先遣队出发,如果让他们突破了天险,那就糟了。”埃尔德窿看着自己助手的坚定神色,点点头:“好,我立即整备军队,随后支援。” 


    当莱格拉斯和阿拉贡随两位林谷王子到达战场时,发现格洛芬德尔的队伍已损失大半,格洛芬德尔正陷于苦战,他的肩头、前胸、大腿都已挂彩,鲜血染满全身,半兽人象洪水般围聚在他的四周,他的长剑已断了一截,握剑的手受了伤,另一只手挥舞着腰刀,刀刀凌厉,仍挡不住半兽人的步步逼近。 

    埃罗赫大叫:“各位兄弟,我们来了!”军旗一扬,领军杀入战场。半兽人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杀红的眼瞳满是嗜血的狂欲。毁灭和杀戮象巨大的铁轮,毫不留情地碾碎双方的生命。血、肉碎落在空中。莱格拉斯在过去的几千年中,也参加过许多次抗击半兽人的战斗,但从未有如这一次,在碎骨血海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每个动作都被无限延长,而自己身在一个早已消逝的梦中,只是机械地重复拔箭、上弓、刀劈、斩落的程式。他无意识地转头遥望了那人一眼,那个自己无比希望他死掉的人…… 

    轰然一声巨大的嚎叫响起,从密林中窜出了一大群座狼,在明耀的月光下,为首的巨狼象一个钢铁铸成的怪兽,呲露森森白牙。“糟了!”埃莱丹叫道,“我们恐怕中了埋伏!”他绝望地看着远处犹在浴血奋战的金发精灵。距离已在缩短,但要冲过半兽人的障碍却很难办到。精灵的身手已经没有方才的利落了。 


    我的君王,这是一个您做梦也想不到的方法吧!但它很有效,非常有效。克罗杰里安将脸藏在兜帽下,俯视着下方的战斗。要挑起半兽人掠夺林谷的欲望比和他们做生意还来得容易,而战争一开始,那个自负武力的金发精灵就绝不会置身事外,而要找到肯为赏金杀死他的笨蛋,呵呵,就更容易了…… 

    然而,克罗杰里安轻扬的唇角带上了淡淡的苦涩,我的君王,倘若掳得您的心也这般容易,该有多好!他看着夜空的星辰,想着那人的目光,怀着淡淡的惆怅…… 


    第七章 


    “莱格拉斯,用你的箭可以办到吧!”埃莱丹问道。 

     “什么?”莱格拉斯仿佛从幻境中醒过来。他也看到了金发精灵的处境,那头夺去天地光辉的金发被鲜血和尘污所掩盖,无数伤痕夺去了他的敏捷,纠缠不休的半兽人快要耗尽他的力气,那张俊美的面孔只剩下赴死的刚烈,而他犹在抗争、在搏斗。此情此景,仿佛发生在遥远的往世,仿佛自己曾亲眼目睹他被渐渐地杀死,置身于时光的黑洞,被冻结在同一种恐惧里,永生永世。 

     埃莱丹的声音令他全身一抖,顺手砍倒了一条扑上前的座狼,而阿拉贡则解决了两个向他俩冲来的半兽人,用责怪的眼神回望了他一眼,大概是怪他这时候也能走神吧!莱格拉斯觉得脸上有点发烧,但来不及细想,埃莱丹又说:“我要你的箭保护格洛芬德尔。我掩护你。” 

    什么?莱格拉斯从未如此深切地体会命运的滑稽。如果不是为了对抗索隆,他的箭早就射中了格洛芬德尔的心脏,而他要杀的人却是他此刻应该保护的人。实在是很荒谬,但在莱格拉斯也不明白的内心某处,他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又是一刀劈向包围着自己的半兽人,对方却避开了,这自然是因为自己已不再灵活的缘故,手臂已经麻木了,从背部的新伤传来了钝痛,而其他部分的伤口已经没了感觉,流血也好,受伤也好,都不干我的事了,眼前越来越模糊,一个巨大的半兽人的脸正朝我咧开大口,这大概就是地狱之门吧。真不公平,为什么我不可以回到曼多斯神殿,再一次等候我的绿叶?对了,他在哪里呢? 

     莱格拉斯,我的莱格拉斯…… 

     隔着混乱的战场和无边的杀戮,莱格拉斯不能置信地感到了那一瞬间的呼唤,穿过忘川的黑暗渡船和时空的绵延而来,“莱格拉斯,我的莱格拉斯……”这是不可思议的往昔的呼唤,用心灵的全部力量来找寻和响应的呼唤……电光火石的刹那,莱格拉斯的整个心灵都为压倒一切的呼唤声所震荡,以无可比拟的敏锐度,莱格拉斯清楚地看见了格罗芬德尔四周的全部动静,他的 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拔出了五支箭,同时搭上弓,不需要瞄准,射向时空之外的五个目标。 

     格洛芬德尔的眼前飞过几道银光,穿透他已经进入的永恒的黑暗,多么美啊,就象我的月光,莱格拉斯。他含着微笑倒了下去。在他的身周,同时躺下了五具半兽人的尸体,银光继续飞来…… 


    战斗因埃尔隆德的第二批援军到来而结束。座狼的尸体在旭日的荣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属于黑暗的终究要过去,而幻梦消逝了。精灵们从半兽人的尸体底下找出了格洛芬德尔,埃尔隆德经过详细诊断后,宣布金发的精灵王并未受到致命伤,但失血太多也差点要了他的命,需要卧床休养。莱格拉斯默默地听着这消息,怀疑那一瞬间的感受是否是自己在过度紧张、疲累下做的一个梦,如果不是梦的话,那时他所感受到的内心狂潮又从河而来呢?但无论如何,他没办法恨这个精灵了,虽然他决定永远也不宽恕他。 


    克罗杰里安第一次令他的雇主失望了,他发誓这也会是惟一的一次,但帏屏之后并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能真的相信那人已永远离开他的生命。于是他坐下来哭泣,从他十岁以后就再没有哭过,他发誓这也会是他最后的一次。他哭了很久很久,然后他的思绪转到了那个阻碍他的计划实现的银发精灵,他以前就听说过他,在莱克城。你怎能不在意你所爱的人的儿子呢?虽然他们两个表面看来那么的不同,但他一眼就看穿了那种奇怪的纯洁,那是无论做了任何事都可以被原谅、被继续去爱的纯洁。 


     12月24日,夜 

     魔戒队终于要上路了。 


     ……山丘、森林、巍峨的城堡,还有黎明时分的风,都被鲜血染成赤红。精灵的血、半兽人的血、座狼的血混流成无边无际的血海。那头耀目的金发在数不清的刀剑围剿下早已失去了光华,砍入他身体的每一刀都比灼烧自己的伤口更令我痛彻心骨,亵渎他身体的半兽人之手仿佛曳拉着我的灵魂。他已经没有了武器,半兽人扑上去去撕扯他的长发,越来越多的手抓紧了他的身体,于重围之中,于纷飞的血雨之外,传来他的悲鸣,那双眼睛,望向我,痛苦、惜别又绝望: 

    “莱格拉斯,我的莱格拉斯——” 

    取出箭囊中仅剩的一支箭,尽管半兽人的刀剑从四面八方涌来,顾不上了,弯弓搭箭,射出今生今世最后一支箭。我挚爱的朋友,不,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我永远的爱,我送你去曼多斯神殿吧!请在那儿等我,很快! 

    银光在他胸口开出殷艳的花朵,最后一刻他仍执著地望向我。请等等,再过一会儿,我就能与你重聚,我们会并排站在曼多斯神殿的台阶前,一起等待梵拉的判决。我会陪着你,永远! 

预期中的刀之瀑布并没有倾泻下来,在莱格拉斯的后方,一把刀柄敲响了他的头颅。他晕厥后,一个半兽人狂喜地抱起他,举过头顶,吼出胜利者的骄狂。 


    “格洛芬德尔!”莱格拉斯终于从夜复一夜的噩梦中醒觉,面颊边尽是泪痕斑斑。在黎明前的暗夜,为什么自己会呼唤这个残酷地加害于我的人的名字?为什么要被一个虚妄的梦境所捆缚?混乱了!头脑中搅动着上千把刀、几千根线索,却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留不住,除了那一身的冷汗、满心的心悸。 

    即将消失的月光辉映着床前的地板,闪着柔和的银晖。窗外夜色清幽、安静无声,玫瑰红的黎明很快就要出现在东方的天空,心中烦乱,随意披上月白色的外袍,散乱着头发,赤足跑出房间,跑下楼梯,冲出了宫楼。 

    抚摸着参天大树,深吸了一口黎明前的馨风,默默聆听夜莺为即将消失的夜歌唱,莱格拉斯狂乱的思绪渐渐平复,知觉感觉也变的分外清晰,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执著的目光。就在身后,树丛之中。 

    “是谁?” 

    树丛中闪耀的黄金,亮眼得叫人分不清虚与实。那金色的明火,是我梦中的精灵吗? 


    第八章 


    “莱格拉斯!”一声呼唤打破了夜晚的沉寂,在空气中掀起涟漪。 

    莱格拉斯从迷惘中惊醒,本能地向后倒退,警惕地盯住格洛芬德尔的一举一动,捷如飞鸟的双足已准备着逃开。 

    “莱格拉斯!”格洛芬德尔举起双手,恳求道:“请别走!” 

莱格拉斯反而退得更快,他转过身就要跑掉。 

    “对不起!”又一声呼唤追上来,饱含了凄切、哀伤与悔恨。 

    心中一痛,回头看时,格洛芬德尔双膝跪地,哀痛迷茫的眸子紧追着自己。 

    那视线,仿佛流淌着无尽的时间。 

    “对……不起……”再度传来饱含着时光之声的呼唤。 

    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为什么要听他说话呢,面对这样一个危险的男子? 

    金发精灵低沉的声音缠绕着幽深的夜:“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无法求你宽恕,但我真的很抱歉,真的很对不起你。” 

    他的手上忽然反射出一道眩目的剑光。 

    “干什么?想用这个来威胁我?” 

    挑起眉,冷冷地讥讽。 

    一步一步,剑柄递到面前。 

    凄凉的目光定定地瞧向自己,手紧紧捏住剑刃,刃尖正对着他的心脏。 

    没来由地,想起了梦里从他胸口流溢的血艳,一阵心痛如绞。 

    “虽然我凌辱了你,可你还是救了我。”那俊美的脸庞苍白如阴魂,黑眼圈标示着整夜未眠,身子单薄如夕风下的苇叶,重伤后的虚弱,一眼就可看穿。 

    他在做什么?这样的夜晚在露气中徘徊? 

    “杀了我吧!”黯淡的眼眸坚定地望向自己,从那秀美却不失刚毅的嘴唇吐出意想不到的句子。 

    他以为他在干什么?他准是疯了。 

    为什么不?我当然要杀死他!堂堂正正,用实力杀死他。我当然不会宽恕一个肆意侮辱我的人。 

    为什么要用那般痛苦、惜别又绝望的眼光望着我,恍若梦境再现?为什么我,他的受害者,反而觉得心虚? 

    狠狠地握紧剑柄,狠狠刺过去,狠狠划破他的脸颊、他的脖颈、他的肩膀、他的心…… 

不!下不了手了。为什么我的身体会违背我的意志、我的仇恨? 


    剑铿然堕地。 

    格洛芬德尔面颊的血一滴滴坠落,染透了剑锋。 

    他倾身抚摸莱格拉斯的脸,专注地注视着。 

    指掌下吹弹可破的肌肤是真实的,温香甜美的呼吸是真实的,如风中绿叶般抖颤的身子也是真实的。 

    用尽浑身气力箍紧他,吮吸他的甘美。 


    莱格拉斯奋力挣扎,却渐渐迷失于这窒息的吻。 

    恍若要吸走他灵魂般地炽热。 

    与洒遍他全身的清凉月光截然不同,只属于太阳的强力和凶猛。 

    大海波涛汹涌、雷霆轰然震荡,他沉浮于无际的时空。 

    放任自己的意志渐渐销蚀于这狂烈掠夺的吻。 


    格洛芬德尔感到身下的人儿已渐渐屈服。 

    他睁开眼,看到美丽无伦的面容充满激情和无助。 

    他再度深吮,探索着身下人儿的反应。 

    他的手指溜进内衣,抚摸着比丝质衣缎更柔滑惬意的肌理。 

    挑逗着,轻盈地探过细软的毛丛,用拇指轻轻勾动大腿内侧娇嫩的花芽。 

    满意地掬起那柔嫩尖端溢落的蜜汁,品尝他的味道。 

    一个吻,又一个吻,落在线条优雅的脖颈上,温柔而不失力度地啮咬香馥的肌肤。 

    他相信自己从莱格拉斯眼中看到的困惑,相信他此际的情迷意乱,也相信那天战场上彼此的心灵相通。 

    也许莱格拉斯的记忆之门并非永久关闭,也许自己仍有叩开它的希望。 

    无论如何,他会好好珍惜他的宝贝。 

    不是用暴力,而是用柔情,去赢得他的身心。 


    当金发精灵抓住他的欲望上下套弄时,莱格拉斯羞愧地颤抖着。 

    剧烈的激情淹没了理智,喉头迸出无法止息的娇吟,头向后仰去,又猛然绷紧,纤腰情不自禁地为迎合男子的抚触而款摆。 

    沸腾的欲念狂嚣着想要释放。男子容纳自己的怀抱热烈如斯,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已在等待这千金难买的一刻。 

    男子的硬挺抵在身后,不住地摩擦,隔着薄薄的衣物,仍被太阳的炽烈烫伤。 

与父亲爱怜的拥抱截然不同的强硬。 

    啊!┄┄突然间,父亲的话再度掠过脑海。 

    ——别忘了你以曼多斯神殿和星辰之后的名义所发的誓言! 


    不记得自己如何挣脱格洛芬德尔的拥抱,不敢回头看他受伤的表情,匆匆忙忙地丢下一句:“我并不想救你,只因为埃莱丹请求我。”莱格拉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过树林和草地,迎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阿拉贡! 

    阿拉贡的眼睛黑暗又幽深,就象那天坦白时父亲的眼神。但多些诡秘,最深处象着了火,幽邃如莫都的长夜。 

    他一定看穿了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淡淡的目光逡巡在自己身上,平日饱经沧桑却透着温暖关怀的脸象戴了一个冰制的面具,那入木三分的眼光逼得自己不敢回视。 

    莱格拉斯这才发觉自己的衣着有多么狼狈,外袍一直卸落腰际,凌乱的内衣根本掩不住裸露的双肩和手臂。 

    难堪地整理衣着,一边艰难地开口为撞到他而道歉。被他的目光锁定的身躯仿佛为烙铁所伤,金发精灵留下的每一个吻痕都令自己越发羞惭。 

    度过了仿佛极其漫长的一刻之后,阿拉贡终于开口了:“今早我们就出发,你回去收拾行李吧!” 


    阿拉贡等到莱格拉斯消失在远处后,才无声地透出一口气。虽然早知这个朋友有着不输给精灵美钻的魅力,但总因为他无意识流露的孩子气而忽略,直到方才,他偶然窥见他的朋友在精灵王的怀中,焕发着惊心动魄的撩人丽色。阿拉贡不得不首次诚实面对往常不敢触及的内心。 

承认吧!你想要那个西尔凡的月光精灵,比想要阿尔温——你的长庚星更甚,那份浓浓的友情,不知何时变成了隐藏的欲念和深长的怜爱。你想象格洛芬德尔一样抚摸他的全身,你想掌控他的心灵,你想让他只为你展现极致的魅惑,你想占有他的灵魂和肉体┄┄ 

    但当他沉湎于混杂的思绪时,一双挑战的眸子迎上了他。 

    “他是我的。”格洛芬德尔无声地警告。 

    看着格洛芬德尔急速离去的背影,阿拉贡忽地冷笑一声。看样子,格洛芬德尔还没得手哩!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但阿拉贡迅速地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他怎能有这种念头呢?这不仅是对阿尔温的背叛,也是对视他为生死知交的莱格拉斯的亵渎。那个纯净的天使,不该被任何人的欲望玷污,即使是你,我一直引为榜样的格洛芬德尔,我也绝不能赞同。他喃喃说:“不,我要做他永远的朋友,我会保护他,我和阿尔温┄┄” 

     转回头,3018年12月25日的太阳已喷薄在望。 


     第九章 


道别的时刻分外忧伤,林谷的每个人都明白无论此行是成是败,结局都无可挽回,要么精灵永远退出中洲的历史,要么被莫都吞噬不见天日。这是一个永难挽回的抉择。 

阿拉贡望着互道再见的长庚星和绿叶心想,今后万万不可让他俩站在一起。绿叶并不知自己的魅力,或者说作为男精灵他并不在意,但那纯出天然的清逸秀绝,远胜西方神树的圣洁光辉,却压倒了身旁典雅华贵的长庚星,所有人的心都为之牵引,却不知自己赞叹的究竟是哪一个,连大大咧咧的矮人吉穆利也破例未表现出他对黑森林王子的深恶痛绝。 

目光再转到四个楞头楞脑的霍比特人,阿拉贡可以肯定自己一路上绝对要大费心力,做惯了阔人管家的山姆,继续用忠狗般的眼光跟着主人,另两个,不用说是叫人恼火的调皮蛋。只有弗拉多还算有头脑,但也仅此而已,战斗中他们一点忙也帮不上,至于博罗米尔,只差没在脸上写明“我要魔戒”,吉穆利┄┄但愿他不要跟莱格拉斯捣蛋。 

目光又回到莱格拉斯身上,不管他如何扰乱了自己的心,但有这么一个冷静又敏锐、箭法如神的战士同行,任何人也会满意的。 

忽然注意到另一道目光也正盯住莱格拉斯,坚持抱恙出席的格洛芬德尔用一种只能以“痴心”来形容的眼神发呆,阿拉贡心头老大不快,不过暗中松了一口气,无论他想如何染指莱格拉斯,都是没希望了。而且,阿拉贡也注意到从头到尾莱格拉斯完全没看过他一眼。 


虽然魔戒队才走出一小段路,但已经遇到了不少麻烦。在并肩战斗的间隙,自己并不需要去留意莱格拉斯,他永远是同伴们的最后救星。高超的身手、快速的反应、随机应变的机智,足以令他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别人,每到紧急关头,阿拉贡发现自己就情不自禁地大叫“莱格拉斯”,无需回头,就知道那永不落空的神箭已命中了目标。每到这时候,阿拉贡就不觉感谢上天,幸好这么一个精灵在,幸好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永远不会让别人操心,反而是别人的避风港。而当他发觉莱格拉斯很少和别人说话,有什么都只跟自己讲时,又觉得莫名的安慰。虽然有时他怕俩人太亲密,引起其他队友的隔阂,故意不理会莱格拉斯的话,但看到那双莹灿如星的眸子露出不解时,还是几乎按捺不住心疼。 


解决掉又一批半兽人之后,阿拉贡低头捡拾散落的箭枝,博罗米尔冷眼旁观,忽然走过来,阿拉贡抬眼看他,老实说,接触多了,发现他也并非象原先先入为主的印象,有时还是一个满豪爽勇猛的汉子。 

博罗米尔有些古怪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你也太宠他了吧?” 

阿拉贡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他呀!”用下巴指了指在远处眺望敌情的莱格拉斯。 

“他和我是老朋友了,这根本是两回事。”脸上竟发起烧来,这么明显吗? 

“是吗?”大有深意的目光看了看他手中的箭枝,走开了。 

闷在原地很久,那天下午,莱格拉斯跟他讲话,他装作没听见。 

莱格拉斯闷闷不乐地转过身,阿拉贡差点就冲口叫他回来。 


3019年1月13日,莫利亚山洞 

章鱼的触手消失于惊天动地的坍塌声中,莱格拉斯早已一跃跳到了阿拉贡身后,两手情不自禁地攀着他。“他在发抖”,阿拉贡想,“不管跟着他父亲在山洞里住过多久,精灵毕竟是精灵。”想到两天前下了红角峰后莱格拉斯坚决反对进莫利亚山洞的表现,以及从那以后他就不和自己说话的赌气样儿,阿拉贡就觉得好笑,又有些抱歉,他转过身想安抚一下精灵,一团温香软玉立刻扑进了怀里,清淡的绿叶香随着一双纤细的手臂围聚在他的胸上。阿拉贡几疑是梦,但嫩蕊在抱,暗香浮动,而这可人儿惊惶失措地向他求助,几令他把持不住,幸好黑暗掩蔽了紊乱的呼吸和潮红的面颊,他有些僵直的手臂尽量以轻柔的力度抚摸莱格拉斯的发际和肩膀,莱格拉斯恢复得很快,他推开阿拉贡走了开去,阿拉贡的怀内顿时空落落的。 

刚多尔夫把手杖变成火把时,阿拉贡才发现他的衣服被某个惊惧的小家伙扯下半边,他哭笑不得地整理衣服时,莱格拉斯却若无其事地跟着刚多尔夫走了。这个小魔星!他微微摇头,但嘴角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一辈子做你的好朋友,你却老是隔三岔五的来诱惑我,也太没防备心了吧!明知他就是这种要命的孩子气,根本不明白方才的举动是多么致命的诱惑,阿拉贡还是忍不住生起气来,到了巴林之墓,莱格拉斯悄声对他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没时间犹豫”,他仍旧置之不理。 


噩梦!一个极其不祥的噩梦! 

格洛芬德尔大汗淋漓地醒来,床边的阳光已然辉耀着每一个角落,帘外花影缤纷,梦回莺啭,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低语道:“殿下,该吃药了。” 

格洛芬德尔仍困惑于梦中的景象,漫不经心地朝外看了看,从他上次偷偷溜出去找莱格拉斯以后,病情不降反升,埃尔隆德命令他必须禁足一月,每天还叫侍女送来奇奇怪怪的草药熬成的荡,这对一个永不生病的精灵而言真是可怕的惩罚,尽管他身子已好多了,仍不得不忍受这些难闻的味道。 

“怎么今天瑞瑟安没有来?” 

侍女恭敬地答道:“她家的亲戚从灰港来探望,所以由我暂代。” 

“哦!”他头痛地闭上眼,又要喝这些鬼东西! 

侍女以几乎可说是惋惜的眼光迅速扫视了一眼金发闪烁、年轻英俊的精灵王,小心地捧上装在镶银边的水晶碗里的汤药。 

格洛芬德尔看着她送上的汤药,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你先放着,我等一会再喝。” 

侍女一愣。“可是,”她有点迟疑,“陛下吩咐,我必须服侍您喝完。” 

的确是埃尔隆德的命令,但见鬼的汤药他可不要再喝。“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皱起眉,冷厉地回应。 

侍女呆了呆,还想争辩,但终于垂下头,眼底掠过一线光影,“我怎敢不相信您的话?可是——”门外传来一声大笑:“可怜的小亲亲,格洛芬德尔,我们看你来了!”不用说是爱开玩笑的双子驾到。 

再次不耐烦地挥手:“退下!” 

侍女终于顺从地退下,和双子擦身而过。 

埃罗赫一坐下就问:“这侍女怎么这么丑!瑞瑟安呢?艾音呢?” 

他才想起不但没见到瑞瑟安,也没见到自己的另一个使女艾音,有点不对劲。 

“据说瑞瑟安有亲戚来访,艾音么,我也不知道。” 

“啧,不会是昨晚去幽会,忘了回来吧?”埃莱丹边笑边瞧,“父亲还在逼你喝这些玩意?” 

埃罗赫干脆抢过来:“好恶心,我瞧你也没大碍了,倒了算了!” 

双子对视一眼,露出恶作剧的表情,显然为能和父亲搞鬼而开心。埃罗赫顺手把药泼进露台的花坛里,霍地,一阵青烟“嗤”地一声冒出来,再一看,花根烧毁了。 

“有毒!”双子大惊失色。“老爸怎么会┄┄” 

“跟埃尔隆德无关,”他迅即反应过来,“那个侍女有问题。” 

一分钟之后,全宫的人都知道了有刺客,五分钟以后,所有宫门及主要道路都已封闭,二十分钟以后,地毯式搜索完成了,他们发现了被捆成一团扔在地窖的艾音,一小时之后,他们在林中的一幢废屋里发现了瑞瑟安的尸首。并且,边境卫兵报告,未发现有如他们所描述的黑发丑女,但一个淡金头发的美丽女子自称是萝林的使者,在追兵到来之前离开了。 

他们只能相对苦笑。这杀手的确够狡黠。 

格洛芬德尔心里隐约猜到谁能派出这种级别的精灵杀手,联系到上次战斗时听到半兽人所吼的话,他不禁想,是你吗,我的莱格拉斯?又或者是┄┄? 

不过,眼下有一桩事更让他挂心,那就是他的梦,让他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向魔戒队的所在。 

因为,在梦里,阿拉贡残忍地侵犯了莱格拉斯。 


    第十章 


    1月15日 

    目睹刚多尔夫被伯洛格拖落卡扎德都姆之桥,阿拉贡有片刻的失神,但人人都呆若木鸡之时,惟独他猛醒过来大喝一声:“快走!我来带路!我们必须服从他最后的命令,跟着我!” 

    无形中,他已成为新的领队,大家跟着他跌跌撞撞、步履趔趄地跑着,不知跑了多久,弗拉多边跑边流泪,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他发出一声非常非常之惊人的惨叫:“魔戒不见了!” 

!!! 

    黑暗轰隆隆地从头顶压下来,人人都被这新的灾难压垮了。 

    博罗米尔首先发难:“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他以近乎癫狂的音量大吼道。 

    皮平尖叫:“完了!完了!你害死我们了!” 

    一时间七嘴八舌,气氛汹汹然,连山姆都不敢替主人说话。 

    “我不知道,我想是链子断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断┄┄我┄┄”弗拉多语无伦次,哭了出来。 

    “怎么办?”莱格拉斯愁容满面地望向阿拉贡。 

    “很明显,魔戒抛弃了我们。” 

    一句话令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魔戒想要回到主人身边,当然是被魔兵捡到更好,弗拉多对它而言并不好操纵,所以它就趁我们慌乱之机脱离了弗拉多,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赶在魔兵之前找回它。” 

    “我去找!”博罗米尔抢着说。 

    谁都不吭声,谁都看得出他对魔戒的贪念。 

    “不,”阿拉贡发话道,“你和吉穆利留下保护霍比特人,我和莱格拉斯去找,他看得最远。” 

    “那你呢?”博罗米尔不服气。 

    “对在野外和暗处搜索,我比你有经验。” 

    他还想争辩,吉穆利插话说:“就这么办!”他把斧头往手上一挥一握,“有你在,我也不怕精灵捣鬼!”他用目光威胁着罗翰人。 

     博罗米尔沉默了一瞬,看到没人支持他,便露出了一个微笑:“好吧!”有点不怀好意地眯起眼,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愿你们不会为魔戒吵架。” 


    穿过数不清的回廊、走道和拱门,也经过了好几个大厅,他们走的并不快,但也花了快一个时辰,阿拉贡心急如焚,但听到沉默的朋友的呼吸,感受到他稳定轻捷的行动,阿拉贡的焦急还是有所减轻,幸好,莱格拉斯对地下世界的恐惧并没发作。 

    每到一个地方,都由莱格拉斯在前探看,他则四处扫视。走到一处转弯时,他突然听到了一股诡异的召唤声,象从他的心底发出:“阿拉贡┄┄阿拉贡┄┄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呻吟般的萦回在狭窄的空间里,他寻声走去,发现一间小石室,门已经损坏了,门内有什么正在闪光,他梦游般地踏进去,从地上捡起了那枚魔戒。轻淡如风的低语在他周围展开了一道道波纹,根本无法听清,他想叫莱格拉斯,不知为什么有一种非常惬意的安乐围绕着他,令他几次张口都发不出声音。 

    “这么一个小东西,竟然让我们怕得要死!”心头掠过博罗米尔在雪峰上说过的话。是啊!根本没必要害怕这个小东西。 

    眼光不由自主地细细端详它。顷刻间,黑暗的洞穴消逝了,他矗立在米纳思蒂里斯城的巍峨石墙上,头顶伊伦迪尔传下来的古老王冠,一手紧握光华万丈的西域剑,一手向石城下的人民致意,人潮胜过海浪滔滔,如飓雷般地大吼着“国王归来了!”他的目光伸向远方,整个中洲大陆臣服于他脚下,无数贡品和财富从河流和道路运进冈多帝国的心脏,数不清的民族向他效忠,在他花团锦簇的宫殿里,住着灿烂夺目的长庚星,而时刻不离他左右的则是黑森林的绿叶,他用无比倾慕的眼神仰望着阿拉贡,象在说┄┄ 

   “阿拉贡!”一声厉喝阻断了幻景。 

    莱格拉斯站在洞口,双目灼灼。“放下它!阿拉贡!它在诱惑你!” 

    阿拉贡的双眸闪烁着邪光,突如其来的发出了一声狂笑,反而握紧了戒指,他略带讥讽地说:“怎么?你也想要?莱格拉斯——”手却禁不住颤抖,超乎梦想的巨大权力就在指掌之间,得到它,就得回冈多,一劳永逸地结束多年的漂泊,得到它,就能得到眼前的银色精灵┄┄ 

    莱格拉斯的回答是警惕的眼光和搭箭上弓,箭头瞄准了阿拉贡。 

   “我再说一次,它在诱惑你!放下它,它属于弗拉多,必须销毁。” 

    阿拉贡狂笑着翻过手掌,在灵巧的动作掩饰下戴上了魔戒。 

    他立即融入了黑暗,无声无息无形。 

   莱格拉斯的箭也在同一瞬射出,但他的手颤抖了一下,从不落空的神箭竟在这极近的距离内射偏了。 

    猛然间,他的身体被看不见的力量抡了起来,撞向洞壁。他拼命跟隐身者搏斗,但先机已失,身子一次又一次被甩向布满棱角和尖石的洞壁,又被重重地摔在地面上,他的神智和力气都在快速地流失,他竭力要保持清醒,但对方的大手死死地蒙住他的口鼻,他无法呼吸,终于不支昏迷。 

    纯净无瑕的面容毫无血色,清莹如水的肌肤沾染了尘秽,从头顶的伤口流下的鲜血分外红艳,仿佛一朵被血腥玷染的月百合,益发显出盈盈欲滴的清雅高华,足以令铁石心肠也为之生怜,但魔戒所侵蚀的心灵反而掀起了沸腾的兽性。 

隐身者托起那盈盈一握的纤腰,放肆地沿着粉嫩柔皙的脖颈、胸脯和腰肢往下,留下无数啃舐的痕迹,又分开大腿,在柔嫩的根部烙下了两个深深的牙印,然后一口叼住了可怜的花芽┄┄ 

    莱格拉斯在撕裂身心的剧痛中醒来,隐身的人类将两条颀长玉白的腿架在肩上,用狂猛如狮的力度狠掘最深处。每当他有清醒的迹象,男人就会将他打昏过去,不知反复了多少次,莱格拉斯的意识好几次消散,入侵他的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的打算,甚至开始侵袭他的心灵,魔戒就象一只有着无数看不见的触手的怪物,通过肉体的结合,越来越紧地缠上他的灵魂。这力量充满了远古的邪恶、阴冷、恐怖,激起了他灵魂深处的最后一点知觉。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最后关头,他的灵魂还来得及放弃和身体的联系,在魔戒的力量吞噬掉他的灵魂之前。他可以的,他可以和所有族人一样,在遭到人类凌辱时放弃身体。他可以的,他可以回到大海彼岸、曼多斯神殿,在神风吹拂中得回永生。他可以一走了之,把空壳留给这个被魔化的凡人。 

    要快!在戒指的魔力抓住他以前!凭借这个男人的肉身,魔戒已越来越侵入他的灵魂。他思忖着,恍惚地盯着那张看不见的脸,原来是阿拉贡的地方,只有一团迷朦的阴影。他曾全心信赖的挚友,如果他就此离开,阿拉贡会如何?得到阿拉贡这样一个强健优秀的灵魂,魔戒将增添多少力量?黑森林的父亲、林谷的格洛芬德尔、霍比特人和整个中洲,又该如何应付得回魔戒的索隆?他思忖着,回想起了阿拉贡手握魔戒回望自己的表情:欲望——希望——爱—— 

    找到了!他的唇边绽开了笑容,仿如万花齐放,绚美得令阴森的洞府陡然光明。隐身者猛地一震,莱格拉斯张开双眼,迎向看不见的视线,他尽量放松身体,同时敞开心灵。当魔戒的邪力深入时,所接触的是爱┄┄还有爱┄┄无边无际的爱┄┄ 

    莱格拉斯凝集最后的力量,抬起身子,迎接男人的炙热,双眼闪耀爱的晖光,他主动献上双唇,柔情蜜意地回应男人无情的啃噬。阿拉贡甩甩头,有什么不对劲,这个柔顺而欢乐的精灵似乎有威胁到自己的地方。他狂吼一声,大手凶猛地撕裂了莱格拉斯背后的皮肤,鲜血不停冒出来,莱格拉斯硬生生忍住了到口的痛呼,秀眉微蹙,沁出了冷汗,但他仍保持着甜蜜的笑靥,万般柔情渐渐渗透到阿拉贡的心灵,莱格拉斯抬眼看着他的眼睛,轻轻柔柔地说:“我爱你,阿拉贡!” 

    刹那间,莱格拉斯感觉到了魔戒阴影之下的阿拉贡,他本身的意志苏醒了。一只手如同往常给予安心的慰抚,在莱格拉斯的脸上游移,柔柔地抚上了他的唇角。莱格拉斯猛然一扬头,快如闪电地咬住了那只手,拼尽残余的气力,把戒指拖了下来。阿拉贡浑身颤栗,大叫一声,如梦初醒。 

    莱格拉斯一转脸,魔戒飞射而出,叮当一声碰到洞壁,掉了下来。阿拉贡情不自禁地转头去看,莱格拉斯却捧住了他的脸,用力吻了上去,长长的深吻过后,阿拉贡的神智终于恢复了清明,他仔细地审视身下的人儿,饱受凌虐的身躯刻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血迹斑斑,而这全是他的杰作。他狼狈地想要退出,但莱格拉斯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朋友。天!感觉多么美好,鲜润馨香的唇瓣贴在他的嘴边,他的紧窒密实更让他无力自制,低下头,他给了莱格拉斯一个倾注了全部内疚、爱怜、思念的深吻,把他抱到膝上,再一次填满他的空虚,但这次,他温柔无限。 

    一次又一次,他们共享爱的天堂,分享着失而复得的幸福。两颗心融合无间,在激情和深爱的漩涡中,魔戒的最后一丝诱惑也消失无踪。 

第十一章 


当一切结束时,他仍不舍地抱着莱格拉斯,温柔地为他导出残留的体液,轻手轻脚地敷药并 

包扎好伤口,怀着万般歉意,他轻抚着怀中人儿的头发,在他耳边低低说:“你的爱拯救了 

我的灵魂,莱格拉斯,我以星辰之后的名义起誓,我这一生只爱┄┄” 

一只手捂住了阿拉贡的嘴,“不,我不要你起誓。我只要你牢记。” 

“当魔戒再度诱惑你时,请牢记我的爱。” 

“那个被魔戒所控制的你,只是一个虚假的幻象,倘若你能透过幻影看到真实,就不会再被 

迷惑。” 

“但亲爱的朋友,我要你知道,我已失去了永生。” 

“精灵并非因为和人类作爱而失去永生,精灵是因为与人类灵肉合一而失去永生的,刚才为 

了对抗魔戒,我敞开了自己的灵魂,当你的灵魂进入,我就不再是精灵,我已变成人类。” 

“不要歉疚,因为我并非只是为救你而这样做。我希望魔戒队的任务达成。” 

“我恳求你记住,当你在未来面对魔戒和黑魁首时,我恳求你记住,我因为这个失去了永 

生。” 

阿拉贡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说:“莱格拉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我知道。”唇边扬起了一抹轻笑,然后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我这么狼狈地回去,你却安然无恙,未免太奇怪了!” 

阿拉贡抓住他的手,更用力地打自己,两边脸都有了破口,莱格拉斯努力抽回手,说:“算 

了,打你一点也不好玩,我们该回去了。” 

阿拉贡用布包好魔戒,放在莱格拉斯怀里。他已得到世上独一无二的宝贝。抱起他,阿拉贡 

大踏步向来路走去。 

弗罗多迫不及待地收好魔戒,对和魔兵又大战了一场、看来很糟糕的精灵和游侠感激万分, 

其他人也明显松了一口气。只有博罗米尔咕哝了一句:“怎么去这么久?不知干了什么好 

事?” 

阿拉贡装做没听到,带领大家向洞口进发,他不时回过头来留意莱格拉斯的步伐。 


2月11日 

洛丝萝林,金色树厅。 

伊莱纳花和尼富蕾迪尔花点缀着金色流光。金黄、雪白、湛蓝、翠绿,仿佛天地初开般纯洁 

清明,熏风吹送,回旋幽隐的树廊间偶尔闪现白羽般的身影,萝林的精灵们轻盈秀美的衣袂 

仿佛一闪即逝的韶光,在梦幻中漂流。阿拉贡站在平台上,以他的目力也无法看清被碎银烁 

金所笼罩的精灵们,而那个心中最为挂念的精灵却融化在虚渺的光色中。 

上次从近处看他还是在到达加拉德赫里姆城的当晚,夜色温柔,歌声如亲吻叶儿的细雨,浓 

得化不开的愁绪催深了恍惚迷离之感。莱格拉斯一身银装,缎子轻柔地贴着肌肤,脱下平日 

那与树林一色的绿褐劲装,他仿佛已融入了这渺渺淡淡的夜。在一刹那,又一次被明月的清 

辉照彻,他素净而清雅的轮廓,柔和得予人以难以承受的恐惧,无法捕捉的华光幽幽地渗透 

心底,信是如许美妙的流光,山河韵美,斯人如月,令阿拉贡的心灵深处也颤抖不已,什么 

也说不了,怕是略一眨眼,斯人已逝,岁月无踪。 

莱格拉斯……莱格拉斯……我岁月流经的心口上一滴永久的泪…… 

从那夜开始,莱格拉斯就极少露面。只是偶尔会回来和大家吃饭、聊几句天,然后又匆匆离 

去,每当阿拉贡想和他私下讲话,他就故意找吉穆利搭话,那个矮人,自从莱格拉斯在莫利 

亚山洞里一把抓住矮人的胡子救了他以后,虽然有时还和莱格拉斯拌嘴,但态度明显改善, 

每次他故意驳回莱格拉斯的话,却非常乐于陪伴莱格拉斯。于是,矮人和精灵这种堪称为旷 

世奇观的搭档就常常出现。他在躲着我吗?阿拉贡苦笑着想,从那地下洞穴出来后,他就再 

没单独跟他说话,甚至连吃饭时都没有朝他的方向看一眼。 

他身上的伤早就不见痕迹,但阿拉贡知道,有些事,即使是大海西边的仙境也无法安抚,这 

都是自己的罪,永难磨灭的罪,虽然事后莱格拉斯表现得如此坚强,如此豁达,毕竟曾经是 

一个天真混沌的孩子,经历了几千年的岁月仍旧不染尘埃,而如今,他注意到莱格拉斯的笑 

容里有了岁月难留的凄凉,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弥散在那一如往昔的眉稍眼底,清柔安谧的 

语调漂浮着一层虚若无物的忧伤,他的目光,更令阿拉贡悲感不已,幽艳卓绝,象午夜之后 

的冷月,散发着不为人知的清寒。 

而此刻,风中飘来了几不可察的绿叶香,不同于萝林簇拥而来的蔓蓉树的芳香和恣睢挥霍的 

花香,阿拉贡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多少天来,终于露出了舒畅的笑容。 


莱格拉斯背靠着一株大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银发被黄昏的树影润出淡青色的幽光,丝 

丝寒寒,碧莹如空际的眸子转成了湖水色,朦朦晕晕,轻衣飘拂,连周遭的空气都似乎非复 

人间。一缕淡雅悠然的绿叶香在空中扩散,流转。那专注清冷的神色是阿拉贡从未梦想过 

的,仿佛远在天边即将升起的月华,可望而不可即。阿拉贡不由得迟疑了,他仿佛闯进了一 

方不为人知,如冰晶般容易打碎的天地,但微小的响动仍是令莱格拉斯为之警觉。 

他转过眼睛,朝阿拉贡望去。 

一时间,阿拉贡黯然无语,心内似喜似悲。 

这个精灵啊!就连梵拉们也会为之疯狂的精灵啊! 


两人在寂静黝暗的森林中走着,都默默无话。 

终于,阿拉贡打破了沉默,问道:“莱格拉斯,今晚不是有精灵祭典吗?你怎么独个儿待 

着?” 

莱格拉斯回答前犹豫了一下:“我不能去!” 

“为什么?” 

他苦笑了一下:“因为在祭典的最后,每个精灵都得发光。”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我已经失去精灵之光了。 

阿拉贡当然明白他未尽的话意,骤然全身一颤,扭过头去看。 

清灵雅致的五官依旧,气度却沉稳得让人心惊。 

孩子,几千年纤尘不染、不受人间爱恨所累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谁逼得他长大? 

在意志觉察到之前,手臂紧紧缠上了那个叫人心碎的精灵。 

莱格拉斯有些吃惊,身子颤栗了一下,却没有抗拒。 

狂热得要将心底的歉疚全部倾出的吻,要将整个灵魂泄尽的吻,阿拉贡无法遏止心中密布的 

深痛,只能藉着一遍又一遍的拥吻,送出毕生难解的憾恨。 

迷茫中,他尝到口中微微的咸涩。谁在哭?他?还是我? 

他没有发觉,自己——一个从不流泪只流血的硬汉子,已然哭得象一个孩子。 

身下的莱格拉斯柔顺地承受着,此时此刻,唯有他明白,这个朋友是何等的后悔与伤痛。无 

限凄凉涌没心境,有些东西,已永远无法追回,就象此际脆弱的友情。能安抚他的,也只有 

自己而已。 

他收紧双臂,搂住朋友的脖子,用尽温存想给他安慰。 

阿拉贡终于发现自己在哭,他抬起泪痕纵横的脸,莱格拉斯难以置信,这个哭得唏哩哗啦、 

几乎在他怀中缩成一团的大孩子就是往日精明强干、被众人倚为干城的游侠者。他几乎连站 

也站不定,到后来,已分不清,究竟是他在用双臂搂抱着他,还是他在用双臂支持他的体 

重。 

阿拉贡的口中只剩下一句话,咒语般地反复叨念:“莱格拉斯……莱格拉斯……” 

这个铭刻在心版上的名字包含着百世难逢的哀伤。 

一去不回的凄伤。 

属于人类短暂时光的忧伤。 

遥远的辉煌的露台上,哈尔迪尔惊喜地迎来风尘仆仆却尊贵如昔的小精灵王——金发的林谷 

勇士,他全心奉献的情人。 


第十二章 


虽然埋怨着情人在如此时局下孤身出门的不明智,但哈尔迪尔的心底,却为情人冒死犯难而 

来的举动欢欣不已,以致于没有注意到由头到尾,格洛芬德尔的目光都不曾与他相接。每当 

他望向正与塞利博恩和盖拉德丽尔夫人攀谈的情人时,格洛芬德尔的目光都避了开去,面带 

得体的微笑彬彬有礼地询问魔戒队的讯息,他声称奉林谷之主的差遣来探问魔戒队的行程情 

况,问为什么从林谷看到雪峰顶上闪烁着火光,得到答案后,他又不厌其烦地询问细节,当 

听到莱格拉斯没有出席今晚的祭典时,他的眼中迅速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忧虑,然后他很 

自然地问起了杜内丹人的行踪,被告知阿拉贡此时可能在林间散步之后,他的眉头几不可见 

地挑动了一下。 

当他说明旅途疲惫、希望尽早休息时,盖利博恩朝哈尔迪尔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哈尔迪 

尔的脸庞不由得滚烫。看来,他和格洛芬德尔的情事已被人发现了,羞涩不已的哈尔迪尔几 

乎把头深深埋下去,没有接收到盖拉德丽尔夫人充满疑虑且带了一丝警告的目光。 

“他隐藏得很好,”盖拉德丽尔想,“我看不清他的心。和从前相比,我再也把握不到他对 

哈尔迪尔的波动。但为什么,听到莱格拉斯和阿拉贡,他的精神却有了动摇呢?” 

她想起了审视那个北方亲戚和杜内丹人的时候,很清晰地读到他们两个的精神互相渗透,这 

是不可能的!精灵和人类的精神构造截然不同,他们之间必定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于他们的 

精神可以互通。希望不是最坏的那种情况。他们两个,都保持着同样的幽深,同样的坚定, 

也同样经受住了自己的精神探察,在某个层面上,他们同样回击了自己的凝视。 

她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她可以轻易地看透弗拉多,但那个灰精灵和那个人类,却无法看 

透,就象此刻,她也看不透格洛芬德尔所欲为何。 

她的身子向后微微一仰,作出了一个结论:“不管他来做什么,都不是为了哈尔迪尔,绝不 

是。” 


哈尔迪尔抱歉地看了情人一眼,为自己得在祭典中担任司礼官无法陪伴他而内疚,但令他奇 

怪的是,格洛芬德尔在他望过去时转开了目光,然后立起身告退,连一个招呼都没有。有什 

么不对头,但他无暇细想,祭典就要开始了。 

精灵们已唱起爱尔贝蕾斯之歌,悠扬悦耳的曲调起伏在摇曳生姿的树城之上,蕴意无穷。哈 

尔迪尔作为领唱,必须把他那清泉般的歌声淋漓尽致地奉献给星辰之后。在一波一波的歌之 

涟漪中,他渐渐忘却了疑虑,灵魂震荡着大自然的和声与宇宙的旷远。 

格洛芬德尔静静地立在阴影下,聆听着昔日情人恍如天簌的歌喉,百感交集,他仰起脸,让 

星光拂去心头的烦恼。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莱格拉斯,他可以肯定他和阿拉贡在一起。自从 

做了那个不吉利的梦之后,他日夜不宁,最后瞒着林谷之主,不顾伤势才刚痊愈,紧随魔戒 

队的路线而来,幸好红角峰并未阻挠他,但焦虑压得他难以安心。会不会太晚了?他一路上 

不停地自问,害怕发生令自己终生遗憾的事。在卡拉斯加拉顿山四处寻找那切盼的身影时, 

心中思潮也翻覆不息。 

经过北坡的一片林子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娇吟,那是每个夜晚在他梦里缭绕的莱格拉斯的呻 

吟声,也是在魔戒队出发前的那一夜莱格拉斯在他爱抚下情不自禁的轻唤,只是那呼唤的对 

象截然不同:“啊……嗯……埃斯特尔……不……不要了……”带着浓浓喘息的语调甜腻得 

让人难以自禁,听在格洛芬德尔的耳中却足以令他泣血。 

面红耳齿的莱格拉斯极力要摆脱阿拉贡的揉搓,阿拉贡低低说:“你都这个样子了,如何忍 

得?”他轻笑:“可爱的莱格拉斯,你不同意,我什么也不会做的。我只想令你快乐。”他 

低下头,温柔地含住莱格拉斯的欲望,此举令莱格拉斯几近狂乱,他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在 

男人的爱抚下攀上高潮。 

格洛芬德尔被愤怒的狂澜差点淹毙,那男人想干什么,他恨不能冲出去把那人剁成碎片,但 

惟一尚存的理智警告他必须要趁阿拉贡落单时把他解决掉。饶是如此,他还是握紧了手中的 

剑,他发誓,即使会令莱格拉斯伤心,他也要把那人当场杀死。 

就在此时,莱格拉斯发出了一声痉挛般的尖叫,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但身子却软了下 

去,阿拉贡抱住他疲软无力的身子,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胸上,为他擦拭下身,轻柔地系好绑 

腿,整理好衣物,抱着他坐下来。莱格拉斯双目紧闭,胸部犹在剧烈起伏,他放松了四肢, 

把全身的重量都托付给了抱着他的男人。他感受到男人的欲望蠢蠢欲动,但不知为何,他深 

信男人不会对他提出要求,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还故意坏心眼地蹭了蹭,不意外 

地听到男人压抑在唇齿间的一声惊喘。 

然后他就在温暖安全的怀抱中睡着了,临睡熟的那一瞬,他的鼻子在男人的衣襟上闻了闻, 

迷迷糊糊地道了声:“Ada,晚安!”进入了多少天来的第一个美梦。 

格洛芬德尔被眼前的一幕弄糊涂了。他不打算侵害莱格拉斯么?深知那银月之光有多么诱人 

的他,几乎无法理解阿拉贡怎能在这般风情万种的可人儿面前保持克制,不过他不用想也知 

道阿拉贡忍得有多辛苦。他差点失笑,但下一刻,忧虑真正袭上心头,从前世的经历得知, 

没有比杜内丹人此际所用的方法更可能系住莱格拉斯的心了,前世曾饱尝孤寂的他,最需要 

的就是这般安稳温暖的慰藉和不带掠夺的爱。 

而今世我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不!我不能眼看着莱格拉斯被阿拉贡夺去,他是属于我 

的,属于精灵的世界的。我决不允许你把他拖进凡尘,他只该高高在上,散发永恒的月之 

光。 


阿拉贡低头端详怀内的绝妙人儿,不由得为他刚才的媚态而心意摇荡,当你渴望的月之精灵 

在你的怀中毫无防备地安详入睡时,你怎忍心敲碎他的好梦呢?他知道今夜已注定无眠,强 

忍着下腹的骚动和绿叶香味的撩拨,他尽可能放弃杂念,欣赏莱格拉斯难得的乖巧模样,回 

味着他朦胧中说的那句话。他把我当作父亲了吗?一想到这点就哭笑不得,唉,小魔星终究 

是小魔星,把我阿拉贡的心意看做什么?想起那位脾气古怪、手段百出的黑森林王,他不禁 

打了个寒噤,如果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儿子做了什么,恐怕会把自己凌迟处死吧,不过幸好这 

件事莱格拉斯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而自己,更会把它当作一生最深重的罪孽和最甜美的幸 

福来珍藏。 

抬眼四顾,夜色恬静,加拉德赫里姆城光芒四射,宏大而壮美的吟咏与朝拜声提升了整个的 

夜,仿佛天堂时刻来临。他的心空灵无碍,深深地沐浴在纯属幸福的时间里,在即将永逝的 

现在。他向星辰之后发誓,他一生一世,将再不负莱格拉斯所望。 

从树荫深处,走出了一个金发精灵,阿拉贡认得那张熟悉的脸,他没有惊讶,也没有挪动身 

体,仍安然搂着纤细的人儿,做了一个“不要惊动他”的手势。金发精灵双目如烈阳灼亮, 

他走到阿拉贡面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明天午夜,我在卡拉斯加拉顿山的南坡等你, 

带上你的剑来。” 


第十三章 


午夜时分的卡拉斯加拉顿山寒气袭人,幽暗的树荫掩蔽了人影,但一道道雪亮的剑光更增凛 

冽。格洛芬德尔下定决心,绝不让阿拉贡活下来。熟谙阿拉贡剑术的他对阿拉贡近年的长进 

也忍不住有些吃惊,多年的荒漠生涯令这个杜内丹人机敏过人、武艺娴熟,但向来辅导他剑 

术、又有前世今生几乎上万年经验的格洛芬德尔更是游刃有余,他吃准了阿拉贡并不想以命 

相博的心态,把精灵族的敏捷锐利发挥到极致,剑剑快如闪电,几次将阿拉贡逼到生死边 

缘。阿拉贡焦头烂额,虽然早知格洛芬德尔为何欲置他死地而后快,但对于自己所尊敬的精 

灵长辈,还是难免有心理障碍,但对方咄咄逼人、锋锐无匹的剑招也渐渐惹得他怒火高涨, 

他全神贯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企图以人类的耐力消解精灵的迅捷。 

格洛芬德尔心知必须速战速决,萝林精灵一向警戒性很高,决斗的声音是瞒不了人的,就算 

他已经豁出去,也不愿有谁来碍手碍脚。他忽地凌空一跃,以雷霆万钧之势劈空下击,阿拉 

贡急忙举剑相迎,铿然迸射出一片火光,格洛芬德尔竟借着这一剑之力,腾跃而起,轻轻巧 

巧地落在阿拉贡背后,阿拉贡想要转身已来不及,他急忙前窜,但寒冷的剑锋已刺透了他的 

背脊,若非他去势甚急,只怕早命中了心脏。他闷哼一声,不顾剧痛,硬生生冲向前,将身 

子自剑锋上拔离,五脏六腑仿佛全部离位,烈火般焚烧着痛觉神经,他喘息未定,又一股罡 

风袭体,阿拉贡勉强还击,只挡住了头部,肩头又被刺了个窟窿,手臂几乎举不起来。他招 

架了几招,但先机尽失,被对方急风骤雨般的凌厉攻势压得喘不过气,面上又多了一道血 

痕,格洛芬德尔虚晃一招,趁阿拉贡忙于防卫胸口时又在他大腿上补了个窟窿。眼见对方意 

欲斩尽杀绝,阿拉贡只得就地一滚,沿着斜坡滑了下去,此时此刻,他着实不愿不明不白地 

死在护戒之行的开端。 

受伤的背部恐怕连骨头都露了出来,硌在石头和树根上的感觉更令他几欲晕死,一路撞击之 

下,似乎全身被用锯齿反复切割,肩头更大量失血,手脚渐渐麻痹,但他一声也不能吭,格 

洛芬德尔在微微一谔之后,已循着血味追了下来。阿拉贡尽量不弄出声响,拖着自己的躯体 

向阴影挪去。平日散步时他所喜爱的静谧,此时却仿佛成了催命符,若有精灵经过,可以呼 

救的话,格洛芬德尔恐怕也不敢公然杀人,可金发精灵的敏锐目光注定了他此刻的躲藏持续 

不了哪怕三五分钟。 

“老天!我真要死在这里不成?”他狂乱地想,眼前的阴翳和肉体的创痛都愈来愈重,喉头 

腥甜,胸口翻涌,体力更急剧丧失。他极力集中注意力,要用最后的气力给予格洛芬德尔意 

想不到的一击。 

格洛芬德尔已快接近。 

但在阿拉贡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着轻便鞋、形状纤美的双脚。 

“是莱格拉斯吗?”他想,但晕过去之前他得出了结论。“不是,莱格拉斯的脚更……” 

事实上,他很快就晕了过去,以致没有看见那张清秀却泪痕满面的脸。 

“爱尔贝蕾斯?吉尔索妮尔!我愿用我的福分来救他!”那精灵说。 


阿拉贡醒在一间布置清雅非凡的卧室内,他迷惑不已地往上瞧了瞧,看到古老的浮雕花纹 

时,才明白自己脱离了险境。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很清澈,他好象听过:“你觉得怎么 

样?” 

他挪动了一下身体,发觉虽然还是钻心地疼痛,但体力略有恢复,看来问题不大。他转过 

眼,萝林高贵的精灵战士就在他的旁边,那头熠熠生辉的淡金色头发被阳光所笼罩,象一个 

金色的冠冕。 

“你救了我吗?”他满含感激地问道。 

哈尔迪尔点了点头,双眉紧蹙。阿拉贡无暇细想为什么他的面色惊人地苍白,也无暇探究他 

眼中巨大的悲凉和伤痛从和而来,急忙开口说:“那……你知道了?” 

哈尔迪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阿拉贡发觉自己很难措辞:“呃……我是说……你是不是什么都听到了……” 

他尴尬地望着哈尔迪尔,小心翼翼地想寻出些端倪。 

哈尔迪尔打断了他的话:“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他眼底的忧伤深沉如暮色,令这明朗的正午陡然肃杀如寒冬。 

阿拉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无论如何,他和格洛芬德尔的决斗和之前的争执都绝不可以公诸 

于众。他私下里为萝林精灵的回答松了口气。 

他陡然想起一事:“糟了,我今天本该和刚多尔夫商议行程的。” 

哈尔迪尔冷冷道:“你已经睡了一天多,现在是14日。” 

他吃了一惊:“想不到我的伤势竟严重至此。” 

哈尔迪尔道:“你能活命,是因为我用自己的福分救了你。” 

他这才明白哈尔迪尔为什么白得有点透明。 

他刚开口感谢,哈尔迪尔已冷淡地说:“你会错意了,如果不是为了魔戒的安危,我根本不 

会去救一个人类。” 

他瞧着这个冰山样的精灵,不由得想到初次见到他时,他表面高傲严肃,经过接触,才懂得 

他其实是个善良热心的精灵,散发出温暖的光,现在却一变为凛寒之气,短短数日之内,发 

生了什么令他全然改变?他隐约猜到和格洛芬德尔有关。“也许还有下文。”他想。 

沉默了片刻,哈尔迪尔又说:“我叫我弟弟去通知了你的队员:你这两天和我们一起巡逻, 

所以暂时不会露面。” 

他想了想又说:“别人都没问什么。” 

阿拉贡眨眨眼,发现精灵的语调变得有点生涩了。 

良久,哈尔迪尔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阿拉贡,你恨格洛芬德尔吗?” 

阿拉贡很快回答:“不。” 

“为什么?” 

“也许因为他曾经抚养我长大吧,他会生气,自然有他的理由,我很遗憾不能改变他的想 

法,不过我想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他在心底加了一句:“格洛芬德尔的生气,是绝对有理由的。” 

他的确做了让任何人都难以饶恕的事,只是他和莱格拉斯都决不会透露半句。 

哈尔迪尔的表情首次变得轻松。 

“可怜的精灵,”阿拉贡想,“你爱的是一个不爱你的人。” 

一想到格洛芬德尔的无情,阿拉贡就又感到了疼痛,心灵深处的疼痛。在林谷长大的他,从 

未想过会有这个亲人被背叛的一天。 

能够无条件地宽恕自己的,就只有那片黑森林的月光吧! 

哈尔迪尔离开后,他独自躺在房间里,疯狂地思念着那个最完美也最纯净的人儿,他甚至开 

始怀疑,如果要他在冈多的霸业、长庚星的情意、祖先的遗愿和黑森林绿叶之间选择,他是 

否还能选择除他以外的一切。 


第十四章 


差不多同一时间,格洛芬德尔在一栋幽僻的树屋平台上找到了莱格拉斯。实际上,莱格拉斯 

老是跟着萝林精灵四处游玩,很难找到,但他循着清妙哀愁的歌声还是发现了莱格拉斯的踪 

迹。 

两个手持银竖琴的精灵坐在金绿交错的木椅上,莱格拉斯倚着树屋精美的窗棂,他们同唱着 

赞美洛丝萝林和尼姆罗德尔女郎的歌。微风吹拂,昊日在天,玉人在望,宫商低徊,格洛芬 

德尔忘情地倾听,一首接一首,如滚珠溅玉、深涧鸣泉,格洛芬德尔不禁也抛开了满腹的忧 

虑,再一次以纯粹叹赏的心态去欣赏往世的至爱、今世的愁端。 

“他仍如我记忆中的那般完美,就象在冈多林我全心呵护时一般,任何事都无法玷污那片真 

纯的月光。”回忆起往世,令他唇角带笑。“虽然从今世重逢起发生了那么多事,但他仍旧 

光辉如昔。” 

自然地,他忆起了林谷的重逢,忆起了那天他的失态,还有莱格拉斯的箭术表演,突然他的 

额头掠过了阴云,那一天,心心念念要爱护他、永不用过去去困扰他的不正是自己么?可 

是,自己却做了什么? 

他痛苦地向自己承认:“我只想到自己的等待、自己的孤寂和绝望,却从未替被半兽人折磨 

而死的莱格拉斯设身处地的想想,他为什么要摆脱前世的记忆?” 

他终于懂得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我就象一个小孩,只会埋怨他忘了我,却不曾费心去启发他的记忆,相反,我还把自己自 

以为是的爱情强加给他,我忘了在冈多林绿叶莱格拉斯活泼轻快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敏感 

易碎的心,他的坚强只为保护所爱的人。而他自己的心灵,其实比任何东西都更需要保 

护。” 


那两个精灵已经离开很久了,莱格拉斯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什么也不想去想,静静地品 

味流失的时光,抓不住时光之河,也捞不到河中的流砂,每时每刻,时光的黑影都靠近一 

分。“总有一天,我会被抓住,成为时光的俘虏。”他的脑海中模模糊糊地闪过这念头。光 

线在树干间游移,黄昏很快就会来临。他忽然害怕起来,谁都好,来陪陪我吧,我不想独自 

面对永恒的空虚。 

身后传来精灵轻盈的步子,他微笑转头,立刻惊呆了。他怎会在这里?在洛斯萝林?!他没 

有忘记金发精灵带给他的全部苦恼。 

格洛芬德尔满含情意地呼唤,莱格拉斯的心湖起了一阵轻颤, 

这声音,怎可以如此忧伤,又如此不着痕迹? 

恍若穿越时光的风,要将一扇扇的门轻启。 

而那门后的黑暗,也许是地狱,门后的光明,也许是天堂。 

他没有勇气听下去,以往的经验更告诉他这个男子的危险。 

他下意识地退后,不知不觉退到了平台的边缘,已无可再退。 

“莱格拉斯,当心!”萝林精灵所特有的不带护栏的平台,着实令格洛芬德尔出了一身冷 

汗,惟恐莱格拉斯掉下去的他,忘情地叫了出来。但莱格拉斯却仍站在危险边缘,用警惕的 

目光紧盯着他的举动。 

“请别害怕,这还是白天,我不可能做什么吧!”本想安慰莱格拉斯的金发精灵发现反而起 

了反效果。 

莱格拉斯目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他身边,幸好格洛芬德尔早有防备,反手一把 

擒住了莱格拉斯。 

“我只求你听我说说话,我真的什么都不做,我保证。”格洛芬德尔乞求说。 

莱格拉斯对他说的半个字都不相信。 

他刷地抽出腰间的白色长刀,毫不迟疑地劈了下去。 

格洛芬德尔没有放手,尽管他的手骨被劈裂了。 

血一直淌到相连的莱格拉斯的手上。 

“我不会放手的,除非你听我解释。” 

莱格拉斯的回答是让白色的刀刃砍进了他的上臂。 

他轻笑:“你有权伤我,是我对不起你,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会开心的。” 

他笑得温馨又满足,莱格拉斯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好想就这样劈死他算了,但一怔之后,莱格拉斯一刀劈向自己的手。 

格洛芬德尔大惊失色地放开手。 

莱格拉斯二话不说就向前急窜,但身后传来的一声呼喊令他一愣。 

斩钉截铁的语气:“你走,我死!” 


他回过头,一把匕首正抵着金发精灵的胸膛。 

格洛芬德尔的目光澄澈坚明,仿佛要透视他一般。 

他的唇角反而掠起了一个冷笑:“求之不得!” 

他转身就走,心中却在呐喊:你死就死吧,活该!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要为这个生气。 

走出几步,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回头。 

那个令自己愤怒的精灵倒在地上,匕首插在左胸上,雪白的长袍红似十月的枫火。 

莱格拉斯的心弦蓦然绷断,他不能置信地张大眼,一团又一团黑影模糊了他的视线。 

为什么?!!! 

精灵的双唇溢出痛苦的喘息:“莱格拉斯……我的莱格拉斯……” 

穿越时光的风再度闯入了他的心。 

他不知不觉地走回精灵的身边,哽咽着握起了他的手。 

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他第一次为自己变成人类的选择后悔,他失去了可以救活他的福 

分。 

精灵的双眼直视着他,断断续续地说:“求求你……听我……说……” 

他听见自己机械地回答:“好的,好的。” 

“你发……誓……” 

低下头,在那苍白的手上轻轻一吻:“我发誓,一定听你解释。” 

精灵的唇边绽放着一朵无比安宁的笑靥:“吻我……” 

不明白为何会听从他,莱格拉斯还是低下了头,颤抖着吻上了精灵的嘴唇,他感到自己的泪 

已悄然滑下。 

但下一刻,他又惊又怒,困兽般地拳打脚踢,要从这可恨的骗子怀中挣脱。 


第十五章 


金发精灵的吻温热却霸道,他恣意享用着送上门的美餐,舌头更毫不客气地深入探索,莱格 

拉斯差点呻吟起来,但他立刻觉得不对劲,重伤垂死的家伙竟有如此体力,正想抽身,格洛 

芬德尔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发觉上当的他殊死反抗,但格洛芬德尔一边按住他的 

手,笑盈盈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附耳说:“别忘了你发过誓哦!”从胸口取下那把匕首, 

还故意把衣襟敞开,他差点没吐血,这该杀千刀的混蛋竟连一个伤口都没有,他不由得后悔 

自己干吗这么善心,就算以后这王八蛋给奥克斯剁成肉酱也不能相信他。 

格洛芬德尔骑在他腰上,笑嘻嘻地说:“怎么?生气了?” 

“废话!”他用目光狠狠瞪过去,半句话都不想多说。这次羊入虎口,只有白便宜了这混 

蛋,但他绝对不要再听他讲话。 

格洛芬德尔故意在他的敏感部位蹭来磨去,搞得他愈来愈火大,金发精灵王却仍然笑眯眯地 

说话,尽管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象一只偷到腥的猫。 

“唉呀!我怎么骗倒你的,你真的不想知道?”还故意把那把匕首在他眼前挥来挥去,不用 

想他也知道有古怪。 

他咬牙忍住,尽管他的身子下方渐渐颤动。 

格洛芬德尔的笑声不绝于耳,他把那把匕首猛地冲自己脖子割去,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长 

长的血痕,但莱格拉斯看清楚了,血全部是从刀刃上渗出来的,而且,那把匕首还能伸缩! 

“人类做的,很有趣的小玩意儿吧!送给你如何?”格洛芬德尔轻巧地玩弄这骗死人的东 

西,含笑道。 

谁要你的东西?他扭过头,不想再看那张洋洋得意的面孔,否则他一定会活活气死。 

格洛芬德尔突然有种感觉,又回到了从前两个精灵玩笑无忌、两小无猜的逝水流年。他好想 

再逗逗此刻可爱得象只被猫抓住的小白老鼠般的银发精灵。 

“呵!真难得你会投怀送抱,不好好享受的话,就太暴殄天物了。我很高兴接受你的心 

意。” 

他要吐了,那家伙的舌头却还不紧不慢地在他的脸颊上画着圆圈。更糟的是,他的臀部好死 

不死地在他的欲望上扭来磨去。 

莱格拉斯羞愤交加,忍不住对准他的耳朵大吼:“死变态!放开我!” 

换来的是金发精灵的闷声爆笑:“哈!莱格拉斯,你终于现原形啦!”还故意挖挖耳朵: 

“真伤心,我们的黑森林王子连风度都丢了!” 

“谁跟你这种小人讲风度?”他不甘示弱。 

“伶牙利齿!看我怎么教训你!”格洛芬德尔低下头,毫不留情地索取他的甘甜。 

莱格拉斯一边挣扎,一边惊恐地发现,身体被这悠长而炽热的吻所撩拨,渐渐难于自控。 

他愤怒地咬了对方一口,格洛芬德尔早有防备,他一有异动,立刻箝制住他的下颌,结果反 

而使格洛芬德尔更深入地品尝。 

他渐渐迷失,当长吻结束时,他的眼中有了水光。格洛芬德尔目不转睛地赏鉴他双颊嫣红、 

唇色冶艳的美致,玩笑之心尽去,又掀起了占有的热望,但莱格拉斯的一句话惊醒了他。 

“格洛芬德尔,别让我再恨你!“ 

话中的含义令他一惊,又一喜。他试探地问道:“莱格拉斯,你不恨我了吗?” 

莱格拉斯后悔于自己的失言,恶狠狠地道:“我不恨你,对,一点也不恨,我只想把你切成 

一万片喂狼!“ 

刚刚热起来的心又立刻冷了下去。怎么可能呢?他怎会原谅自己? 

但他并不想就此放弃,好整以暇地调侃道:“让王子殿下如此重视,我三生有幸。我会努力 

令殿下永志不忘。” 

莱格拉斯气得差点头顶冒烟,但天知道这变态加三级的疯子还有什么恶质的手段,一想到这 

点,他就不由得有点畏缩,他所说的“永志不忘”千万不要是什么更恐怖的手段。 

他更用力要挣脱他的束缚。 

觉察到他的变化,格洛芬德尔更增失落。他不想成为莱格拉斯的噩梦! 

轻叹一声,他在莱格拉斯的耳边说:“想要我放开你吗?” 

莱格拉斯直觉是他又要恶整他了,瞪大眼睛警惕地望定他。那无辜的模样却引得他一阵辛 

酸。 

他柔声说:“相信我一次好吗?我保证,永远都不再伤害你。” 

莱格拉斯嗤之以鼻,用尽全力要从他的身体下滑出去,害得他几乎把持不住。 

他赶紧跳离莱格拉斯的身子。 

莱格拉斯反而怔住了,动也不动,一双明耀莹灿的大眼睛愣愣地啾住他。 

格洛芬德尔噙着笑意:“想不到绿叶王子如此留恋我的拥抱,不如……”他挤挤眉。 

莱格拉斯就象被烙铁烫到一般从地上弹射而起,以平生几未有过的神勇冲下树廊,三下两下 

就跳下白色的旋梯。 

背后传来格洛芬德尔的大笑,还有那句:“别忘了你发的誓!我可是要讨回来的!” 

他一面大骂这霉星,一面冲向那家伙绝对不敢乱来的地方。 

许久许久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还在呯呯作响,奇怪的是还有阵阵说不明、道不清的暖流涌 

动。 

格洛芬德尔为什么放开了他?也许他知道,也许他不想知道,反正,他跟自己赌咒,以后再 

落进那家伙的圈套,他就不叫绿叶莱格拉斯。 

第十六章 

星辰之后的宝冠已在天穹闪耀了很久,格洛芬德尔还傻笑个不停,他随意包扎了伤口,畅快地向下眺望。远处的树宫如星辰璀璨,万点灯火使夜色转成暗红、亮绿、雪蓝、真银诸色,簇拥着恍如用琉璃、琥珀、绿松石和海底珍珠缀饰而成的加拉德赫里姆城,蔓蓉树的清芬混和着黑莓与三叶草的甘香,沁入肺腑,格洛芬德尔慢慢平静,他置身于这神奇的梦幻之地,自己本身也混同于梦幻,迎着清扬爽冽的林风,开始又一次梦回前世。

黑暗中有个影子动了,象一朵托在月光湖中的伊莱纳花,流淌着金色的韵律,那清秀高雅的面容经不起悲伤的摧折,苍白如一曲幽静的小夜曲,双哞盛满了噙不住的忧苦。

他缓缓走到格洛芬德尔身边,轻轻解下身上的披风,柔柔地盖在格洛芬德尔身上,然后他低头看了格洛芬德尔很久很久,泪散在风中,被黑暗所隐藏。


黎明之前,格洛芬德尔被早晨清新的空气唤醒,他摸到了身上的披风,银色的披风遗留着主人所特有的伊莱纳花香,扰乱了他的心情。

我的伊莱纳啊,太阳星花!曾经以为可以给你一生一世,到头来还是撇下你奔向另一颗星辰。我是个愚痴的精灵,无法象别的精灵一样把思忆托付给风,我也做不到在时光的沙岸上面向永恒大笑。向一颗星而行,唯此一星。这也许就是我的宿命,即使伤害了你,我也无法停下摘星的脚步,只有任你独自飘流……

在银绿相间的树厅之下,哈尔迪尔整宿无眠,他默默地等候伤痛过去。

而躺在萝林雅致华贵的客房中,莱格拉斯辗转反侧,亦是整夜难眠,终于轻唤了声:

“Ada。”

那一刻,他宁愿自己还只是“爸爸的宝宝”,永远不必为任何人、任何事烦恼。


天欲明时,他拂衣而起,独自漫步于银色树阴之下,凝望着因黎明前的黑色深影而呈现暗银泠光的水面。千头万绪缠绕在他心头。他说不出为何会被格洛芬德尔吸引,突然很想听他亲口解释,但危险的讯号也同时袭上心头,不知为何他清楚地知道,那将意味着对星辰之誓的背叛。一想起那个站在黑森林的山毛榉下翘首数算自己归期的金发精灵,他的胸口就窒闷得象要炸开。那以曼多斯神殿和星辰之后的名义所发的誓言,就象黑森林夜月所照耀的缱绻幽期,已沉入命运的水底。

他让我学会了爱,学会了哭与笑,学会了被重视、被保护,学会了欲望和诚实。当我固执地寻求自由,我并未意识到这是一条通向黑暗和虚无的漫漫长途,我失去了自尊,失去了自以为是的高洁,失去了精灵的永恒。我已经失去了回归的道路。

他会如何?当他知晓我的命运,他会变得如何?在我逝去之后,他将如何接纳永生?是否有谁可以代替我陪伴他直至时光终结?抑或他会心碎而死,选择精灵的灭亡?抑或我以这个人类之身把他也带进轮回的虚无?

不,决不!

莱格拉斯仰起脸迎接新生的阳光,但他的脸在阳光映照下并未如往常般华美灿烂,那片刻的冷凝中,他的整个身躯裹在长长的白袍里,又冷又硬,僵化如石。

惟有这个时刻,他才真正认识到黑森林里那个精灵在他心里的分量。


哈尔迪尔踏着沉重的步伐,穿越绿色深谷,目光不停地搜寻。

这明媚的上午、伊莱纳的风姿和蔓蓉树的金冠,都不能安慰他。

身着白色盔甲的士兵和素装的侍女都欢笑着向他问好,他却只能从唇角扯出一丝微笑,尽力点头回礼。

在人来人往的树宫,他没有找着那个精灵,在蓊郁茂密的山林中,他也同样扑了个空。

终于在银光明灭的溪流边,他看到了和溪流同色的精灵,黑森林清冷的月光所孕育的精灵。

流动着无以捕捉的清澈美感,每时每刻幻变不定的真银之光。

他的眼睛注视着流动的河水,睫毛微微扑展,好似隐藏在黑沉沉的夜色下,流漾着澄澈的柔波。

他在想谁?阿拉贡?或格洛芬德尔?

哈尔迪尔的眼角微微抽搐,他本以为自己已够坚强,可眼前的精灵无需说一句话,就粉碎了自己的希望。

没有谁可以从那眼光里抽身,没有谁可以逃脱他无意识的诱惑。

那是没梗的蓝睡莲卧在水波之上,那是终西地仙境返照月光的蓝雾,那是耶路瓦塔尔凝聚了蓝色星辉的杰作。


莱格拉斯侧过头,金发的萝林精灵沿溪流缓缓走来。

他的表情如梦似幻,好象透过薄雾注视自己,奇怪地透出哀伤。

莱格拉斯静静地等他走到身旁。

他的眼神,象黄昏里无尽的长河,辽远而消沉。

莱格拉斯发现不过三日未见,他已憔悴如秋日落叶,凄凉孤露。

何以如此?

精灵停在他面前,缓缓地打量他。

他轻轻笑着,笑意却说不出的轻飘。

“莱格拉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我求你待格洛芬德尔好一点。不管你是否讨厌他,我求你至少尝试去了解他。”

“你就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思念的人,你就是从前冈多林的绿叶莱格拉斯,你就是那个与他

并肩作战、送他去曼多斯神殿的射手。”

“还有——”哈尔迪尔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又放开,浑然不觉咬破了嘴唇。“你就是他放弃仙境,转生回到中洲所寻找的精灵。”

千万片记忆飞散又重叠,身体仿佛迸裂成无数的黑暗。

莱格拉斯穿越了往世的回音。


——冈多林。一直骚扰我梦境的所在。我出生、成长、死亡的地方。

也是我遇到他、爱他、送他离去的地方。

我在曼多斯神殿的审判厅里选择遗忘的地方。

而今已被荒烟曼草掩埋,遮蔽着斜阳。


不知名的声音在莱格拉斯脑中回荡,双唇骤然毫无血色。

谁的声音,穿越往世的疾风来找寻我?朝朝夕夕,缠绕我的思忆,到底是什么?不,我不想要,不想要那铭刻于心间的痛苦。我不想要那被邪恶所玷污的记忆,即使是我惟一的光……

毫无预兆地,莱格拉斯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无数画面从他眼前交掠而过,但记忆的黑幕再度降临。

黑暗的河流不容许穿越。


哈尔迪尔惊呆了。莱格拉斯的脸色苍白如死,呼吸停止了。

他动也不动地倒在地上,身子冰凉,连脉搏都细微得难以察觉。

哈尔迪尔百转柔肠才决定替格洛芬德尔讲出真相,做梦也未想到会有如此结果,他惶急地抱起莱格拉斯,因为给阿拉贡疗伤,他消耗了太多福分,已经无力救治莱格拉斯。

他穿过茂密的曼蓉树林,平时赏心悦目的森林此刻漫长得可怕。


第十七章 


岑寂的、冷漠的,飘渺的,没有星,也没有云和月,分不清这是否是夜晚…… 

莱格拉斯在幻境里不停地走,有一个金色的幻象在远景里,遥遥地,前导着他的脚步,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不知道自己是谁,他的心思完全纷乱了。那不认识的金色身影他似乎爱了很久很久,仿佛有几生几世的光阴那么长久,那是他心底唯一的光,在创伤、黑暗、屈辱、悲愤之后,在身体已被半兽人玷污和占有之后,在灵魂飘荡了数不清的年头之后,他的光终于回到了他的生命中。 

等一等呀,仿佛那金色的影子飘过只是一场梦,而我不过是在梦中,在梦中…… 

燃烧着热量的手臂环抱着他,“莱格拉斯!”声声呼唤入耳。他猛然睁开眼,眼前的脸他仿佛爱了很久很久。在这怪异的梦里,也许现实是梦境,而我梦见了梦。 

他望着眼前人焦灼的面孔无法开口。 


格洛芬德尔舒出一声长吁,哈尔迪尔惊慌地抱着莱格拉斯来找他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莱格拉斯被杀了,他疯狂地对哈尔迪尔咆哮,但检查过莱格拉斯以后,他才发觉莱格拉斯并非肉体受创、而是因为精神刺激所致。当哈尔迪尔抽泣着说出事实经过时,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感激他的一片苦心,还是该责备他的自作主张,但要紧事是救回纠缠在前生黑暗回忆中的莱格拉斯。 

关上门,他将莱格拉斯的衣服除去,抱着他上了床。赤裸裸的身体紧密相贴,额头对额头、鼻息对鼻息、口对口,精神同步,逐步地引导莱格拉斯迷失在黑暗中的灵魂回归。 

没想到他的前生记忆竟是如此黑暗,强行要他恢复记忆的话,大概只会令他的精神崩溃吧! 

他望着身下人儿毫无血色的面容,谁能想到在这淡定从容的表象下,竟埋藏着那么不堪的过去。都怪我,将你独自留在了冈多林的战场上而独个儿返回曼多斯神殿。 

他的眼睛已止不住掉下泪水。 


莱格拉斯感动而惊诧地承接着金发精灵王的泪,他记起来自己的晕厥。 

泪水在口中咸咸湿湿,还有些腥,但他喜欢。 

“他是这么担忧我吗?”莱格拉斯无声地问自己。“我可以如此打动他的心吗?” 

他记起来哈尔迪尔的话,虽然头脑一片混沌,但他直觉那是真的,就象梦中的情景,也是真的。 

“他真的穿越了两世的光阴只为寻找我吗?” 

能不能记起前生,似乎都无所谓,只要这个精灵在身边就好,贴心的温暖、有力的拥抱、刚健的身躯,在在都提醒自己他的存在是真实的。 

忽然间,他渴望这个精灵已经很久很久了! 

辉煌的光线从七扇镶琉璃的格子窗射进来,渲染着格洛芬德尔睫毛上的泪光,流转出不可思议的光彩。 

莱格拉斯无以自制地吻上了那抹欲碎的泪光。 

呵,不要再哭了,我的心会裂开的! 

手指摸索着那从来都英姿勃发、此刻却任泪水泛滥的脸。 

一个吻、又一个吻,迎上那张心痛欲绝的面孔,想抹去他的哀伤。 

格洛芬德尔惊骇于他的主动,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记得我是谁了吗?他愿意接纳我了吗? 


什么也没问,他们第一次倾心拥抱,他们的身体密密衔接,但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忍着、互相望着、体会着无以名状的万千欢喜。 

浓郁的爱情象花朵一样绽开,再没有比爱和被爱更能令他们满足。 

格洛芬德尔的一只臂膀枕在莱格拉斯的头下,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他的膝盖压在他的腿上,他的另一条腿却插在莱格拉斯的两腿中间。 

他抱着他,并不急于占有他。 

他欣赏他的一切庄严和神秘。他赏鉴他的每一分每一寸。 

他是一朵花,活色生香;他是一汪泉,莹莹荡漾;他是一弯月,明亮高洁。 

他是他此生此世所梦想的一切。 


深不可测的蓝眸流动而魔魅,银光滴露的长发轻柔而滑润,那口唇流淌着奶与蜜,那笑靥是一朵蕊婉妙而清新。 

无尽光焰从他温柔的睫毛下无边地扩大,映着泪痕的眼角流泻着热烈。 

仿佛一道弦细微地崩断,格洛芬德尔倾身覆盖他纤长的躯体,他在他的怀内热情地贴伏,任他细密地搜索他的全身。 

他的脸象闲闲地绽放于月下的睡荷,他的双乳象两朵小而微翘的蔷薇花苞,他的臂腕似纯白的象牙雕琢,他的脐似圆润的夜明珠,还有,他的花园是香草台、石榴苑、葡萄飘香的湿润的谷 

引领他一步步探向销魂的梦之路。 


莱格拉斯羞涩地引导金发精灵的动作,他的腰身起伏全依着精灵的转侧。 

他美得仿佛超自然的光耀、赤裸而纯洁的幻象。 

格洛芬德尔一边持续地抚慰他,注视着他的美,一边开始缓缓地向他的内里推进。 

小穴非常紧窒,他很有耐性。 

莱格拉斯的手深深插入他的头发,等待着痛苦过去。 

他已预备好献出灵魂和肉身的一切。 

金发,多么美的金发!他叹赏着。突然他弓起身子,一个念头打断了激情似火的爱意。 

——那是另一头流火烁金的金发,那是向另一个金发精灵所允诺的星辰之誓! 


第十八章 


格洛芬德尔在狂喜的拥抱中被拒绝。 

他原本要献出灵魂中所有的真、善、诚实和热情。 

他有信心自己是爱着和被爱着的。 

但他被强力推开。 

当莱格拉斯从他的怀抱退出,他完全惊呆了。 

莱格拉斯根本不敢看他,也不敢接触他的视线,急忙穿上衣服,向门口走去。 


他心痛地听到身后格洛芬德尔的叹息:“莱格拉斯,你欠我一个解释。” 

时光迎面而过,再也回不到似曾相识的曾经。 

他闭了闭眼睛,调整呼吸,在转头的刹那,他明确地理解到自己深深爱过这精灵的事实。只是今生,在他心底,铭刻着更重要的名字! 

——瑟兰迪尔,我父,我的唯一! 

我可以任性地伤害任何人,却不愿背叛他一丝一毫。 


以最平静的姿态转头、微笑:“格洛芬德尔,你应该爱的不是我!我只是你过去的幻影,你不该错过今生。” 

“你回忆起了前生,却还能笑着对我说这种话?”他不能置信。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很抱歉必须残忍。直视着格洛芬德尔,莱格拉斯坦然说出:“对不起,我还是不记得。我只有一点点感觉。” 

格洛芬德尔欲哭无泪。 

莱格拉斯走到他身边,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轻抚他的头发。 

格洛芬德尔一把扯下他的手,把头埋进他的手里,冰凉的泪在他手上横流。 

莱格拉斯的心仿佛也要随他的泪碎去,但他仍旧微笑着,如果他无法给予他——他曾经的至爱永恒,那么他必须要坚强,强到足够拒绝他、拒绝自己软弱的爱恋。他在心底一遍遍呼唤瑟兰迪尔之名。 

“Ada啊!保佑我吧!让我解脱对他的爱!也让他解脱吧!” 

离开前,他留下一句话:“也许我真的是冈多林的绿叶莱格拉斯转世,也许我不是。毕竟我什么都想不起,但无论如何,今生和前世绝非一回事。格洛芬德尔,也许你应该学会去珍惜身边的人,比如哈尔迪尔。” 


他走出屋子,转过弯,不意外地看见萝林精灵正站在树下发呆。听到脚步声,他才转过头来,尽管他竭力掩饰,颤抖的面孔和湿润的眼睛仍出卖了他的心思。 

莱格拉斯暗暗感叹,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多么高傲倔强的精灵也无可奈何。他默默地想到,倘若Ada也爱上了别人,我是否能看着他们独处而依然守候呢? 

哈尔迪尔的唇边扯出了一抹笑容,虽然他的嘴唇极为苍白。 

“你没事了吧?” 

莱格拉斯说:“我很好。”他转过头,用下巴指了指房门,他就这样丢下格洛芬德尔走出来了:“倒是他……现在很不开心。” 

他狠了狠心,故意忽视心中的剧痛,对自己说,要断就断得彻底些吧! 

“我觉得,现在最需要人安慰的就是他。你去看看,好吗?” 

哈尔迪尔的面上现出为难的神情,尽管眼睛已情不自禁地飘了过去:“他想见的并不是我。” 

“我不这样认为,你努力过了吗?”他拍拍哈尔迪尔的肩膀,“没试过怎么知道?” 

哈尔迪尔低下头,有写腼腆,有些惊喜。他抬起眼:“可是你……唔…我是说,你跟他……” 

莱格拉斯轻笑:“放心吧,我什么都没记起来。再说,我更愿意做黑森林的绿叶而非冈多林的绿叶。” 

哈尔迪尔乍惊乍喜,眸光闪亮。 

莱格拉斯决定再加把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哟。”他压低声音:“连格洛芬德尔也别讲。其实,我今生早已和另一个精灵互许了星辰之誓。” 

哈尔迪尔一扬头,眼中泪光盈盈:“谢谢!” 

他转身向着屋子跑去了。 

莱格拉斯目送他的背影,心头苦涩万端,原来把自己的所爱亲手送人并不那么愉快。但他还是想:“希望格洛芬德尔不要错过这个能给他幸福的机会。” 

至于他自己,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不管是为了Ada,还是为了格洛芬德尔,他都想大哭一场。 


在那遥远的冈多林初次相见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我坐在一座石雕上,孩子们都在嬉笑、玩耍、窜来窜去,可没谁理我。大家都知道那个伴随我出世的预言: 

“这孩子有朝一日会招致冈多林的毁灭!” 

我生之初已饱经忧患,被父母所抛弃,丢给仆人抚养。他们甚至从未来看望我。我不被允许用本族的姓,连名字都是保姆嬷嬷根据飘落在我脸上的绿叶随意取的。 

那时我才不过十几岁,可已经分明地体会到人情冷暖。 

疼爱我的嬷嬷总是无法及时收到府里给的为数不多的钱。我们永远穿得破破烂烂,桌上永远是南瓜粥和黑面包,我不在意这些,可我在意别人说:“怎么?你还在养那个不祥的小孩呀?” 

那天下午,你走进了我的生命。 

你象一阵风拂过我身旁,忽然,风静止了,你回过头来,冲我大叫:“喂,月亮上的!” 

我没听懂。 

你居然很过分地伸手扯住我的头发,用力一拉。我痛得忍不住给了你一巴掌。那时候我可是很野蛮的。 

你却摸着脸傻傻地笑了,一个比我大那么多的精灵竟然可以笑得象个白痴。 

“哦!我还以为是真的月光呢!可不可以拔一根?” 

我听了半天才明白你讲的是我头发。 

从那天开始,我就和这个白痴少年结下了友谊,渐渐地也染上他的白痴,后来他长大了,我却真正象个小孩了。 


莱格拉斯站在幽暗的林中,掏心般地哭泣着,从心底窜上来的一幕幕令他止不住悲痛的泪,但他仰起脸。停止吧!我不想要这些!我只是、只是黑森林的绿叶! 


第十九章 


那天夜晚,盖拉德丽尔夫人让弗拉多看了她的水镜,她经受魔戒的诱惑,但保持了自己的本 

色。魔戒队从四面八方被紧急召到了塞利博恩王的宫廷。国王与夫人提到了他们的离去。 

阿拉贡仔细打量身畔的莱格拉斯,不过几日不见,他好象又长大了几分,并非他的容貌变 

了,而是那种无忧无虑的孩子气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对自己有充分把握的成熟男 

性。当阿拉贡打听时,他风轻云淡地笑着,顾左右而言其他,完全不提发生了什么事。阿拉 

贡猜想,这必定和格洛芬德尔有关。他隐隐升起一丝妒意,又有些忧虑。游目四顾,格洛芬 

德尔和哈尔迪尔都没有出席。 

夫人提醒他们该是做出抉择的时候了,是向西朝米纳斯蒂里斯进发,还是越过河往东去,他 

们都没有吱声,等待着阿拉贡的决定,阿拉贡朝莱格拉斯看了一眼,从那双平静的眼眸中读 

到支持。虽然最后问题因塞利博恩赠送的小船而暂时解决,但阿拉贡还是为莱格拉斯的无声 

支持而感到宽慰。 

魔戒队员都住在帐篷里,连莱格拉斯也回来和他们共宿。 

当所有人入睡后,阿拉贡还心潮彭湃,清晰地感受到几天来日夜思念的人儿就睡在身边的事 

实。他朝莱格拉斯望去,精灵安逸地躺在卧榻上,纤秀的身段仿佛更见清瘦,紧闭的双眸在 

透过帐幕的微弱月光映照下,仿佛两颗阖拢的贝壳,阿拉贡敬慕地望着他,觉得他和自己之 

间隔着月光的大海。 

突然,好象感受到他目光的重量似的,精灵的睫毛微微颤动,如梦幻般地睁开。他们隔着月 

光相望,阿拉贡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怕惊扰了这份无言的会意。 

过了片刻,精灵悄悄飘下卧榻,足不点尘地来到他的身边,和他挤在一张榻上,阿拉贡心头 

一颤,脸热得象在燃烧。 

精灵悄声问:“埃斯特尔,你怎么了?我看你今天的脸色好不对劲。” 

阿拉贡心头又是一热,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他已有多久未听到如此贴心的话了,而且还出自 

心上人之口。 

虽然肩头和胸部都还在作痛,但他不想令莱格拉斯担心。 

他缓缓伸出手,紧握着那柔若无骨的纤手,就象握住了自己的生命。 

他微笑着,轻松地说:“只是收拾了几个半兽人而已,没事。” 

精灵还想说话,他把一只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别出声”的动作,一面摇头示意自己真的 

没事。 

软玉温香偎在他身旁,他却无丝毫邪念,只一迳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短暂时刻。 

莱格拉斯注视着他,一双眼睛突然红了起来,他有许多话想跟阿拉贡倾诉,但此时此刻决非 

好时机。 

他们沉默着,阿拉贡敏感地体会到他也有苦衷,一只熟悉的臂膀环上了他的背,轻轻地抚拍 

着,他再也忍不住,把头深深埋进阿拉贡的胸口,尽量无声地抽泣。 

博罗米尔忽地翻了个身,喃喃道:“奇怪……今天晚上怎么会有老鼠?” 

他们吓了一大跳,莱格拉斯立即要抽身离开,但男人强硬的手臂留住了他。 

“不用管他。”阿拉贡在他耳边低语,“想哭就哭吧,不过明天起就要振作了!” 

他微笑,再一次从朋友身上吸取力量。 

等莱格拉斯睡着后,阿拉贡把精灵的身子揽在怀里,沉入了梦乡。 

而在帐篷的另一边,博罗米尔妒火中烧。 


清晨的空气已经临近,阿拉贡首先醒来,恋恋不舍地把莱格拉斯抱回了原来的卧榻,尽管迷 

糊的精灵因为顿失温暖而不满地梦呓。其他人也陆续醒来。只有博罗米尔眼泛红丝。阿拉贡 

想笑,他当然明白个中原因,对着如此令人心动的精灵想安眠恐怕很难。他默默想,今后万 

不可让博罗米尔接近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最后醒来,还是被吉穆利的大嗓门吵醒的。 

“喂!疯精灵,再这样睡下去,你就要变成懒精灵了!” 

连日来总算能睡个好觉的莱格拉斯不满地嘟了一下嘴,慵懒地起身,流灿的银发正巧拂过矮 

人的脸,轰的一下,矮人的脸红得象煮熟的虾子,他马上以最快速度逃离了精灵诱惑力的杀 

伤范围,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天啊!爱尔贝蕾斯!怎么会有这么不象话的精灵!” 

精灵的眼睛马上瞪大了:“蠢矮人,你说谁不象话?” 

吉穆利嚷道:“我说的当然是一个又没气质又爱睡懒觉的精灵。不会是你吧?” 

莱格拉斯想发火,却又不能承认,只好大声说:“啊!说得好!我也正想骂一个又笨又倔又 

嘴碎的矮人。”他故意左右望望:“不会就是你吧!” 

“懒精灵!”吉穆利沉不住气了,飞了一句话过去。 

“罗嗦的矮人!” 

“你说谁?” 

“你说谁,我就说不是谁!” 

矮人气鼓鼓的:“野精灵!” 

“野蛮的矮人!” 

皮平和梅利好笑地旁观这一幕,弗拉多紧张地摸索着脖子上的链子,心事重重,只有山姆试 

着开始他那一贯不顶用的劝说。 

阿拉贡笑着欣赏他所爱的精灵活泼跳脱的一面,好象从前的那个爱开玩笑、常常把自己恶整 

得哭笑不得的小王子又回来了。他深心为之欣慰。 

博罗米尔面无表情地瞧着,精灵王子的千变万化在他心里掀起了漫天狂澜。凭什么阿拉贡可 

以得到他,我却不能?就因为他那名不副实的冈多王位继承权吗? 

博罗米尔转过身子,不再看那张被朝霞映照得无比亮丽的容颜,明朗得让人想不到会和昨夜 

伏在阿拉贡怀中切切哀哭的精灵是同一个。无论如何,我决定了,我要得到那个精灵,让阿 

拉贡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拥有他。 

就在此时,他又听到了魔戒的呼唤声。 


这是3019年2月16日的早上,他们梳洗完备,开始整理为数不多的行李。 

哈尔迪尔率领几个会讲他们的语言的精灵送来了食物和路上要用的衣物。矮人和霍比特人对 

兰姆巴斯——小精灵饼大感兴趣,问个不停,哈尔迪尔都极有耐性地一一解答。 

惟独对莱格拉斯,他始终没有看上一眼。 

莱格拉斯迷惑不解,他留神这个萝林精灵的一举一动,发现他有意无意在躲避自己,而且脸 

色仍旧苍白,神色疲倦。“为什么呢?难道他没有抓住机会?还是……” 

一想到格洛芬德尔可能拒绝了哈尔迪尔的爱,他的心就不由得狂跳起来。虽然知道自己这样 

想很卑鄙,对不起哈尔迪尔,可他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地 

方对格洛芬德尔依旧不肯放弃。 

他没有意识到的是披上萝林风衣的他有多美,就象隐藏在晨曦中的银色树阴,飘渺而又捉摸 

不定,在别人心里引起了各样的心思。 

吉穆利虽然刚和他吵过一架,却还是大踏步走过来帮他拿箭枝。 


第二十章 


他们向草坪告别,随哈尔迪尔前往通向安达因河的码头。 

哈尔迪尔愁眉不展,他简单介绍了前面河道的情况,就再无一语,众人也都默默想着心事。 

阿拉贡忆及几日前的决斗,料想格洛芬德尔未必情愿罢手。他看了哈尔迪尔一眼,不禁想到 

人各有命,真是难以强求,自己深爱的莱格拉斯,总是和格洛芬德尔纠缠不清,而格洛芬德 

尔明明已有了哈尔迪尔这样一个痴心的精灵,却还是不知足,幸好前路迢迢,格洛芬德尔再 

无借口可以追来。莱格拉斯却回首萝林风物,思潮翩起。 

码头上,格洛芬德尔挺立的身影在丽阳下光芒四射,俊拔高贵。 

哈尔迪尔心痛地低下头,不愿看见他英姿焕发的神情。莱格拉斯愣了一下,想不到他会如此 

轻松地站在自己面前。阿拉贡则皱了皱眉,马上转头去看莱格拉斯的表情。 

三个人三种心思,格洛芬德尔却若无其事地笑着走向他们:“又要分别了!保重啊!”他微 

笑着大力拥抱阿拉贡,弄得阿拉贡的背部剧痛难当。他悄声说(音量不够让站在旁边的莱格 

拉斯听到):“小心点,别乱出手,如果你想死的话!”他转过脸,依然轻笑,嘴角却微微 

抽搐。他把莱格拉斯抱了一个满怀,低低道:“我不会放弃的。”再用力箍紧了那修长的身 

躯,直到莱格拉斯的脸迅速窜起了红云,才大笑着松开,但他望也没望哈尔迪尔。 

终于,在漫长的告别辞之后,莱格拉斯总算可以脱离他目光的笼罩。 

莱格拉斯把夫人赠送的大弓和箭筒放进小船,和吉穆利一起划出了银流河,很久之后,他还 

感受得到那股落在背上的目光的分量。 


2月24日 

魔戒队被迫在岸边宿营。阿拉贡决定必须每两人轮流值班,他本想安排莱格拉斯和自己一 

班,但博罗米尔反对,他们两个的实力太强,应该合理使用才对。于是阿拉贡便安排自己和 

山姆值最后一班,前面依次是吉穆利和弗拉多值首班,博罗米尔和皮平值第二班,莱格拉斯 

和梅利值第三班。 

夜已深了,莱格拉斯警惕地望着四周,梅利撑不住,靠着树干睡着了。“让他睡吧!”莱格 

拉斯想。毕竟霍比特人可不同于长年和魔兵作战的黑森林精灵,就算他是王子,体力和历练 

都远胜于他们。莱格拉斯又看了看其他人沉睡的脸,决定独个儿守完这班。 

夜风吹来,莱格拉斯望望阴暗的天空,忍不住想到父亲,他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灵归宿,可 

这却不能带回他的幸福。瑟兰迪尔是否也在这样的夜晚想我呢?前世的瑟兰迪尔,只是自己 

的三个挚友之一,自己甚至都回忆不起来前生的初次相见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形,而今他却 

无疑是自己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一想起父亲的拥抱和爱抚,莱格拉斯就不由得红了脸,实在是太过让他贪恋,前世凄清孤苦 

的回忆犹在心间,但更多的是今生饱受爱宠的一幕幕,甚至连身体内部都热了起来。我怎么 

能消受如此深浓的爱意?前世里,我却对自己倾慕于格洛芬德尔的事实浑然不知,也没有发 

现瑟兰迪尔和麦格林深爱自己的事实。是我,给麦格林一帆风顺的前途蒙上阴影;是我,不 

知不觉引导他走上歧途;的确是我,招来了冈多林的毁灭。没有我,麦格林决不会变成出卖 

城邦的罪人……是我,将他推向了无边无际的绝望…… 

一想起冈多林陷落那天,自己冲进神殿,却发现麦格林率领着入侵的半兽人的情景,就禁不 

住内心的恐怖。 

那么信赖的朋友,轻易地背叛了自己和所有人的期望。 

听得见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看得见他眼中深不可测的黑暗和伤痛。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在大吼。 

伴随着回答的是一阵阵狂笑:“你不知道?哈哈哈……你永远都可以当作不知道!莱格拉 

斯,你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泪水从那张脸上滑下去,“你知道吗?我爱你……我疯狂地爱你好久了……你却他妈的不知 

道!” 

惊呆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那眼光仿佛从地狱射过来,要将自己吞灭:“我说,我爱你,你却他妈的爱上了格洛芬德 

尔!” 

哑口无言,一辈子的认知就这么给推翻了。 

“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对不对?” 

那张脸上刻着凄怆、悲哀,还有怜悯。 

不,不该是这样!周围的喊杀声总算惊回了神智。不管怎样,他都是背叛城邦的叛徒。机械 

地拔出箭,瞄准他的心脏。 

不可原谅! 

他却一点也不惊慌,一把扯开了衣襟,疯狂地大笑:“来射啊!莱格拉斯!我等你很久 

了!” 

不知道瞄准了多少次,还是下不去手。这是曾经信赖的好朋友、好兄弟! 

他狂笑着,泪水不断地流淌:“我爱你!莱格拉斯!杀了我呀!” 

一咬牙,转头就走,身后传来他疯狂的吼叫:“我诅咒你!莱格拉斯!用我的灵魂!你永远 

也得不到自己相爱的人!” 

那之后,就沦入了半兽人之手,无数次蹂躏和凌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又落回麦格 

林的手中,他在占有自己之后,终于放开自己身上的束缚,给了自己一把刀,杀死他,也杀 

死自己。 

就这样漂流在黑暗的曼多斯神殿底层,就这样经历了无数审判和炼狱之火,就这样选择了遗 

忘,遗忘曾经深爱的所有,但不祥的命运并未离开自己左右。 

我依然将不祥的阴影带给了爱我的人。我注定要使他们心痛,包括我至爱的格洛芬德尔和瑟 

兰迪尔。一个是前生的余音,一个是今世的至爱,可我都必须放弃,必须离别。 

如果我早知道那是爱情,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追,但冈多林的阳光已一去不返。而令我今世 

生有可恋的你,我的瑟兰迪尔,我的生命缔造者,我却必须对你隐瞒。 

莱格拉斯默默地闭上眼,那一刻他暂时失神了,一个黑影从后面潜了上来。 

第二十一章 


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阿拉贡觉得脸上湿湿的。他从梦里醒来,想起轮到自己值班了,但举 

目一看,梅利依在树身上,睡得死死的,莱格拉斯却不见踪影。再一看,博罗米尔也不知去 

向。他立时气急败坏,一把拖起梅利,小个子睡眼惺忪地抱怨,但接收到阿拉贡寒冰似的目 

光立刻噤声。阿拉贡勉强压下火气,低声问:“莱格拉斯呢?”梅利惶恐地摇摇头,阿拉贡 

喝道:“你给我打醒精神,站好岗!还有,对谁都不准讲。要是我发现你疏忽了,或是多了 

嘴,我就不客气!” 

他飞身朝森林扑去,心急如火焚,但又不敢走得太快,深恐漏掉一丝一毫的线索,雨使足迹 

变得模糊了,他循着蛛丝马迹,不时察看旁边的草叶和泥印,终于,在一从茂密的灌木前停 

下来。黝黑的灌木深处仿佛有阵阵粗重的喘息声。阿拉贡的心仿佛被千刀万剐,眼前一片模 

糊,他无法想象莱格拉斯遭到了怎样的对待,那一刻,他几乎失去了冲出去的勇气,这正是 

我做过的事啊!他心虚得不敢去看那和自己犯过的罪如出一辙的情景,但愤恨狂涌而来,那 

个清纯的天使怎能经得起再次虐待? 

他狂吼着拔出西域剑,大步闯了进去,准备将博罗米尔一截两段。但他高举利剑,正要劈落 

时,却愣住了。 

地上只有一个衣衫不整,捂着阴部呻吟的博罗米尔! 

莱格拉斯呢? 

阿拉贡的脑袋早已激动得充血,现在,却猛然被全部抽干了,一时无法思考,茫茫然低头瞪 

着博罗米尔:“莱格拉斯呢?” 

博罗米尔身子缩成一团,那样子和平常威风凛凛的罗翰骑士的形象大相迳庭。他从牙缝里挤 

出回答:“我不知道!” 

阿拉贡一把抓起他的衣襟:“混蛋!你怎么会不知道?” 

博罗米尔露出自嘲的苦笑:“我真的不知道。他踢了我一脚后,就朝河那边跑了。” 

阿拉贡重重地把他丢回地上,现在他可没空理会他,又故意补了两脚给他。他注意到旁边散 

落着莱格拉斯的衣衫,连忙捡起来放在怀里。必须尽快找回莱格拉斯,在这随时可能碰上魔 

兵的林子里,放他一个人实在太不安全! 

焦急地沿着河岸搜寻,阿拉贡恐惧着莱格拉斯可能遇到的危险,赤裸着身子的他足以成为任 

何人眼中的猎物,如果是被半兽人抓到……天!他压根就不敢想下去,如果他的天使真的有 

三长两短,阿拉贡可以肯定自己也一定不能活了!“爱尔贝蕾斯!耶路瓦塔尔!或者随便什 

么神都好,保佑他吧!我保证,一辈子绝对不会对他起邪念!就算要我的冈多王位继承权交 

换,我也要他平安无事。”阿拉贡一路搜寻,一路胡思乱想。 

他在河边一块石头前停下,隐隐有血腥气,他低头嗅了一下,一点没错。莱格拉斯多半来过 

这里,血气里有一点淡淡的绿叶香。他精神大振,沿着河边追踪。 

突然,他靠近一棵大树,盯着树后的暗影。 

“莱格拉斯?”他问。 

暗影中的人儿动了。“埃……埃斯特尔?” 

他一把抱住了那个苍白无比的人儿,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的冰凉。 


就在莱格拉斯失神之时,博罗米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了精灵。 

用剑柄打昏他后,博罗米尔抱起他走进了丛林。 

在博罗米尔开始啃咬他赤裸的胸乳时,莱格拉斯醒了,但苦于两手被缚,无法抵抗。就在他 

深感绝望之际,博罗米尔发现了他的异状。 

博罗米尔反而笑了:“你醒来更好。莱格拉斯,我会让你清醒地体验到我和阿拉贡的不 

同。”他的嘴开始玩弄娇嫩的欲望前端。莱格拉斯一阵惊慌,但他勉强定下神来,“不能害 

怕!”深知此时此刻任何惊惧的表现都会更加刺激男人的兽欲。他镇定地看着博罗米尔,甚 

至还对他笑了笑。这一笑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博罗米尔入迷地盯着他。他从未见过他为他而笑,果然是倾国倾城、迥异俗流,连他的心仿 

佛都要被融化了一般。莱格拉斯美目流盼,淡淡道:“你真的和阿拉贡不同吗?” 

博罗米尔又是浑然一醉,但他立即回过神来:“你想诱惑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他冷笑道:“不,今晚我一定要你成为我的人,你想什么都没有用。” 

他的手在莱格拉斯的身上恣意游移,莱格拉斯快要吐了。他却恶意地把自己的硕大抵在谷口 

不断摩擦,舔着莱格拉斯的脖子说:“我会让你明白我比那个游民好上千倍,不仅如此,我 

还要让你自己忍受不了,自动求我操你。” 

莱格拉斯强忍着没有斥骂和躲避,寻思着脱身之道。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装着发出兴奋的声 

音,男人被刺激得几乎难以按捺,不住地问:“你忍不住了吧?快点求我啊!” 

莱格拉斯在肚子里把他家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突然,他呻吟道:“天哪!这么脏的泥水 

地,我受不了。”他还加了一句:“阿拉贡才不会让我躺在这种地方呢!要我这样跟你做, 

我不如去死!” 

博罗米尔这才注意到下雨了,地面变得泥泞。他考虑了一下,把莱格拉斯抱了起来,脸对脸 

地贴在一起,莱格拉斯的背被抵在一棵树上,他继续挑逗精灵,精灵的身子更为柔顺了,呻 

吟声也愈见柔媚,正当博罗米尔魂飞魄散,略略抬起他的一条腿,等不及要进入他时,他的 

膝盖闪电般地撞在了博罗米尔的胸口,这一下倾注了莱格拉斯的平生之力,博罗米尔痛叫着 

松开了他,莱格拉斯毫不犹豫,一记重踢正中他昂扬的欲望,立刻从他的束缚中脱身,一溜 

烟地跑了。 

丢下博罗米尔一个人为他那差点完事大吉的命根子哀悼。 


现在,他偎依在阿拉贡怀里,被男人的衣服和体温密密包裹着,惊魂未定的心才渐渐平静下 

来,一会儿想笑,一会儿又想哭,濛濛的雨雾沾湿了他的眼睛。而阿拉贡什么也没问,托起 

他的手腕,细心地舔着在尖石上磨断绳子所受的伤。 


第二十二章

几艘小船运行在雨雾霏霏的河面上。

“啊嚏!”又一声响亮的喷嚏!这已经是莱格拉斯今早打的第三个喷嚏。

吉穆利看着此时很没有仪态的精灵,忍不住说:“怪了!精灵不是从不生病,也不怕冷的吗?”他可没忘记精灵在红角峰上的表现。

阿拉贡脸色发白,担忧地瞧着莱格拉斯。

开始觉得冷了吗?疾病、严寒、死亡,都是人类所无法避免的。现在轮到你来承受了吗,我的天使?

莱格拉斯并未答腔。博罗米尔则耷拉着脑袋,阴郁地抬眼盯着莱格拉斯的背影,说不清心头涌动的是悔恨还是欲念。

几个人暗潮汹涌,惟有粗嗓门的矮人浑然不觉,犹在起劲地唠叨。

阿拉贡从怀内掏出一条洁白的手巾,上面绣着林谷之主的家徽。他抛给莱格拉斯,莱格拉斯看也没看,一把就按在了鼻子上。但在终于停舟休整、吃小精灵饼之前,他还是喷嚏不断,身姿也不如往日的平稳。


阿拉贡一手持水袋,一手拿药囊,走在细雨中,轻步转过岩石。莱格拉斯为了避风,单独躲在岩后,身子不停地哆嗦,纤细得让人心惊。他转过脸,脸颊和鼻头都被凛寒的北风冻得红红的。阿拉贡脱下外套,披在他肩上,心疼地说:“你穿得太少了!”那件银白内衣薄得根本不足以抵御寒气侵袭。

莱格拉斯裹紧厚实的外套,牙关发出轻微的“格格”声。阿拉贡一面服侍他喝水送药,一面轻柔地抚拍他的背,怕他呛着。莱格拉斯总算不哆嗦了,悄声问:“我怎么了?头昏昏的,鼻子也塞住了,好难受!”

阿拉贡低语:“你感冒了。”

莱格拉斯恍然大悟:“感冒!原来这就叫感冒啊!”他竟然笑了笑。

阿拉贡强忍着满心的凄恻,拿出一套从行囊里找来的内衣,低声说:“你要多穿点,注意保暖!”

莱格拉斯看了一眼,摇摇头:“这是阿尔温为你特制的吧,不该由我来穿!”

阿拉贡说:“她已经送给了我,我当然有权利决定怎么用。”

莱格拉斯还是不愿意,几经劝说无效,阿拉贡忍不住发火了:“你怎么这么倔?难道冻死才象样?”

莱格拉斯看看他:“埃斯特尔,你把我看得太脆弱了吧?这只是一点小病,等不下雨了,我就会好起来的。你别太担心。”

阿拉贡再也按捺不住歉疚之情,放下东西,十指紧扣莱格拉斯的双手,把他深深地揽在了怀中,下巴靠在那头柔软冰凉的银发上。温暖从四面八方朝莱格拉斯身上蔓延,他倾听着男人有力的心跳,感觉到男人炙热的呼吸,心中不禁一跳,但他并不想离开这个安全、温厚的怀抱,反而把身体全偎依在阿拉贡的胸怀和双臂之中。

他们什么也没说。

当阿拉贡低下头,亲吻着怀中人儿逐渐温热的面颊时,莱格拉斯已沉入了梦乡。那么温顺、毫无防备的容颜,却触动了阿拉贡最细微的情感,他看着,眼泪却一颗颗地往下掉……


他们通过了阿冈纳斯——王者之柱,露宿在绿茵遍地的岸边。一宿无话,阿拉贡躺在莱格拉斯旁边入睡,让精灵的身躯可以更暖和些。次晨醒来时,博罗米尔的眼神更加阴冷。

已经到了该抉择的时候,阿拉贡心向冈多,他敢肯定莱格拉斯也会追随自己,即使不得不跟博罗米尔同行也罢,但他让弗拉多来做出这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阿拉贡沿着阿蒙亨山坡大踏步找去,弗拉多和博罗米尔都不见了,直觉告诉他博罗米尔对魔戒的野心已经酝酿出危机。

他在视力之山的顶峰找到了独自一人、喘息未定的弗拉多,弗拉多为他的出现大吃一惊,很显然余悸未消。“弗拉多?”他试探地问道。

弗拉多还未能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它诱惑了博罗米尔!”

阿拉贡皱起眉,那种似有若无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一惊:“魔戒呢?”

弗拉多惊慌地躲闪,险些跌倒。阿拉贡明确无误地听出了魔戒的召唤。他叹了叹,平静地说:“我发过誓会保护你。”

可弗拉多并不相信,他讥嘲地回答:“你能保护你自己吗?”随着答话,他摊开了手掌,现出掌心金亮亮的指环:“你能消灭它吗?”

阿拉贡无力自抑地低头俯视,那种眩晕和幻景又回来了,野心和希望、责任和理智交战,有那么一瞬,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知道自己必定在发抖。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了一个声音,柔和的、清朗的,然而又是坚定的:“请你记住……记住……”

那是我的我的天使。

他慢慢地放松了紧绷的心弦,低下头,坚定却略见战抖地把弗拉多的手掌合拢了,轻声地,他向弗拉多发誓,也向自己发誓:“我会陪你到最后,直到莫都之火!”

我的天使啊,在地狱之火中独自放光的天使啊,你满意吗?


巨大的号角如同春雷炸响,在山岩间轰鸣回响,夹杂着半兽人刺耳的喊杀声。莱格拉斯一惊,快速解决掉一个魔兵,顾不得看四周围过来的敌人。博罗米尔的号角!发生了什么事?尽管此人深为他所厌恶,但他顾不得多想,飞速地赶去救援。

大量的半兽人死在他的神箭和长刀之下,这些该死的魔兵,好象永远也杀不完。莱格拉斯的脸上已溅上了魔兵的鲜血,但他灵敏地左纵右跳,抵挡着企图倚多为胜的半兽人,时不时搭弓上箭,几箭连珠,给围攻者多添几个血窟窿。

吉穆利一直紧跟在他身边,咆哮着把斧头飞砍进每一个进攻者的骨头。

莱格拉斯终于冲出了包围圈,一马当先领着吉穆利朝山谷奔去,眼前的景象令他愣住了。

博罗米尔身上中了好几箭,都射中了致命处,一看就知道活不成了。莱格拉斯的脚步慢了下来,半个小时前还切齿厌恨的人,如今就要死在他面前,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生与死,短如朝露。这就是人类的命运吗?

他听见了最后几句话,微弱的,乞求的:“原谅我!我真的没想到,我让你们失望了!”他心头一酸,扭过头。

原谅他,这也许是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吧?可他就是说不出来。吉穆利默默地站在莱格拉斯身后,也没有说话,他把莱格拉斯的沉默误认为悲痛,大手在莱格拉斯的背上拍了拍。

莱格拉斯低下头,不知道是该为博罗米尔哀伤,还是该为命运而慨叹。只是,在他心中,死亡的阴影愈来愈浓。


第二十三章


弗拉多和山姆走了,博罗米尔死了。

望着那条载着博罗米尔遗体的小船流走,莱格拉斯无限迷惘,但阿拉贡的话立刻振作了他。漫游者坚强而睿智的黑眼睛俯视着他们俩,他的手坚决地按住莱格拉斯的肩:“只要我们忠于彼此,我们就决不会失败。”

这是承诺,对吉穆利、对莱格拉斯、更是对他自己!

我的爱,我的天使,我的忠诚永远奉献给你,只为你!


后来的几天里,他们日夜兼程,追踪着掳走皮平和梅利的半兽人的踪迹。那是一段艰险的历程,也是一段梦幻般的旅程。他至爱的精灵就在身边,同呼吸、共命运,再没有多余的人来打扰,疲惫的矮人也不像往日那般跟莱格拉斯抬杠,你甚至可以忽略掉他。茫茫天地仿佛只剩下了他和莱格拉斯,每当精灵睁大双眼,其实却在做梦,他就分外留心脚下的起伏,总能适时地把险些被一块石头或树根绊倒的精灵带进安全的怀抱,他的动作那么轻柔,以致于迷迷糊糊地作“草上飘”的精灵根本就没有发觉。休息时,他总悄悄把自己的外套盖在沉睡的精灵身上,尽情地凝视那安详的睡容、交叠在胸前的玉手、因警觉而睁着的双眼,一遍遍掬起细滑的银发。尽管时间紧迫,但每到树林下,他就会有意无意地放慢速度,让酷爱森林的莱格拉斯自在地呼吸树木的清香。

在被短暂地抽离现实世界的虚幻时空里,他倍觉幸福又深谙痛楚,如果可以,希望这心心相印的旅程永远持续,他不需要长庚星、冈多王位或其他的东西,他需要的只有一样,就是这个精灵的心。但这个梦迟早得醒。

有时他甚至有了奇怪的想法,是否他可以放弃一切,在救回两个霍比特人或魔戒被销毁之后,他是否可以对埃尔隆德说:不,我不要结婚,也不要登上冈多的宝座,那曾经是我的一切希望,但我已经改变,已经另有所求。是否他可以抱起莱格拉斯,逃向人和精灵都找不到的荒野……


罗翰骑兵迅捷地包围了他们,密集的长矛、闪亮的箭尖指着他们的致命处。阿拉贡本能地将身子靠近后面的莱格拉斯,尽量挡着他,莱格拉斯亦不自觉地将背脊贴向了阿拉贡。他们环视着周围的眼神。

那名高个子、头带鸡冠状头盔、缀白色马尾的骑士跳下坐骑,惊讶地打量他们三个。阿拉贡不满地注意到,他的视线在扫射过他们之后,又回到了莱格拉斯身上,锐利的目光仿佛也有瞬间的柔和。

“你们是精灵?”他问。

阿拉贡皱了皱眉,再没长眼睛的人也看得出,满面胡须的自己和矮个头又有一把长胡子的吉穆利绝对不是精灵。这个骑士的心飘到哪里去了?

“不,”阿拉贡回答,“我们中只有一位是精灵。他叫莱格拉斯,从遥远的黑森林王国来的。”那骑士的目光亮了起来,他又一次把视线投向莱格拉斯。阿拉贡提到金色萝林的盖拉德丽尔夫人,他的目光才变得严峻了。

当吉穆利为了维护盖拉德丽尔的声誉和这个名叫伊奥默尔的罗翰元帅发生冲突时,莱格拉斯挺身而出,用箭来保护朋友。伊奥默尔举起剑,莱格拉斯瞄准箭,他们互相盯着对方,阿拉贡跳到他们中间,阻止了这场争斗。但他并没有忽略伊奥默尔放下剑时眼中的波动。

经过警告和解释之后,伊奥默尔终究帮助了他们,允许他们穿越罗翰的国境,并愿意借马给他们。他说:“请你们到时候向国王证明我的决定没错。这次因为我对你们深信不疑,把自己,甚至生命都押上了。别违约!”

他命人牵来了马匹。给阿拉贡的深色马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可是给莱格拉斯的那匹浅色马阿诺德尽管性子暴烈,在识马的人眼中却绝对是一匹不折不扣的好马,伊奥默尔的目光略带挑战与戏谑,等着看精灵如何去制服它。莱格拉斯却不要马鞍和缰绳,灵敏轻快地跃上马背,他的骑姿引起了一片叹赏之声,伊奥默尔更掩不住眼中的惊喜。

莱格拉斯利索地拉起吉穆利,让他坐在背后,他别扭地抓住莱格拉斯的衣襟,阿拉贡举手向伊奥默尔道别。他可以感觉得到,伊奥默尔的眼光一直追随着他们,但阿拉贡没有回头去看。

这个甜梦终于醒了!随着胯下哈苏费尔四蹄生风的运动,阿拉贡怅惘地想着。如果能够,我希望莱格拉斯只是我一个人的,永不会有其他男人见得到他。


金色蔓蓉的穹顶被远远抛在身后,哈尔迪尔率军离开了森林,他昂首眺望莫都的方向,计算着魔戒队的行程,心绪紊乱。格洛芬德尔在莱格拉斯离开的当天也离去了,只在转身的一刹那,留给了他一个略带歉意、逃避的眼神。哈尔迪尔的眼禁不住有些发酸,他揉了揉眼,一言不发,策马驱驰。

莱格拉斯走到何处了呢?格洛芬德尔一定每天、每天都想念着他吧!我的努力永远也比不过由两世的情感所编织的缘分,可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他幸福,即使这幸福不是来自于我。

他默默低头,已经接到命令,他将率领萝林的精灵部队前往罗翰国与索隆的魔军作战。在漫漫长路上,他只想暂时抛开纠结于心的伤痛。

透过未来的迷雾。他预感到,从此将再也不能踏上可爱可恋的故乡。


格洛芬德尔在北方荒野上前进,寻找着杜内丹一族的行踪。寒冷的狂风抽打着他的面颊,但他仍策马向前。他和双子已经约好了,要在杜内丹人的军队中会面。

他仰脸眺望天空,沉重的云翳带给他一阵阵凄凉不祥之感。说不出盘旋于脑际的凶险之兆是什么,也说不出为什么日日心惊肉跳,昏冥中越来越靠近的阴影令他枕席难安,不断地吞噬他的理智。

忽然,他猛地勒转马头,朝来处奔去。


第二十四章


阿拉贡一行人遇见了惊人之变,谁能想得到坠落无底深渊的人还能复活?

刚多尔夫故弄玄虚的再现,把现实再度带回了阿拉贡的面前。他作为未来冈多之王、阿尔温之夫的命运已经决定,无可改变。

他们随刚多尔夫奔向罗翰王国的首都,奔向命运的转折点。


3月2日,罗翰金色王宫

阿拉贡和莱格拉斯从罗翰之王的宝库中并肩走出,阿拉贡身着光芒闪烁的铠甲,刀砍斧凿般的深刻五官生气勃勃,岁月风霜和历练沉稳融为一体,眉宇间气势雄浑,魁伟挺拔的身姿英气凛然,行步如龙蹯虎踞,莱格拉斯情不自禁的侧头打量他,虽然早知这位朋友有人皇之质,但如此深切地感觉到还是第一次。他说不上这是什么滋味,好象阿拉贡突然变得离他极远,就要远离他的生命。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而焦躁。阿拉贡只不过是个朋友而已,即使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罢,总有一天不能再一如往昔地陪伴自己、呵护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更何况,自己也并不需要人呵护……

伊奥默尔,罗翰王的侄子兼第三元帅,正含笑站在台阶下,被他的眼光一触,莱格拉斯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走神。这个罗翰骑士的目光未免太过热情了,虽然他实在是个让人难以讨厌的人,莱格拉斯还是为这人的审视微微挑了下眉。

他们一同朝大殿走去,莱格拉斯回头看了看,吉穆利正撒开双腿赶上来,不知为何,莱格拉斯隐隐觉得心安,在阿拉贡显得如此陌生高贵的同时,矮人却并未因戴上那顶铁和皮革制的小帽而显出任何不同。


伊奥温给客人们一一献酒,她不愧为人间公主,金色如丝的长发、缀着银边的白袍,鬓影衣光,丰姿千状,礼仪也无懈可击。

莱格拉斯没见过阿尔温,无从比较,亦觉得她落落大方,气度高华,不输精灵公主,想来罗翰国这两个王子王女都非池中之物,转目看向伊奥默尔,正碰上对方别有深意的眼光,他急忙回转头,却发现伊奥温在阿拉贡面前突然迟疑了,眼波流盼,粉容晕红,双目凝注杜内丹人,若喜若羞。莱格拉斯老大不快。杜内丹人满面欢容,低头看着少女无瑕的颜容。莱格拉斯情不自禁地往后一仰身,捏紧了手中的杯子。他清楚地看到公主捧酒的手和阿拉贡一触时,玉手轻颤,他敢打赌阿拉贡也感觉到了,尽管阿拉贡立刻收敛了笑容,神色忧郁,他还是觉得口中的酒液忽然变得苦涩难当。

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他紧捏的手,他猛然警觉,坐于身畔的伊奥默尔唇角噙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手却大力地包覆着他的手,附耳柔声说:“莱格拉斯,你再用力的话,杯子恐怕要破了。”那目光看似清亮明彻,却窜起了小火苗。莱格拉斯一声不响地抽回了手。

周围的人都在注意公主的献酒礼,莱格拉斯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其实,他心里乱透了,这是嫉妒吗?难道长久以来因为老是蒙受阿拉贡照顾,所以自己把他看成私有物了?他很清楚,这和自己对Ada、对格洛芬德尔的感情并不一样,就象一个孩子固执地要保留一方小小的天地,所以无法忍受别人共有它。对了,就是这样,只是这样,他在心底告诫自己: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是该放手,对阿拉贡也好、格洛芬德尔也好、甚至是Ada,都到了应该放手的时候,经历过短短的同行,今后的路,将只有自己独自去走了!


出城时,伊奥默尔牵着马来到吉穆利面前,邀请他和他共乘一骑,莱格拉斯本想插嘴,吉穆利一向是和他共骑的呀!可看见吉穆利因为这意外的礼遇而开心的模样,莱格拉斯还是忍住了。

伊奥默尔笑着说:“就这么办,莱格拉斯在我左边,阿拉贡在我右边,没人敢挡住我们!”

那天绝大部分时间,全军在塞奥顿国王和刚多尔夫的带领下横扫平原。伊奥默尔要么跟阿拉贡讨论战局,要么故意引导矮人大谈特谈他们的经历,尤其是关于精灵们的事情。莱格拉斯头痛地听着吉穆利把自己的身世事迹和盘托出,现在他一点也不再怀疑这个男人的动机,不觉暗中叫苦:怎么搞的,我总是莫名其妙地遇到这种人呢?希望他会是君子吧?


3月3日,海尔姆深谷

午夜,耀眼的闪电划破了黑暗,暴雨击打着石墙,从海尔姆岩脉冲来的敌军汹涌的漫过了岩石、豁口和沟壑,象大河决堤时的横流,黑色、凶野、绵长,每时每刻都更增威势。刀剑交击声、箭矢破空声、盾牌震荡声、落石轰隆声,混合着垂死哀鸣声、胜利欢叫声、斥骂狂吼声、助阵杀伐声,促成了一片汪洋无际的大海,每时每刻都增加新的危险。

伊奥默尔和阿拉贡一起穿过边门,从侧翼闯入敌阵,一些剑士随后紧跟,莱格拉斯也急忙尾随而上,用银柄双刀和利箭播撒死亡,所到之处当者披靡。周围的魔兵被杀退了,他们开始后撤,莱格拉斯正想朝后转,蓦地眼前一黑,肩头被飞箭射穿。他举目一望,小溪对面黑压压地集结了大量敌兵,箭如雨下。莱格拉斯强忍疼痛,举箭还击,以掩护战友撤离,但几箭过后,受伤的左肩渐渐抬不起来,眼看战友大部分都进了门,他也拔腿就跑,突然从死人堆里伸出了两只手,一把拖住了他的脚,莱格拉斯奋力挣脱,但已来不及了,他被半兽人团团包围。

在前方,黑沉沉的夜幕下,阿拉贡和吉穆利正忙着救应被半兽人绊倒的伊奥默尔,混乱之间,谁也未能发现他的失踪,半兽人的吼叫声淹没了微弱的呼救。



第二十五章 


前世的黑暗有如一张魔网,笼罩在他的头顶。他绝望四顾,半兽人狰狞的笑容历历在目,分 

不清是现实还是回忆。一切又要重演了吗?犹如掉落陷阱的猎豹,他顽强地捍卫自己,但黑 

暗的包围圈转眼就密不透风,半兽人兴奋地叫嚣着,攻势如狂暴的海浪,瓦解着他的防卫。 

莱格拉斯不再迟疑,倒转刀锋,猛然向喉咙割去,就在即将一了百了之际,一只箭射中了他 

的手臂,他力气顿失,这一刀只在喉咙上划破了浅浅的血口,四只长满粗毛的大手从后面抓 

紧了他的身子,天旋地转,刀箭脱手,一把大刀迎头劈落。 

雪亮的刀光映照中,莱格拉斯的面孔惨白凄冷,却精致完美得超乎想象。半兽人一愣,大刀 

只在莱格拉斯的耳边滑过,瞬息之间,几个半兽人抓住他的头发和手脚把他按倒在地,四肢 

都用绳索紧缚。莱格拉斯被扛到了那个持刀的半兽人肩上,他感觉到半兽人坚硬的肩膀,可 

怕的触感令他的身心都为之惧怕,他想呕却呕不出来,闭上眼,等待着即将降临的过去,那 

无尽的屈辱和悲痛…… 

那半兽人吼道:“这是我的!”猛劈几刀,挡开了其他魔兵的手,大踏步向后方走去。 


石墙上,边门重新关闭,伊奥默尔幸喜并未受伤。他转身向吉穆利和阿拉贡道谢,阿拉贡忙 

着给门后加石头,吉穆利拍着手中的斧头,大笑着夸耀自己的战果。他们都以为莱格拉斯还 

安全地站在墙头上射箭。 


半兽人急不可耐地要享受他的战利品——一个美丽得令人热血沸腾的精灵。他把莱格拉斯扛 

到远离号角堡弓箭手射程的地方,就粗暴地撕碎了精灵的衣襟。 

寒意沁入莱格拉斯的身子,皮肤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越发窒息难当。他明白下面要发生什 

么,也明白已无可避免,还是夹紧了双腿。半兽人把他翻过来俯伏在山石上,周围的魔兵和 

野蛮人都兴奋地围聚过来,淫笑声、戏闹声敲打着他的耳膜,他闭紧眼帘,却无法阻止声 

浪,他多么希望自己听不懂这些语言,但前世的惨痛回忆使他有足够能力去把握其中含义。 

他们说的是: 

“巴劳特,你小子捡到宝了!” 

“快点,让我们也爽爽!” 

“等一下我上!” 

“急什么?还怕玩不残他?” 

…… 

莱格拉斯咬紧牙关,尽可能听而不闻,但纤美的身段如即将被风吹折的幼树,瑟瑟抖动,更 

煽动了魔兵的兽欲。巴劳特洋洋自得地撕下了莱格拉斯的裤子,修长莹润的两腿、洁白挺翘 

的臀部、娇弱堪怜的后蕾,全都裸裎于暴雨中。莱格拉斯羞愧地缩起双腿,就象一根细细的 

琴弦,被强力弹断。 

大手死死地按住他的背部,头抵着地面,双腿被迫弯曲着跪在岩石上,一条穿兽皮的大腿强 

行挤进了他两腿间隙,粗鲁的手指掰开了他的臀瓣。他惶恐地感觉到抵在穴口上的硬挺。 

下一刻,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冲破了夜空! 


石墙上,阿拉贡几乎疯掉。他的目光投向下方黑压压的敌军,撕心裂肺地大喊着:“莱格拉 

斯!莱格拉斯!你在哪里——” 


半兽人的动作凶猛得令他难以呼吸,眼睛模糊。一把巨大的铁锥重重地撞入又拉出,整个内 

壁都被曳拉着向外翻,裂口了,血在流淌,借着血的润滑,动作更为流畅,翻搅,抽刺,连 

惨叫都没了声息。 

让我死了吧!恍惚中,麦格林的脸又出现在眼前: 

“莱格拉斯,用你自己的手,了结这一切吧!” 

谁都好,帮我了结这一切吧! 


两支利箭呜鸣而至,劈开了混乱的淫欲。 

背后的半兽人惊叫一声,倒在了他的背上,沉重腥臭的头颅垂挂在他肩上,还没有软下来的 

那东西仍嵌在他体内。他用力向前爬去,甩开了那具笨重的尸体。周围的魔兵不断倒在箭 

下,隐约间,远方海尔姆岩脉上传来了号角的回音。援兵到了吗?他迷迷糊糊地想。魔兵已 

发现了箭矢的来处,猛扑过去。 

一身东方野蛮人打扮的男子掀开了兜帽,露出杀手那敏锐如刀锋的脸孔,手中长刀闪亮。杀 

手身旁的另一个男子撕下假发和面具,露出林谷精灵王的本来面目,金色光辉闪动,他长剑 

在手,锋利无情地劈削扑过来的半兽人的手臂。克罗杰里安也舞动长刀,深深砍破一个野蛮 

人的太阳穴,他绝对不会让黑森林王的儿子死在此时此地。 


阿拉贡毫不犹疑,一剑砍断一个刚爬上墙头的半兽人的脖子,纵身一跃,跳到半兽人的攻城 

梯上,就要滑下去。伊奥默尔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阿拉贡,冷静些!你的责任在这 

里!” 

阿拉贡甩开他的手,快速沿梯而下,吉穆利紧随其后。伊奥默尔摇摇头,长啸一声,也纵身 

冲了下去,一路砍翻了不少向上攀登的魔兵。 

他落地时,阿拉贡和吉穆利已陷入酷烈的缠斗,他立即投入战斗的急流,强有力地击中一个 

魔兵的盾牌,趁机出手刺穿那厮的胸口,又将身一矮,转手扎捣另一个家伙的腹腔。在这间 

隙中,他一面躲闪刺来的长矛,一面大声向阿拉贡叫道:“你太冲动了!” 

阿拉贡没有回答。他又大叫:“这么多魔兵,你怎么找?现在就是赶去可能也来不及了!” 

阿拉贡的眉梢升起了怒意,猎猎寒风中他剑如流星,招招夺命。 


一阵阵惊雷轰击着下方的战场,也轰击着混乱不堪的命运。 

阿拉贡的心在狂风暴雨中吼啸着。 

我的天使,我的天使,就算我救回全世界,却丧失了你,我又何必活下去? 


第二十六章 


恍若沉雷远播,号角声激越高亢地冲荡山谷四壁,萝林精灵军剑光如雪,从山坡上发起进 

攻,冲决半兽人的后方阵地。 

吼声隆隆,骁勇的远射手们冲在最前列,绣着金色蔓蓉标志的大旗下,哈尔迪尔一身银盔银 

甲,手持利箭,放出一束束黑色的死亡。他气概昂然,英武不逊梵拉降世。刚多尔夫一身白 

袍,凛然生辉,胯下捷影快蹄如风,他俩率先并肩而下,众位豪勇长驱而来,宛如山洪奔 

腾,淹没了魔军的防线。 

号角堡同样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国王塞奥顿亲自领军出战,战马如雪,铠甲如金,高大英 

挺的罗翰武士们同声呐喊,呼啸震天,魔兵们吓得心胆俱裂。两支军队如鹫鹰扑击,前后夹 

攻,象巨大的锯齿咬啮着魔兵的性命,起初的惊惧过后,魔军开始背水一战,狂烈地反扑。 

战场上响起了更为惨烈的嚎叫声。 

哈尔迪尔一马当先,杀入黑森森的狂潮,象一头苍鹰扑向鸡群,居高临下,剑剑追命。在大 

开大阖的杀伐声中,他蓦然听见远方飘来一个声音,顿时浑身一颤,这声音他就算化了灰也 

认得。那个精灵怎会在这里? 

举目望去,在黑蒙蒙的包围圈中,格洛芬德尔的金发明光曜烁,但已沾染了血迹,哈尔迪尔 

心痛欲裂,急忙拍马赶去。 

负隅顽抗的魔兵们拖曳着莱格拉斯后撤,但另一部分魔兵却以前所未有的暴戾猛攻格洛芬德 

尔和克罗杰里安。杀手准确地避过纷飞的兵刃,时不时以刀刃般的锐利破开敌手的防护之网,撕裂喉咙或胸 

膛。格洛芬德尔却不顾长矛利刃,使出刚勇决绝的剑技,呼吼着扑向莱格拉斯所在的方位, 

被拖在泥地里的莱格拉斯沾满了泥浆、血迹和雨水,就象一朵落花,转眼就要萎谢,求助的 

目光紧盯着格洛芬德尔。格洛芬德尔怒气填膺,决不原宥这帮魔鬼,但盘聚的魔兵愈来愈 

多,粗蛮地蜂拥而上,他俩渐渐抵敌不住,箭囊空了,身上血肉横飞,而莱格拉斯的影子却 

越来越远,象一个怎么也追不到的幻象。 

哈尔迪尔飞马而来,他们的压力立刻减轻了,哈尔迪尔在他身边撒下剑网,但他毫不领情, 

厉喝道:“别管我!快去救莱格拉斯!”哈尔迪尔这才发现远处落在半兽人手中的莱格拉 

斯。即使是此时,那饱受蹂躏的身躯掉落在泥沼中,依然无辜而纯洁。哈尔迪尔心中绞痛, 

不知是为了格洛芬德尔的态度还是因为莱格拉斯的不幸。他掉转马头,疾速驰去。莱格拉斯 

无能为力地躺在泥浊中,看着哈尔迪尔的来临,眼中透出感激之色。 

半兽人立即包围了哈尔迪尔。他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见一个杀一个,捣碎了好几个魔兵的 

脑袋。忽然战马一声嘶鸣,倒落于地,一条后腿竟已被砍断。哈尔迪尔临危不惧,灵活地跃 

到空中,在凌空下落之际还顺手解决了那个砍马腿的家伙。这时他的战友们也朝这一方冲锋 

而来。 


阿拉贡终于看到了他的天使,他狂喊着:“莱格拉斯!莱格拉斯——”隔着乱军和武器的交 

鸣声,莱格拉斯还是听到了,他惊喜地扭过头,两人目光交织,胜如千言万语。看见莱格拉 

斯赤裸裸的躯体,阿拉贡怒火腾炽,杀光这些恶魔是他唯一的念头。吉穆利也奋不顾身向前 

冲杀,大斧砸碎了一个个胆敢阻路的魔兵。 


拖曳着莱格拉斯的半兽人意识到他也许无法顺利地带走这个战利品,环顾四周,魔军正节节 

败退,他略一思忖,怒吼了一声,突然一刀向莱格拉斯砍下。 


阿拉贡心跳停止了!吉穆利张大了嘴却没有声音。格洛芬德尔眼前昏黑一片。克罗杰里安皱 

紧了眉。就连伊奥默尔都屏住了气。但距离遥远,谁也救不到他,克罗杰里安用尽全身气力 

掷出了飞镖。 

这一刻,仿佛千年万年。 


一把飞剑和一把飞镖齐齐命中了半兽人。半兽人的眼睛鼓了出来,刀哐啷落地,身体摇晃了 

几下,就倒落在莱格拉斯身上。血汩汩地染红了他的脸。 

哈尔迪尔急中生智,掷出了手中的剑。他反手抽箭,弯弓射发。半兽人发狂了,乱刀向莱格 

拉斯倾落,但都被哈尔迪尔和腾出手来的阿拉贡以瀑布般的箭矢挡住。伊奥默尔和吉穆利一 

左一右掩护阿拉贡,向莱格拉斯快速移动。 

但哈尔迪尔身边却无人掩护,他仅有弓箭在手,凭着本能避闪四面八方飞涌的兵器。就在他 

终于冲到莱格拉斯身边时,一把长矛从后方突刺,他可以避开,但这意味着莱格拉斯将要被 

洞穿,哈尔迪尔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莱格拉斯,长矛深深刺穿他的心脏,黑暗的 

永夜来临了,在闭眼的刹那,他在莱格拉斯的耳边低语:“请你……和格洛芬……” 

然后,他的身子就被挑到了空中。 


格洛芬德尔惊呆了。 

莱格拉斯情不自禁地呼唤着哈尔迪尔,面对半兽人的凌辱他没有半点眼泪,此刻却变成了一 

个泪人儿。心,碎成千片万片。 

哈尔迪尔啊,哈尔迪尔,我哪一点值得你舍身相救?格洛芬德尔应该只属于你啊! 


格洛芬德尔和阿拉贡差不多同时冲到莱格拉斯身旁,在劈飞了那些魔兵之后,格洛芬德尔一 

把抱起了莱格拉斯,阿拉贡看他一眼,抱起了哈尔迪尔。 

“他怎么样?”莱格拉斯问。 

哈尔迪尔的体温渐渐消散,生气盎然的脸被一层死的安谧所取代。 

莱格拉斯身心交瘁,倚着格洛芬德尔的怀抱,却再也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千头万绪在他脑海 

回荡,前尘今世啃噬着他的灵魂。 

我最不想让你看见的一幕,格洛芬德尔,你还是看见了,即使舍弃前生所有的一切我也请求 

梵拉们别为我保留的回忆,又回来了!而且,在哈尔迪尔因我而死的此时。 

格洛芬德尔也是一派茫然。他本能地抓紧怀中的人儿,即使重来一遍,他还是会选择让莱格 

拉斯得救,但此刻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的是谁呢?他低头检视莱格拉斯的伤势,万幸,莱格 

拉斯的伤势不算太严重。格洛芬德尔割断绳索,脱下自己的外袍,帮莱格拉斯穿上。他的手 

微微发颤,他的眼睛,始终不曾看向哈尔迪尔。 

阿拉贡默默地抱着哈尔迪尔冷却的身体,但他的眼光静静地看着莱格拉斯,充满了无以言说 

的欢欣。 

于千万人中,于此时,他终于得回了他的天使。 


吉穆利和伊奥默尔以及赶来的其他战士一起捍卫这一时刻。 

克罗杰里安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知道现在无论莱格拉斯还是林谷的精灵王都不再需要他帮忙 

了,含笑把兜帽拉回头上,他转身向黑暗行去。夜晚的雨声并不能淋湿他的欢悦。 

——瑟兰迪尔啊,你的儿子安全了! 

默默地,他抬起头,开始思念那个离开他生命的精灵,顺手斩落了一个碍事的野蛮人的头。 


第二十七章 


海啸般的怒吼声惊醒了他们。 

萝林步兵和罗翰骑兵已经会师,如狂浪淘沙般杀向残余的魔军。 

莱格拉斯狠狠心,用力推开格洛芬德尔。格洛芬德尔迷惘地瞧着他。莱格拉斯从地上捡起一 

把长刀,厉声说:“该为哈尔迪尔报仇了!”吉穆利担忧地问:“你还行吗?”莱格拉斯大 

笑起来,浑然不觉自己的笑声有多么惨烈,他大声道:“我不会输给你的!”不顾自己的步 

履还不稳定,当先向魔兵扑去。 

阿拉贡立即放下哈尔迪尔,和吉穆利一起追了上去。伊奥默尔的唇边泛起一抹惊奇、欣赏的 

笑意,也大笑着投入了狂野的争战。惟有格洛芬德尔留在原地,独自站了很久。他的身体一 

直抖瑟不停,他的眼睛还是不敢看那个死去的精灵一眼。 


3月4日,号角堡 

清晨的阳光穿越薄薄的帘幕,射入室中。莱格拉斯静卧在绣帏深处,冰清玉洁的容颜片尘不 

染,益发显出清华卓绝的气质,昨夜的风雨仿佛只是一场梦。阿拉贡细心地为他擦拭伤口和 

敷药,清洁身子,每清理过一处,阿拉贡就印上一个爱怜的吻。 

黎明前他们象强悍的北风,吹得魔兵们惊慌失措,任由他们宰割,神秘出现于山冈上的森林 

又吞噬了最后的残兵。在全军欢呼胜利之时,莱格拉斯再也支持不住,晕厥倒地,阿拉贡及 

时抱住了他,并将他带回城堡中的这间客房。 

莱格拉斯能撑到那时,全靠胸中的怒火,但伤势又恶化了许多。深知他心情的阿拉贡并没有 

阻止他杀敌。昨夜的莱格拉斯根本就罔顾生死,他竟然迎着刀锋不避不让,拼着挨上一刀去 

了结敌人的性命,若非阿拉贡替他挡开击来的武器,恐怕就有十个莱格拉斯也已葬身刀下, 

他却连看也不看,势如疯虎般地接连进攻,狂飙于剑影刀光之间。那样子,根本就不想再要 

这条命!阿拉贡却几乎被他吓掉了半条命。 

我的天使啊!如果你不再看重自己的生命,可否将它交给我呢? 

阿拉贡轻轻为他擦拭下体,想起他赤裸着被拖曳于泥沼中的场面,又一次,心碎无言。 


吉穆利耷拉着脑袋坐在门外,等候着。昨夜他也受了轻伤。阿拉贡替他上了药之后,叫他去 

休息,但他怎么也睡不着,只有坐在这里才能安心。 

那个倔强的精灵在晕倒之前,还固执地跟他比赛杀死了多少魔兵。吉穆利很想看看他现下怎 

样,但他明白莱格拉斯决不愿别人再见到他的身体,也许唯有阿拉贡例外。不久前,他开始 

觉察到精灵和人类国王的后裔之间有某种暧昧的东西,但他装着不知道。无论如何,他了解 

到阿拉贡的确是爱着精灵的,而精灵也回报以深情厚谊。 

希望阿拉贡能给他幸福,他实在经历了太多的不幸。 

这幸福,也许只有阿拉贡能给。那是我一辈子也给不起的东西。我所能给的,只是友谊,矮 

人一生一世只给予一次的忠诚友谊。我愿他幸福,我给不了的幸福…… 


一个身影从阳光中走来,粲然熠亮,吉穆利一时几乎睁不开眼。 

格洛芬德尔! 

林谷精灵王的脸上仿佛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他以肃穆的神色看了看吉穆利,又看了 

看房门,仿佛下了某种决心,紧抿的唇角坚毅而沉着。他敲了敲门,报出自己的名字,阿拉 

贡很快开了门,他大踏步走进去。 

吉穆利坐着没动,这个季节已是初春,但风很冷,他安宁地坐着。 

过了一会儿,伊奥默尔也来了。吉穆利不客气地瞪着他,阻止了他想进去的行动。他浅笑站 

定,拿出银柄双刀和萝林大弓:“士兵们在战场上找回了这些,请你替莱格拉斯收下吧!还 

有,国王今天下午出发去伊森加德萨茹曼的塔楼,也请你通知一声。”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房门,然后微笑而去。 


房间里一片沉寂,惟有莱格拉斯不安稳的呼吸声,每当他在梦里挣扎、惊惧不安时,阿拉贡 

就会隔着被子轻柔地安抚他。他就象一个孩子,找到了安全的所在,再度沉沉昏睡。格洛芬 

德尔淡淡地苦笑着,看着这一切。 

良久,他起身眺望花园。阳光刺眼得叫人心烦,满园的花又如此俗艳。但他静静地看了很 

久,就在阿拉贡以为他出神的时候,他忽然说:“我决定西去。” 

“呃?”阿拉贡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从未听过他有这种打算。阿拉贡本以为在精灵们全体西 

去时,他也会和埃莱丹、埃罗赫一样誓言留在中洲呢!再说,他竟然舍得就此放弃? 

“我留在中洲,是为了等一个精灵。”格洛芬德尔悠悠诉说着,“我等到了,可是又没等 

到。六千年的岁月也无力回天。我想通了,如果他今生心中无我,追寻又有何用?我已经错 

过了本该和他相爱的年代。”他回转身,一泓清水般的哞瞳直射阿拉贡心底:“更何况,哈 

尔迪尔因我而死。” 

阿拉贡不由得轻声叹息。 

格洛芬德尔的笑容轻淡而虚幻,焕发着银色的光晕。他低声说:“阿拉贡,不管你将来是否 

和阿尔温结婚,我都诚心诚意祝你幸福。” 

“只是,”他步近床帏,“我还想为莱格拉斯做点事情。” 

他握起莱格拉斯的手,全心全意地祈祷:“爱尔贝蕾斯?吉尔索妮尔!我愿意用全部福分来 

换取他的康复!” 

一团纯白的光芒笼罩了他们俩。 

当光芒散去时,莱格拉斯的脸色已平复如常,伤口也渐渐愈合。格洛芬德尔却脸色苍白,他 

深情地注视莱格拉斯,将他的手捧到嘴边,轻轻一吻。 

再见了,我的爱!我会在终西地等下去,如果你愿意,那时一切也许可以重新开始! 

他踏出房门,留下满室的清风和阳光。 

阿拉贡低下头,在莱格拉斯的唇上也印下轻轻一吻。 


待续


 (28)  

第二十八章 


巍然古朴的厅堂上,精灵们为统帅举哀。哈尔迪尔躺在灵床上,被一袭白色的薄纱覆盖。凄 

婉哀伤的乐曲回旋。格洛芬德尔缓步进入,精灵们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他揭起薄纱,纱下 

的容颜安详、俊美、清新,灿烂的头发向后披散,一丝不乱,阖闭的眼帘好梦未酣,鲜嫩的 

嘴唇发出无声的邀请,但那温存羞涩的笑容再不会为他开启。格洛芬德尔失神地站了好一会 

儿,随着萝林精灵的调子唱起了哀歌。他的歌声令所有的人和精灵都为之落泪,却再也不能 

唤回那个沉睡的精灵。一股股寒风吹来,格洛芬德尔兀自唱着,歌声随风飘逝。 


吉穆利独坐在走廊上,把头侧向房门,他并非存心听壁脚,但那橡木门后如果传出什么声 

音,他也决不反对。每当有人经过,他就用破嗓门唱起歌来,好遮住门后隐隐的尖叫,反 

正,那两个激情似火的人儿什么也听不到,倒是路过的人莫名其妙,从未听过这么难听的歌 

声。 


莱格拉斯醒了。他不安地四下张望:“格洛芬德尔呢?我好象觉得他在这里。”阿拉贡犹豫 

了一下。告诉他吗?也许只是徒增伤心而已。阿拉贡暗暗叹息,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说: 

“他走了。我爱,现在只有你和我,我陪着你。” 

莱格拉斯沉默了,那双大眼睛忧伤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阿拉贡的手不疾不缓地抚摸着他。 

片刻,他才开口,声音涩涩的:“阿拉贡,你都看见了吗?” 

阿拉贡的表情依然平稳:“对。” 

莱格拉斯低下头,热泪又涌上心头,喉咙干涩得几乎难以发声,他下意识地拥紧被子,深深 

吸一口气,问:“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 

回应他的是猛然被掀开的被子和骤然呈现的裸身。他惊呼一声,阿拉贡却跪了下来,温柔地 

捧起他的双脚,送上一个个甜蜜绵长的吻。他惶然不知所措,阿拉贡抬起眼,专注地看进他 

眼里;“莱格拉斯,我愿亲吻这双脚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莱格拉斯哭倒在他的怀中,一遍遍拉下他的头交换着唇舌。 

爱我吧!此时此刻,请你爱我吧!让我抓住一份真实的温暖,让我被爱,让我被保护,让我 

知道自己安全。 

阿拉贡一遍遍地用亲吻和爱抚来膜拜他至爱的身躯,爱欲之火在他们之熊熊燃烧,莱格拉斯 

情难自己地迎合他的亲吻,当他再也忍不住在阿拉贡的下方啜泣时,阿拉贡紧紧抓住他的 

腰,抬起他的脸,用嘶哑的声音问道:“我可以要你吗?” 

莱格拉斯以行动证实了他的意愿,抬起双腿环住了他结实的腰部。 

一次又一次,他长驱直入,深入浅出,让银发在他臂上狂乱地摇摆,他的一部分融化在他的 

体内,这一切仿佛永不会结束。 

这个上午,笑声、哭泣声、呼唤声、呐喊声、喘息的节奏、肌肤的烧灼、肢体的缠结、律动 

的韵致以及密合的情意,都深深刻进他们的记忆,永不会成为过去。 


那天下午,他们并辔而行。 

莱格拉斯很疲倦,但坚持要去伊森加德。 

他说:“阿拉贡,我答应过你,会陪你到天涯海角,所以别把我独个儿留下,好吗?” 

阿拉贡怎能说不呢? 

吉穆利照例坐在莱格拉斯身后,注意到莱格拉斯的酸软无力,他张开双臂环住了莱格拉斯的 

腰,还做出一副恐惧掉下马的样儿,大声嚷嚷:“见鬼的马儿!我还是不习惯!走路多带 

劲,比骑马好多了!” 

莱格拉斯忍不住发笑:“喂,苯矮人,要跟我们做朋友,你只好委屈到底了!” 

“什么?什么跟什么?!野精灵,我一天没骂你,你就受不了是不是?”吉穆利吆喝得更凶 

了。 

其他人明白这对活宝又打嘴仗了,都嘻嘻笑着,伊奥默尔却紧紧盯着精灵,仿佛想看穿他的 

身体。 

阿拉贡偶尔会侧过头,闪电般地和莱格拉斯交换一个眼神。 

伊奥默尔把一切尽收眼底,唇角浮起了一丝了然于心的笑容。 


他们默默地行进于暮色中,溪崖边的树林怪影幢幢,雾气昏冥而阴冷,人人都为之压抑不 

已,惟独莱格拉斯左顾右盼,满心好奇。尽管对这片一夜间冒出来的鬼魅森林心惊胆颤,但 

吉穆利还是乐于看到他恢复了部分活力,于是吉穆利便开始谈论海尔姆深谷里的那些晶洞: 

“莱格拉斯,我的好伙计,你不知道那才叫大、才叫美呢!对小矮人来说,哎,哪怕让他们 

瞥一眼得付出真金做代价也愿意!” 

“为了免进那些洞穴,我倒是情愿付出金子。”莱格拉斯说。 

吉穆利的嘴唇绽开了一个看不见的微笑。 

到底是瑟兰迪尔之子啊,一样的喜好!一样的臭脾气! 

他忽然弄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高贵美貌的精灵,就只有这一个让他觉得可以亲近。 

吉穆利挑了挑眉,把海尔姆的洞穴说成了一个宝石般熠熠辉烁的世界。他知道这话儿精灵准 

爱听。那些亮晶晶、光灿灿的梦境,也许比任何话语都更能安慰一颗受创的心。 

不知不觉的,他想象着精灵穿过洞穴里点点滴滴的银珠,脚步仿佛在海底的水草和珊瑚中飘 

荡,银发交织着四面倾泻的湛蓝、幽黑的波纹状光芒,宝石在他那洁净无瑕的脸庞边耀亮, 

本该是绝美的画面,但他却激泠泠大了个冷颤,一股说不出的、阴暗的预兆笼罩在他的心 

头。 

莱格拉斯在海底飘荡……随着水草…… 

他极力挣脱这可怕的联想,正好听见莱格拉斯说:“你可把我的心说动了,吉穆利。如果仗 

打完你我平平安安,那咱们一起去旅行一次。” 


如果仗打完! 

本来含笑听他们讲话同时警惕地望向四周的阿拉贡猛地挺直了身子。 

他的心为之一窒。等仗打完,那时候怎么样呢?阿尔温会来。埃尔隆德王会来。他的族人会 

来。他生命中每个重要的人都会来。 

可莱格拉斯呢?他会在那儿吗? 

那时候陪着莱格拉斯冲下山坡、在森林中歌唱的会是谁呢? 

阿拉贡环顾四周,雾气苍茫,太阳落山。这一天的美、这一天的美就要成为过去! 

他的目光黯淡了,心越来越冷。 

他早已走上了不能回归的道路,在他未出生以前,就背负了全族人的期望。死去的母亲,更 

用生命教会了他关于他的责任,还有……还有抚养他的林谷精灵们的期许、阿尔温的爱情, 

他怎么能背叛?他怎么敢背叛? 

那天剩下的旅程中,他再没回头看过莱格拉斯。 


待续  


第二十八章 


巍然古朴的厅堂上,精灵们为统帅举哀。哈尔迪尔躺在灵床上,被一袭白色的薄纱覆盖。凄 

婉哀伤的乐曲回旋。格洛芬德尔缓步进入,精灵们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他揭起薄纱,纱下 

的容颜安详、俊美、清新,灿烂的头发向后披散,一丝不乱,阖闭的眼帘好梦未酣,鲜嫩的 

嘴唇发出无声的邀请,但那温存羞涩的笑容再不会为他开启。格洛芬德尔失神地站了好一会 

儿,随着萝林精灵的调子唱起了哀歌。他的歌声令所有的人和精灵都为之落泪,却再也不能 

唤回那个沉睡的精灵。一股股寒风吹来,格洛芬德尔兀自唱着,歌声随风飘逝。 


吉穆利独坐在走廊上,把头侧向房门,他并非存心听壁脚,但那橡木门后如果传出什么声 

音,他也决不反对。每当有人经过,他就用破嗓门唱起歌来,好遮住门后隐隐的尖叫,反 

正,那两个激情似火的人儿什么也听不到,倒是路过的人莫名其妙,从未听过这么难听的歌 

声。 


莱格拉斯醒了。他不安地四下张望:“格洛芬德尔呢?我好象觉得他在这里。”阿拉贡犹豫 

了一下。告诉他吗?也许只是徒增伤心而已。阿拉贡暗暗叹息,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说: 

“他走了。我爱,现在只有你和我,我陪着你。” 

莱格拉斯沉默了,那双大眼睛忧伤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阿拉贡的手不疾不缓地抚摸着他。 

片刻,他才开口,声音涩涩的:“阿拉贡,你都看见了吗?” 

阿拉贡的表情依然平稳:“对。” 

莱格拉斯低下头,热泪又涌上心头,喉咙干涩得几乎难以发声,他下意识地拥紧被子,深深 

吸一口气,问:“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 

回应他的是猛然被掀开的被子和骤然呈现的裸身。他惊呼一声,阿拉贡却跪了下来,温柔地 

捧起他的双脚,送上一个个甜蜜绵长的吻。他惶然不知所措,阿拉贡抬起眼,专注地看进他 

眼里;“莱格拉斯,我愿亲吻这双脚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莱格拉斯哭倒在他的怀中,一遍遍拉下他的头交换着唇舌。 

爱我吧!此时此刻,请你爱我吧!让我抓住一份真实的温暖,让我被爱,让我被保护,让我 

知道自己安全。 

阿拉贡一遍遍地用亲吻和爱抚来膜拜他至爱的身躯,爱欲之火在他们之熊熊燃烧,莱格拉斯 

情难自己地迎合他的亲吻,当他再也忍不住在阿拉贡的下方啜泣时,阿拉贡紧紧抓住他的 

腰,抬起他的脸,用嘶哑的声音问道:“我可以要你吗?” 

莱格拉斯以行动证实了他的意愿,抬起双腿环住了他结实的腰部。 

一次又一次,他长驱直入,深入浅出,让银发在他臂上狂乱地摇摆,他的一部分融化在他的 

体内,这一切仿佛永不会结束。 

这个上午,笑声、哭泣声、呼唤声、呐喊声、喘息的节奏、肌肤的烧灼、肢体的缠结、律动 

的韵致以及密合的情意,都深深刻进他们的记忆,永不会成为过去。 


那天下午,他们并辔而行。 

莱格拉斯很疲倦,但坚持要去伊森加德。 

他说:“阿拉贡,我答应过你,会陪你到天涯海角,所以别把我独个儿留下,好吗?” 

阿拉贡怎能说不呢? 

吉穆利照例坐在莱格拉斯身后,注意到莱格拉斯的酸软无力,他张开双臂环住了莱格拉斯的 

腰,还做出一副恐惧掉下马的样儿,大声嚷嚷:“见鬼的马儿!我还是不习惯!走路多带 

劲,比骑马好多了!” 

莱格拉斯忍不住发笑:“喂,苯矮人,要跟我们做朋友,你只好委屈到底了!” 

“什么?什么跟什么?!野精灵,我一天没骂你,你就受不了是不是?”吉穆利吆喝得更凶 

了。 

其他人明白这对活宝又打嘴仗了,都嘻嘻笑着,伊奥默尔却紧紧盯着精灵,仿佛想看穿他的 

身体。 

阿拉贡偶尔会侧过头,闪电般地和莱格拉斯交换一个眼神。 

伊奥默尔把一切尽收眼底,唇角浮起了一丝了然于心的笑容。 


他们默默地行进于暮色中,溪崖边的树林怪影幢幢,雾气昏冥而阴冷,人人都为之压抑不 

已,惟独莱格拉斯左顾右盼,满心好奇。尽管对这片一夜间冒出来的鬼魅森林心惊胆颤,但 

吉穆利还是乐于看到他恢复了部分活力,于是吉穆利便开始谈论海尔姆深谷里的那些晶洞: 

“莱格拉斯,我的好伙计,你不知道那才叫大、才叫美呢!对小矮人来说,哎,哪怕让他们 

瞥一眼得付出真金做代价也愿意!” 

“为了免进那些洞穴,我倒是情愿付出金子。”莱格拉斯说。 

吉穆利的嘴唇绽开了一个看不见的微笑。 

到底是瑟兰迪尔之子啊,一样的喜好!一样的臭脾气! 

他忽然弄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高贵美貌的精灵,就只有这一个让他觉得可以亲近。 

吉穆利挑了挑眉,把海尔姆的洞穴说成了一个宝石般熠熠辉烁的世界。他知道这话儿精灵准 

爱听。那些亮晶晶、光灿灿的梦境,也许比任何话语都更能安慰一颗受创的心。 

不知不觉的,他想象着精灵穿过洞穴里点点滴滴的银珠,脚步仿佛在海底的水草和珊瑚中飘 

荡,银发交织着四面倾泻的湛蓝、幽黑的波纹状光芒,宝石在他那洁净无瑕的脸庞边耀亮, 

本该是绝美的画面,但他却激泠泠大了个冷颤,一股说不出的、阴暗的预兆笼罩在他的心 

头。 

莱格拉斯在海底飘荡……随着水草…… 

他极力挣脱这可怕的联想,正好听见莱格拉斯说:“你可把我的心说动了,吉穆利。如果仗 

打完你我平平安安,那咱们一起去旅行一次。” 


如果仗打完! 

本来含笑听他们讲话同时警惕地望向四周的阿拉贡猛地挺直了身子。 

他的心为之一窒。等仗打完,那时候怎么样呢?阿尔温会来。埃尔隆德王会来。他的族人会 

来。他生命中每个重要的人都会来。 

可莱格拉斯呢?他会在那儿吗? 

那时候陪着莱格拉斯冲下山坡、在森林中歌唱的会是谁呢? 

阿拉贡环顾四周,雾气苍茫,太阳落山。这一天的美、这一天的美就要成为过去! 

他的目光黯淡了,心越来越冷。 

他早已走上了不能回归的道路,在他未出生以前,就背负了全族人的期望。死去的母亲,更 

用生命教会了他关于他的责任,还有……还有抚养他的林谷精灵们的期许、阿尔温的爱情, 

他怎么能背叛?他怎么敢背叛? 

那天剩下的旅程中,他再没回头看过莱格拉斯。 


第二十九章 


这一天是3月5日。 

下午的阳光洒在满目苍痍的伊森加德城墙上,天空云彩漂浮,这邪恶的堡垒似乎也有了几分悲凉的美。 

阿拉贡和吉穆利吸着皮平和梅利找到的烟斗草,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话,莱格拉斯静静地躺着,凝视着亘古长存的天空,嘴里轻声哼着歌。 

阿拉贡听着两个霍比特人的历险记,外表镇定如常,内心却茫然若失。 

他的心比下方洪水横流的城堡更加抑郁凄凉。 

这只是一个选择的问题:要莱格拉斯,或是阿尔温? 

或者说要江山美人和责任,还是要自己的想念? 

他真正意识到,他和莱格拉斯之间,横亘着千古难题。 

林谷双子率领的杜内丹族人就要来了,为了实现他的复国大业而由北方的荒原而来。若他在此时宣布,他放弃王位继承权,也放弃愿意为他舍弃永生的阿尔温,没有人会理解,也没有人会原谅。 

那么莱格拉斯呢?莱格拉斯是否会愿意与他走入荒野,放弃王子的名誉与地位? 

或者说,他是否真的是莱格拉斯心中的最爱? 

听着那精灵悠扬清灵的低吟,阿拉贡突然发现一件事,莱格拉斯从未象恋人一般对自己示爱。 

——我是否够资格为我们两个下决定? 


在收拾了那个入魔的术士萨茹曼之后,他们得到了一颗能远距离窥看的奥桑克魔石,起兵返回。 

傍晚时他们沿着山谷奔驰,直到月上中天。 

月亮的冷辉无声地清洗浊世,阿拉贡整个人都浸在月华深处。他转脸看着莱格拉斯,精灵若有所思的脸仿佛被镶嵌在银光的水镜里,飘渺而不真实,他阵阵凄恻,呵护这个多灾多难的精灵才是他最想做的事啊! 

塞奥顿国王一声令下,全部人马静悄悄地在伊森河岸的荆棘丛中扎营。 

其他人都躺下了,莱格拉斯和吉穆利就睡在阿拉贡身旁。过了一会儿,周围的人鼻息沉沉,阿拉贡伸出手,轻曳着莱格拉斯的袖子。精灵果然还没睡着。他会意地睁开眸子。 

阿拉贡做了个出去的动作。 

两条人影象烟一样躲到山楂树背后。 


莱格拉斯耐心地等着,有点奇怪阿拉贡为什么等了这么久还不说。在这种地方,他们除了说点悄悄话,根本不可能做别的事。 

如果阿拉贡不是要抱他,那他到底在想什么? 

月光中,阿拉贡的眼睛灼热如火,又深不可测,望着那眼睛,自己仿佛也会渐渐地被点燃,被吞噬。但阿拉贡的眼睛里又不止这些,他仿佛下了一个决断。 

莱格拉斯隐约猜到他的决断,他想知道又怕知道。 


阿拉贡终于下定决心:“莱格拉斯,我想问你……” 

尖锐的喊叫从营地传来,黑暗顿时沸腾起来。 

阿拉贡没再说下去,和莱格拉斯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双双扑了回去。 

那是皮平的尖叫! 


阿拉贡苦涩地瞧着斗篷覆盖下的奥桑克魔石,这也许就是命运,提醒他该为先祖伊西尔德的错误负责。奥桑克魔石本就是冈多国王的责任,而皮平错误地把它展现在索隆的火眼前。 

阿拉贡深吸了一口气,必须有个人来负责这个危险的东西。 

他对刚多尔夫说:“是该我履行职责的时候了——让我来保管吧!” 

刚多尔夫在把魔石交给他时深深鞠躬,并且说:“殿下,这预示着其他物品也将归还。” 

阿拉贡捧着裹好的魔石,又一次尝到与命运作对的无力。 

命运已定,是的,命运早已定下,在多年前他为了阿尔温走入荒野之时,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他抬眼朝莱格拉斯看去,只看到一个穿过篝火而远去的修长背影。 


第二天凌晨,他们穿过浅滩。 

林谷双子——他未来的妻舅率领着杜内丹人的军队追上了他们。 

阿拉贡惊喜交加,也暗藏无奈,他迎上前去,从马背探身和双子热烈拥抱。豪爽的双子朗笑着打量莱格拉斯说:“小王子,战斗生活如何?”莱格拉斯淡然一笑,倒是吉穆利开开心心地和他们打趣。 

埃罗赫给阿拉贡带来了埃尔隆德王的口讯,提醒他走上“死亡之路”。 

那是一条能令他成为伊西尔德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重获祖先之位的道路。 

阿拉贡心中回旋着声声叹息,却只说了一句:“对我来说,日子似乎总是太短,使我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 

我的愿望?他在心里冷笑。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自己的愿望吗? 

他的属下巴拉德送上了阿尔温的礼物,一件裹在黑布里的长矛似的东西,他没有接,但他知道是什么。 

那是很久以前精灵少女许诺要为未来冈多之王绣的旗帜。 

旗上绣着一棵开花的白树,代表他历代祖先统御的国土。白树周围的七颗星和一顶王冠,则代表他祖先失落已久的荣誉和地位,也是他毕生为之奋斗的梦。 

不用看他也知道那王冠和七星必定是用宝石做成,那是美丽的精灵公主爱的标志。 

每一根线条、每一个图案,都提醒他自己是谁,以及他不能也不该负了谁。 

他阴阴沉沉地扭头北望,少女无限信赖而且为他骄傲的容颜再度浮现眼前,但他却再也找不回曾经燃烧的爱恋之火。 

时光荏苒,他再也不是那个为树林中酷似露西亚女郎的仙女而惊艳的懵懂少年,他寻觅的是心的契合和灵魂的交鸣。在莫利亚山洞,他深切地感觉到了,和另一个灵魂合而为一的感受,但现在他却必须装作从未发生过。 

他什么也没说,莱格拉斯骑着马悄无声息地跟在背后,象个幽灵,连吉穆利都一语未发。 

他们能够单独相处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他们于清晨抵达了号角堡。国王命令大家略做调整,但莱格拉斯怎么也睡不着,既忧郁又疲乏,万千心绪堆上心头。 

他索性起身,在大战后残破不堪的城堡墙头上远眺。 

风微微吹拂他的衣襟,明亮的目光倾注着北方的天空。 

Ada啊,如果你知道我自愿委身于那个男人,你会怎么想呢? 

对不起,我还是背叛了你。是我,没有守住最初的约定。 

就连阿拉贡的抚慰也弥补不回这份缺憾。 

他垂下眼,这个身躯,已经污秽到无可救药。他已经失去了让父亲拥抱的资格。 

一具被奥克斯占有过的身躯,是再也不配袒露父亲你的目光之下的。 

我的心为什么没有碎裂呢?是啊,我已经不是精灵了,我没有心碎而死的幸运,只能拖着这残破的身体,在世界上苟活下去,直到凡人的命限终结。 

只要有一分可能,我都不让你知道,啊,我愿你很久很久以后才发现,而那时我在你心头的份量已渐渐消灭。 


待续 


第三十章


残垣上,一个尘污满面的女子对着苍天歌唱,天空中浩荡着温柔的光彩,微云薄霭,徐徐飘冉,从碎石堆上,传来长笛的应和:

“很久很久以前那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幸福

都被风吹走了,都随云化了

倒在刀剑下,马蹄声声踩碎啦,

很久很久以后我的心

才懂得什么叫做痛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忘了吧!

忘了吧!

我要和阳光说声再会,

我的眼睛不再看着谁……“

莱格拉斯痴痴地站在城门口,英俊的面孔显得忧虑不安,每个经过的人都以为他在为远方的局势担忧。吉穆利来了,梅利也来了,他们都陪他眺望远方,虽然他们什么也望不到。

他们所不知的是,莱格拉斯的心头翻腾着火一般痛烈的悲怆。

我的眼睛不再看着谁……我的心意不再记挂谁……我要忘了谁……我将会变成谁……

一切一切,风流云散。


阿拉贡在城堡的回廊上等着他们,他目注远方,眼神比平常更见深沉。三个同伴走近,他才收回心思,目光盯在莱格拉斯身上。

他劈头就说:“吉穆利,梅利,我要和莱格拉斯商量点事情。”

梅利正要发挥霍比特人的热情劲,才讲了半截“早上……”,就被吉穆利拖走了。

吉穆利边走边嚷:“饿死了!都快到午餐时间了!你想不想跟国王一起进餐?”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梅利马上乖乖的跟了去。

留下的两个人静静地伫立了一会儿。飘忽的云朵把阴影投在他们身上,周围人来人往的回廊突然死一般地静。

阿拉贡呼吸困难,他要说的也许是他一生最艰难的决定。

他环顾四周,这并不是一个好地方,但现在伺候国王的人都进了大厅,他忍不下去了。

他的额头沁出了汗珠,脸上涌满热烈深浓的血色,瞳孔收紧,轰闹的心跳鼓动着坚实的胸膛。

他舔了舔上腭,干得连一点水气都没有。

注视着精灵纤弱的身段,他爆发了出来:“跟我一起走!”

莱格拉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眼中无边的绝望与希望的交织使他忽而脸色煞白,象极了一尊灰白的石头雕像。

他哀痛的、锐利而简捷地说来:“最后的机会——你和我!”


莱格拉斯仍是静默,一团可怕的、梦魇般的静寂止息了他的全部思维。

他们对视,在上午单调而空茫的时间里。

一团血浪升上他的面颊,又冷了下去,他的四肢毫无气力。

这一瞬决定他的一生,和他的一生。

他们是否足够相爱可以放弃一切?

阿拉贡的眼睛汪洋无际,沉黯得会令你的灵魂溺毙,霸气中包裹着温柔,恣肆中蕴藏着坚定,那瞳孔象黑森林最深的夜色,安稳不动如大地。

阿拉贡缓缓问:“你愿不愿意?”


他想开口,他想回答:“我愿意。”

但他不能,他简捷儿就是不能。

被人爱,只为那人所爱,知道有谁愿为你抛弃一切,真的,很幸福,无法言喻的幸福。

1可是,只有这些不够,真的,不够。


忽然,一缕清风掠过他的面颊,清冷、安然、柔和,他美甘甘迷失在这触感里。

那是父亲丝袍拂过面颊的感觉。

他如水一般悸动,星辰之誓从未如此鲜明地刻印在记忆中。

阿拉贡观察着他的每一丝变化,他无法理解上一刻似乎在软化的精灵突然清朗而坚定。

精灵唇边有一丝恍惚而幸福的微笑,做梦般地,他缓缓摇头。

“我爱你,但我不能。”

我的一生、我的心只交给那个任性、恣意妄为的精灵——我的父亲。


阿拉贡有无数的话想说,但他一句也没有说,甚至什么也没有问。

莱格拉斯却低低道:“对不起。”

对不起?人生有许多事可以说对不起,但绝不是这一件!

莱格拉斯继续说着,声音很轻很淡:“你不用在意的,阿拉贡,我不是女人,不需要谁来负责。”

“这是个大时代,必定有人遭难,有人沦落,我的命运根本无关紧要。”

“你是我永远的朋友,我爱的人。但我给不了你要的那种爱。”

“对不起,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阿拉贡站直了身躯,缓缓将视线移到飞翔的云朵上,他惨然一笑。

“我知道,请别再说了。”

他仰起头,将泪水硬逼了回去,转身大步离开。

这一生,留给自己的将是王国、精灵王后、后代子孙,自己所拥有的也只是那些王冠上的宝石了!


用餐完毕,阿拉贡和莱格拉斯还没有出现。吉穆利和伊奥默尔走出大厅,发觉莱格拉斯站在回廊上,似乎正出神地欣赏风物。

他的脸色雪白,眼底燃烧着蓝紫色光炎,象有一种止不住的热狂从心灵深处喷发,出奇的闪亮。

吉穆利对伊奥默尔说:“你去找阿拉贡吧!我们会跟着国王。”

伊奥默尔走出数步,忍不住回头看,他们俩在早春的阳光里,并排看向远方。


梅利为眼前的阿拉贡大吃一惊,一夜不见,阿拉贡竟苍老了许多,他脸色阴沉、灰白、疲乏不堪。

原本就幽邃沉黯的眸子越发象莫利亚山洞的黑暗,深不见底,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埋葬在不知名的所在。

老了,但也完全成熟了。眉际的皱纹十分清楚地显露,但气质上却更凝练,更沉稳,不再对任何事抱有天真的幻想。简单地说,那个荒野游侠一去不复返,现在留存的是一个未来的国王。

一个拥有威权、也懂得运用威权的男子。

即使乐天如他,也看出阿拉贡在人生中做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阿拉贡没有跟随国王出发,相反却宣布将率领自己的族人走上死亡之路。

每个人都大惊失色,尽管梅利不明白原因何在,但他还是明白了这就是阿拉贡的决定。

——即将实现他的使命的决定!

梅利转过头,想看看那两位同伴的表情,难道他们没有发现阿拉贡的改变吗?

可是,他只看见了精灵毫无表情的面孔和矮人伤心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跟着有点伤心。


3月7日


头天晚上,他们宿在同一个帐篷内,但再也没有往昔的交流,两个人都默默无语,吉穆利也哑静无声。

到达顿哈罗要塞后,阿拉贡向伊奥温公主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伊奥温的脸色顿然比死人还难看。罗翰国人民心中闻风丧胆的“死亡之路”是有去无回的,她的关心露骨到了瞎子也能看清的地步,更不用说她内心的万般痛苦赤裸裸地袒露在外。

莱格拉斯一语未发,默默地吃下食物,苦涩、腥臭而且恶心,他不明白,为什么食物如此糟糕。

“也许是我不能适应这个国家的风土吧!”他淡淡地想。

吉穆利重重地“哼”了一声,莱格拉斯从盘子上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终于还是望向对面。

正迎上伊奥温劝说不动阿拉贡而绝望四顾的目光。

莱格拉斯不能确定自己的目光到底泄露了多少秘密。

他最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临睡前,伊奥温突然来到他们的帐篷门口,要求与阿拉贡同行。

阿拉贡拒绝了。

伊奥温直直地望进他眼里,冷然说:“那些跟着你的人也没有这种使命,他们只是因为不愿和你分别才跟你去的——因为他们爱你。”


第三十一章


她的背影消失了很久,阿拉贡还僵立在黑夜中,远处吹来荒寂的风,却叫他浑身暖洋洋的。

他终于转头时,目光赤烈得足以熔钢。吉穆利干咳了一声,站起身说:“我睡不着,还是去走走算了!”

他刚一离开帐篷,阿拉贡就以前所未有的力道猛扑到莱格拉斯身上。莱格拉斯紧闭着眼睛,阿拉贡的舌留恋地舔上他的眉稍耳垂,含着他的唇角和下巴,渐渐地男人的动作粗暴起来,凶狂地撕扯他的衣服,蛮横地啃咬他的嘴唇、他的胸膛,在柔皙如玉的身躯留下狂热的印痕。莱格拉斯强忍着痛感,一动不动。

阿拉贡挫败地咬伤了他的尖耳,狠狠地说:“我知道你没有睡,不要装了!”

莱格拉斯还是没有睁眼,阿拉贡什么也不再说,迅速将自己的衣服脱去,翻身骑上他的身子,大手狂暴地揉搓着他的下身。在他灵活的掌握下,莱格拉斯渐渐控制不定。

莱格拉斯被迫开了口:“停手,阿拉贡!”

阿拉贡愤恨地说:“你明明在意我的,连伊奥温都能看出来。你还要拒绝我?”

莱格拉斯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

阿拉贡紧搂着他,固执地侵袭他的敏感处,莱格拉斯极力压抑自己,却还是禁不住颤抖。

阿拉贡搜寻着他的反应,低叹一声:“我的小精灵,别再折磨自己了好吗?在我怀里,你明明很快乐的。何必要拒绝我的心呢?”

莱格拉斯的眼神有片刻的迷惘,就象笼罩在晶亮湖面上的清淡月光。

他望着阿拉贡,仿佛要将这男人深深刻入心版。

过了一会儿,他微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没用的,埃斯特尔,我们都不是孩子,都有自己必须为之负责的人和事。你命中注定的那一位不是我。”

阿拉贡恨恨地瞧着他,有些愤怒,有些无奈。

过了好一会,阿拉贡从心底吐出一口长气。他将精灵更深地抱进自己的臂弯,低声问:“你命中注定的那位是谁呢?”

莱格拉斯没有作答。阿拉贡等了片刻,渐渐焦躁不安。他低下头,用力拉扯精灵的红蕊,两个小小的乳蕾很快就翘立在他的舌尖舔弄下,精灵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阿拉贡的下部顿时坚硬如铁,热力从小腹蔓延到全身,他贪婪地舔舐着精灵香润的肌肤,想要征服这个精灵的念头战胜了一切。

是不是肉体的相系也能带来心的连接?

如果可以,我愿你躺在我的身下,只为我而绽放你的风情。我想狠狠地捣进你的身体,让你被我抽插得失去理智,让你在我的怀抱中放弃那些顽固的坚持,让你成为我的人,你的身、你的心都彻彻底底地属于我。


莱格拉斯暗叹着。什么样的冤孽造就了这种命运?

不,你不是这世上我最重视的那一个!

他知道自己的肉体正克制不住起了反应。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他用力一推,阿拉贡差点摔了出去。

阿拉贡惊异地瞪着他,目光控诉着他的无情。

莱格拉斯低低说:“对不起,阿拉贡,我不想变成你的地下情人。别忘了,你已经有了阿尔温。”

阿拉贡激动地吼道:“可我爱的是你!”

莱格拉斯苦笑一声:“你也曾经爱着她。”

他摇摇头:“阿拉贡,你对我没有承诺,可你对她有。既然爱了她,就爱到底吧!你在我心里,永远不会是第一位,可在她心里,你会是永远的第一。你敢说你现在完全不再爱她吗?”

阿拉贡什么也答不出。他痴痴地凝望着精灵,欲火熄灭了,泪水却越积越多,他极力想忍住椎心刺骨的深痛,但无疑是失败了。

他茫然地问:“我们……就这么完了吗?”

也许我们从未开始过,呀,酒未沉酣已清醒!


3月8日

阿拉贡下了马,昂然矗立在埃雷赫黑石旁,他面朝山顶刮来的幽灵之风,朗声召唤幽灵们前来听命。

“现在站在那儿的是一个君主了!”莱格拉斯想,透过夜幕的蒙蔽,他也能看清未来人皇头顶无形的宝冠和他统御列邦的帝主气派。

他强悍、光辉、威力无穷,足以使人一见倾心,任何认识他的人都会爱他, 愿意跟他走,可这样一个英武的男子却曾经对自己千般蜜爱、万般怜惜,反而叫自己觉得不可思议。过去的几个月,犹如春梦了无痕。

莱格拉斯摸了摸背后的弓箭,握在手里的木质坚实而清晰,细细的弓弦有说不出的流畅感,也许一生一世,抓得住的就是这些。


日复一日,他们在幽暗地域行走,幽灵们紧随身后。死亡的气息一波波涌流,莱格拉斯发现自己越来越多的想到死。

不,我不能死在中洲,父亲会心碎的!虽然我再也不能给他幸福,但至少我要推迟那份心碎。当时间随风沙累积,人和事渐渐模糊,天变地变,而我也会渐渐退出父亲的心。

所以,一切必须在静默中结束。


3月13日,佩拉吉尔港

阿拉贡拔出西域剑,高高举过头顶,再次召唤幽灵们进军。

庞大的敌人乱了阵脚,微弱的鬼嚎、洪亮的号角、战士的怒吼、畏惧的呐喊和垂亡的哀鸣混和成宏大的乐章,莱格拉斯搭箭上弓,飞矢流星,于千万人中冲杀,犹如强劲的西风,在密密沉沉的敌阵里闯出缺口。吉穆利利斧无情,奋勇强攻。

尘土高卷,血光四溅,你嘶我喊。

莱格拉斯飞马扑向敌人,不时挥掷黑色的死亡,敌兵们围挤在他身边,犹如围猎雄狮的鬣狗,莱格拉斯悍然不惧,雪亮的双刀出手,舞出血艳的猩红,不仅割下成串的头颅,也挡开末日和死难。

吉穆利在他背后,斧头居高临下砍破不少魔兵的天灵盖。

忽然,敌军狂热地骚动,周围的人潮裹挟着朝后涌,莱格拉斯循声望去,深寒的恐惧漫过了心底。

——阿拉贡!阿拉贡被围聚在敌军中心!他的马匹已经受伤倒地!

饥渴于杀戮的魔军无比凶悍地围杀在他周围,贪婪而凶野地发起巨大的攻势,阿拉贡的肩头和手臂已经见血,身手尚且灵便,但明显挡不住这么多人的攻击。

情势千钧一发!

莱格拉斯反手将双刀插回腰间,拉开萝林大弓,对着遥远的战场彼方倾泻利芒。弓弦发出的啸响震慑着魔兵的心魂,阿拉贡身边倒下了好些个魔兵,但人死人亡,新一波攻击又接连涌上。,

阿拉贡凌厉的反攻开始散乱了,虽然他每一击都能毙掉一个敌人,但援军为魔军所阻,还赶不过来。

现在能救他只有自己而已!

莱格拉斯咬着牙,看也不看向自己挥来的刀光剑影,隔着漫长的距离,他将全部的心神放在那人身边。

即使两把刀、一把长矛已临近了自己的身体,躲避还来得及。可是那人的身后,又有两个魔兵举起了刀朝他后心劈砍!


争取最近填完,预祝大家春节快乐!另,兔子,里站什么时候可以发言呀?



第三十二章


嚣声酣烈,莱格拉斯充耳不闻,咆哮的鬼魂、闪光的铜甲、锃亮的枪矛,他也视而不见,灵敏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接连弹出两道银光,射中了阿拉贡背后的敌人。

与此同时,阿拉贡一旋身,西域剑向后一转,挑开了另一个从斜面扑到的魔兵的腹腔。浑浊的鲜血泉水般迸裂,溅上了他的脸。他顾不得擦去血迹,一矮身跪下来又躲开了一个偷袭者的暗剑,顺势将刃锋送进了那个半兽人的下颌。

他知道是莱格拉斯的神箭救了自己,但他连回头观看的时间都没有。

密集的魔兵全力攻击他,他的剑大开大阖,将致命部位护住,其余的小伤,就全不放在心上。背心又着了一刀,幸喜他躲闪得快,只在背上拖曳出一道长长的刀口,小腿被铜锤打伤了,他的腿脚渐渐迟钝,伤口象被烈焰蚀吞,可银光不再飞来,他命悬一线。

剧战之间,幽灵们狂啸着赶来履行他们对阿拉贡的先祖许下的诺言。

浩浩荡荡,象劈击陆岸的海啸,张开滔天的黑暗死灭之网,作为幽灵召集者的阿拉贡都毛骨悚然,难以自持,更何况是在狂风般尖哮的威压下受到冲击的魔兵,立时溃不成军。

阿拉贡抓住机会,对朝自己奔来的部下大吼:“快冲!”领头冲杀过去。

巴拉德快马冲至自己君主的身边,跃下马来,把马让给了阿拉贡。

阿拉贡跳上马背,挥舞着西域剑,以轰雷般的声音高喊:“杀啊!”白晃晃的长剑在幽灵的簇拥下光芒万丈,杜内丹骑士们和林谷双子紧随着他横扫过陆地,象鹰王的军队猎捕飞禽,强大而勇悍的力量以及幽灵们的威吓,使敌军节节败退。他们驱赶着敌军逃向船上,又从一艘船杀到另一艘船。

这黑暗的一天尚未结束,敌人已失去了斗志,他们要么惊慌失措溺死在河里,要么就仓皇逃窜,杜内丹人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阿拉贡的手中现在有整整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可供他使用,这将是他救援冈多王国的资本,也是他王霸雄图的基础。

阿拉贡正在命令部下检查船只,一声凄凉的喊声惊破了他胸中的昂扬欣悦。

那是吉穆利的声音:“阿拉贡,莱格拉斯他——”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

“莱格拉斯!”他出了一身冷汗,最后感觉到莱格拉斯的存在已经是一个多钟头前的事。

那在千军万马中救援自己的银光……还有和部下们一同冲向船舶的身影……

他一向对莱格拉斯的战斗能力深有信心,但会否有出差错的时候呢?

他猛然回身,吉穆利满身鲜血地怀抱着一个人,叫喊着穿过人丛跑来。

他一眼就看到绿色衣衫上凝结的血块和那人儿惨白如死的皮肤。

瞬时间天昏地暗。


锋快的矛尖捅入了莱格拉斯的肋骨下方,生生翻搅着下面的脏器,厚背大刀砍伤了他的肩背,深得咬进了骨头。而那时,银光正从他手上飞出。

吉穆利及时阻止了劈向莱格拉斯腰部的砍刀。

莱格拉斯一阵窒息,但他咬牙忍耐,一手挥动萝林大弓,结实的木弓敲响了持枪者的头,又反手拔出腰刀,劈飞了另一个半兽人的半边脸。

当阿拉贡发起冲锋的召唤时,他们已齐心合力解决了剩下的包围者。

莱格拉斯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任矛尖留在血肉中,坚持跟随而去,从陆地到船边,继续捕杀敌兵。吉穆利在作战的空隙中关切地询问:“伤得怎么样?要不要到后方休息?”莱格拉斯气血翻涌,不敢说话,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吉穆利还来不及说别的,就被一个半兽人的枪逼下了马。

莱格拉斯急忙砍向那个魔兵,可另有一堆败退的魔军回过身来作生死挣扎,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全力以赴地应战。

还好矮人只是屁股摔疼了而已,躺在地上的他,就着这姿势砍半兽人的腿,还不时大叫:“爽快!”

莱格拉斯很想发笑,但他的力气一点点减弱。

他蹙紧眉。不,我黑森林的精灵决不会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退下!

鲜血由肋骨处慢慢溢流,他无暇包扎,尽管每一个动作都引来刺骨的痛楚,他还是奋勇杀敌,身手依然利落、刚劲、毫不留情。

他的长发飘散在晚霞中,沾满鲜血,飒飒金火飞扬,威武如战神下降。

纯是战士的勇悍和骄傲在支持着他,他驱近敌兵,催赶着他们步上死路,双刀挥动成一圈银环,当者披靡。

战斗结束时,他舒出一口长气,正欲响应大伙儿的欢呼,可身子却趔趄着摇晃了一下,一个倒栽葱,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吉穆利抱起他时,他几乎断了呼吸。


阿拉贡六神无主,莱格拉斯的伤势出乎意料,他能支持到战斗结束,是何等的坚忍!药石对这种重伤已经无效,难道他就要在此时此地弃自己而去?阿拉贡的血液仿佛逆流了,他绝望地站着,就算是王箔草也救不回这个濒死的精灵,不,除非……

他心头豁然开朗,深悔方才把林谷双子派去检查船只的决定。

他抱起奄奄一息的精灵,狂奔而去。

梵拉啊,我情愿放弃我的王国,放弃我所有的梦想,只求你们能够救回他!


埃莱丹和埃莱赫一齐伸出手,付出自己的福分去拯救黑森林的王子。

两团雪白的光芒将周围照耀得明亮辉煌,夕阳也为之失色,精灵王子静静躺在光芒中央,清雅绝俗的五官沉静安详,仿佛已永远睡去。

吉穆利倚在阿拉贡身上,整个人好象都在打颤,阿拉贡最后才发觉,其实抖震个不停的人是自己。

他的心在希望和恐惧边缘游走,害怕着希望成空。

他的手抖得甚至禁不起一丝微风的吹拂。

不过几秒钟,他却觉得经历了永世。

到后来,他整个人都倒在吉穆利身上。


待续


三十三章

瑟兰迪尔跃马横刀,如猛虎下山般冲荡奥克斯的队伍,在他身后,杀气腾腾的精灵军队疯烈而豪莽,利箭、长刀、投枪捅穿一个接一个敌兵的头颅,这场决战进行得如火如荼,而英姿勃发的王者更以无比的勇武冲杀在第一线,将魔军严密的防护网撕开了一个大缺口。魔兵阵地立刻变成了一锅粥,中军遭到凌厉攻击的同时,左右两翼也断了联系,只能任人鱼肉。

黑森林的战役已持续了好几个月,数量庞大的奥克斯军队象蝗虫一样侵入了他的王国,在幽暗的密林中烧杀掠夺,妄图以优势兵力击溃他们的抵抗。雄伟的行宫被付之一炬,森林惨遭砍伐,敌兵在纳芝戈尔的支援下猖狂肆虐,瑟兰迪尔将主力转入树海,借助地利与敌人展开巧妙的周旋,一面通过一系列小规模的埋伏消耗对方的力量,一面伺机截断对方的补给来源,如今对方人困马乏,粮食基本断绝,他胜券在握,展开大规模的反攻清剿了大批敌军,但困兽犹斗,不可轻视,精灵们的损失自是越少越好,他谨慎地制订决战的方略,身先士卒地带头上阵,重现了最后同盟之战时的风采。

此刻,他威风凛凛,精湛的刀法迅疾地追赶逃窜的敌人,眼中精芒四射,胸腔发出雄健的呐喊,令被他攻击的半兽人精锐部队也身摇神颤,他的手更以极度的冷酷和敏捷夺去魔兵的性命。

那被他追逐的魔军主帅提马拼命飞奔,只求能摆脱这可怕的煞神。瑟兰迪尔纵马紧随,一箭射中马腿,那家伙轰然落地,被压在马腹下还来不及起身,瑟兰迪尔的利刃已在他脖子上旋转一圈,脑袋骨碌碌掉到了地上。

瑟兰迪尔提头大吼,声震战场。魔兵个个心胆俱裂,斗志全消。黑森林精灵们意气昂扬,犹如暴虐的山火吞噬了半兽人的哀鸣,不多会儿就大获全胜。

欢呼声中,瑟兰迪尔纵情大笑,夕阳的黄金之光与他的金发天地交辉,灿烂明灼,不可方物。

突然,瑟兰迪尔的笑容一窒,心脏猛然收缩刺痛,从远方,极其遥远的彼方,传来不祥的风息,他愕然转头,有什么东西幽幽地飘过来,好象是一种思念。

他的脸顿然失去了喜色。


莱格拉斯在黑暗中幽游,Ada就在不远处,他奋力接近,可怎么也走不过去,反倒让距离越来越远,空漠、暗寂,半透明状的胶质使他凝固,他的身体脆薄得毫无分量。眼睁睁啾着那火焰似的金色灵光愈来愈淡。

“我死了吗?”他想,尽量凝集意识注视那明亮的金发。“他多么美啊!永远散发光彩!我的Ada——”

他微笑着,心满意足地,反复地想着:“他真美,我愿他永远如此,美丽、威严、高贵,又任性!”

他的意识渐渐淡化了,仿佛从很远处传来了Ada的声音:“莱格拉斯,莱格拉斯……你在哪?……”

他迷迷糊糊地想要回答。忽然,象有一扇门开了,透射强烈得令他头晕目眩的光线。强光之中,有一种固执的力量紧抓着他,硬要把他往不知名的地方去。他抗拒着,心还留恋这个无比安谧又沉静的所在。

然后一股刺骨的、冷冽的寒风穿过生死界,风里沁透了高空的清寒、草叶的馨香、树木的甘芳。他的精神为之一振,瞬息之间,他已回到了躯壳里。


双子的福分虽然使莱格拉斯身上的伤口愈合了,但他的心灵还在半明半暗中徘徊。阿拉贡将随身携带的王箔草干叶投进热水,一遍遍用这药水擦拭莱格拉斯的脸,看到精灵清冷的面容渐渐波动,羽睫扑簌,阿拉贡总算能正常呼吸。

当莱格拉斯清醒时,首先感觉到的是俯垂在自己脸上的男人的呼吸,热得烫人,那一颗颗滚落的泪珠也重得惊人。

有几滴落在莱格拉斯的口里,不知为什么,这苦涩的泪在他的舌上却泛出淡淡的甘甜。

他闭起眼,想起了梦中的Ada,品味着阿拉贡的泪,静静地微笑着。


黑船队迎着风在安都因河上行驶,星光幽清,模糊而悠远的河面潜藏着亘古的神秘,水浪有节奏地摇撼船身,清清柔柔,宛如落在树林里的雨点,一股深浓的冷意侵人骨髓。

莱格拉斯被严密地置于保护之下,厚重的被子令他哭笑不得。

“阿拉贡,不要啦!我受不了了!”暧昧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其实这只是精灵在抗议而已,从没生过病的他受不了被当作珍稀物品般对待。

在他不知道第几十次的骚扰后,要不是其他人还在场,阿拉贡真想用一个吻堵住那张大呼小叫的嘴:“拜托,莱格拉斯。你是病人吔!有点自觉好不好?”

他叹口气。这家伙,真的以为自己还是永远不会生病的精灵呐?

“那么,你们把窗户打开!空气太差,我快闷死了!”莱格拉斯不依不饶。

又念叨了好几次,最后吉穆利听不下去了:“天啊,野精灵!你怎么能这么嘴碎?”

“苯矮人,你躺到床上一动不动的试一试,我保证你说得比我还多!”莱格拉斯可不甘示弱。

两个人,不,一个精灵加一个矮人,看来又要开始他们那例行公事的吵嘴。埃莱丹受不了地翻翻眼,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打开了窗子。

夜晚湿润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

莱格拉斯得意地把脸探出被子笑了,饱吸了一口凉风,阿拉贡看他一眼,不声不响的伸出手,掖好被子。

窗外扬起一声清越的唳叫。什么鸟还未入眠?

阿拉贡不经意地低头看了莱格拉斯一眼,蓦地,他惊呆了。


精灵的脸上浮现出超然物外的神情,他的睫毛凝固在空中,眼光静静地穿透了眼前的时空,投入阿拉贡望不到的所在。

他的侧影优美且哀伤,仿佛渴望着一种永远触不到的物事,冷霜般的肤色、晶润迷惘的眸子、云石雕刻般的五官,仿佛都镶嵌在阿拉贡抓不到的世界。

阿拉贡茫然转头望向窗外,逝水般的月光下,白色的影子轻捷地滑翔而过。

“海鸥!”

他听到精灵们同声低喃。


人类终将被孤独地留在尘世上,在失去了所有神秘的世界里独自生存,而这些美、这些梦、这些传奇与不染尘埃的永生,将随着精灵们离去,进入福缘王国。

而你,我唯一的、唯一的莱格拉斯,你却注定永远不能踏上梵拉镇座之地。

阿拉贡慢慢垂下头,注视着惘然失神的精灵,耳际响起了埃莱丹和埃罗赫的歌声,在这星汉灿烂、海鸥盘旋的夜晚,一遍遍讴歌那居住着风之王和星辰之后的永生之国。


莱格拉斯痴痴地聆听着,睫毛上盈满了水光,渐渐地,他也曼声吟唱:

“奔向大海,奔向大海!白色的海鸥在鸣叫,海风吹拂,白色的泡沫在翻腾。西面,西面远方,滚圆的太阳正在落山。灰船,灰色的船,你可曾听见他们呼唤……”(注:见托尔金原著)

他停下了,哽咽的音调泄露了起伏不定的内心。

那是他永远、永远不能目睹的仙境!


三十四章


3月15日至3月25日

这是中洲历史上最关键的一段日子,也是决定阿拉贡霸业成败、风云际会之时。黑暗的魔影笼罩在所有自由人的头上。每过一天,都感觉希望越发渺茫,而深渊却越来越近,若非他们都身经百战、意志坚如精钢,恐怕早已为索隆的气焰压倒。从敏多洛因山浓重阴影下的佩兰诺原野,来了大批奥克斯军队。保卫冈多首都——石城之战就在那里打响。莱格拉斯也在那里见证了阿拉贡千秋霸业的开端。

他们乘黑船队出现在波光粼粼的安都因河上,朝着哈隆港进发时,给战斗中的双方带去了多少希望和绝望啊,当阿拉贡命令举起冈多王旗时,那闪烁星辉的王冠使敌人惊慌万状,而本以为末日降临的人们却欢声雷动,战意高昂。

由于塞奥顿王战死沙场而即位的伊奥默尔满怀喜悦地迎接援军。杜内丹骑士、罗翰武士、冈多勇士、还有莱本宁人、兰姆顿人以及南部疆域的各路人马汇成势不可挡的洪流,将负隅顽抗的敌军歼灭殆尽。从日出到日落,他们奋起平时勇力,誓死决不退却,许多人在这场惨烈的大战里倒下了,从此长眠于米纳斯蒂里斯卫塔的地下,再也不能返回鲜花盛开的家乡,为亲人带去喜讯。

安都因河被火和血染得通红血艳,芳草如茵的佩兰诺原野浸满了死者的哀鸣,巍然耸立的石城被赤色泡沫洗得沉凝庄肃,复仇和恐惧使大地重生。

莱格拉斯坚持参加了战斗,虽然阿拉贡将他安排在比较安全的远射手分队中,但心潮澎湃的精灵王子却觉得是奇耻大辱,他不顾伤势初愈,以精准的箭术和高超的刀法有力地支持了战友,并杀掉了许多魔兵,成为那次战斗中最出色的勇士之一,他的英名和阿拉贡、伊奥默尔等人一起被记入人类的史诗,流芳百世。

那一天,也是瑟兰迪尔王最终击溃盘踞黑森林的多尔格都部队,第二次进攻入侵萝林的魔军的日子。

莱格拉斯在战斗的间隙偶然北望,想起了远方层林中的Ada,但潮浪般的敌人溃退,乱成一片,他只好收束心思,全力投入战场。

嗣后,胜利之师进军莫都,在黑塔楼的巨型铁门前遭遇了最深重的绝望,每个人都以为弗拉多的使命已告终结,魔王索隆得回了他那威力无匹的戒指,黑暗将永远降临中洲大地。在这危难时刻,莱格拉斯朝阿拉贡望去,他一如方才凝视魔王特使,逼迫那傲慢邪恶的眼睛低垂时一样,依然充满了强大而可怕的意志力。就在此时,他发现阿拉贡也正望向他,刹那间,他们心意相通,宁为自由人而死,不为奴隶而生。

“Ada啊,”他默默地想,“我决不会辜负你的威名!”

在那生机断绝、黑暗无际的时刻,莱格拉斯了无遗憾。


但命运的天平终究朝向了他们一边,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他们成功地吸引了索隆的注意力,使魔戒携带者顺利到达了厄运山口,尽管弗拉多在千钧一发的关头被魔戒所引诱,可古鲁姆的贪婪却意想不到地将魔戒带进了火山的烈焰。

那凝集了神界与人界双重欲念的黄金之光坠入了火红!

魔戒毁灭了!索隆毁灭了!!长久以来在所有自由人头顶肆虐的邪恶势力毁灭了!

莱格拉斯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在毁灭的边缘,他们获得了完全的胜利!

战斗结束后,人们疯狂地拥抱,无论哪一族、属于那一国、拥有什么身份,都尽情地让热泪交涌、热血相并。自由了!这自由是人们几乎已不敢指望的、本以为会被永远剥夺的,而今它回来了,回到了一切热爱它的人中间!

在那短暂的一刻,君主和士兵、贵族和平民,彼此完全平等,他们都是正义之神所钟爱的孩子!

阿拉贡排开众人,冲到莱格拉斯面前,他们热泪盈眶地彼此对望,然后投入了彼此的怀抱!

阿拉贡闭起眼睛,那一刻,即使要他去死,天上地下,他都了无遗憾!


随后的日子金光灿烂,阿拉贡已经夺回了他的古老王国,不久就要去石城登基。莱格拉斯衷心为他欢喜。

4月8日,魔戒携带者在科马伦草原授勋。游吟诗人歌唱魔戒队的光辉业绩,山姆哈哈大笑,高喊:“我的一切意愿已成真!”

是啊,我们的一切意愿已成真!

朋友们历劫归来,彼此有说不尽的话。他们在沙沙作响的树林里坐下,畅谈别后的遭遇,皎洁的圆月升起在饱经沧桑的伊锡利恩之上,摇曳的树叶反射着清光,阵阵幽静的清香使身心俱宁,莱格拉斯觉得自己的灵魂好象也在这片丛林中得到了澄清和安抚。

他环顾四周,树林幽美而迷人,只欠一个能够爱护这片曾经受魔兵蹂躏的土地的人。莱格拉斯暗暗寻思,他日若自己无处可去,就在此度过最后的时光。

至于黑森林,天变地变,不变的是他不愿伤害那个金发精灵的心。

既然我已是凡人,那么就在凡人中消磨我剩余的年华吧!


在伊锡利恩的树林里,莱格拉斯唱出了最美的歌谣:

“长长的海浪已在终极的海岸消退,失踪的岛屿上传来了甜蜜的声音,在埃里吉翁,在小精灵的家,无人能发现,那里树叶永不落:人民的大地永不湮灭!”(见托尔金原著)

他的脸色清朗如圆月,目光澄静如湖水,笑容平和安详,洗尽了凡尘忧虑,满怀着对福缘王国的憧憬,就那样开朗地笑着,唱起歌谣跑下了山坡。

这一生,即使他无缘目睹,但海鸥的声音永远都会带回永生之国的信息。


5月1日,埃勒萨国王加冕。

白色王冠徐徐落在朋友的头顶时,莱格拉斯眼中泪花闪动,他衷心祝福阿拉贡一生幸福,但阿拉贡起身时,他还是怔住了。

眼前的阿拉贡威武、高大、眉宇间英气豪迈,既坚强又力,又智慧明哲,流露出古代名王的英雄气概和俨然正气。他生来就该如此,作为一名君临天下的王者,睥睨芸芸众生。他的周围,仿佛有一道耀眼的光环,把他和自己远远隔了开来。他再也不会是那个于夜深人静时与自己促膝长谈的荒野游侠,更不再是那个一心一意呵护自己的男人。

他,是万众瞩望的冈多之王——人类的国王!

莱格拉斯的笑容慢慢地僵硬了。今生今世,已相隔千山万水。


第三十五章

登基后的头几天,埃勒萨王忙于政务,着手重整这个因战争而破败不堪的国家,莱格拉斯也发挥王子的政治才能,从旁襄助。他处事谨慎,应对得当,即使是最挑剔的人类也难以说出精灵干预人类事物的不对之处。听说精灵王子有移居伊锡利恩之意,受封为伊锡利恩王储的法拉米尔常常来找莱格拉斯磋商。莱格拉斯热心的和他商量怎样重建伊锡利恩的城市,又怎样让伊锡利恩的树林焕发生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多过阿拉贡,阿拉贡忙得不可开交,但并不代表他没有看在眼底。

倒是法拉米尔对精灵充满好奇,喜欢问这问那,有一次他笑着说:“我还说弗拉多有精灵的风度呢!那是我没有见过精灵王族的风采。”他倾慕地看着莱格拉斯说:“精灵族的确是造物主所创造的最美的生灵。”

莱格拉斯笑笑,但无意接话,如今他已不想和任何对自己感兴趣的人类结交。

法拉米尔提起自己的兄长博罗米尔时,热切地询问他在魔戒队中的表现,莱格拉斯只淡淡地说:“他是个勇士!”便绕开了话题。

并非他不愿原谅死者,而是抚今追昔,尘归尘,土归土,再谈及还有什么意义。生命属于生存者。

伊奥默尔有时会来找他,提及那场逝去的大战,心有余悸,但他总感觉伊奥默尔意不在此。


有天晚上,莱格拉斯照例在御花园里散步,抚摸着百合花和金钟花,嗅着清芬独自出神。伊奥默尔悄悄走到他背后,月色幽静,男人一语未发,良久,莱格拉斯轻叹:“罗翰王,你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背后闷声回应:“别这样叫我,在你面前,我只是伊奥默尔。”

莱格拉斯无声地叹息,男人迟疑的、低低地问:“你……和他怎么样了?我是说,自从他登基后……”

莱格拉斯轻笑着打断他:“你指的是阿拉贡!我们还是好朋友啊!”

男人炽热的呼吸吐在他耳根上,他没有动,平静地道:“我和你也是朋友。”

男人的声音里渗进了痛苦:“不能是别的吗?”

莱格拉斯默不作答,突然男人抛弃了谨慎,用力抱紧了他,后背传来的温度热得发烫,但莱格拉斯依然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男人低沉地、暗哑地倾诉:“每天夜里我都为你失眠,好想看看,和阿拉贡私下里在一起的你,是不是也这样冷若冰霜?”

莱格拉斯镇静地回答:“陛下,您失礼了!”

男人愤恨地用发烫的部位摩擦他的身子,大手抚摸着他的臀部曲线,感觉那衣服掩蔽下双丘间的缝隙,喘息着问:“就算他做了国王,马上要迎娶新娘,你也能忍受?”

莱格拉斯冷冷一笑:“这关我什么事?”“

他的身体冷寒如冰。

伊奥默尔诱哄地舔上了他的耳朵,他微微侧头,却没有避开。男人不甘心地道:“莱格拉斯,你真的可以忍受情人要和别人终身厮守?

莱格拉斯懒懒地答道:“第一,我和他不是情人,第二,就算是也跟你没关系。”

“人类,你也只不过是沉溺于自己的欲望而已。”

伊奥默尔蓦地一震,搂着他的手僵住了。好一会儿,男人的呼吸才平顺下来,抵在他臀沟间的硬挺没了动静,男人苦笑着说:“你错了!我决不只是为了欲望!”

粗壮的战士的手腕掠过他眼前,抚上了他的头发,他吃惊地发现,那浅浅的手势竟蕴藏着似乎滴出水来的温柔,男人一遍遍地抚摸着他,轻柔地、安慰地、珍惜地,象对待一个圣物。他在他耳边叹息:

“莱格拉斯,你不知道你究竟有多美,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心里再没有容纳任何人。你美到让任何人都只能爱你,而无法放弃。”

莱格拉斯反而不知所措,如果这个男人用邪恶的欲望来接近他,他还能理解,可是此刻他却一时乱了方寸。

夜色中的花园美得凄迷无奈,夜雾幽然蔓延。莱格拉斯的心中流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就象从前在黑森林时,有一次他喜欢的一头野鹿被狼咬得奄奄一息,而他亲手结果了它残缺的生命。

此刻,莱格拉斯强行按捺心中的凄凉,平淡无痕地说:“我不爱你。”

男人的头埋在他肩窝上,浸湿了他的外套,声音听来也很模糊:“我知道,我很羡慕阿拉贡。”

突然,男人抬起头,站到了他面前,泪痕犹存的面孔仍是刚劲孔武,坚定地正视他:“莱格拉斯,我不会再骚扰你了,但是,如果阿拉贡伤了你的心,我随时欢迎你来罗翰国。”

他握起莱格拉斯的手,轻轻一吻:“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必定终生不娶。”

莱格拉斯在这火烈的男子面前不知该说什么,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谢谢!”

无论如何,谢谢你爱我!谢谢你此刻的心意!

他转身离开了花园。

走过开满夜莲的水池,在阴暗树阴的转弯后,阿拉贡迎面矗立,一手按着西域剑,黑眸散发阴森的怒火,他刚要说话,阿拉贡一把将他拖入了小径。


第一次, 他感受到男人火山喷发般的妒意,愤怒地、毫不容情地爆发出来。

“你这几天都忙着勾引男人了吧?”阿拉贡冷笑:“博罗米尔泉下有知,也会为你对他兄弟的好意而气得发狂吧!现在又加上了伊奥默尔,你还真是多情啊!”

莱格拉斯震惊地瞪大眼,他怎能无中生有?

他刚要抗议。男人的舌头已带着强猛的力道入侵他的唇舌,莽野地填塞他的口腔,他想说话,嘴却被堵得严严实实。

男人的手急切地扯下他的衣服,他还来不及反应,男人已趁势用衣袖绑紧了他的手。莱格拉斯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

阿拉贡不带一丝爱怜地闯入了他的身躯,那伤人的利器在窄小的甬道里狂热地戳刺,每一次,都深透底部,剧痛撕扯着他的灵魂,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只能咬牙苦忍。

嘴唇破皮了!心也破碎了!

这世上我最信任的除了Ada,就是你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忽然,他明白到即将永远失去自己的绝望已经令阿拉贡丧失了理智。

阿拉贡的心又何尝不在痛苦迷惘中煎熬?

男性的利刃仍在狂野地翻搅、冲刺、上顶,抽出插进,被摧残到极限的嫩蕊遭受男人过度的抽打,已经不胜负荷,鲜血从身体内部涌流,莱格拉斯痛得几乎麻木了,但他仍想抚慰阿拉贡恐惧不安的心灵。

他仰起头,尽量放松,徐徐吐了口气,在阿拉贡耳边说:“我爱你,别害怕!我在这里!没有人会抢走我!所以……你根本不用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意识里根本分不清,黑发从他肩上抬起来,他望到阿拉贡满脸奔流的泪。

阿拉贡嘶哑着嗓子说:“我不放你走,莱格拉斯,我死也不放你走!”


第三十六章


伊奥默尔心中万千滋味难以言说,那两个纠缠在树丛中的人难分难解,起初象是在闹别扭,而今却缠绵亲密,情丝万缕。自己今生今世也比不上阿拉贡在那银月之光心目中的分量,空落得黯然销魂。

莱格拉斯在男人身下的样子竟是如此妖靡眩惑,莹白的肌肤远超月色的清美,那可爱的勃起也形状完美,摇荡着的银发象水湖中的潋滟,一波一浪,勾人心魄,而他的呻吟比他的歌吟还要清扬曼妙,那么清妙圣洁的人儿却为那个男人绽放出淫荡狂乱的姿采。

伊奥默尔想走开,却象被钉住了一般,目光着火般贪婪地望向精灵,象要舔遍他的全身,每一丝颤抖,每一声吟哦,都被他深深收藏。

终于他们俩躺在了草地上,阿拉贡把精灵搂进怀里,亲昵地吻他,喃喃低语着。不用猜伊奥默尔也知道他必定在说:“我爱你!”

伊奥默尔悄悄转身,已然泪如雨下。


6月25日黄昏,信使从阿蒙丁来到石城,报告林谷精灵骑兵已快到佩兰诺外墙。

——终于来了吗,阿拉贡的未婚妻?

正和阿拉贡、法拉米尔一起议事的莱格拉斯思忖着,站起身来。

阿拉贡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腕。

“你要到哪去?”

他说不上来,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快,也许回避是有好处的。

阿拉贡从下方抬头看着他,阴沉沉的眼眸有一种无言的威压感。他的心憋得发慌,一时竟有些恼怒。

我不回避,难道还要我站在你们面前寒暄、祝福、堆起虚伪的笑容么?

他加重了力道要抽回手,阿拉贡却握得更紧,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铁腕所箍出的印痕。他越用力阿拉贡就越狠。

他们默不作声地角力,法拉米尔渐渐觉出不对,虽然有些好奇,但他还是说:“陛下,我先去吩咐侍从预备迎接,等一下再跟您报告。”

阿拉贡点点头,他便退出了房间。


阿拉贡轻唤着精灵的名字,阖紧双臂把他嵌进怀抱,语调里尽是柔情蜜意。

“为什么要逃?我爱你啊!”

莱格拉斯苦笑摇头:“阿拉贡,你的这些话应该为你的妻子保留才对!”

阿拉贡深幽如海的眼睛盯着他:“那你呢?我的爱对你来说是什么呢?”

莱格拉斯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阿拉贡轻轻笑了:“你原本只想把我们的关系定位成朋友的吧!就算我和你上过好几次床,你也害怕得想逃。”

他站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莱格拉斯:“你在怕什么?那个你心目中的爱人,真的值得你拒绝我的爱情?即使你明知自己对我的感情早就不是友谊,你还要一味地放弃。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心?”

莱格拉斯吃了一惊,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不,不是这样的!我爱阿拉贡,我也爱Ada,可是他们我谁都不能拥有,我不能选择阿拉贡而背叛父亲,更不能回到父亲身边让他也因此变成人类!我的心里,谁也不能保留!我谁也抓不住!

他的眼神暗淡了,阿拉贡托起他的下巴,沉稳地与他对视。

说话声是平稳安详的。“莱格拉斯,还来得及,放弃一切,和我离开,否则明天我就是别人的丈夫了。给我们俩一个机会,好吗?”

这是什么?他张大眼,耳膜好象失灵了。阿拉贡在说什么?还有机会?

一瞬间,心怦怦跳,无限的诱惑在面前展开——

另一种新生活,和阿拉贡一起,只和他一起,两个人类,躲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山清水秀,阳光明媚,我们一起建造小屋,一起打猎、一起采摘水果、一起酿酒做饭,一起漫游陌生的国度,见识异域风物,同生共死,永不分离!即使生命短暂,都能分享每一分钟、每一种感受!

幻景,如纷纷扬扬的繁花,落进他的心底。

为什么不呢?

他的唇边渐渐浮现幸福的光彩,阿拉贡也泛起了会心的笑容。

幸福就在面前,为什么不呢?

蓦然间,父亲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相伴的还有那句:“别忘了你以曼多斯神殿和星辰之后的名义发下的誓言!”

星辰之誓!


莱格拉斯握紧衣襟,心痛得象被锯成两半。

不,他怎么能任那双眼充满被背叛的痛楚?他怎么能违背那个全心全意钟爱自己的精灵?

不,他是爸爸的宝宝!永远都是!


他坚定地抬起头,笑容从阿拉贡脸上敛去。

他们可以相亲想爱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莱格拉斯的声音清明澄净:“阿拉贡,我爱你,但我不会跟你走,做你人生中该做的事吧!那是你的责任!我相信,你不但是一位英明的君主,也会是一位好丈夫。”

阿拉贡默然许久,把他的手拉到胸前,慢慢地、慎重地亲吻着,再抬起深黑的眸子,静静啾着眼前人儿,每分每寸,都要留存到心底,供日后这半生慢慢品味。

终于,犹如一个无比神圣、肃穆的仪式,他吻进了莱格拉斯的唇,他吻得很慢、很仔细,品尝着他的每一处,细细的、虔诚的、安静的,把自己最后的温存全部献给他。

末了,他说:“陪我走走,好么?”


他们俩在凉爽、芳香的花园里走着,暮色初临,西方白色的小星闪烁,风柔柔地吹着,太阳落山后淡淡的金辉笼罩,人的轮廓、树的影儿都浅浅清清,他们并肩站在喷泉院的白花树下,阿拉贡抚摸着这代表冈多的树木,转脸看向莱格拉斯。

那瞬间,心跳停止了!视线交融,如同心灵相应。

这一瞬便是永恒!


远处传来了法拉米尔的声音:“陛下,他们已到城门口了!”

阿拉贡欺进莱格拉斯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如果有来生,我必会等你,只等你。”

莱格拉斯怔住了,痴痴地目送他远去,静静地,在白花树的阴影里,站成化石。


待续





第三十七章

阿尔温全身闪耀光芒,额头上缀有星星,以精灵女王般的高贵来临。

同时到来的有埃尔隆德大师、双子、格洛芬德尔和林谷的其他家属,盖拉德丽尔夫人、塞博利恩陛下和萝林的精灵族,他们个个神色庄重、仪态高雅、美貌超凡,使人类为之惊叹。

阿拉贡身着盛装相迎,埃尔隆德下马,将女儿的手交到阿拉贡的手里。他觉得阿拉贡哆嗦了一下,也许是太激动吧!林谷之王悲哀地想:“他得到了王后,我却失去了女儿?”

毕竟,人世的繁华怎能跟梵拉的福地相比?王后的荣耀又怎能补偿精灵所丧失的永生?更何况人类的爱情渺茫如云烟,此生之后,连灵魂也不知所踪,他的悲哀,岂是女儿这短短几百年的荣耀所能安慰的?罢了!罢了!他只有选择西去,让自己不必眼看女儿沦亡。

在队伍的后面,有一个身披灰斗篷,把边缘拉得低低的精灵,也在想着自己的孩子。


黄金宫大宴会厅里,人声鼎沸。

格洛芬德尔举杯庆祝阿拉贡,不,埃勒萨王与林谷公主永结同心,国王含笑举起杯子回应,但目光敏锐且深知他和莱格拉斯关系密切的格洛芬德尔还是看出了那笑容中泄露的一丝勉强。

莱格拉斯在哪儿呢?为何身为魔戒队一员的他不出席如此光荣的时刻?看着弗拉多和山姆兴高采烈地接受众精灵的赞誉,吉穆利得意地炫耀战绩,刚多尔夫喜气洋洋地叙述自己在魔戒大战中的关键作用,格洛芬德尔疑云大起。阿拉贡和莱格拉斯的关系真的已进行到足以使王子不愿出席婚礼庆宴的地步了吗?一念及此,他就不寒而栗。对于人类和精灵相恋的结果,眼前的婚礼就是一个例子。

——精灵会失去永生。

格洛芬德尔恐惧着事情可能已无法收拾,但他明白绝对不可能从阿拉贡口中问到结果,而且现在也不是时机。他心焦火燎,从吉穆利那儿套到莱格拉斯目前借住的房间,就立刻寻了借口告退。

他没有看见,国王在酒杯后凝视着他的背影,一闪即逝的苦涩眼神。


沿着回廊格洛芬德尔急切地走着,整个白塔楼王宫雄伟壮观,也曾引起他的注意,但现在他无心观赏,越过一道道石柱和拱门,再经过喷泉院,拐过几道弯,在御花园旁边一个幽静的角落他看到了要找的那个房间,他观察到这个房间不仅能观赏满园繁花,还可以看到远山的风景,看来阿拉贡对莱格拉斯的用心十分周密。

他走到门口,又丧失了勇气。

我能对他说什么呢?我给过他的都是伤害!我已经决定西去了,可见到他之后,我真的还能把持自己的意志吗?

他站在门外,手心渗汗,心跳得象要冲出腔子。现在的他,仿佛又变回了不谙风情、初试恋爱滋味的少年。

他终于下定决心,走近去敲门。

但他的手还没有落在门上就僵在了空中。

因为他听到了此生此世最不敢置信的声音。


“Ada啊,求你……不要了……”莱格拉斯无法止息自己的颤栗,难忍地啜泣着。

当瑟兰迪尔意外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第一反应是怔在那里,用一只手捂住了张大的嘴和大颗大颗掉落的泪。

我多么多么想念你!

当瑟兰迪尔在他耳边倾诉相思之苦时,他喃喃地回答:“我也是!”

然后他疯狂地抱紧了这个他几乎以为是幻觉的精灵,用从未有过的主动热切地回吻,全心全意地,把自己献上。

空气热得着火,他的身体被Ada碰触到的地方全都烫得灼手,甜美,甜美得仿佛天堂的滋味,令他只想好好哭一场,无论如何舍不得放开手,一遍一遍狂乱地呼唤着:“Ada啊,别离开我,永远别离开我!”

瑟兰迪尔震惊于这孩子前所未有的热情,很快就成功地解除了莱格拉斯的衣服。

当烈焰逼人的身体密合无间时,莱格拉斯才惊慌地发现父亲正要进入他的身体。不行,倍受欲望和爱情煎熬的心灵一次次告诫自己,不可以!你不能把父亲也拖下水!就算独自去死,你也不能让他丧失永生!

你已经是一个人类!

于是他开始力不从心地抗拒,可渴望这个金发精灵已久的身体怎么忍耐得住。在父亲的怀抱里他感到彻底的安心与幸福,身体仿佛融化了般的舒适,可是他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再投入他的爱里?

他断断续续地哭喊着,既眷恋着父亲怀内的温暖,又不得不恳求他停手。

他的理智和心灵陷于混乱的交战。

金发的精灵王者眼中闪现出疑虑,他托起莱格拉斯的脸,严厉地看着他:“为什么拒绝我?是不是你背叛了星辰之誓?”

他猛烈地摇头。

我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但他没有说出来,反而努力要从父亲的身下逃开。

回应他的固执的是瑟兰迪尔手指更深的入侵。搔弄着他的最底部,轻松地摩挲着那个神秘点,他情不自禁地摇晃着腰部,欲拒还迎。

天知道他的身体已经空虚得发痛,迫不及待要迎接父亲的充实。可是他怎么能够?怎么能够?

在旋转的浑沌里,他想,算了吧!就这样,让我们两个都坠落,我们两个都成为人类而死去!让我和他永远在一起,不管去哪里!

他几乎想不顾一切和父亲融为一体,仅仅是对瑟兰迪尔无比深厚的情意使他苦苦支撑没有堕入欲海。

逃避着那唯一能令自己毫无保留地信赖的怀抱,逃避着唾手可得的幸福的天堂!不为别的,只为爱他,爱他!

莱格拉斯奋起全身气力,把瑟兰迪尔推开。

瑟兰迪尔的眼中一片愕然。

莱格拉斯低下头,不敢看他。


就在此时,橡木制的房门被劈开了,格洛芬德尔手持利剑冲了进来。

仇人相见一般,他愤恨到快要爆炸,猛然扑向瑟兰迪尔。

他吼叫着:“瑟兰迪尔你这个禽兽!”

剑光夹着杀气锋利无匹地杀向黑森林之王,可瑟兰迪尔手边并无武器,他向后退去,还不忘把莱格拉斯推走。

莱格拉斯当然明白父亲不希望自己被牵涉在这场打斗里。但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眼看父亲危在旦夕,想也没想,他一下子扑到剑下,瑟兰迪尔和格洛芬德尔都大惊失色,可也都抢救不及。

殷红的血花开满了床单。皎洁如雪的肌肤裂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顾不得多想,两个精灵同时扑上去,用自己的福分来救他。

两团光芒在屋内爆起,照亮了幽静的月色。


三十八章


仲夏日,天高气爽,阳光明晃晃的照耀着敏多洛因山上的七道墙、七层门。

白塔楼宛如光彩夺目的水晶制成,以白树为徽的冈多王旗飘扬于碧空。

万众欢腾,塔楼宫殿里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举行,可新郎根本就心不在焉,当然他掩饰得很好,只是有心人难免会发觉,新郎的目光一直在四处游走,仿佛搜寻着什么。

吉穆利早就嚷开了:“天啊,那个疯精灵八成是睡过头了!”

的确,新郎最重要的战友之一——黑森林的精灵王子绿叶莱格拉斯迟迟都未出现。

风华绝代的新娘头戴宝冠,素白的婚纱中透出精灵圣洁的光辉,美得如晨星初升、名花吐蕊,人人都目眩神驰,可她却只注视自己的夫君。而她那英武挺拔的夫君游目四顾,目光偶尔才放在她脸上。

神官庄重地发问:“林谷精灵公主阿尔温,你愿意嫁给人皇为妻,一生一世爱他、尊敬他、服从他吗?”

阿尔温毫不犹豫地发下了这个彻底断绝她的永生的誓言。

阿拉贡仿佛从梦里惊醒,目光中流露出深深内疚,当神官问他时,他好象没有听见,目光望向圣堂门口。

阳光下,三个秀逸绝伦的身影夺去了日光的光辉。

莱格拉斯走在正中,瑟兰迪尔和格洛芬德尔一左一右地挽着他,他的脸色比平常苍白许多,但没有人想到,昨晚他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现在还能站立,仅仅是依靠意志力和身边两个精灵的扶持。

他一步一步平静地走着。他们走得轻悄无声,以致于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

但阿拉贡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在看到格洛芬德尔的那一瞬变得幽暗无比,又渗透了深深的无奈。

连瑟兰迪尔王也承认你们两个了吗,格洛芬德尔?

阿拉贡的心碎成了片片,但他是王,身边站着他美丽的新娘,任何时候他都不能表露。

当疑惑的新娘正要循他的视线望去,他猛然收回了目光,说:“我愿意。”

莱格拉斯面无表情地倾听着神官宣布他们俩结为夫妻。

冈多的王后产生了!即使岁月会无止境地延续下去,阿拉贡的宗族也永远后继有人,这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可为什么我笑不出来?

瑟兰迪尔意识到了他眼中的痛楚,关切地问:“很痛吗?要是支持不了,就回去吧!”

莱格拉斯心里流过温热,他微笑了,看着Ada,轻轻说:“我能行!”

对了,有Ada,有格洛芬德尔在这里,虽然我不能拥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但我已足够了,所以我要坐在这里,看到婚礼结束!


那天,坐在白花树下,莱格拉斯笑着对瑟兰迪尔说:“Ada,请让我和格洛芬德尔单独谈谈好吗?”

他离开后,格洛芬德尔沉声问:“为什么,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不再笑了:“因为我爱他,我是心甘情愿的。”

格洛芬德尔低吼:“他是你父亲!”

莱格拉斯的唇角泛起一丝凄凉无奈:“对,他还是我们在第一纪时的好友!”

格洛芬德尔浑身一震,他紧盯着眼前的银发人儿,过了片刻,他暗哑地问:“你记来了!”

莱格拉斯点点头。

格洛芬德尔激动得打颤:“那你也想起我们的事了?”

他的声音同样颤抖着。

莱格拉斯再一点头,挥开了格洛芬德尔抓着他的手,他慢慢说,心力交瘁:“记得不记得又有什么不同呢?属于我们两个的时代已经消失了,连冈多林都只是一个传说了!”

格洛芬德尔惘然失神地瞧着他。

半晌,他古怪地看着自己的手,用一种空虚到极点的语气说:“你的意思是,虽然你记得一切,我们也完了是吗?”

他忽然狂笑起来。

“我这六千年的寻找和等待到底算什么?我真他妈的是个大傻瓜!”

他笑的眼泪也迸了出来,笑得满脸狼藉,笑得完全失去了精灵王的风范,笑得快要窒息死去。

莱格拉斯的心比他更沉痛千万倍,但他什么都不能做。

“你去西方吧!”他诚恳地说:“那片仙境一定能够抚慰你的心,哈尔迪尔也一定会在那里重生。去西方吧,去那里等待他复生。慢慢地你会幸福,你会忘了我。”

格洛芬德尔犹在笑着,仿佛要将一生的泪全部流完。

莱格拉斯真心地说着:“我爱你,格洛芬德尔。我转生回到中洲就是为了你,不是为别人。但是在过去的三千年里,我的确深深爱上了瑟兰迪尔,不管他是不是我父亲我都爱他,不止是儿子爱父亲,也不止是情人的爱,他是我最重要也绝对不能背叛的人。我会爱他,直到我此生终结。请你不要恨他,他没有错。他只是无法在自己爱的人面前忍耐而已。也许他用的手段并不光明,可是他如果不是这么任性,他就不是瑟兰迪尔了!”

他长长出口气:“你和我,都很傻,我们不约而同地回来等对方,可是等到的时候时机已经错过了!也许我们本不该妄想在福缘王国之外还能有永恒,这是变化无穷的世界,这里生活的是朝生暮死的种族,精灵本不属于中洲,也必然要离中洲而去,所以我们恰恰选择错了方向,那一刻,一切就注定了!你跟我,妄图让曾经流动过的河水再流动第二次,但命运不容许。请接受这个结果吧!”

格洛芬德尔安静了,思忖着他说的话。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莱格拉斯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格洛芬德尔说话了:“再会了,莱格拉斯!希望你也早日来终西地,而我会如你所愿,让自己跟哈尔迪尔都幸福的。”

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去。

莱格拉斯坐在黄昏里,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不行,他还有一件比性命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那就是要让父亲死心。


待续  本想今晚填完的,呜呜,偶写不了那么多,偶得去睡了,明天一大早还要去旅游,看明天是不是晚点出发,好写完它 



三十九章

瑟兰迪尔轻手轻脚地扶起儿子,送他上了床,自己就坐在一旁。他没有多问,莱格拉斯默默躺了一会儿,感觉父亲的手一直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好象一切都没有变改。

窗外的夕阳射进来朱红、桔黄、纯金、暗红等诸种色调,映在黑森林精灵王朴素清淡的衣着上,他的头发更发散灿亮的光芒,俊美得象刚从耶路瓦塔尔的手中诞生,令莱格拉斯几乎无法逼视。

他深情地望着这个刚强高傲的王者,看着他脸上只为自己展现的柔情爱意,整个人被幸福所包围。

但他明白了断的时机到了!

“Ada?”

“嗯?”

回答的那轻轻一声里有着莫名的不安。

“你回去吧!黑森林更需要您!”

下意识地用了敬称,好拉开彼此的距离。

精灵王盯在他脸上,他不得不提醒自己,绝对不能露出破绽。

“为什么?你不需要我了吗?还是格洛芬德尔更需要你?”

他叹口气,瑟兰迪尔的任性从前世开始都没怎么变,只是常常隐藏在威严尊贵的外表下,别人都忘了!

他安静地说下去:“我是您的儿子,永远是您的儿子,这一点不会改变。您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瑟兰迪尔咬着牙,恨恨地说:“昨天你可不是这样说。”

他缓缓闭了一下眼,就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抓住。我真的要如此的结束?为什么不能让他也陪着我,即使他会陪我一起死?

但他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瑟兰迪尔必须毫不知情,就算发现事情不对,那时他也该踏上了终西地不得返回了,自己在人类中的命运如何,再也影响不到他。

他平静地睁开眼:“我要去西方。我答应他了。”

瑟兰迪尔的额头冒起青筋。

莱格拉斯立刻说:“如果你去找他,我就永远不和你见面。更何况是你先对不起他,是你抢了我。”

瑟兰迪尔无言可对,然后他问了一句和格洛芬德尔一模一样的话:“你记起来了?”

莱格拉斯的回答也一模一样,他点了点头。

瑟兰迪尔霍地站起身,困兽般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经过若干次的诅咒之后,他站定了,冷然的身姿依旧高峻清华:“我不后悔,也不想道歉。”

莱格拉斯平静地一笑,有些狡猾地:“尽管你破坏了我和格洛芬德尔的爱情?”

瑟兰迪尔有些狼狈,但他直视莱格拉斯:“我爱你,而且自问不比他少。”

莱格拉斯在心底发出会心的微笑,但一点也没有表露。

莱格拉斯叹息了一声:“Ada,那都过去了!我已经长大了,我也记起了前世。就让我们这样结束吧,让您是父亲,而我是儿子!”


这一天终于噩梦成真!对瑟兰迪尔来说,感觉就是噩梦,他绝对绝对不要陷进去的噩梦!

但看着莱格拉斯的样子,他也明白这孩子下了决心。

为什么同是两世的追寻,我总是比不过格洛芬德尔,难道真要我为你死一次你才肯回心转意?

他茫然寻觅着莱格拉斯的眼神,但莱格拉斯悄悄地回避了,一时间胸口窒痛难当,他站在一片废墟中间,惘惘然想挽回昔日的碎片。

但刚张开嘴,他就发觉自己忘了要说的话。

所谓千年万年,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而眼前的人儿要离开,永远退出他们曾盟誓过的心心相印。

心,痛到万念俱灰,痛到无可言喻,痛到忘了自己还存在着。

仿佛,就要碎掉!


“Ada?”

瑟兰迪尔的脸漠无生气,精致、完美,可是一碰就碎,整个的象被风沙围绕,仅仅是一道明净的水光,闪烁在眸子里。

“Ada!”莱格拉斯再次呼唤。他缓缓转头,阴冷的眼神,仿佛夜半时分倒映在池塘底下的月色,纠缠着太多的荇藻,晃动着太多的枝枝蔓蔓。

他就以这般眼神啾住莱格拉斯不放,象要把他撕开、剖成几瓣。

又象要缠上他的心,沉入暗无天日的永夜。

好半晌,从那双薄薄的嘴唇中吐出一句:“这就是你的决定吗?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的身心仿佛都枕在流沙之上,视线快要昏沉,连呼吸几已断绝,但他支起身,以毕生的勇气经受他的凝视。

“是的。”

瑟兰迪尔忽然笑了,美得象火,冷得象冰,说不清是冰包裹着火,还是火烧透了冰。湛蓝的波涛深处流荡着烟一般的轻飘、水晶一般的坚彻。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吗?”

他的嘴角带着愤怒和轻蔑,蓝眸象薄冰下的大海,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莱格拉斯感觉到自己的意志正在节节败退。

他俯下身来,深暗的眸光笼罩着莱格拉斯的全身:“口是心非的家伙!我会让你明白你爱的是我,需要的也只是我!”

他的手坚硬如铁,扣紧了莱格拉斯的身子:“我决不容许你说不!”


“你爱我吗!”金发王者的声音鬼魅般飘荡在深夜里。

回应着的是深深求饶的叹息:“是……啊……不!……求您了……Ada……不要了!”

叹息声转变为极度苦闷的呻吟。莱格拉斯绞扭着身子,高烧般的温度热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象喝醉了般,无力掌控自己的反应,灼热的眼泪烧痛了皮肤,而秘处更早已沁出了欲望的泪珠。

可狠心的Ada欺上他的身子,掌握他的弱点,却不肯给他释放。

瑟兰迪尔强抑下腹的渴望,注视着为自己的爱抚而疯狂的儿子,冷静地问:“格洛芬德尔也给过你这种快乐吗?”

莱格拉斯摇摇头,又摇一摇,他咬住下唇,害怕真相会脱口而出。

就让我独自留在死亡的此岸吧!别逼我了,别再逼我了!

他的头脑开始混淆不清,Ada的怀抱象熊熊的炽火,照亮了身体内外,怡悦的感受令他恨不能马上放开一切,即使葬身于父亲的怀内,也无怨无悔,但坚持到底的意念立即随之而来。

他爱他,即使为此伤害他,也要护着他周全!

混乱中,他听到瑟兰迪尔的倾诉:

“莱格拉斯,从前世开始,我就爱着你,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是我唯一爱的、也是最后爱的,永远都不可能移爱于他人!我有信心爱你到宇宙末日!我的爱绝对不比格洛芬德尔少,就算这辈子我们是父子,可又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需要其他人!”

“想想看,过去几千年里,全世界也没有比我们更幸福的情侣!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其他人的阴影!你对我发过誓!别忘了!你发过誓!现在你觉得受了欺骗,我承认!可是为什么我要把我的最爱往别的精灵怀里推呢?我已经退让了一世,是格洛芬德尔自己太单纯,连爱情和友情都分不清,放走了你。听到你的死讯,我本来以为这颗心也死了,可是你又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爱我,相信我,对我撒娇、只看我、只亲近我,难道你还要我做圣人?而现在,你为这个责备我了?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

他托起莱格拉斯的脸,用全副心力望到他心底。“我爱你。你爱我吗?”

那双眼睛,象加了颜色的醇醴,在欲望之海的深处是平宁安和的世界。

莱格拉斯的心满满的充塞了着无以名状的安逸喜悦。

“Ada——”他叹息了,就这样,让我们一起沉没吧,在那死亡的底部,也许有幸福的祥和!


待续 

 

第四十章

莱格拉斯终于要说出一切。

袒露出伤痛和迷惑、过往和今生、爱和被爱,不再隐瞒、不再放弃、不再抛舍这双紧紧抱持自己的手臂。

不再错失今世仅有的、也是他唯一想保留的身影。

他的眼中渐渐浮出了希望和欢乐,爱意汹涌地涨上胸臆。

他笑着,眉睫间暖意盎然。

瑟兰迪尔的眼神也渐渐转暖。

他们对视着,忘却了时光流逝。

瑟兰迪尔发誓般地呢喃着:“莱格拉斯,相信我,如果要我放弃永生,来换你爱我的一秒,我也心甘情愿。”

莱格拉斯心头巨震。

下一刻,他挥尽全力,一巴掌打在瑟兰迪尔脸上。


瑟兰迪尔的嘴角肿了,破了,流出了鲜血。

他不觉得痛,痛到麻木的是他的心。

莱格拉斯的眼里没有丝毫温度,他看他的眼神一如陌生人。

他生活过的万年岁月忽然全都黑压压地沉在他身上,他根本不能呼吸,心一寸寸地被废去,被焚灭。

无论是黑森林的荣耀还是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不能拯救他于万一。

从今之后,他只得自己一个,永远,只得与自己相伴,而他的银月之光,他精心培植的小叶子,却要与别人双宿双飞。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

莱格拉斯怜悯地看着摇摇晃晃的父亲,但他绝对不能心软,听到父亲亲口说出愿为他放弃永生,那一瞬间的恐怖远超过他的想象。

我丧失永生已经够了,你,决不该蒙受这种命运!

那绝对绝对不是你的归宿!


“你回去吧!Ada。我们结束了!”震惊于自己的冷静,莱格拉斯安然开口。

回望他的是一双空白的眼睛。

没有思绪,没有感情,没有泪也没有意愿。

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仿佛被谁整个儿截断了,挖空了,简简单单地,一片空无。

整个人就象死去了一样。

也许世界在我们的对视中已经毁灭了无数次。


当瑟兰迪尔终于能说话时,他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发出,沙哑、幽冷、诡秘:“我明白了,我会离开,但是——”他抿了抿下唇,“我要等到你的伤完全恢复再走!”

莱格拉斯还想说什么,但瑟兰迪尔暴喝一声:“莱格拉斯,别忘了,就算我们什么都不是,我还是你的父亲!”

他站立着,标枪般笔直,骄傲、尊贵、但又绝望。

他依然是深爱他的那个精灵,但也是黑森林不变的王者。

莱格拉斯低下头,在内心最深处发出深深的哀鸣。


那些日子,在忙于公务之余,他最常做的就是坐在白花树下,感受着息息凉风。

瑟兰迪尔不再跟他说话,只是细心地照料他,每一个动作都安详流畅,却又凝聚了毕生的温存。

无数次,他们的目光撞到一起,又不约而同地避开。他和他之间,横亘着永远。前世和今生,都是解不开的结,却又被命运用无情的利刃斩断。

他所不知道的是,正是在白花树下,瑟兰迪尔下定了永不西渡的决心。

地老天荒,他愿永留人间,至少,可以保留一点回忆、一点尊严,即使是死,他也不愿目睹莱格拉斯和别的精灵心心相印、生死相许,他宁愿在中洲随时间化为灰烬,被所有精灵遗忘,也不愿仅仅只是莱格拉斯的父亲。

他只有这点卑微的期望,就是曾经相爱的回忆偶尔也能回荡于莱格拉斯的心灵。


欢庆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人民载歌载舞,为英明勇武的国王和美丽善良的王后欢呼,米纳思蒂里斯城一改往昔的沉重肃穆,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由刚多尔夫特制的各色烟花在夜空大放光明,无数绛红、深紫、晶绿、银白的星辉照亮了人们惊喜交加的脸,孩子们更兴奋得尖叫不已,街道上涌来了许许多多的商贩,浪游的艺人唱着优美轻快的歌曲,而宫廷诗人歌颂新王的业绩。酒馆里,客栈里,挤满了从外地赶来观光的旅行者,他们传诵着日后必然会被反复添枝加叶的国王婚典和庆祝仪式,对精灵们更是好奇有加。

但欢乐的表象下,各有各的心思。

尽管有数不清的人为他叫好,有成群结队的人类女孩对他大放秋波,有游吟诗人歌颂他的英勇无敌,但莱格拉斯却愈形凄凉,这些欢乐、这些颂扬,全都和他无关,他好象一缕幽魂,游走在滚滚红尘,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机械地活着,机械地倾听着众人的赞美,再机械地报以微笑,这反而令人类更加狂热。

精灵王子的美和他的神箭、他的双刀,现在成了城里每个女孩的梦想。她们为他哭,为他笑,为他茶饭不思,为他舍尽了青春的柔肠。

她们在他骑马经过时抛掷花朵,用快死去的音调叫喊他的名字,晕倒在他借住的王宫墙外,她们用指甲把他的名字刻在花瓣上,用小刀刻在树干上,用针刺在皮肤上,她们的泪痕浇灌了献给他的花束,她们把金首饰丢进河里只因为王子路过时竟没有在意她们精心妆扮的容颜,她们赤着足一大早就到王宫的门口守候好第一个大喊“早安”,还有许多女孩信誓旦旦地发誓要嫁给精灵王子,再谱写一段足以与埃勒萨王和阿尔温的爱情故事相媲美的传奇。

甚至有女孩自杀以引起王子的注意。

可这一切王子知道吗?他不知道!

听到欢呼声,他惘然抬头一笑,全不知周围碎裂了芳心无数。

他的全副心力都放在即将离去的精灵王身上,那才是他唯一的、永远的挚爱。


那天早晨,他们坐在白花树下,芳华满荫,淡香如梦。

金发的王者站起身,风清云淡地吻了他的前额:“再见,我儿!在你西去之前,我希望你能回来道个别。”

不等他回答,瑟兰迪尔握了他的肩膀一下,朗然说:“祝你幸福!”

透过朦朦胧胧的泪光,他看到那金色的背影愈来愈小,愈来愈远,成为他今生记忆里的定格。

他坐着,此生种种,已然了结。

从今之后,无所谓爱,也无所谓恨了。


从遥远遥远完全不真实的所在,传来了完全不真实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正叫着他的名字。抬眼处,阳光金缕万道,阿尔温在仆从的簇拥下含笑走来。


第四十一章


“感谢你,我们的朋友!”阿尔温如是说,微仰起的眼睛流泻着无尽的温暖。

“我听说一路上你帮了阿拉贡很大的忙,在佩拉吉尔夺取船队时你还曾舍命救他。我真不知该怎样感谢你。”她恭敬地俯身行礼。

一阵酸楚堵塞了莱格拉斯的喉头,但一个如此皆大欢喜的结局不正是他的意愿吗?

他将右手放在胸上,低低一鞠躬:“尊贵的王后,任何参与魔戒之战的战士都会乐于帮助阿拉贡。他的确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勇士。”

阿尔温的笑容欢乐而甜蜜:“但是,我们仍然为拥有你这位精灵勇士而自豪。”

他默默地又一鞠躬。

阿尔温用敬佩的目光注视他,轻声说:“尊敬的殿下,我可以请求你的祝福吗?”

他这才想起国王的婚礼一完结,他就被父亲和格洛芬德尔架走了,以致于来不及祝福新人。

他歉然一笑,抑制着内心的迷茫,微笑着吻上新娘的额头:“以大森林人的名义,我祝福以白树为国徽的冈多陛下和阿尔温·伊文丝塔王后永结同心,幸福美满。”顿了顿他又说:“但愿你的命运胜过我的命运,愿你长享安乐时光。”

然后他礼貌地告退,穿过那些花树和流光,去悼念自己永远失落的幸福。

阿尔温望着他远去,不明白王子眼中的忧伤何来。

不知不觉间,阿拉贡走到她身边,两人目送王子走远。

她回过头,发现丈夫的眼底也弥漫着愁思。


我的一切意愿都已满足。阿拉贡苦涩地想。惟有那片绿叶,再也不能贴在心上。

留下他吗?已为人夫的我还有什么资格?放弃他吗?活在永远不能再见的孤寂里,我迟早会疯掉的。如果我仅仅是一介游侠,就算莱格拉斯不情愿,我也会绑走他,强迫地要他和我共度下半生,但我不只是我自己,我还是早逝的父亲和含辛茹苦的母亲,我还是寄予厚望的林谷精灵,我还是漂泊荒野的杜内丹族,我也是仰望救星的冈多人民。我什么都是,偏偏不是我自己。我只是冈多之王,是一切希望和雄心的承载者,而国王和幸福是没有关联的。

是的,我是国王,尽管我无法给予我至爱的人儿幸福,可是我得给每个人幸福。我的王后,她牺牲了永生,当然值得我用一生报答,我的人民仰赖我,当然值得我付出毕生精力,我未来的孩子,他们有我的血脉,当然值得我的关爱。是的,幸福!为什么不呢?

说不定,我也能幸福。我会容光焕发地伫立在政治的急流中,我会给人民一个他们需要的明君,我会创造千秋传诵的盛世,我治下的人民会认为这是一段美好的岁月,而我的妻子会欢笑、我的孩子会在父母教诲中成长,我的子孙后代会绵延无尽,我的文治武功会泽及后世。我怎么可能不幸福?

可是,这一切之中,你的位置在哪儿呢?在哪儿呢?为什么天和地都容不下一片小小的、无害的绿叶?


8月22日

送塞奥顿王的灵柩和各位精灵王族返回的埃勒萨王来到了伊森加得,恩特人的领袖树胡子热情地邀大家访问他们的森林。

“那就走吧,吉穆利,”莱格拉斯说,“现在该我们俩遵守约定,一起游览恩特森林深处了。”吉穆利看看阿拉贡,又看看莱格拉斯,有些勉强地应承了。

阿拉贡的心一下子沉落到了最底部,永不得再见天日。

最后的时刻来临了吗?为何日头还是这么耀眼,我的心却黑幕沉沉?

他力持镇定,但却发觉开口是那么艰难,他向大家说:“魔戒队的行动到此结束。不过——”他的眼睛抓着莱格拉斯的每一丝表情。即使是怜悯吧!也请你不要离开我的生命。让我在余生里,还能目睹你的光彩,感觉你的靠近,哪怕是奢望,不要连我最后的希望也剥夺吧!

“我希望过不多久,你们会回到我的国土来帮助我们,这是你们答应过的。”

莱格拉斯死死地盯住吉穆利,眼光始终没有看向阿拉贡,嘴唇更苍白如纸,甚至微觉战栗。

吉穆利感受到了他目光的压力,干咳一声,说:“我们一定会来的,只要我们的陛下允许……”他抬起头,安慰地望着莱格拉斯。

阿拉贡没能说出口的话埋葬在胸腔里。

在上午的阳光里,他俩掉转马头,随着树胡子走进森林,小矮人一直紧抱着莱格拉斯的腰。

阿拉贡呆呆地目送那片绿叶被万树千丛所湮没,他迎风站了片刻,埃尔隆德大师就叫着他说:“埃斯特尔,我们又该起程了,今晚之前,还有许多路要赶。”

他勒转马,飞快地向远方驰骋。


数不尽的岁月一晃而过,人民都说,荣耀、财富、权力和幸福,公正的埃勒萨王样样不缺。他们也衷心祝愿这位贤明的王者永保天年,造福人民。

魔戒队的传说还在民间流传,故事里最令人感兴趣的几位主角的下落一再被提起。

霍比特人呢?弗拉多去了西方。(听的人啧啧摇头,对他们来说,去了西方等于和现世的幸福无缘,等于死。)山姆、皮平、梅利现在可快活着呢,有地位有名誉,还成了家。

矮人呢?当然是和精灵王子在一起,他们是莫逆之交么?不过他自己也做了晶洞之王,日子过得再好不过了。

精灵王子呢?问这话的上了年纪的女子还记得自己年少时的疯狂,无端端红了脸。

呵,呵,回答的人笑道,精灵是永生不死的,他如今还和从前一般俊美,住在伊锡利恩,那里聚集了许多精灵,成为西方最美丽的国度。

听的人笑微微的,低头叹道:“多么希望我能陪他走过这一段路啊!”


“多么希望我能陪他走过这一段路啊!”埃勒萨王如是想。

有些黄昏,他会踱到御花园中,手扶着山毛榉的树干,鼻端嗅着夜莲的幽清,慢慢地陷入沉思。那夜他们躺在山毛榉的树阴里,莱格拉斯白皙的身子染着欢爱中压碎的草汁,在绿叶的清香中渗进了草叶淡淡的苦涩,他曾虔诚地舔过那身躯。莱格拉斯的眸子微微闭阖,睫毛下流出的星芒闪耀辉明,而今,那星光照耀的是谁?

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吗?只觉得,这混合了精灵族血脉的冈多王的长寿漫长如永生。

有时他闭上眼,仿佛自己又变回了那个荒野中的游侠,正要初次穿越黑森林,而天真的王子,还在命运的另一端,还未相逢,还未来得及说再见。

他们还会并马驱驰,耳边会再度欢腾清越昂扬的笑声,他还有机会把那柔软的银发揽抱入怀,他们还有机会相爱。

但睁开眼,天昏地暗。


年复一年,岁月并未过多地更动他的容貌,他越来越沉稳干练。而他也越来越爱到喷泉院的白花树下凝思默想。

有时,他从思绪里回返,阿尔温站在枝下,落寞的、迷惑地盯着他。他却坦然一笑,握起了美丽的精灵王后的手,在花园里漫步、叙谈。

有一次,阿尔温告诉他:“我们的朋友,莱格拉斯,从伊锡利恩送来了唱歌的小鸟和新品种的花木。”他淡淡一笑,但夜里却悄悄走到那些花木中,把一片绿叶放进嘴里,静静地含着,慢慢地吞尽。

两地相隔并非太远,但精灵王子从不上冈多来,他也不提上伊锡利恩去。虽然每年的建国庆典前,他都亲手在请柬上仔仔细细写下绿叶之名,但寄者自寄,收者自收,仍从不照面。

相见争如不见,唯一疲惫的,是他日渐苍老的心。

终于有一天,他独自走向了幽街的国王陵园,这儿空气冷寒,略带霉味,但极其安宁。

他想道,很好,这适合做永眠之所。

他躺在特制的大床上,交出了统治权,也向人生告别。

阿尔温忍不住乞求他与她再续后缘。毕竟,他从精灵祖先那儿继承了选择何时离开人世的权力,他还可以与她共度朝朝夕夕。

他拒绝了,只有在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觉自己又成了那个一无所有的阿拉贡。

那夜自己立下的誓言再度在耳边响起,这一次,他要去追求真正的心之所向。

他睁开眼,平静地对阿尔温说:“我没有话可以安慰你,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法祛除生离死别的痛苦。我们必须经历痛苦,但不会绝望。”

他绽开了笑颜,一生中从未如此刻般充满信心:“啊!我们不会永远禁锢在这个世界中,而在世界之外有比记忆更多的东西!别了!”

闭眼的刹那,银光漫天掠地而来,他微笑着,轻诵起莱格拉斯之名。

“来生,我必会等你,只等你!”

所以,我的天使,无论灵魂飞向哪个角落,就算随风飘散,我也会等你!

在这之前,我们只是短暂的分别。


第四十二章(最终章)


我的人民的声音已先我而离去,

我将离开,离开生养我的丛林;

我们的时代行将结束,我们的年华正在消逝,

我将孤舟出航,驶过宽阔的水面。

                莱格拉斯之歌(参见托尔金原著)


第四纪119年末(霞尔历1541年3月19日)

伊锡利恩,黄昏时分

快马疾驰送来盖着冈多王徽的急件,证实了莱格拉斯近日来的预感。他看完信札,良久未曾讲话,挥手让侍从退下,独自坐在笼罩一切的暮色中。落日象一只缠绕着无穷无尽谜题的魔戒,在飞鸟与时光的间隙循环,他坐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再需要。生命将不再升起如同往日,那人的死也就宣布了他的末日。

他早已失去了永恒之光。

吉穆利的呼喊声从花园传来,惊破了幽幽的静寂。他不由得想到,大概也只有这聒噪又热烈的语调会陪伴他到死吧!吉穆利冲进来时带起了一股旋风,他怔怔地看着,觉得有一粒沙子进了眼睛。尽管吉穆利讲了许多许多,他都没有听见,末了,他直截了当地截断话头:“吉穆利,我们的朋友,埃勒萨王去世了!”

把信札往矮人王的手上一放,他转身离开了房间,没有目的,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岁月从身边流逝而过,他却被留在大海的此岸,永远无法登临。他觉得很冷、很累,但再也没有谁能再度回到他的生命。

我爱他吗?我该爱这个命运的捉弄吗?也许我爱他,也许不爱,但一切一去不回,世界变了,无论空气、树木、阳光、山川,都已经移向未来,而我却独自留存。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要去见见这个人,见见我永恒的灵魂已与之相系的这个人。


埃勒萨王的灵柩为他的老友而开启。一百二十年来,莱格拉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了杜内丹人的脸,经过防腐处理的遗体非常安详,他并未老态龙钟,依然保持着生前的威仪和庄重,时光未磨损他英俊的线条,他看来象是应时入睡而已。死亡是如此安宁的一件事吗?莱格拉斯在心底无声地问他曾经的朋友,然后他俯下身,在那永远不会再睁开的眼睛上轻轻一吻,想起了在阿拉贡婚礼前夜的那番谈话,他说:“如果有来生,我必会等你,只等你。”那夜花园中的风已无处可寻,但希望若是真的,请等等,我会回到你的灵魂。


葬礼之前,阿拉贡之子——新即位的埃尔达利翁王告诉他,太后有请。

他踏进安谧无声的侧厅,阿尔温正坐在窗前,望着万花锦簇的春光出神。他刚想说话,她却缓缓地、低沉的开了口:“莱格拉斯,在护戒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怔,但立刻会过意来:“你知道了?”他的口气出乎意料地平淡。

阿尔温立起身,一如从前的美丽,但眼中的光芒已经熄灭:“瑟兰迪尔之子,你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爱。”美丽的脸仿佛已被怨恨耗尽。

他很想笑,也很想哭,但她眼中的某些东西令他不忍,他默默地鞠了一躬:“夫人,我对于维护您的幸福是无可指摘的。”

是的,我问心无愧。

如果我偷走了属于你的爱,那么,又是谁偷走了我的?

命运的荒谬令他无话可说。

她缓缓地转过头,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躯体里逼走般地盯住他:“很多年来,他的眼睛总是越过我,寻找着看不到的东西。从婚礼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真正看过我。而最后,我亲吻他的前额时,他却从最后的梦乡发出了一声低语——”

她的声音变了:“只有我听得到那名字。”她象梦游般地说下去:“我诅咒你,瑟兰迪尔之子,绿叶莱格拉斯,我以我的灵魂发誓,只要你还活在星空下,你就永远得不到相爱的人。”

第一纪冈多林的麦格林也发过同样的誓。

他没有回应,轻轻地吻过她的手,转身离去。他知道,在她的生活中,早已失去了平静。

他独自在喷泉院的尼姆劳斯白花树下站了一会儿,人和事都再不分明。当暮色西沉时,他手抚树身,轻声吟唱。

那是最后的歌谣了:“群峰一片沉寂,树稍微风敛迹,林中飞鸟安歇,稍待你也安息……稍待你也……安息……”(参见歌德绝命诗)


他最后一次回到黑森林——现已恢复“大绿林”之名的故乡,只是这次,他是来作永远的告别。在熟悉的花园中,他平静无波地叙述伊锡利恩的情况,淡淡地托付一应事项。瑟兰迪尔苦涩地望着儿子,寻思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从今后,烟水茫茫,相见无期。终于他捺下心中的忧苦,吻上儿子的额头,尽力用豁达的声调祝福:“再见,我儿,愿你在大海彼岸过得幸福。”

他微笑着转过身,以平常的轻捷步伐走出父亲的视线。没人见到他真正的表情。

前世和今生,他只挥挥衣袖,就成了永远的过去。

唯一无法忘却的,只有他曾经是“爸爸的宝宝”这个事实。


大海烟波万顷,夕阳哀感顽艳,远处浮出仙山翠影,他甚至已可听到幸福的精灵们的歌声,但他已没有半点气力。阳光照耀在即将熄灭的生命中,再没有丝毫暖意。

吉穆利担忧地俯视他,从未见过这个精灵如此虚幻的样子,他仿佛渐渐地散入风里,每一根银发都与落日相融,光影交错之际,再也难以分清。

莱格拉斯的唇角孕育着灿烂无比的笑容,他笑着说:“替我去西方吧,替我活下去!吉穆利,我早已失去了永生,一切都要在这儿完结。请告诉西方精灵们,我留在了中洲;告诉格洛芬德尔,我很幸福,也祝愿他和哈尔迪尔幸福。如果有一天,我父亲到达了西方,你再讲出真相吧!请你告诉他,我死的时候很安详,很满足,我爱他,但希望他忘掉我过自己的生活……”

吉穆利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紧紧地搂着他,想给他最后的温暖。

斯时斜阳西沉,西土在望,涛声不绝,船身与浪沫相交错,吉穆利默默地看着百合花静静凋谢。他独个儿在海天之间摇荡了很久,直到月色高悬,他才按照莱格拉斯的嘱咐,取出一方白缎,裹在莱格拉斯身上,在将莱格拉斯投入大海的刹那,他最后一次看了一眼那洁白纯净的面容。然后浪沫推涌而来,裹挟而去。船继续西航,西方的精灵们犹在无忧无虑地歌唱。


时光永不停留,天地也会废去,劫尽劫生,天道无情。


公元20世纪末,新西兰

奥兰多?布鲁姆为了这个形象已足足忍受了两个小时,任化妆师百般摆弄,现在他初次穿上绿叶王子的全套行头,站在镜子前面。有一瞬间,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冰凉的手指划过幻境。

——这是我吗?爱笑爱闹疯狂的奥兰多?镜中清逸高贵、凛然英挺的人儿?!

——我是他?他是我?谁是我?!

他生的迷惑浮上心头,亿万斯年,雪泥鸿爪……他立在轮回之海的彼岸,临水照影,时光的波涛一浪浪飞溅拍涌,天地再无回音,一任斯人独自憔悴……

一声呼唤惊破了浪声:“奥兰多,下一场该你了!”他停留了一秒,心中隐隐残存一丝难以追回的撼动,然后猛一甩头,摔掉莫名其妙的情绪。

他的面上现出了一个优雅恬淡的微笑,以精灵族特有的毫不沾尘的步伐,轻快地走回水银灯下的喧嚣与红尘。


在灵魂的某个地方,耶路瓦塔尔的神恩仍被秘密地潜藏,茜玛丽尔——双神树之光与永恒同在。大海。从西方吹来的海风、大海的声息、海鸥的鸣叫与日落时分一同盘旋。如此又是一生,又复一生。无休无止。

[完]


来几点感想,偶一辈子的第一篇小说兼同人就是《最后的光之海》,这是第二篇,汗!竟然挖了好大一个坑,现在才填完。写完才发现文中无人不伤悲,是不是偶心肠太黑?偶写了这么多,只为证明最后的一点,奥兰多是精灵转世。有创意吧?不过大家应该发现了瑟瑟没有去西方,所以偶接着就开始填红月区的番外。现在各位可以尽情扔石头了?再说一句,偶喜欢这个坛子的设计,修改起来太方便了。还有每位大人的文都好好看,值得一读再读,所以偶觉得没必要象别的坛子弄什么精华贴(贴子进去了就等于完蛋了),偶打算把大家的文再通通读一遍,努力发回帖。